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将药方递上,轻声说道“哲哲福晋和布木布泰格格也用的这个房子,病情好转许多,刚给哲哲福晋送饭的人回禀,她已不再发热发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哲哲福晋还是彻底养好为妙,省得像萨莉娜这般反复,伤了身子的元气,再给她送饭时,就说这是我交代的,等到她的病彻底的好了,我会当面向她请罪的。”

萨克低头应了一声,海兰珠柔柔的几句话,让她脊背发凉,对她更是恭敬上几分,海兰珠看了一眼药方,拧紧眉头,她并不太懂,却知道这些药材都太过的平缓温补,萨莉娜虽然身体底子弱,不能用猛药,可总是用这些不痛不痒的药材,她的病何时能好?海兰珠倒是记得一个方子,仔细衡量半晌,还是放弃了,她这种只知道背药方的人,哪有资格给人看病?更重要的是若突然换了药方,萨莉娜病情见好倒也罢了,若是出事,皇太极再不重视萨莉娜,那也是她的女儿。

“我也看不出什么来,若是萨莉娜再不好,就换个大夫看看。”海兰珠将药方还给萨克,同小玉儿回转自己的院落,小玉儿低声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段,我看你将贝勒府管理的很不错,就连哲哲她们都讨不到便宜,说关起来就?”

“小玉儿,哲哲福晋是患了疑似伤寒,可不是我关的,我这也是为贝勒府好,难道看着整个府中的人都被传染上?”

“是,是,是病了。”小玉儿吐吐舌头,讨好的向海兰珠笑道“你把我安排在哪?我倒是挺想同你住在一起,也方便咱们说话,我还有好多东西要向你学习呢。”

回到自己的院落,挑帘走进屋中,日娜等人上来伺候海兰珠退下斗篷,抿了一口热茶,腹中的凉气消散了不少,开口道“我也舍不得你,不过,你住在我这确实不太便利,已经让人给你收拾了院落,就几步远的路,小玉儿你会喜欢的,若是缺什么或者不满意,可别同我客气,直说就是。”

小玉儿眼里透着一抹失望,转瞬轻笑道“你安排的我又怎么会不满意?你何时让你挑出错来?阿爸同我说过,要看看你怎么管理府中事,我们从小交好,你可不许藏私。”

“我也不是太懂,哪有藏私一说,只要你不嫌弃,尽管开口就是,小玉儿,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海兰珠向旁边的芸娜递了个颜色,芸娜上前说道“小玉儿格格,您随奴婢来,奴婢带您先去安置。”

小玉儿长途来到辽阳城,又去觐见努尔哈赤,自然很是疲倦,打了一个哈气,眼里涌出困倦的雾气,歉意的说道“海兰珠,我先去歇着,等明日我缓过来,再同你细说,科尔沁最近可是大变样呢。”

“去吧。”海兰珠点头,小玉儿这才同芸娜离开,海兰珠此时才松缓紧张的神经,疲倦的靠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问道“乌玛,准备热水。”

“格格,奴婢知道你就是爱干净的,早就让人烧了热水,您先去解解乏,奴婢让人准备晚膳。”

海兰珠拧紧的眉头减缓,乌玛在身边确实少了许多的事情,缓缓地开口“安排的丰盛一些,皇太极一会也会回府。”

“奴婢醒的。”略略向日娜交代几句,亲自扶起海兰珠,低声问道“格格,汗宫发生事了?还是小玉儿格格闯下祸事?”

本来海兰珠准备修个浴室的,只是后金如今的生活条件实在不太好,好多东西都做不了,她也曾暗自感叹,难怪大明的人唤鞑丅子为野蛮人,更何况将来还要迁都,就歇了心思,盛京应该比辽阳城更好一些,到时再修也不迟。

所以虽说是浴室,其实就是在屏障后面放着一个木制的圆桶,红漆的衣架旁边,靠近窗户处安放着一个檀木刻着海棠花的美人榻,这还是遵从海兰珠的要求,她可以躺在上面做些按摩,缓解疲劳,女人怎么也得好生的保养才是,红颜易老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海兰珠褪下衣物,白皙修长的腿跨进圆桶中,半身浸入到热水中,轻轻叹一声“还是这样舒服。”抬起胳膊将发髻打散,青丝仿若瀑布一样垂到水中,闭上眼睛,海兰珠让身子继续下沉,只留头露在水面之上,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是那般的舒服安全,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腹中。乌玛手中的铜壶停下倒水,低声问道“格格,您有心事?”

