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纳闷,海兰珠你好像对大明别有一番情怀,可你是蒙古格格,如今更是四贝勒的大福晋,四贝勒雄心壮志,心怀天下,您怎么会……”

范礼也不忍心将话说完,海兰眼看着已经集结好的正白旗将士,打马带兵离去,留下了一声的叹息“兴许我前世就是汉人,不想让源远流长的文明断在此处。”

范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追着海兰珠而去,就连一个蒙古格格都能明白的事,他深受儒家礼教的教导,又怎么会连海兰珠都不如?

围住汗宫的两黄旗的将士虽然面容镇定,可这些佐领的心中却忐忑不安,频频派人打探汗宫里面的消息,想要知道最终汗位属谁?

“现在惜况如何?大贝勒有希望吗?”头戴黄色簪缨,虎背熊腰的汉子脸上难掩焦急问起旁边的人来,仿佛在给自己增加信心一样“大贝勒战功卓著,又有实力最强的正红旗,应该会继承汗位的。”

“这可说不准,四贝勒很有才干,虽然军功上差大贝勒一些,可内政智谋更胜一酬,当初大汗兵败宁远,若不是他临危不乱,咱们两黄旗兴许都交代了,辽东巡抚袁崇焕可不是善茬,我看除了四贝勒之外无人能对付他。”

“说着些有何用?”面容黝黑的铁汉目光反倒很是坚定,不见一丝的犹豫,瓮声瓮气的说道“咱们两黄旗只忠于大汗,谁登上汗位,我们就听谁……”

震天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人停住了话,手不由的扶上腰刀,互看一眼,难道有人调兵进入盛京城?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正白旗将士的盔甲上,更显得耀眼,守卫汗宫的两黄旗怔了一瞬,根木没有料到先抵达汗宫的竟然是正白旗,而且统领正白旗的人更是让他们吃惊,一身月白色骑马装的和硕四贝勒大福晋海兰珠。

来到宫门前,海兰珠勒住马匹的缰绳,骏马微抬前蹄,长啸出声,‘嘶…嘶…’身后的正白旗将士也下马站立簇拥着海兰珠,坚定的目光目视前方汗宫,肃杀之气隐隐传来,仿佛只要海兰珠一声令下,他们就拔刀攻进汗宫。

海兰珠眨眨眼睛,若是让他们血拼起来,会是如何?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逝,一手攥紧缰绳,一手将努尔哈赤钦赐的宝刀高高举起,由于伤风海兰珠嗓音沙哑,没有刚刚的清脆娇柔,却更多了几分浑厚,喝道“大汗宝刀在此,两黄旗听命,让正白旗进入汗宫。”

刚刚三个议论主事的佐领目光有些呆滞,在努尔哈赤活着的时候,那柄宝刀就是一个象征,没有任何的作用,可如今努尔哈赤突然病逝,这把刀却显得尤为重要,更何况他们之中也有人更看好皇太极,再见到英姿飒爽的海兰珠,慢慢的垂头,不吭一声。

心中看好代善刚刚第一个说话的汉子,仰着头不惧海兰珠的威势,沉声道“两黄旗忠于大汗,并不会听命于你,四贝勒的大福晋。”

海兰珠心中低叹,果然没有那么顺利,跳下马匹,身后的斗篷随着她的动作而抖动着,推开挡在她面前的范礼,一步一步走到发话的人近前,微红的芙蓉面上染上几许的霜色,仿若黑宝石一般晶莹的眼眸冰冷一片,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把话再说一遍?难道大汗的宝刀还命令不动两黄旗吗?”

两黄旗也好,正白旗也好,全都呆呆的望着场中对峙的二人。午后的日光落在海兰珠头上的银簪上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也给她镀上一层银色的光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尘埃落定

海兰珠此话落地汗宫外更是寂静,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对峙的二人,就在此时马蹄声再次响起,海兰珠微拧着眉头,难道代善的人来了?

