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追我赶,夺命赛跑持续了小半天,这伙强盗始终不肯放弃,逃亡的人会在前方留下骆驼脚印,追踪非常容易。到了日落的时候,西边的地平线上又翻了半天高的黄沙。正当海雷丁一行以为有别的强盗从前方包抄时,这片沙尘越扬越高,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知道整个天空都昏暗下来。

一场真正的沙漠尘暴。

筋疲力尽的骆驼不肯再跑,原地跪了下来,双方都不能继续行进了,赶紧跳下来藏在骆驼庞大的身躯后躲避,以免被沙子活埋。

三个小时后,尘暴渐渐止息,当尼克他们吐着沙子站起来时,才发现这片区域的地貌已经完全变了。沙丘移位,一切人类留下的痕迹都被黄沙掩埋,赛跑终于结束了。

互相看去,每个人都满头沙土,不认不鬼,维克多伏在骆驼身上,几乎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但海雷丁依然强迫他站起来,去看顾重伤的阿里。

“伤了右肺,既然能撑到现在,真是见鬼的运气。”检查后,维克多作出结论,“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的药箱落在那废城里了,坏境又这么差,他估计活不过明天。”

“必须救活他,不然我们都会死。”海雷丁申请严肃,第一次对船医下达如此强硬的命令。慌不择路的逃亡和改变地貌的沙尘暴,使他们在这片死亡之海中完全迷失了方向。

“一张饼,两囊水,一小囊椰枣,别的没了。”尼克忧愁地看着这点食水,心道她平日里一顿饭吃的就不止这些。逃的时候只顾性命,大笔物资和礼金全都丢在脑后。

维克多皱眉道:“别告诉我剩下的水是伊内搞来的衬衫混泥水。”安东尼拧开水囊看了一眼,“真让你说中了。”

海雷丁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扁银蛊:“我这儿有点烧酒。”

维克多做了个眩晕的姿势,自暴自弃道:“哈,看来我们只能跪地祈祷,请上帝他老人家降下吃的和甜水供我们走出埃及了!”

土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还有骆驼。”

海雷丁点点头,对维克多道:“抱怨是没有用的,先把伤员整顿好,休息一晚,明天总有办法。”

阿里的伤太重,贸然拔出箭肯定会要了他的性命。维克多只能让他喝上一点水,然后用酒稍微擦一下伤口。

骆驼粪和衣料可以生火,船医把贴身携带的小银刀加热,在安东尼手臂的箭伤上划了个十字,从肉里挖出箭头。用烧红的武器当烙铁止血野蛮而有效,安东尼疼得肌肉抽出,但在竞争对手面前,他怎么肯示弱,硬是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也不喊痛。清理完伤口,他扔给尼克一个“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爷们儿”的挑衅眼神,而后者只轻哼一声,表示“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了,下一个。”维克多懒得理会小孩子的斗气,用自己最干净的手帕擦净银刀上的残血后,对海雷丁招手:“我看见了,你断后的时候肩膀中了一箭,别以为折断杆子我就不知道。”

海雷丁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伤员,淡淡的道:“浅的很,用不着麻烦。”接着伸手到肩后,随便拔出一撮箭头丢在沙地上。他并没逞强说道,因为肌肉结实,箭头的倒钩没能完全没进去,血刚刚透出外袍就凝固了。

维克多盯着那枚生铁箭头道:“说实在的,认识这么久,我一直没办法把你归类到人类里面,真想看看腻重伤倒地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尼克表示出绝对的崇拜:“不会发生那种事,船长永远无敌!”

六个人,三头骆驼,九条生命耽搁在漫无边际的撒哈拉大沙漠中,没有任何物资保障,每过一小时就失去一份生存希望。

是夜,阿狸发起高烧,维克多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但依然无法阻止生命力从这个可怜的男人身体中迅速溜走。快天明的时候,阿狸突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伤了脚,喉口被脓液堵住,已经说不出话。土狼抓住他的手,大声询问贝都因人部落的方向,阿狸眼神涣散,喉咙风霜般呵呵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天边一颗明亮的星星,接着便如一滩稀泥瘫了下去。

维克多在十分中内试过三次呼吸和心跳,最重伸出手将男人的眼睑合上。

“我们完蛋了。”

尼克咬着嘴唇说:“不如试着走走,说不定能找到出路呢?”

