柏震霆心里跳了两下,暗思这老小子是不是上门来“借银子”,不然何至于亲自来一趟?

不等他胡思乱想完毕,田宗平的方脸已经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那位爷住在贵府?”

柏震霆:“哪位爷?”

田宗平今日的态度着实奇怪,亲热的揽住了柏震霆的肩膀,笑的谄媚:“柏兄,咱们往日交情不错,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周王殿下就在府上,漕船还是我检查的,您何至于还要瞒着我呢?”

“周…周王殿下?”

田宗平见他表情震惊的无以复加,不似作伪,顿时愣住了:“不会吧?柏兄真不知?”

柏震霆此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周王殿下…田大人说的是那位大胜归京的周王殿下?他怎么会在我家?”

田宗平心中略有不快,往日都是柏氏父子追着他攀关系,没想到一朝攀上周王殿下便是另外一副面孔:“柏兄别瞒着我了,令郎与周王殿下一船抵达淮安,还陪着周王殿下逛街,你这又是何必呢?”

柏震霆紧握住了田宗平的手腕,连声音都发直了:“田大人是说…那位坐着轮椅的赵公子就是…就是周王殿下?”

——当今皇后嫡出,掌兵十年,一手结束边疆动乱,立下绝世功勋的那位周王殿下在自家?

柏震霆忽然想起赵无咎那张淡漠英俊的面孔,修长有力的手指转动着白瓷盏时那种睥睨之态,对京都风物浮光掠影式的了解…一切的怪异忽然都有了解释。

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赵公子便是周王殿下!”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再次向田宗平确认:“没搞错吧?他真是周王殿下?”

田宗平见他要疯的样子,原来柏震霆并不知道周王殿下借住家中,心里总算是舒服许多:“柏兄,不如这就引见去见殿下?”

柏震霆忙道:“田大人请!”暗暗有了打算:无论那位周王殿下对柏十七有无窥探之意,反正要把两人隔开。

同床共枕已经很危险了,他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千万不能被不安好心的人拐跑了!

赵无咎身份没有曝光之前,柏震霆还只是试探,得知对方的身份之后,他便恨不得田宗平一时三刻将人请去田府镇宅——柏家混的是下九流,漕船上讨饭吃的汉子大都属于赤贫人士,与京中顶级权贵压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田宗平最擅钻营, 虽然没有将周王驾临淮安的消息捅到漕运总督处, 却舍不得这条线,抓心挠肝想要攀上来,思虑再三厚着脸皮上门来求见。

赵无咎现下身无公职,充个闲人寻访名医,别瞧着待柏十七日渐亲近,那是柏十七天生讨喜,又是古灵精怪的, 替他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让见见到了不同的风景。

至于田宗平一类的官员吏胥, 并无耐心应酬,听到柏震霆引见,连个照面也没打,便在室内道:“本王乏了,一应事体交由长风去处理。”

田宗平知两人身份悬殊, 哪怕心有怨言也不敢表现出来, 还生怕惹怒了周王, 诚惶诚恐道:“下官就不打扰殿下养病了, 改日再来向殿下问安。”

舒长风在偏厅接待了他, 问及来意, 田宗平便有几了几分扭捏, 到底厚着脸皮说了出来:“下官见殿下独身南下, 身边也没个女人侍候, 家中正好有一对双生女儿, 容貌虽谈不上绝色,但性情温柔,细心体贴,最会照顾人,便想着献给殿下侍候起居…”

舒长风面无表情,态度冷淡:“末将会代为转达,不过殿下向来不喜女子近身侍候,近来身体又不适,性情…难免暴躁了些,也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万一不慎伤到令爱岂不可惜。末将多谢田大人美意!”

田宗平原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虽不成功,他也并不气馁。见不到周王,能与他身边的人搭上关系也不错,他从袖袋里换出一张银票塞过去:“往后还要请舒大人多多关照。”

舒长风随意接过,送走了田宗平,转头就将银票送到了赵无咎面前:“这帮蠹碌!”

赵无咎低头看,讽刺道:“田宗平倒是大手笔。”出手就是两百两银票。

柏震霆还在院子里转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嘴巴里发苦,还真是应了以往柏十七的一句话: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他正在考虑进去是重新向周王见礼呢,还是假装不知道赵无咎的身份,若无其事继续喝酒呢?

片刻之后,舒长风从房里出来,客气唤道:“柏帮主,殿下有请。”

得,装傻不过关!

柏震霆进去之后向赵无咎行了一礼:“草民不知周王殿下大驾光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柏帮主请坐。”赵无咎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那张银票:“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柏帮主能不能同意?”