海兰珠没有睁眼,轻声说道“你怎么会有此一问?就那般明显?”

“奴婢伺候您也有十几年,您的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奴婢知道,你有心事,看小玉儿格格的样子,难道大汗更喜欢她,让您受了委屈?”乌玛放下铜壶,转到海兰珠身后,梳理清洗着她的发丝,低声道“格格,有大妃在,小玉儿格格得宠也是应该的,您莫要往心里去。”

“乌玛,我何时在意过这些?”海兰珠轻轻摇头,睁开水润的眼眸,将今日的事同乌玛说了一遍,乌玛惊诧道“难道贝勒爷要收人?这,这可怎么好,听您说虽然她娘家没什么人,但到底是大妃的妹妹,若是进了府,生了儿子,格格,大福晋之位岂不是危险?”

“不会的,皇太极不会如此,你不用自己吓自己。”海兰珠向上浮起身子,目光落在旁边鸳鸯戏水的屏风上,那对鸳鸯活灵活现,生死不离,叹道“他此时是不会让有机会成为大福晋的女子伺候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大福晋,没有娘家背景,就是生了儿子都不成。”

“既然这样,格格,您又何必在意?听你的意思贝勒爷是不会让图拉进府的。”乌玛长出一口气,海兰珠撩拨着木桶里的热水,低声道“乌玛,你可明白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海兰珠不待乌玛言语,拿过旁边放着的牛奶和蜂蜜的混合在一起的瓷碗,慢慢的涂在身上,在穴位处轻轻的揉按着,自答道“在这个时代,女人一要漂亮,二要看娘家,三要看能不能生出儿子来,最后才是性子,这就是女子的悲哀。”

“海兰珠,我不这么看。”皇太极低沉的声音后传来,海兰珠瞪大眼睛,屏风上显露出他的影子,拿过毛巾捂住胸口,娇喝道“你给我出去,出去。”

屏风上的鸳鸯戏水,在此刻更加的清晰起来,皇太极朗声笑道“乌玛,你没听见你主子的话,出去,出去,还不听从吩咐?”

第一百零七章 鸳鸯戏水

皇太极炙热的目光让海兰珠身体下滑,重新落在水中,可是清澈的热水,升起的白色水雾,朦朦胧胧间更是惹人遐想,皇太极漆黑的眼里散发着野兽般嗜人的光亮,喉结微动,低沉的唤道“海兰珠,海兰珠。”

乌玛见到这种情景担忧的看了海兰珠一眼,悄声退了出去,皇太极缓步靠近,布满厚茧子的大手划过她的脸颊,向下延伸去,呼吸更加的沉重,海兰珠被他弄得身上涌起鸡皮疙瘩,狠狠的拍了一下水面,水花飞溅,弄湿了皇太极的衣服,恼怒的说道“外面的奴才都死绝了?怎么能让你进来?皇太极,你出去好不好?”

皇太极收回手臂,眼里盛满了笑意,他很少见海兰珠露出害羞的神情,她一向都是不服输的,甚至总是自己较劲,向后退了一步,正当海兰珠露出高兴的神情时,皇太极抬手解开褂子上的扣子,甩掉外衣,雪缎的孰衣敞开,露出他精壮宽阔的胸膛,海兰珠更是恼怒不已,“你就不能出去吗?非要如此?皇太极,你。”

木桶里的水由于新加入的人向外溢出,本来不大的圆桶,硬生生的挤进两个人,四肢难免交缠在一处,皇太极揽住海兰珠,舔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海兰珠,明日我就要出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我又怎么能放过你?”

空间狭小,鸳鸯戏水倒也是情趣,可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手指挡住他的嘴唇,忽略他在自己身上挑逗的大手,气息微乱“皇太极,你不是不同意我说的吗?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女子的容貌不重要?”