“试试?这该死的沙漠比整个欧洲加起来都大!不知道补给水井在哪儿,我们走不到一般就会渴死!”

安东尼张了张嘴,但伤口失血带来的干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绝望的情绪悄悄蔓延,海雷丁看看初生的太阳,记下向导临死前指的方向,带着一份不服输的恨意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认命!”

事实如此,不管向导临终前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剩下人只能按照那颗星所指示的方向前行。

最艰难的旅程开始了,前路渺茫,所有人必须用最低限度的食水维持生命。维克多刚开始拒绝喝浑浊的泥水,但在半天的日晒蒸腾后,洁癖如他也不得不屈服于干渴。高温使身体中的水分迅速丧失,缺了水,人会感觉自己被活活制作成木乃伊。为了让船医能撑到最后,海雷丁和尼克尽最大努力剩下自己的口粮给他。到了寒风凛冽的夜晚,人就和骆驼挤在一起维持体温。

即使这样节省,两天后,沙漠小分队还是弹尽粮绝了。维克多已经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嘴唇破皮干裂,眼睛也失去生气。尼克把最后一颗椰枣塞进他嘴里,里面还有一点点水分。

“有路的痕迹吗?”海雷丁的声音已经沙哑。

土狼拔下一丛盐生草,肯定的说:“已经有征兆了,只要杀一头骆驼,我们就能继续。”

“没用的,血液的成分不能解渴……”维克多以医生的身份提出了最后意见。

“不是喝血。”伊内拔出刀子,“他体内有别的水。”

土狼手法极快,第一个牺牲者迅速去了另一个世界。他破开骆驼的腹腔,从里面拉出内脏。令人吃惊的,它的胃里有许多小囊,里面饱含体液。

“等等,你要我们喝这个?”维克多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虽然习惯于解剖尸体,但可没习惯到用嘴巴去感受。

土狼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戳破骆驼胃,一股极其难闻的酸臭味立刻涌出来。他掏出还没消化的草渣,用力一挤,那因胃容物里滴出深绿色的液体。

“还有这个,都能喝。”

众人集体沉默了。这种液体的味道比泥水臭上百倍,和呕吐物没有任何区别。半响,海雷丁单膝跪下,率先趴在胃上吮了一口:“别耽误时间,大家行动吧。”尼克和安东尼拽着拳,包围了骆驼的尸体。

“让我死吧,我宁可现在就死……”

维克多手脚并用在沙地上爬行,试图远离这群怪物。海雷丁摁住他拖回骆驼旁边,捏着他的下巴往里灌。维克多泪光闪烁,虚弱地挣扎着,想要往外呕吐,却被海雷丁牢牢捂住嘴巴。

“不许吐,咽下去。”这时候,他简直像个无情的恶魔。

体液补充水分,生肉带来营养,骆驼延续了人的生命,使他们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两天两夜这后,当绿洲的影子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以为看到海市蜃楼。但这确确实实是贝都因人的栖息地,绕了一个大圈子,沙漠小分队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贝都因人在阿拉伯语种的意思是“荒原中的游牧民族”,他们在荒漠中随着稀有的水源和青草不断迁徙,很少有定居的情况。见到这狼狈如鬼的一行人,首长克布里大为吃惊,他早先派出去迎接海雷丁一行人一无所获,还以为他们都丧身在沙尘暴中了。