“我是十四阿哥福晋,科尔沁格格布木布泰,谁敢拦我?”一声娇喝传来,海兰珠眉头皱的更紧,暗自感叹不愧是布木布泰,她的政治嗅觉果然敏锐,哪怕不知道历史也能明白此时两黄旗偏向于谁更显得重要,只可惜她不是多尔衮的大福晋,否则威望会更高一些,小玉儿在这一方面就差了不止一点。

海兰珠回头看着被正白旗挡在外围的布木布泰,她同样身穿素衣,身后只带着十几名随从,虽然显得人单势孤,但她凝重威严的神情,还是很让旁人震撼,也就是海兰珠占了先机,否则布木布泰将会更加的耀眼夺目。

“姐姐,我是布木布泰,姐姐。”布木布泰同样也吃惊海兰珠的到场,而且见她身边簇拥着正白旗,眼里的羡慕一闪而逝,多尔衮虽然看重她,却从来不会像皇太极这样给她那么大的权利,她心中有几分凄然,自己一不是大福晋,再有就连多尔衮都没有掌控旗务,她又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带来府中的人,同正白旗想比,太过单薄。

“让她过来。”海兰珠沉思片刻,接着吩咐“只让她一人过来。”堵住道路的正白旗,让开了一道单人通过的小路。布木布泰咬着嘴唇,就让她自己通过,那又有什么用?凝眉看了一眼两黄旗的佐领,睫毛微眨,兴许能趁乱取胜,含笑翻身下马,脚步轻快的向海兰珠身边走去。

“姐姐,您也来汗宫,怎么还同两黄旗兵戎相向?您不是说过女子不应玩刀的吗?”

“布木布泰妹妹,你先站在一旁,我处理完眼前的事再同你细说。”海兰珠根本不会再同她废话,让她过来也全了姐妹的情意,现在正是抓紧时间的时候,还好来的是布木布泰,若是代善的人领兵过来,到时仅凭手中的宝刀,根本调动不了两黄旗,形势会更加的复杂。

海兰珠锐利的目光重新落在挡着她不肯后退的佐领身上,攥紧宝刀,厉色问道“难道大汗的宝刀是假的吗?两黄旗将士忠于大汗是假的吗?”

“四福晋,大汗突然病逝,守卫汗宫的两黄旗不能让外人前进一步……”还没待他说完,海兰珠宝刀出鞘,寒光一闪,说话之人觉得脖子一凉,侧头一看刀刃已经架在了脖颈上, 只要海兰珠稍稍用力,锋利的宝刀将会割掉他的脑袋,海兰珠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知道她会发火,却没料到她真敢兵戎相向,难道一个女子,哪怕是蒙古女子还敢杀人不成?

“我是外人?你难道不晓得,我是四贝勒的大福晋,是大汗的儿媳,你说出这话就该死。”海兰珠心中也有一分紧张,眼神更加冰冷,手腕用力下压,俏面冷峻,沉声道“两个选择,一是以冒犯我的名义血溅当场,二是让开道路,听我调令。”

“我……”刀锋所指,他也是怕死的,尤其是看海兰珠拿刀的动作,怎么也夺不去,目光落在海兰珠身后紧紧跟随护卫的范礼身上,他若是敢妄动,旁边人定然会出手,他额头上冒着冷汗,片刻之后浑身都是粘稠的,海兰珠察觉到他神情有几分闪烁犹豫,微微扯动唇角,压低声音道“大汗突然病逝,诸子争位,我身后有正白旗,你如何选择?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懂吗?”

“不懂,我不懂。”

听见这话到让海兰珠愣了一下,见面前的人认真的摇头,收敛了脸上的冰霜,如同雪化一样露出一抹的微笑,格外的纯净动人,轻言道“我告诉你,就是聪明人不会再在危险的地方,你看看别人是如何做的就懂了,四贝勒皇太极知人善用,你在他手下兴许能建立功勋光耀祖宗,这你应该懂吧。”

面前的人四下看了看,见旁人都很老实,暗自埋怨自己强出头,谁当大汗还能亏待了他?性命还是最主要的,四贝勒的大福晋连二贝勒都敢踢,宰了他还不轻松?更何况她手中名正言顺的有大汗钦赐的宝刀,调动两黄旗谁也说不出来什么,难道还真的同正白旗打起来?