柏震霆心道:只要你没有不安好心想要拐走我家十七,一切都好说。

他陪笑道:“殿下请说,柏某但能办到,无有不从。”

赵无咎轻叩桌案:“好!柏帮主果然是痛快人。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本王与十七很是投契,喜欢她活泼的性子,旅途沉闷,想借十七陪伴本王一段时日。不知道柏帮主意下如何?”

柏震霆抬头目光与赵无咎相触,不由心头巨跳——周王眸中有势在必得的执拗,假如他没有瞧错的话,分明是对十七有了别样的心思!

关键时刻,柏震霆也很能豁得出去脸面:“实不相瞒,这两年帮中许多事务都由十七打理,她押送漕粮北上,帮中积务甚多,急需她回苏州处理。”他腆着脸自荐:“草民倒是闲着,若是殿下不嫌弃草民,草民愿意陪伴左右。”

舒长风差点笑出声——柏帮主也很有意思了,明明主子指明要的是柏十七,他居然玩自荐。

“哦。”赵无咎声调平淡,但柏震霆却从这一声里听出了不怀好意,他说:“原来十七这么能干啊?”

柏震霆犹如捧着财宝夜色的守财奴,恨不得往财宝之上罩个十七八床厚被子,省得被人窥伺:“她也就…勉强能使唤,赶鸭子上架,谁让老夫只此一根独苗苗呢,家里的担子可不得早早就让她担起来嘛。”

赵无咎:“退下罢。”

“是!”

柏震霆从房里走出来,站在院里被冷风一吹才醒过神:周王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在他的房里驱人,还真是…还真是权贵的作派。

其实他冤枉了赵无咎,周王殿下只是习惯性的居高临下,没被揭破身份之前还能装个寻常人,不装之下就露出了本性。

舒长风也有点尴尬:“殿下,这是…柏帮主的主院。”

赵无咎随手将银票丢给舒长风,浅浅笑意浮上面庞:“长风,柏帮主不同意,你说我若是亲自去问十七,她可会同意陪我?”

舒长风心道:若是田宗平在此,也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他费尽心思想要把双胞胎女儿送给周王铺床叠被,但柏震霆连个儿子都舍不得与权贵厮混,这位柏帮主到底在心里脑补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殿下,柏少帮主虽然表面上看着忤逆不孝,气的柏帮主跳脚,可属下冷眼瞧着,她其实对柏帮主很是敬重。”不然也不会见他气坏了就老实了。

“再说,柏少帮主虽然性格活泼跳脱,但到底不如小娘子细心体贴,不如…殿下考虑考虑田宗平的提议?”舒长风见沉郁许久的主子近来心情大好,忍不住出言打趣。

没想到赵无咎一句话差点让他惊掉下巴:“柏十七有很大可能…就是女子!”

舒长风:“这…不可能吧?”

世上哪有如此顽劣的小娘子?

赵无咎笑意笃定:“本王什么时候诳过你?”

舒长风彻底傻眼了。

主仆俩从柏家主院出来的时候,柏震霆搓着手跟在后面,道:“殿下,十七不知轻重,遇事毛毛燥燥,草民今天就让她回苏州去,省得给殿下添堵。”

“柏帮主多虑了,不如我们一同去问问十七的意见?”赵无咎温言道:“还请柏帮主代为隐瞒本王的身份,免得十七不自在。”

柏十七挨了打也不老实,身上一股药油味儿指挥着赵子恒扎纸鸢,厨房里送来的浆糊放了小半碗,竹篾片被劈成好几股,粗细不均,她侧躺罗汉榻上架势十足:“子恒你是笨蛋吗?用巧劲儿!用巧劲儿!”

赵子恒支棱着手凑过去给柏十七瞧个仔细:“我手都破了,你看看扎多少个洞?”

他一双细嫩的贵公子手上不但扎出来好多血洞洞,还有不少毛刺。

柏十七跟大爷似的翘着脚批评他:“你啊,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动手能力也这么差。竹篾片分那么细,能撑得住纸鸢吗?还没上天呢先散了架,丢不丢人?”

赵子恒委屈:“可是我手破了。要不…叫个下人来做?”

“要不要叫个下人来给你喂饭呢?”

“十七你嘴巴这么毒,肯定讨不到老婆!”赵子恒无奈准备返工,被柏十七勾住了后脖领子:“回来!”

赵无咎在院子里就能听到房里的喧闹之声,此刻两人头并头挨在一起,远远瞧来亲密无间,离的近了才发现柏十七正拿着根针替赵子恒挑手上的毛刺,边挑边嫌弃:“你说你文不成武不就,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将来成亲生了儿子,他对外都不好意思向人介绍你这当爹的!”