对于受尽折磨的旅人来说,沙漠中的绿洲美得如同天国一般,贝都因人的热情好客安抚了他们疲惫的身躯。

尼克痛饮过甜水后,在首长的妻妾带领下到泉水中沐浴。

浸泡在凉爽清澈的水里,尼克舒服得几乎要晕过去,她浑身放松,眯着眼睛看贝都因人的裸体和羊群在附近悠闲地吃着水草,出乎意料的事再次发生了,她在那群牲口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两头白骆驼。

|小说论坛 妖娆、沫妍╮ 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二十六章

尼克哗啦跳出水,光着脚披上件袍子便跑了过去。两头骆驼毛色乳白,四肢呈淡黄色,脖子上还系着银铃,尼克围着转了两圈儿,怎么看都是他们在鬼蜮被抢走的那两头。贝都因人偶尔却是会打劫补贴家用,难不成……难不成正好被这个部落抢了?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尼克拉着一头白骆驼的缰绳使它低下头,掰开脸颊和牙齿。

“嘿,女奴,不许碰那骆驼!那是我送给父亲的礼物!”飞扬跋扈的男声响起,尼克扭头一瞧,便见一个亮蓝色眼睛,古铜色皮肤的男人靠过来。他20岁左右,有种充满野性的傲慢,本来长得不错,却被一道极长的伤疤破了相,从右上至左下,贯穿了半张脸。

尼克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口腔里甚至泛起酸臭味道的幻觉,那是他们被迫喝下骆驼体液的痛苦记忆,就是整个刀疤脸混蛋!杀向导,抢骆驼,害得他们差点渴死、饿死在沙漠里面!尼克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像一头来自地狱的复仇猛兽,两眼血红扑了上去。

阿蒂亚莫名其妙。他只是喝止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奴碰他的骆驼,哪女孩儿却直勾勾地看过来,接着猛冲上来把他扑倒。

“怎么回事?你下来!我不喜欢在野外做,更不喜欢女上!”阿蒂亚知道自己很受女人欢迎,但这个姿势却让他感到羞辱,于是奋力想把着奇怪的女奴揪下去。她力气真不小,纤细的双腿盘在他腰上,怎么甩都甩不掉,阿蒂亚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脖子上拉开,直着嗓子吼了一句:“想掐死我吗?刺激也不是这么玩的!”

一番肉搏下来,尼克的袍子掉了,浑身赤裸的骑在仇人身上,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可一没带武器,二在沙漠中消耗体力过巨,竟没办法给他致命一击。

“你是新来的?不认识我吗?我是阿蒂亚,首长的儿子。”脾气暴躁的年轻领袖解释一句,有部分原因是这女仆长得很不错,肤白腰细,小小的胸脯坚挺如花苞。阿蒂亚正想问问名字和来历,女孩竟然俯下身子,狠狠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惊呼和骂声远远传了出去,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在附近洗浴的维克多听到传闻也赶过来。在看清这一对的风情后他一改贵族气度,像吃了兴奋剂的赌徒一样蹦起来:“打死他,我处十块钱!尼克掐他,咬他!给我们报仇!”

这场闹剧一直进行到海雷丁和首长赶到,把缠斗的两人拉开才算结束。尼克被一条宽大的斗篷裹了起来,徒自挣扎,叫骂不休,而首长的儿子则是不明所以,红着脸用外袍下摆遮住裤子。

海雷丁当然记得这个刀疤脸的年轻强盗,原来首长派出去迎接的人马还没到位,在外狩猎的阿蒂亚却把这队带着珍贵白骆驼的旅人当成了肥羊,一场误会解释清楚已到了晚上,首长自然暴怒,猛抽了儿子几马鞭后,克布里首长表现出真诚的歉意,希望海雷丁忘记仇恨。

回到帐篷,尼克和维克多围过来:“怎么说的?要开战吗?”