他慢慢的将身子放低,顺着海兰珠下压的力量,跪在了地上,高呼道“服从大福晋命令,两黄旗将士听令,让开道路,恭送大福晋入宫。”

“喳。”守护在汗宫门口的两黄旗,如洪流潮水向两侧散去让开了宫门,海兰珠长出一口气,她刚刚手心也都是冷汗,撇刀入鞘,用宝刀拍拍跪地人的肩头,嫣然浅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你若不懂,将来尽管了问我。”

“卓布泰谨遵大福晋吩咐。”镶黄旗的佐领有几分羞涩的挠挠着脑袋,海兰珠微微皱眉,听着这个名字还很耳熟,仔细打量他一眼,难道还是什么出名人物?

“二哥,你没事吧。”等到他卓布泰站起身,旁边冲过来一个年岁不大的人,卓布泰低声道“鳌拜,我没事。”

海兰珠刚刚迈出一步,身子猛然顿住,回头看着卓布泰身边叫鳌拜的青年,这还真是赶巧,鳌拜,他就是鳌拜,海兰珠暗自摇头,容不得她多想,安排调度正白旗同两黄旗共守宫门,不许任何人再迈进汗宫一步。

布木布泰看着场中的风云突变,微微的垂着脑袋,攥紧拳头,又输给了她,有两黄旗的支持,四贝勒皇太极必会登上汗位,难道当初嫁给多尔衮是错误?是不是应该听姑姑的,早入四贝勒府?

海兰珠突然想到一件事,造势的可是不能缺少的,叫来范礼吩咐两句,范礼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大福晋真是聪慧过人。”

海兰珠低头扣紧了披风的月白石扣子,迈步向努尔哈赤的停灵的地方走去,等到登上台阶时,顷刻之间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四贝勒命主天下,当为大汗。”“四贝勒命主天下,当为大汗。”

还在努尔哈赤灵柩前争执的众人,听见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全都停住了口,目光重新落在背手而立显得身型更为高大的皇太极身上,暗自琢磨难道两黄旗也听他的调令了?

皇太极嘴角上扬,黝黑的眼里充满了笑意,海兰珠还是赶到了,汗位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吱嘎嘎大殿的们被推开,日光重新落进有些昏暗大殿,众人由于不适微眯着眼睛,向外望去,从烈日里走出一道倩影,轻巧的走入大殿。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人并坐

宁静在那一刻仿佛只能听见微风的声音,大殿里有心争夺汗位的人想到了一切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翩若惊鸿而入的倩影,是皇太极娇宠非常的海兰珠。

他们的目光随着那道倩影移动,他们见过娇艳甜美的海兰珠,见过含羞腼腆的海兰珠,甚至见过同努尔哈赤对峙的海兰珠,却唯独没见过今日一身月白色骑马装,眉眼透着迫人锐利,英姿飒爽锋芒毕露的海兰珠,她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大殿里众人对女子的认识,原来女子并不仅仅是伺候男人生养孩子而已。

海兰珠芙蓉面上沉静如常,在外面震天的喊声中来到皇太极近前,刚刚锐气的一下子消失不见,白皙粉嫩的脸颊上绽放出冰雪初溶的微笑,仿若男儿勇士一样,单膝跪在了皇太极面前,将手中努尔哈赤所赐的宝刀高高举过头顶。

“四贝勒,当初大汗就打算将这柄宝刀赏赐给您,而且曾暗中交代,让您好生运用此刀,掌控英勇忠于汗命的两黄旗。”

海兰珠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努尔哈赤没有说过这话,两黄旗也会落到皇太极手中,他的手中握有三旗,再加上那些支持者,谁也争不过皇太极。

一直冷眼瞧着三大贝勒、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争夺汗位的多尔衮,此时心中难以压制的涌现出一分的后悔,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阿玛曾经在离开盛京去清河养病话语中的含义。

‘多尔衮,你知不知道你究竟错失的是什么?海兰珠不仅仅是科尔沁最尊贵的女儿,是有草原之狐称号的吴克善最疼爱的妹妹,她本身的光芒容不得任何人忽视,多尔衮,她同一般的女子不同,阿玛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女人,若是阿玛在年轻一些,必会将她抢到手中。’

多尔衮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海兰珠身上,仿佛在回答当初不在意的问话,错失了什么》美色?不,是汗位,大金国的汗位,那柄高举的宝刀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珠子那么的耀眼,若是自己拥有此刀,不,若是当时娶到海兰珠,此时汗位也应该有能力一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若浮萍没有任何的根基。