皇太极将海兰珠紧紧的禁锢在他怀中,额头相抵,鼻息相闻,忍住憋得想要喷薄而出的欲火,沙哑的说道“海兰珠,最先惹我注意的的确是你的美貌,说句实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从来没有一个比你更漂亮,你当初就如火焰一般无拘无束的跳动着,那么的美,让我想要束缚住你,哪怕会被烫伤,也要攥在手中。”

“那你还说我说的不对。”海兰珠心中涌起一份失落,扯动嘴角,男人都是注重感官的,他也不会例外,皇太极摇头道“容貌虽然很重要,却不是第一位的,海兰珠,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比你还漂亮的女人?你最让我心动的是刀斩杀海冬青时的锐利,一舞求雨时的圣洁,夜空之下的脆弱迷茫,你到底有几面?让我很感兴趣,所以女人的性格同样也很重要,这才是根本。”

皇太极的吻疾风暴雨般的落下,动作越发的粗鲁起来,想要将海兰珠整个揉入他的身体里,沙哑地说道“海兰珠,你属于我皇太极一人,只是我一个人的。”

海兰珠合上眼睛,不再挣扎,任由自己卷进激情的漩涡,随着皇太极的动作起伏着,神情仿佛飞向很远之地,又仿佛就缠绕在皇太极身上,激烈的感官刺激,让海兰珠似悲似喜的低咛呻吟着,身体的不适,以及涌起的那份疼痛,海兰珠报复般的用尖细的指甲,在皇太极身上留下道道红痕,这些都阻止不了皇太极的热情,他仿佛真的想将三个月的离别都补上,相拥的二人中间没有一丝的缝隙。

如火的激情蔓延至整个浴室,云雨渐散,海兰珠觉得身上粘腻腻的,恨得的只能咬牙,一丝力气都用不出来,皇太极却露出满意的神情,靠在木桶上,伸手拿过铜壶,将里面的水浇在他们身上,海兰珠靠在他的胸口上,疲倦的阖着眼睛,低声道”我要出去,抱我回内室。”

“那怎么成?我还没有洗干净。”皇太极手掌下的肌肤那般柔韧细滑,借着落下的水流,刚刚减收的热情重新燃起,“鸳鸯戏水,果然别有一番情趣。”

“皇太极,你明日就要出征,难道就没什么同我交待的?还是在你眼里我就只能伺候你。”海兰珠猛然睁开眸子,目光炯炯的看着皇太极,既然被吃干抹净,还害羞?挣脱开他的束缚,直接起身,准备跨出木桶,只是刚刚的那场情事,让海兰珠的身子很是酸痛,脚下绵软无力,跌落到皇太极的怀中。

吻掉海兰珠眼角没濏的泪水,皇太极低叹“只有你的眼泪让我心疼,我兴许真的是中邪了。”

皇太极抱着海兰珠起身,拿过毛巾擦净身上的水滴,拽过摆放好的干净衣服将裹在身上,向内定走去,海兰珠垂着眼帘,缓缓的勾起嘴角,能让皇太极改变主意,她还是很得意的,情欲必不可少,却也不能仅仅只有情欲,水融,才是最动人的,他们之间何时才能达到?而不是只有征服和利用。

激烈的情事,自然让他们二人都有些饿,皇太极见到饭菜,食指大动,风卷残云之下,转瞬就剩下盘子底,海兰珠拿着筷子,呆呆的看着他,难道她把皇太极饿到了?

皇太极最近将汤饮尽,舒服的拍拍鼓起的肚子,满意的说道“海兰珠,今日的饭菜安排的不错,就应该如此,这汤很鲜。”

海兰珠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碟子,怨恨的瞥了皇太极一眼,冷哼一声,站起身,却被皇太极揽住,拽到怀里,低笑道“你没吃好?用不用我在……”

海兰珠胳膊肘狠狠的顶在皇太极的胸口,轻责道“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我是说让她们重新准备吃食,你想到何处去了?”皇太极正色的说道,眼里透着坏笑,看着海兰珠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越发笑的开怀,海兰珠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了转眼球,吹气如兰“难道你不想?”

皇太极笑容僵在脸上,他还真是从来没见过海兰珠这样的女人,有些话就连最豪放的女子都不敢开口,她却说得无比自然,仿佛天经地义一样,攥紧她的手,低声道“我要同你说点正经事,事关大妃。”

“你不是早就安排妥当了吗?”海兰珠从皇太极的怀中起来,坐在一旁,轻声说道,“我今天瞧着大汗待她格外的不同,就知道出了岔子,你又怎么会知晓这些私密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果然敏锐,连阿巴亥都不一定察觉到,皇太极摩擦着海兰珠的手背,低笑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只要那个苗头就好,阿巴亥和代善太过自信,也太小瞧我皇太极。”

“他们应该是太小瞧大汗了吧,皇太极,他虽然偏心,可并不糊涂,你小心惹火上身,能开创这份基业的努尔哈赤,怎么会不警觉?”