海雷丁摘下头巾扔在席子上:“开战?以四敌三千?我们还在人家大本营呢,别开玩笑了。”

“那就这么算了?哪刀疤混蛋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维克多平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海雷丁摆了摆手道:“第一,我们现在人数太少,要是对方是个无名小卒到可以要求杀人还债,可阿蒂亚是首长的儿子,在人家家里,根本不可能翻脸。第二,对方首长已经对儿子有了惩戒了,已经对我们表示了歉意,我们翻脸也不太好。我们还要和他们谈合作的事情呢。尼克,还有你,竟然裸着身子和别人打架。”海雷丁说道这,脸冷了下来。

尼克低头看着脚丫,小声嘀咕:“看看又不掉肉的,我还没收参观费呢。要不你把我送给他,我杀了他再回来好了。”

海雷丁大声叹气,“说真的,我要是跟谁有血海深仇,就应该把你打包送给他,那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报复。”

一夜好眠,疲惫的旅人恢复了大部分精神,克布里首长举行隆重的宴会为贵客接风。贝都因人生活在贫瘠干旱的沙漠中,日常饮食里以奶制品和粮食为主,生活很简朴,重要节日和招待客人时才会拿出肉类和咖啡。当晚,首长帐篷中的篝火上架起全羊,肉香四溢,乌德琴和贝都因人豪爽的笑声划破夜空。

洁白如雪的新鲜骆驼奶,饱满的椰枣以及金黄酥脆的烤饼陆续端上了来,首长围着面纱的妻妾们来去匆匆,安静的为客人杯中注入清水。阿蒂亚受过父亲的教训,脸上又多了一道鞭痕。虽然出席了宴会,也只是默默地低头削肉,不敢抬头去看昨天扑倒过他的女子。

那样一个白净小巧的女孩子,竟然是传闻中的海妖,这沙漠中还有沙漠更神奇的事?阿蒂亚不知道自己运气有多好,倘若尼克手边有一把匕首,他早就不在了。

与首长之子的拘谨相反,尼克坦荡自然,一点也不为昨天的事烦心,毫不客气的享受主人的热情款待。

经过一天休整,在沙漠中饱受摧残的一行人胃口大开,海雷丁说着话,轻轻松松就吃下一只小羊,令众人目瞪口呆。土狼和安东尼埋头痛吃碎羊肉、脑髓,奶酪和米饭混合而成,机具贝都因民族特色店手抓饭,每人都干掉了三四盘。

“吃啊吃啊,怎么,不合胃口吗?”见尼克和维克多不碰烤羊和手抓饭,克布里首长颇为烦恼,对好客的贝都因人来说,不能提供让客人满意的食物是很美面子的。

维克多象征性的吃了一颗椰枣,用手帕擦擦嘴说:“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天生肠胃弱,还没调整恢复过来。”船医说了谎。他有个怪癖,即进餐前要检查烹调的食物是否卫生,于是在这顿盛宴开始以前,他就见识到了贝都因人的特殊手艺:烤饼是从烧烤的骆驼粪里扒出来的,而制作手抓饭的人,根本没有浪费水洗手的习惯。

“那你呢,海妖?”

尼克嘴边沾了一圈浓稠的酸奶,摆摆手说:“我不吃肉的,奶酪和饼就可以了。”

“这可不好,不好。远道而来的客人吃不饱,整个沙漠的人都会嘲笑我克布里小气的。”首长拍拍手,高声叫道:“把接待客人的佳肴拿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蒙面女奴端着一大盘黄绿相间的东西掀开帐篷,跪着分给在座的所有人。借着篝火昏暗的光,维克多只往盘中看了一眼,便差点昏厥过去。那是一种沙漠里常见节肢昆虫,俗名——蝗虫。

克布里首长红光满面,指着这盘特色菜说:“旱季来临时,这些小东西不知救了多少贝都因人的性命。这是用盐腌制后风干的,欢迎品尝!”