皇太极低头注视着跪在他身前的海兰珠,半响没有动静,海兰珠膝盖发麻,为了耍帅,这个姿势还真是吃力,不满的抬头,在旁人看不见的方向,轻了眼帘,狠狠瞪了皇太极一眼,示意他快点接宝刀,让自己少受点苦处。

皇太极嘴角上扬,这样撒娇受不得苦的海兰珠比刚刚还让他心动,刚才英气逼人的海兰珠,虽然光彩夺目,缺少了那分的真实,此时生动的海兰珠,才是他娇宠眷恋之人,更得他的心意。

皇太极拿过宝刀,将刀鞘拉开一寸,银白色的寒光闪烁,高声道“谨遵父汗遗命,两黄旗必会在儿子手中发扬光大。”

做足姿态之后,他归刀入鞘,抬手搀扶起海兰珠,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身边,呈保护之态,用身躯挡住众人的欣羡目光,低声问道“府中一切平安?”

海兰珠转动着眼珠,并没有回答皇太极的话,而是面露不甘气愤的直盯着大贝勒代善,不止皇太极清楚,在场的人都明白,代善绝对得罪了这位将来的大妃,皇太极漆黑的眼眸扫过代善,将海兰珠的胳膊攥得更紧,低沉的说道“不得耍小性,二哥也是好意。”

“好意的围了贝勒府吗?”海兰珠终于开口,她明白皇太极胜券在握,不能让代善就这么退了,若是正红旗不服的话,后金绝对会更热闹,在保证自身安稳的状况下,以及皇太极的步步为营沉稳善谋。

“海兰珠,不得多言,二哥是怕你冲动惹事,是不是?”皇太极眸光幽暗,他知道海兰珠出府会很艰难,她又一向骄纵受不得委屈,对此并不为异,他也同样对代善不满,可为了大金不内耗,八旗不分裂互相残杀,只能忍一时之气,将来在做打算。

代善稍稍愣神,皇太极的警告不满让他心惊肉跳,也不分不清应该硬挺还是后退一步认命,被海兰珠当众指责,他的脸面也不好看,有心闹僵起来,又怕不是皇太极的对手,心中很是犹豫不决,真应了努尔哈赤的断言,天生就不是当大汗的料,皇太极又递过来梯子,他自然借坡打滚,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八弟妹,纳罕舒那奴才冒犯你了?他就是个混人,若是有得罪之处,我给你赔罪。”代善向海兰珠拱手赔礼,海兰珠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代善,你怎么就软了?堂堂的大贝勒向她道歉,若是不受的话,于礼不合,她的那点心思,也会被皇太极猜透。

海兰珠侧侧身,让了开去,笑意不达眼底,“这可当不起,区区一个大胆的奴才罢了,大贝勒领回去训诫一番也就是了,不过——”

海兰珠拉长声音,代善一脸的僵硬,皇太极眉头微皱,海兰珠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盯着代善,接着说道“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大贝勒你说是不是?”

“弟妹误会了,我只是让他去暗中保护四贝勒府,却没料到他如此大胆。”代善越过海兰珠直接向皇太极解释,想要看他怎么处置此事。

“二哥自然是好意,可纳罕舒胆大包天骄纵妄为也不能不惩戒,我相信二哥会秉公办理。”

皇太极语气透着几分冷意,他不容许任何人欺负海兰珠,代善压住心中的怒火,嘴角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会让八弟满意。”

“既然大汗早有安排,意属四贝勒,那四贝勒得登汗位是天命所归。”岳托再次开口,莽古尔泰和阿敏对视一眼,他们自从海兰珠走进大殿,就明白大势已去,莽古尔泰不甚甘心的迎合“我——支持四贝勒皇太极。”

阿敏眼里透着懊悔,他暗自埋怨莽古尔泰抢了先机,他不同莽古尔泰,早就因为海兰珠得罪过皇太极,而且把柄死死的攥在他手中,又有背叛之心,并无拥立之功,若是皇太极秋后算账,他也吃罪不起,扫了一眼已经失去争夺汗位希望的代善,不善的目光落在阿巴亥身上扫了一圈上前两步,正色道“我镶蓝旗支持色贝勒。”

随即阿敏凶狠的环顾四周,仿佛皇太极坚定地拥护者一样,高声道“若是你们有人不服气,那就先过我阿敏这关。”

有希望争夺汗位的几人都已经放弃,别人还能有什么反对意见?自然众口一词,高声赞同,“四贝勒得登汗位,天命所归…”

一时之间,众人称赞皇太极的话语,在大殿里响个不停,皇太极面沉如水,脸上不见任何的愉悦,但海兰珠却清楚的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的兴奋,握着她手臂的手掌,炙热如火,微微眨动的眼眸偶尔闪过欣喜之色,多年的愿望不能达成,他又怎么能不开心?