柏震霆直冲了过去,暴喝了一嗓子:“你俩在干什么?”方才远远看着两人好像交颈而吻的小情人。

柏十七毫无防备之下一针扎下去,赵子恒惨叫一声,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但见半截小针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中指指肚。

“爹你做什么?”柏十七淡定的拔掉赵子恒手指上的针,摁住了那个直往外冒血珠的碍眼的针孔:“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真是吓死人了!”

赵子恒:“疼疼疼!轻点!”

赵无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赵子恒与柏十七亲密的有点过份了,经过柏帮主种种护犊子的行为,他越发肯定了柏十七的可疑之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柏震霆发现自己弄错了, 尴尬的扭头, 一腔父爱欲言又止。

赵无咎进得房来, 状若无事道:“十七,我初次南下, 很想趁此机会到处看看,可惜——”他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也无人伴游, 不知道你能不能腾出一点空, 陪我四处走走?”

赵子恒捂着自己受伤的爪子诧异的抬头——堂兄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离京之前不是还“闭门谢客, 不见外人”吗?现在居然兴起了到处走走的念头?

他才要举着爪子说“江南我熟!我熟的不能再熟”,没想到被舒长风拦腰抱起,关切的揽着他往外走:“小公子,你这手要紧不?要寻个大夫吧?”

赵子恒嚷嚷:“真当我——”被舒长风“贴心”的捂住了嘴巴, 用巧劲推着他往外走:“什么?小公子也觉得应该请个大夫对吧?”

柏十七恰听到这句话,嫌弃的不行:“子恒你行不行啊?”对赵无咎的提议并不排斥:“既然堂兄开口,这有何难?”

柏震霆此前不知道赵无咎的身份, 听到小兔崽子叫“堂兄”也不当一回事,可是知道之后再听这声“堂兄”差点给这小祖宗跪下——周王的堂弟那得是什么身份?

小子你知道冒认皇亲国戚是要杀头的吗?!

他神情复杂注视着真正的皇亲国戚赵子恒被舒长风带出去,满心凄凉,仿佛看到了柏家被抄家的悲惨下场:“十七,别混叫了?赵…公子可不是你堂兄!”

柏十七不知就里, 却从小时候发现“父亲疼爱别的小朋友”之后, 小事上就喜欢跟他对着干:“父亲, 祖父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连个同宗的堂兄都没有,借子恒的堂兄过过嘴瘾不行啊?”

柏震霆很想问她——你拿小命过嘴瘾吗?

赵无咎对这父子俩的争执充耳不闻,还体贴的问:“十七,你陪我到处游玩,会不会耽误帮中之事?”

“不是还有我爹吗?”柏十七在罗汉榻上打了个滚:“我顶多就算个跑腿的!”

“是吗?这可与柏帮主所说不符。”赵无咎唇边漾出淡淡笑意:“多谢十七。”

柏震霆一颗老父亲的心简直都要操碎了,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家崽子跳火坑一样,急中生智搬出了苏氏:“十七,你离家数月,还没见过你娘呢?自你走后,她日夜忧心,难道不准备回家向她报个平安?”

柏十七迅速扑倒在罗汉榻上耍赖:“…我伤成这样,也不知道我娘看到得多心疼。”那架势就是要撒泼打滚出去玩,一旦柏震霆不同意,她回去就要向苏氏告状。

柏震霆原本忧心小崽子被赵无咎骗走,吃了大亏,没考虑到这一层危机,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娘…你娘她…”

苏氏疼爱柏十七如眼珠子,容不得磕碰,偏偏柏震霆从小到大都实行的是糙汉子式的管教,夫妻俩没少为此事争执,虽然苏氏着急起来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哭个不住,或是把柏震霆赶出去,这都已经够恼人了。

“我娘要是问起来爹您为何动手,我一定如实相告!”

柏震霆怜悯的看着自己天真无知的小崽子犯蠢,恨不得把她揪到了一边再打一顿,如果同赵无咎一样坐了轮椅,是不是就能消停一点?

他作势要抬手,柏十七惨叫一声,抱住了脑袋就势在罗汉榻上一滚,原本应该落在脚踏上的,也算好了落地的点,哪知道中间出了岔子,赵无咎催动轮椅直接靠了过来,将她接个满怀。

柏十七落进赵无咎宽厚温暖的怀里,立刻跟个八爪掌鱼似的揽住了赵无咎劲瘦的腰肢:“堂兄救我!我爹又要动手打人了!”

柏震霆掩目:“…”这不是我家的崽子!