尼克伸手捏了一个,放在嘴里嚼嚼,扭头对船医说:“味道不错呢,脆脆的,像炸过的鱼呢。”维克多脸色惨白,紧紧闭着嘴,以免当众呕吐出来。

入乡随俗,除了船医,大家都很给面子吃了一些,尼克尤其喜欢这里这风味菜,用饼卷着扫了一大盘。

吃饱喝足,海雷丁开始提及这趟旅行最重要的目的:“我冒着风沙穿过沙漠,走了几百里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件你我休戚相关的事——共同抵抗西班牙。伊比利亚半岛的格林纳达王朝结束后,西班牙人的触手就开始向全世界伸展,他们越过直布罗陀海峡,把臣民像牲口一样屠杀驱赶。我,与西班牙人战斗了十几年的海雷丁,向贝都因的克布里请求合作和支援,共同参与这场维护信仰和领土的战斗。”

首长很谨慎:“贝都因人没有祖国,我们无拘无束在沙漠中放牧,骆驼吃的是北非的水草,我们从来不干预外人的争斗。”

“但是战火已经烧到了沙漠中的牧场,以克布里首长的智慧,难道你没有发现者20多年来,贝都因人部落之间的流血冲突越来越多?西班牙人暂时没有力量越过山脉攻打你们,于是就挑拨部落间的关系,使你们互相杀戮。首长,请你,你的儿子和你的侍卫抽出腰间的弯刀来,请问这些武器都是从哪里得来?”

帐篷中的贝都因人窃窃私语,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海雷丁话中的意思。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都是骆驼从西班牙人那里换回来的。贝都因人生活清苦,唯一的财产就是畜群,为了得到更加丰美的草场放牧,他们用骆驼换来武器与其他部落的人打仗。

西班牙商人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贝都因人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高,更锋利的刀,更厉害的冲突,更多卖掉的骆驼,已经成为了贝都因人的恶性循环。

“这20年中,北非并没有特别严重的荒灾发生,可部落冲突却越来越激烈。我不想妄想,只请在座的各位仔细想想,这些事情发生背后,有没有西班牙人从中挑拨的迹象。如果你们认为这里面没有任何阴谋,那么我无话可说,明天就会启程离去。”

海雷丁的一番话说完,帐篷里无人做声,只有篝火中暗红色的树枝劈啪作响。

半响,克布里首长站起身,表示他今夜将同部落长老们聚头,好好讨论海雷丁的建议。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客人谢过主人的款待,披着满天星光回到自己帐中。

尼克终于明白了,原来海雷丁的意图是拉拢贝都因人共同对抗西班牙。

“我以为有苏丹的帮忙,就不需要其他人了,只要船够多,根本没人打得过船长。再说,贝都因人只会骑骆驼,不会开大船。”

“北非的海岸线太长了,苏丹还希望我负责希腊海域,顺便控制意大利。我再厉害,也没办法分身成许多人。只要北非本地人能够团结起来牵制西班牙,我就可以趁机打别的地方。”

“那要是他们不同意合作,查理这次来袭,你不在家问题吗?”

“放心吧,这个部落不同意,还有别的部落,就算运气不好都没说成,我留下那几个副手也是够应付了。查理太自负了,不听经验丰富的将领的话,这次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熄了灯,两个人在房子上躺着聊了一会儿。尼克晚上吃得过饱,早早就困倦了,她翻过身,在海雷丁臂弯里寻了个舒服姿势闭上眼睛。尼克不关心政事,虽然船长不是特地来寻宝,可既然他答应过,那么肯定会有个交代,她只要开开心心等着就好。

首长的答复令人惊喜,他不仅同意了海雷丁的合作,还派出20名信使,护卫这一行人前往下一站,那是跟克布里有姻亲关系的联盟部落。一个隐秘的消息流传在这块荒芜但不死寂的土地上,在信仰号召下,大部分贝都因人决定暂时放下内仇,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突尼西亚最北方的绿洲中,有一片被古王国遗弃的庞大岩洞群。在那颗长有七个分叉的海枣树后,有个隐秘的洞穴,向里走十一步,宝藏在那里静静等着你的到来。”

尼克从藏宝图中抬起头,激动地看着这片和图中的描述相像的地貌,似乎已经看到了金子闪烁的光芒。“就是这里了!绿洲、洞窟、海枣树!船长,维克多,你们瞧啊!”

船医擦了把汗,扇着风,不耐烦的道:“我真不了解,就这么几条模糊抽象的线条,像三岁小孩子的画作,到底从哪儿能看出它指向如此清晰的地点?”