阿巴亥想要开口反对,多尔衮紧紧的拉住了她,此时多尔衮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知道该怎么做才更有利,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额娘,大势已去,不可妄动,只要您一日是大妃,我们兄弟就有了依仗,八旗议政,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八哥说的算,他可不是父汗。”

“十四哥,你的意思是?”多铎收回从海兰珠进来后就一直在她身上的目光,听见多尔衮的话,低声问道“难道八哥不能像父汗一样?”

“多铎,这就是咱们的机会,二哥等人虽然放弃汗位,可是实力仍在,八哥不会眼看着八旗内乱,他——虽得大汗之名,恐怕会四大贝勒并坐。”

“他不会甘心的。”阿巴亥低声说道,多尔衮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额娘,没有人会甘心,您只要站住大妃的位置,儿子就有机会。”

阿巴亥点点头,哪怕向海兰珠卑躬屈膝,也要保护住自己的儿子,她的身上再也不见当大妃时的尊荣,反而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希望以自己的低姿态,能保住性命,再图谋将来。

面对众人的拥戴,皇太极并没有表现的欣喜若狂,反而沉默不语,海兰珠撇嘴,知道他这是在摆姿态,仿佛继承汗位让他多么的为难,得旁人再三的恳求他才会勉强的答应下来,难道大人物都这样?记得但是曾经看清时高时,见过这段的描写,海兰珠嗤之以鼻,轻轻的哼了一声。

皇太极握住了她的玉手,紧紧的攥了一下,嘴角弯出一道上扬的弧度,海兰珠哪怕在聪慧都不懂其中的奥妙,众人再三的恳求,甚至有人跪地恳求。

皇太极方缓慢的开口点头“我才学浅薄,战功也及不上二哥、五哥,可既然父汗厚爱,身为儿子也推辞不得。”

放开海兰珠的手,皇太极上前两步,两手分别拉住代善和莽古尔泰,也并没有冷落阿敏,面容谦逊,笑容和熙的说道“还望二哥、五哥、阿敏多多帮衬,同我共掌大金,不负父汗所托。”

代善看了皇太极一眼,明白他此举是以大局为重,点头应道“既然大汗有命,我不敢辞。”莽古尔泰、阿敏两人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四大贝勒并坐,也是后金独有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妃殉葬

此时的海兰珠瞥了一眼阿巴亥,想到原先的打算,来到皇太极身边,清清嗓音道“您既然位主汗位,也应该让大殿外的八旗将士知道,一睹您的风采。”

皇太极目光一闪,他们二人心有灵犀,自然晓得海兰珠的心思,点头应道“你说的也是,我是应该去见见他们。”

当着众人面,皇太极再次向海兰珠伸出了手,眸光中透着一抹的柔情,坚定的看着她,直到海兰珠将葱白的玉手放到他手心,攥紧方满意的点头,拉着她的手并肩向外走去。

大殿里的人后退两步,让开道路,微微蜷首向他们表示臣服,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海兰珠应得的,更是皇太极对她的爱宠,无人能及。

“多尔衮。”布木布泰不知何时悄然走近,刚刚的风云变化,她都在大殿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的一清二楚,她根本没有机会和实力开口为多尔衮,或者说为自己挣,只能看着海兰珠威震众人,皇太极登上汗位,这些对于布木布泰来说心仿佛被刀狠狠的划上一道。

“你何时来的?同海兰珠…”多尔衮见到布木布泰也很意外,微微凝眉接着说道“同大妃一起?”