皇太极神情一变,眉头皱得很紧,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海兰珠咬着嘴唇忍住疼痛,不想打扰到他的思路,想要算计过努尔哈赤可不是容易的事,海兰珠的话显然点醒了有几分洋洋得意的皇太极,多铎同去疆场的事,一下子清晰起来,眉头拧成疙瘩,低声说道“想必父汗是想让多铎远离汗宫,省的他冲动,受到影响,同对十四弟的期许不同,多铎更是父汗钟爱的小儿子,宁愿将他扔在战场上,也不想让多铎牵扯进去,毕竟……父汗,还真是英明。“

”你不会是…”海兰珠停住口,想到多铎的容貌,心中发寒,开口说道“皇太极,你可不要忘了多铎的年岁,大妃不会在当初就有那么大的胆子的。”

“海兰珠,你不知道大哥褚英尚没有失去权柄时,阿巴亥就有了心思,她的胆子一向很大,若不然她能爬到大妃之位?”

皇太极并不后悔所做的安排,努尔哈赤知道又如何,他不是照样收了德音泽吗?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低声交代“我猜想父汗会在阿巴亥生辰那日动手,你们那天自然会进汗宫贺寿,到时你小心一点,省的卷进去。”

海兰珠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何偏偏此时动手?”

一是我不想再等下去,父汗真的是老了,如今大金国不是他能掌控得住的,汉人也是子民,安剿并用才是上策,二是我要为我额娘出这口怨气,阿巴亥要为她当日所做的付出代价,若我留在辽阳城,父汗真要下令处决大妃,自然会让我动手。”

皇太极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明白,海兰珠眼光一闪,淡淡的说道“你还真是看好多尔衮。”

低沉欣慰的笑声响起,皇太极抓起海兰珠的手放在唇边,眼里闪过欣赏,见到白玉般的手上染上微青,心疼的细吻,低声道“多尔衮是难得聪明人,值得培养,他将来会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你可不要小瞧了大妃,她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十余年的专宠,她比你更了解大汗。”海兰珠清楚的记得努尔哈赤死了以后,阿巴亥才被逼殉葬的,她虽然扭转了海兰珠命运,会有蝴蝶效应,但应该不会影响到阿巴亥身上。

“这事要是能成自然是好,若是达不到效果,也会使得阿巴亥失宠,代善再无机会继承汗位,这就足够了。”皇太极洒脱的说道,将海兰珠重新拽进怀中,轻声嘱咐“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在一旁偷笑就好了,你要记得不可插嘴。”

“我才不愿意看这种热闹呢,而且我从来不多话的。”海兰珠皱皱小鼻子,眼中八卦火焰燃烧,皇太极无奈笑道“口不应心,海兰珠,记得我的话,岳托的福晋性子温和,同你应该谈得来。”

“岳托是你用的上的人吧,你可真是会算计。”海兰珠撇撇嘴,皇太极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低声道“你可是我的大福晋,将来更是大妃,这些事你总会经历的,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会处置的很好。”

海兰珠点点头,柔顺的依偎进他的怀中,图拉的事,她连问的兴趣都没有,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的合上眼睛,享受离别前的这一刻温馨。

第一百零八章 你想多了

屋子里金制盘龙的烛台上,燃着红烛,跳跃的光圈映在暖炕上相拥的二人身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暗影,却透出几缕温情,海兰珠虽然疲倦却全无睡意,靠在皇太极胸口,听着他低声浅语。

海兰珠虽然已经嫁过来三个月,对那些皇太极的兄弟子侄了解的并不清楚,也显少出门,一方面是海兰珠觉得同那些大福晋福晋们没什么好说的,她也懒得动弹,另一方面就是皇太极根本就不想让她出门,生怕别人惦记着。

“海兰珠,你是我皇太极的福晋,显少有人比你的地位更高,就连代善的大福晋,你也可以不必在意。”皇太极很是骄傲,低头看着海兰珠,唇边勾出笑容,低声道“我更喜欢在蒙古草原上张扬洒脱的海兰珠,那个敢向堂堂四贝勒挥鞭子的海兰珠。”