尼克兴奋地像坐在荆棘上:“船长啊,船长说的,船长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维克多眯着眼睛看向这位“从不出错的伟大人物”,海雷丁扭开头,指着那片如被白蚁蛀过的坡地说:“瞧,那里有颗很粗的海枣树,我们过去瞧瞧。”

“那棵树只有五个分叉。”维克多以极不信任的语气说。

“说不定岁月流逝,折了两根,你知道的,时间一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海雷丁笑道,“毕竟那是张很古老的藏宝图啊。”

尼克已经在催促骆驼前进了:“就是就是,肯定是古代海盗埋的宝贝。船长,古代有海盗的对吧?”

“有的,我敢说,人类在启蒙之处就有干这没本买卖的传统。”

说话间,众人已到了那颗树下,安东尼转了一圈,疑惑地说:“术后有好几个洞呢,是哪一个?”

“应该就是这个。”海雷丁指了指一个梯形的洞说。

维克多扬起眉毛:“你又未卜先知了?”

“哪里,合力推断而已。只有这个洞才能站着进去,想掘地藏宝,怎么也得给人挥动工具的空间吧。”海雷丁的说法没有破绽,可又处处透着可疑。

尼克没有想那么多,她两眼放光,搓搓手,一头冲进洞中。

“嘿!我觉得就是这儿了!这块地方的泥巴跟周围都不一样!”兴奋的声音从洞里传了出来。

“运气不错嘛,伊内,安东尼,去拿铲子帮她吧。”海雷丁连进洞的念头都没,抱臂斜靠在海枣树干上等着。

事情顺利的让人难以置信,三个人挖了不到一米,便听到工具碰到金属的叮当响声。尼克叫了一声,趴到地上,奋力搬出个一尺见方的小铁箱。

“沉得很!”她两颊红通通的,带着泥,将箱子抬到洞外,海盗的规矩是见者有份,所以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开箱。

海雷丁用大马士革刀削掉锁扣,轻轻一撬,只听吱呀一声,灿烂金光扑面而来。

尼克、安东尼和土狼三人大声欢呼,六只脏手同时伸进箱子里,将里面的金珠宝贝抓起来打量。铁箱装得很满,就算平均分成五份,那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横财,三人见识浅薄的家伙高兴得几乎失去理智,围着宝藏乱蹦。

维克多满心疑惑,斜眼看着海雷丁,他弯着眼睛浅笑,似乎只是为一次有趣的业余活动感到高兴。

“这古代箱子埋在地下这么多年还像全新的,一点锈迹都没,还真是奇怪。”

“也没什么,质量好,气候干燥而已。”

“那什么时候的古代海盗,能拥有弗洛伦萨最近两年才流行的首饰?”

海雷丁眨眨眼,“我听说每隔十几年,总会有一波复古潮流,如今的流行款式,说不定就是几百年前的旧货。”

维克多已经可以确定,这场探宝活动完全是这个狡猾的男人刻意安排的了。船医在沙漠中吃了极大的苦头,这次绝不愿善罢甘休,回程的路上,他特意拖住海雷丁单独盘问。几遍下来,海雷丁也觉得瞒不住他,于是便笑着说出实情。

市面上流行的所谓海盗藏宝图,一百张里面有九十九张都是假货,尼克自然美那么好运气碰上真的。只是海雷丁看她天真烂漫像很开心,不想戳破而已。他让商队提前在此地埋下宝贝,再让尼克寻图挖出来,是为艰辛的旅途添点乐趣,也算是给全体随行人员的福利。这种哄情人高兴的把戏,手笔之豪爽,想法之浪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结果皆大欢喜,只有维克多少爷认为那一份真金白银的首饰,完全抵不下他被迫喝下骆驼体液的的折磨。