赵无咎跟哄小婴儿似的轻拍柏十七的后背:“别怕别怕,柏帮主只是吓唬你而已!”目光与柏震霆相触,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动手。

柏震霆多少年修炼出来的涵养差点破了功,怎么看都觉得赵无咎与外面传言不符。

京中传闻周王为人严苛好学,勤勉上进,带兵纪律严明,不近人情…总之是个刻板无趣的统帅与皇子,听着就让人发憷的那类人。

但眼前这位…与传言可有一分相似?

他的不苟言笑呢?不近人情呢?

柏震霆从前押送漕粮上京都,最爱在茶坊酒肆听一肚子市井传闻,天子脚下上至宫里的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发以及诸皇子,国相尚书,下至前门寡妇的风*流艳情史,后街小子偷香窃玉之事,高门大户里的污糟烂事,妻妾争风,蓬门漏户里的叔嫂偷*情…那叫一个热闹。

他从来都把传言当故事听,没想到有一天传言里的真身出现在家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公子,家中小儿顽劣,不如我带回去好生管教?”

柏十七从赵无咎的臂弯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说不出的可怜:“爹,你这样按着饭点揍孩儿,是府里姨娘有喜了吗?”

柏震霆:这死孩子!

——爹这是在救你,小蠢蛋!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丢到湖里去喂王八!”

柏十七赶紧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缩回赵无咎怀中,紧扒着更不肯松手了。

赵无咎温声道:“柏帮主如果有事就去忙吧,十七陪着我就好。”

柏震霆心力交瘁,都怀疑再留下去不但救不了自家小崽子,说不定连这条老命都搭进去,当着周王殿下的面又不好揭破他的身份,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十七,你规矩点。”

房间里无关人等都走了,只余赵无咎与柏十七,她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从赵无咎怀里探出头,发现老爹今日不知何故,斗志不强,居然提前撤离战场,颇为奇怪:“我爹这是怎么啦?”

她直起身子,退回了罗汉榻上靠着,若有所思:“难道理漕官吏又带人上门来盘剥?他有烦心事儿了?”

赵无咎作为柏帮主目前最新的烦恼事由,对柏震霆的反常心知肚明,却装作一无所知,还顺水推舟:“…我来之前,听说田宗平来过一趟。”

柏十七愤愤道:“姓田的有完没完啊?怎么就跟喂不饱的貔貅似的,也不怕胃口太大了撑死!”

赵无咎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脑袋上,总觉得她的发质很好,便顺应心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果然如他想象之中一样舒服:“小小年纪倒是见识不少,你很讨厌田宗平?”

柏十七曲膝坐着,下巴搁在膝头,终于露出一点成年人的烦恼:“漕运总督衙门的人都讨厌,田宗平尤其讨厌,恨不得从过往船只身上刮下来一层油,贪心不足!”她忽想起赵无咎的职业,热切道:“堂兄,朝廷就对理漕官员的贪渎视而不见?难道不想治理一番?”

赵无咎深知各地官员都有利益瓜葛,想要动一动漕运总督可不止查漕运衙门,恐怕还要在京中深挖,端看皇帝陛下有没有起杀心。

稍微给江南官场松松土,还不如一成不变。

只是官场之事,于柏十七太过陌生,赵无咎就喜欢看她开开心心的模样,当下给出了一句莫棱两可的话:“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看上面的意思。”

柏十七的情绪低潮期过的很快,对于她改变不了的事情也能坦然接受,很快就打起精神道:“堂兄想去哪里玩?帮中兄弟已经到处传信,若见到黄老头一定会把人押回来,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

赵无咎摸过一次,就忍不住摸第二次:“我对江南不熟,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他再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觉得这种事情…似乎能上瘾。

柏十七:“咱们不如坐条船随水漂,走到哪儿算哪。”她展颜一笑:“不过我先要回家一趟。”到底她也记挂着苏氏。

赵无咎:“…不邀请堂兄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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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柏震霆准备回苏州,看着随行队伍只觉得无比糟心。

在柏十七的热情邀请之下,赵无咎兄弟俩连同宋四娘子都在队伍之中,外加一个柏十七的狗腿子丘云平,时不时往宋四娘子旁边去,问一问旅途劳累与否的废话。

余四把一干人等送出大门,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四娘子长这么大首次离开淮安城,不但看街上哪哪都新鲜,到达码头更是惊奇不已:“船可真多。”见到来往装卸货物的汉子们袒着胸膛露出结实的腱子肉,悄悄羞红了脸。

珍儿小声提醒她:“姑娘,您小心点,受着伤呢,可不能走的太快,身子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