“若是我用鞭子抽走了对你争夺汗位有用的人呢?”海兰珠扬起头,认真的望进皇太极带着宠溺的眼中,这个可要问清楚,省得他将来后悔。皇太极低醇的笑声响起,眼中透着自信的光芒,重新将海兰珠按在胸口,“若是汗位夺来却是委曲求全,那是我皇太极没用。”

他的话让海兰珠身子一震,这兴许就是小说中描写的霸王之气吧,在她身边的人,不仅仅是皇太极,更是一个开国皇帝,他霸道,睿智,执着,甚至高傲任性,雄图基业更希望是由他自己开创出来,海兰珠第一次对皇太极升起一分的敬佩,虽然努尔哈赤还能制约着他,却已经无法束缚压制皇太极,依靠打压并重,就是如今努尔哈赤采用的手段。

海兰珠眼前突然回闪白天时努尔哈赤复杂的神情,身子一僵,蹙着眉头,皇太极诧异的问道“怎么?吓到你了?”

“不,皇太极,我突然想到一点。”海兰珠直起身子,系紧了雪缎的纨衣,眼里闪过一分的犹豫,开口说道“大汗未必会最看重多尔衮,你们二人的机会应该是均等的。”

皇太极猛然起身,身上盖着的大红锦被下滑,同海兰珠面面相视,谨慎的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海兰珠想到历史上的事情,争夺汗位的谜团,若是努尔哈赤不突然病重,死在船上,那他到底会传位给谁?凭着今日的观察,努尔哈赤不知晓将来的事情,更不知道他自己会活多久,若是历史没有发生改变,他就算真的有心传位给多尔衮,也来不及安排的。

“皇太极,八旗最重军功,多尔衮虽然得宠,但论军功哪及得上你?”海兰珠见皇太极微微有些失望,这些事他又怎么会不懂?淡然一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吹着气,低声道“大汗他对你很是欣赏,却也有猜忌,这是为何难道你想不明白?欣赏是因为他明白只有你才是最好的选择,而猜忌?大汗赤手空拳打下了这份基业,他的汗位还没坐够呢。”

海兰珠眼前一花,突然之间天旋地转,在回神时,自己又被皇太极压在身下,他的喘气声听得很清楚,璀璨的眼眸打量着自己,海兰珠挑起眉头,扭动了一下身子,并不惧怕的说道“难道我想的不对?”

皇太极的手扶上海兰珠芙蓉般的面容,好半响才低沉的说道“海兰珠,你果然是不同的,竟然想到了我没有看到的这一点。”

“你也不能得意,若是大汗执意将汗位传给多尔衮,自然会给他安排好一切,拉拢分化你们四大贝勒,尤其是实力最强的大贝勒代善,以及最具雄心的四贝勒皇太极。”

皇太极倒吸一口凉气,翻身倒在一旁,沉思一瞬,低笑中带着一分的苦涩“难怪父汗这么容易就安排下一切,原来他是在顺水推舟,就像你说的一样看,剪除大贝勒代善继承汗位的机会,让多尔衮在疆场上锻炼,看看他是否能承担得起重任,增加他的威望,还真是煞费苦心。”

“那我又是什么?海兰珠,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同多尔衮机会均等,父汗眼里从来就没有我——”皇太极停住了口,海兰珠钻进他的怀中,幽香的气息缠绕着他,烈火般的她此时在自己怀中那么柔顺乖巧,静溢美好的稳住了皇太极焦躁不平的心。

“你是皇太极呀,四贝勒皇太极。”海兰珠轻声低咛,柔柔的话语落在他心头,荡起层层的波澜,皇太极勒紧海兰珠的腰肢,眼中闪烁着必得的光芒“我是最具野心的四贝勒,无论父汗心意属谁?我都不会轻言放弃。”

“我相信你必会得偿所愿。”海兰珠点点头,打了一个哈气,缓缓的阖上眼,蹭了蹭他的胸膛,喃喃的说道“快睡吧,明一早你就要出征了,没有精神的统帅,正白旗的将士会失望的。”