这一年的秋天,地中海发生了一件载入史记、令人啼笑皆非的大战。

西班牙皇帝查理收到了一份间谍报告:海雷丁重要的副官哈桑叛变。此时奥斯曼的主力骑兵正在匈牙利打得热火朝天,而海雷丁则离开了阿尔曼尔,回到千里外的伊斯坦布尔。这个时机简直千载难逢,查理立刻行动起来,打算御驾亲征,趁机打下对手的大本营。安德鲁.多利亚认为这是陷阱,苦劝君主不要冲动,可刚愎自用的查理根本听不下去他的谏言,组织2.4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北非。

根据间谍报告,叛变的哈桑手下只有900精锐部队,其他的都是业余民兵,只要他打开城门,西班牙军队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阿尔及尔。

可他再海湾里苦苦等了三天,非但没有等到约定的投降,反而遭到暴风雨袭击,许多战舰搁浅在这里。查理意识到受了欺骗,暴怒之下下令攻城,可打起来他才发现自己陷入一个连环圈套,阿尔及尔正处于雨季,连绵不断的雨水打湿了火药,将他引以为豪的强力火炮化为废铜烂铁。

就在此时,守城的部队发起了攻击,他们早已提前准备好干燥的火药,在避雨的碉堡中开炮,把西班牙大船打了个千疮百孔,查理也在指挥时受伤。祸不单行,就在他的大军接连受挫时,安德鲁.多利亚送来了更加令人沮丧的消息:后勤运输部队再次被暴风雨袭击,只有几艘船免于灭顶之灾,后勤线断了,查理的大军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此时海雷丁率军反攻,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行动彻底失败了,沮丧的查理沿着海岸线回家,打算路上搜集些粮食填肚子。结果每次靠岸,陆地上就会突然涌现骑骆驼的贝都因人,他们用原始的弓箭把西班牙士兵射了个七零八落。没有后勤,没有补给,士兵们狼狈到靠船上的猫、老鼠、骑士的马匹充饥,浆手们甚至饿到无力滑动木浆,连皇帝本人都差点饿死在船上。

此战,查理失去了300名将领和8000名普通士兵,而他的敌人海雷丁,甚至都没在阿尔及尔出现过。

|小说论坛 妖娆、沫妍╮ 手打,转载请注明|

Chapter 27

出轨 (此章为未删减的完整版,出书版被删减的内容由│小说论坛 顾小欧° 手打,转载请注明 .txt.│)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举目远眺,灰色云块之外的天空却艳阳高照,像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它们隔得壁垒分明。这种奇异的天气在北非并不稀罕,人们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不会因为晴雨有任何改变。

此时在阿尔及尔大本营,维克多的抱怨也和绵绵不绝的雨水一样,向他不知疲倦的老板抛洒过去。

“这件事你必须得管管,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培训了一批医务官,但船上那群疑神疑鬼的家伙还是没完没了地舔舔骚扰我:片剂、药膏、住院观察,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听它们为莫须有的疼痛唠叨抱怨,现在甚至连市民也来找我……该死的!够了!我一丁点儿也不关心这群臭烘烘得强盗是死是活,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精神科,你不能把握一个人当成整个医院用!我需要独立的空间和充沛的闲暇来继续研究!”

“独立的空间和充沛的闲暇……尊敬的医生,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的奢侈品,怎么跟你分享呢?”海雷丁摊开手,指向他案头那堆小山般高的海图、公文以及间谍报告。“看病和吃饭不一样,不是随便找家路边摊温饱肚子就行的,为了安全起见,大家愿意找你这样的名医而不是集训出来的量产医务官。这一点我完全没有办法改变。这是第几次强烈要求休假了,你对土狼的那些拿着干草跳舞的巫术就那么着迷吗?”

维克多扬起他刻薄的下巴,以看不起外行人的专家派头说:“抱歉,我更愿意把这称为‘原始部落积累的经验医学’,虽然有大量迷信成分,但它对询证医学有不可或缺的促进作用。伊内对北非植物的药用价值的了解,会帮助我在……”

“好了,好了。”海雷丁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打断他,“维克多,如果你真的累极了,干脆说自己生病了闭门歇业吧。不过只有三天,然后我们就要收拾收拾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