皇太极一下一下拍着海兰珠的后背,像哄稚儿一样哄她入睡,海兰珠一会的功夫就睡熟了,皇太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好像怕忘记一样,将她的容貌印在脑海中,刚刚她的那番言谈,皇太极在激赏同时,也不由得泛起一分的心惊,她说得这些话,范先生和自己也都商讨过,却没有她想得心细,这份见识可不是女子能有的。

皇太极低头,嘴唇划过她的额头,耳边突然响起当初在科尔沁时,大祭司的说过话,将海兰珠抱得更紧,睡梦中的海兰珠虽然不舒服的蹙着眉头,却并没有躲闪开,而是靠得更近。

天降贵人,风临天下,这仿佛就如同咒语一样,皇太极嘴角上翘,阖上眼,这种预言,也不能不信,毕竟她当初可是一舞动天,普降甘霖。

天色刚蒙蒙见亮,星辰月亮尚未完全退去,皇太极像往常一样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刚刚移动身体,海兰珠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你睡?”皇太极见到海兰珠睁大迷蒙的眼眸,微微有些发愣,往常她可是从来不醒的,海兰珠撑起手臂,凉气从锦被的缝隙中透入,不满的嘟囔道“眼看就要下雪,却在此时进兵?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虽然留恋被窝中温暖,海兰珠还是硬着头皮起身,将发丝甩到身后,拽过衣服,赶忙穿戴好,清晨哪怕是烧着暖炕炉火,还是凉意袭人,踏上靴子,回头道“快起来,一会真的迟了。”

“乌玛,乌玛,端热水来。”外面的乌玛应了一声,端着铜盆走进,海兰珠回身拉起皇太极,展颜笑道“我伺候贝勒爷更衣梳洗可好?”

“海兰珠,你是为了我?”他也不知道为何,别的女人同样都是如此伺候自己,皇太极觉得理所应当,可海兰珠这般,却让他感动惊喜,海兰珠先重新梳理好他的辫子,服侍皇太极穿上外衣,亲自用锦巾擦脸,安排早膳,皇太极看着海兰珠围着他转,享受起这份难得的体贴。

等用完早膳,皇太极看见时辰尚早,朗声吩咐“满德海,带她们两个进来。”

海兰珠若不是为了皇太极出征,她也不会这么早就起来。强打精神还是有些困倦,眼睑下泛着青色,听见皇太极这话,激灵一下,难道他还有别的安排?是女人?

两名二十五岁左右做嬷嬷装扮的妇人走了进来,屈膝行礼“给主子请安。”

海兰珠仔细的打量,一人身穿湖水蓝缠枝的旗袍,外罩比甲,发髻一丝不乱,头上戴着两根月白石的簪子,柳叶完眉下一双丹凤眼,不高的鼻梁厚厚嘴唇,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身上透着爽利,唇边含着和善的笑意,观之能让人兴起亲近之意。

而另一名年岁要大上一些,身着半长宝蓝色领口绣香草的袍子,下穿一件百褶墨绿色的裙子,脚上踏上绣花鞋,挽着妇人发髻,只有插了一个翠玉簪子,五官却更清秀一些,肌肤也更白净,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汉家的风韵。

“她们是谁?”海兰珠开口问道,皇太极朗声说道“你们重新给福晋见礼,从今以后,福晋就是你们的主子,伺候好了,爷有赏,若是惹福晋生气,爷饶不了你们。”

“奴婢富察氏拜见主子。”“奴婢曹氏拜见主子。”

二人重新郑重的行礼,海兰珠明白穿湖水蓝旗袍的就是富察氏,而另一名竟然是汉妇?对皇太极说道“你让她们到我这来伺候?”

“富察氏,她一家子都是正白旗,对大金的规矩知道的很详细,她在你身边让我更放心,至于曹氏?她虽是掠来的奴隶但有些本事,尤其是擅长调理身子,应该就是汉人大家闺秀出嫁时必有的嬷嬷。”

皇太极抓住海兰珠的胳膊,低笑道“我可是等着你给我生儿子呢。”

海兰珠暗中踩了皇太极的一脚,这两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忠诚上应该信得过,留下也有些用处,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乌玛,带她们下去,熟悉规矩,我虽然要求不多,但有些事还是要交代的。”

“是。”乌玛应了一声,带着二人出去细说海兰珠立下来的规矩,皇太极站起身,在满德海的伺候下穿上亮银盔甲,气势立马一变,显得更加的威武,海兰珠最喜欢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妙目一闪,上前一步,整理着他胸前的流苏,心中难过,皇太极统兵南下,必然会造成杀戮,这个乱世何时是头?

皇太极显然误会了海兰珠落寞的神情,眼里透着惊喜的光亮,低声道“你放心,我必会平安,记得调理好身子,我要一个儿子。”伸出手臂抱抱海兰珠,在她耳边低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海兰珠,你要记得天下事马背上打下来的,此刻的分离为的是将来那片如画的江山,记得想我。”

皇太极轻吻海兰珠的额头,转身离去,海兰珠低垂着眼帘,皇太极,你真的是想多了,不过,无心插柳的误会,我喜欢。

第一百零九章 姑侄一心

送走皇太极,海兰珠环顾四周,还是如同从前一样的摆设布置,却觉得有些许的空旷,按下心底的那丝波动,海兰珠打了一个哈气,透着几许困倦的吩咐“乌玛,我再去睡一会。”

乌玛向富察氏和曹氏交代完海兰珠的喜好,重新挑帘子进屋,本打算伺候海兰珠去府门口恭送皇太极,却没料到听见这话,看到自己主子毫无自觉的向内室走去,低声提醒“格格,您不用去送贝勒爷?”

“我不刚刚才送走吗?”海兰珠哈气连天,昨天被他折腾一晚上,又说了好久的话,今天早晨起身伺候他出门,这应该可以了,解开衣扣,海兰珠抽掉头上的钗环,脱下鞋子,拉过锦被躺在暖炕上,舒服的闭上眼睛,低声问道“那两个人如何?底细摸清楚了?”

“格格,她们都是贝勒爷专门训练出来的,身家性命都捏在贝勒爷手中,奴婢从旁细看,应是可信之人。”

“用威胁始终不是最妥当的,还是再看看吧。”海兰珠轻声说道,脑子里混浆浆的,皇太极此番出征,辽阳城固然会因为阿巴亥的事很热闹,课辽东城或者说宁远城又该战火纷飞,这次又会有多少家破人亡?或者说皇太极会掠夺多少的牲畜牛羊和汉人奴隶?

海兰珠躁动的扭动着身子,很是无力难安,虽然皇太极宠着她,可这些大事上皇太极绝不会听她的,后金生活条件也并不好,女真人不善耕种,掠夺牲畜兴许就是他们的天性,耕种和游牧,总是一对避不开的矛盾。

“格格,奴婢多一句嘴。”乌玛见海兰珠并没有熟睡,神情难安,心中断定自己的主子思念贝勒爷,低声道“福晋们都等在府门口恭送贝勒爷,格格,您真的不去吗?如今贝勒府可是您说的算。”

“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想见,皇太极和她们相别更是扎眼。”海兰珠面向里侧身而卧,哪怕没有爱上皇太极,海兰珠也不想见到那些女人,低声道“过两日哲哲福晋也应该修养好了,让她出门吧,大妃的生辰又怎么能少得了她和布木布泰?”

“是。”乌玛还想张嘴劝说,但想到海兰珠的脾气,暗自叹气,默默的退了出去。

皇太极在府门口翻身上马,朝阳洒落在他身上显得更有气势一些,攥紧马匹的缰绳,扫了一眼府门口站着的女人们,入目的是姹紫嫣红,百媚千娇,仪态万千,她们仰望着皇太极,眼里透着浓浓的情意,隐含祈求怜爱,专宠海兰珠三个月,再加上海兰珠没过门前,皇太极忙于政事,她们心都火烧火燎,躁动难安,以前皇太极宁愿让汉女伺候,也不会去她们那。

一身穿枣红色旗袍,细描眉眼,姿色艳丽,盈盈的眼眸透着动人的妩媚,上前俯身下摆,清脆若黄鹂的嗓音响起“愿爷凯旋而归,为大汗再立军功。”

皇太极嘴角嘲讽的翘起,扫了一眼说话的纳咧氏,“真是难得,你还知晓凯旋而归?”

“爷。”纳咧氏带着一抹娇羞的抬头望着皇太极,低声道“知道您喜欢汉学,我只是略略翻了两本书。”

“凯旋而归不能放在一起用,凯旋就有得胜归来的意思,你以后少卖弄些,省得惹出笑话来。”皇太极直起身子,最后扫了一眼众人,朗声道“贝勒府完全交给海兰珠,你们听从她的安排也就是了,少用点心思,就当为爷祈福了。”

皇太极扬起马鞭,带着侍卫疾驰而去,飞奔的马匹带起尘土,让纳咧氏侧头咳嗽了两声,再也见不到皇太极的影子时,人丛之中嗤笑声“也不晓得自己的分量,想要讨爷的欢心,却连话都说不明白,真真是臊死人。”

纳咧氏察觉到众人的嘲讽,脸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紧抿着嘴唇,挺直腰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冷哼道“我还晓得凯旋,总比那些个大字不识的人要好的多。”

“海兰珠福晋有吩咐,让你们各自回去,好生为贝勒爷祈福。”管家见到她们仿佛要争吵起来,上前说道“哲哲福晋病情好转,过几日就会痊愈,海兰珠福晋知晓你们姐妹情深,自然惦记哲哲福晋,她心肠慈悲,准你们去探望。”

众人眼睛微凸,哲哲的病说好就好了?纳咧氏敛去那份惊诧,笑着说道“小半个月没见哲哲福晋,我也是怪想的,老天保佑,她终于是痊愈能出门了。”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应和,纳咧氏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也得去给海兰珠福晋请安?看看她还有何吩咐?她可是府里的主事之人。”

“这倒不用。”乌玛缓步走了过来,向众位福晋庶福晋行礼,沉声道“你们的好主意主子知晓,只要你们恪守本分,福晋就会心安。”

海兰珠虽然不相见这些女人,思量了半晌还是让乌玛去管家那传话,皇太极出征府里的事怎么能乱?既然担着管事的职责,那就要妥当才是,也省得哲哲她们暗地里动心思,海兰珠不耐烦琐事,却更不喜欢别人算计去,掌控住贝勒府,可以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中,更自在安稳。

众人眼里透着遗憾,记起刚刚皇太极的吩咐,又想到海兰珠的手段,不寒而栗,连连点头“谨遵海兰珠福晋吩咐。”

乌玛淡然一笑,转身离去,旁边低声议论“看看人家那气势,就是一个大丫头而已,那身衣服头面真是比不了,科尔沁如今竟会如此富庶?”

“你想想小玉儿带来的那些礼物,想想科尔沁的战马,不就全明白了。”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散去,纳咧氏神情闪烁,扯动嘴角,姑侄相争,看看科尔沁到底会支持谁?

“姑姑,您还是先把汤药喝了吧。”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布木布泰消瘦上一些,下颚都尖尖的,穿着淡黄色的旗袍,更多了两分的柔弱,端着汤药来到站在窗前神情落寞的哲哲身边,低声道“姑姑,您想开一些,贝勒爷此番出征,必会平安的。”

哲哲茫然的目光落在布木布泰身上,低咛“你也叫他贝勒爷了?”布木布泰怔了一瞬,将汤药递上,轻声道“姑姑,还是喝药吧,调理好身子才有将来。”

“将来我还有指望吗?”哲哲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汤药碗将药汁饮尽,用丝绢擦擦嘴角,语气里透着后悔,“我太小瞧海兰珠的手段,轻轻松松就将府中大全夺了过去,爷又宠着她,岂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姐她?”布木布泰闪过一分嫉妒,随即垂眼隐去,扶着哲哲坐在椅子上,她站在一旁,手中捧着青花瓷的汤碗,波光流转间露出一丝困惑“她的性子同别人都不同,别人想要而不可得的,在她眼中却弃如草芥,姑姑,姐姐虽然看着娇弱,却性子分坚韧,用起手段来让人猝不及防,她从小师从于范文程,那人如今可是贝勒爷看重的谋士,听闻贝勒爷就算不言听计从,范文程若是说上几句姐姐的好话,在贝勒爷定会加重分量。”

“还有此事?”哲哲仿佛来了精神,攥紧布木布泰的手,柔声道“你和她是亲姐妹,从小又一起长大,自然知道的清楚,你同姑姑说说,海兰珠到底是什么性子?”

布木布泰手被捏的生疼,却也不好挣脱出来,忍着疼痛低声道“姐姐的性子多变,她又一向防着我,您也知晓她同我并不亲近,总是隔着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