“我想要帮你的,可却被姐姐抢先一步,等我赶到汗宫的时候,姐姐已经带着正白旗到了,又有宝刀在手,两黄旗自然会听她的号令。多尔衮,我同大福晋争执不下,耽搁了一些功夫,而且只能调动随从侍卫,是比不得姐姐的,我…帮不上你。”

布木布泰眼中扇动着泪水,透着浓浓的遗憾,粉嫩的唇瓣轻启,话语中含有一丝的委屈,“若是大福晋能早听我的劝,多带些人过来,兴许情形就不同了。”

“布木布泰,不是所有人女人都像你们姐妹这般。”多尔衮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头,科尔沁双珠确实各有本事,只是他的力量及不上皇太极,否则布木布泰不会被海兰珠抢先,多尔衮心中有些怨恨努尔哈赤,为何当初将宝刀赐给海兰珠?

多铎轻声安慰着低泣的阿巴亥,突然发觉阿敏和莽古尔泰不善的目光,挺身护住阿巴亥,睁着赤红的眼睛,仿佛被袭击逼到墙角的野兽一样,“你们想做什么?汗位巳定,没有八哥的命令,你们休想伤害额娘。”

多尔衮也抢步上前,怒视慢慢走近的三大贝勒,阿敏狞笑的开口“虽然没有皇太极的命令,可是大汗早就有言让大妃殉葬,身为大汗的子侄怎能不遵循汗命大汗对大妃宠爱有加,大妃,您一定是舍不得大汗的吧。”

“我…我…”阿巴亥双臂环住颤动的身子,虽然有两个儿子护着她,可是阿巴亥也觉得浑身发冷,多铎很是愤怒,同莽古尔泰大打出手,阻拦他们靠近阿巴亥,多尔衮攥紧拳头,额头的青筋暴起,怒道“没有八哥的命令,你们谁敢逼额娘殉葬?”

阿敏面目狰狞,他心中明白皇太极是绝对容不下阿巴亥,他们以前也有过商谈,只是并没有确定由谁动手,阿敏刚刚得罪皇太极,此时还不上竿子解决阿巴亥起码这也算大功一件。

“大汗如今不在大殿,我们兄弟也只是奉父汗的遗命,送大妃上路,就是大汗在,难道能违抗父汗的命令?”

代善将不能夺得汗位的怒火全都发泄在阿巴亥身上,若是自己当初心性坚定,不被阿巴亥诱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更不会让努尔哈赤讨厌他,使得他声望大跌,代善此时也看得清楚,阿巴亥对他根本就是虚情假意,那些柔惜蜜意,只是想让他支持多尔衮的伎俩而已,代善觉得自己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满腔的愤怒,又怎么会留着阿巴亥?

代善一扬手,旁边有随从上前,死命的拉开多尔衮,撕扯之间随从低声道“十四阿哥,这是先汗的遗命,谁也不得违背,而且大妃去伺候先汗,这可是难得的荣耀,您应该高兴才是。”

多尔衮再英勇双拳难敌四手,很快的被拉扯走,阿敏手握弓弦步步紧逼,同莽古尔泰纠缠在一起的多铎担忧阿巴亥的情况,分心之下,逐渐落在下风,莽古尔泰的拳头击打在他的眼角,破裂流血,染红了他漆黑的眼眸,当他看到代善抓住阿巴亥的胳膊,阿敏将弓弦缠在阿巴亥的脖颈上的时候,高声道“额娘,额娘,八哥,来救救额娘。”

冰冷的弓弦,混乱的场景,是阿巴亥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的记忆,她面容仿佛冰雕玉彻一般的晶莹,黑宝石般的双眸也不见刚刚的慌乱,留恋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儿子,看看了大殿外日光下相携而立的两道身影,阿巴亥释然了,不再挣扎,高声说道“多尔衮,多铎,殉葬是额娘答应过大汗的事,是额娘的荣耀,你们只要好好的活着,额娘就满足了,大汗,我阿巴亥来伺候你了。”

阿巴亥直直的看着代善,唇边绽放出如同牡丹盛开一般娇艳的笑容,眼睥里透着不屑,低声道“代善,大贝勒,你连大汗的一分都比不上,天生就不是当大汗的料,更不是个男人,你并不是失败在我的手上,而是智谋上比不过,大汗虽然薄幸凶悍,可他并没有亏待他的女人,而你呢一一一”

阿巴亥双手拉住弓弦,阿敏神惜微楞,手中并没有用力,而是看着阿巴亥猛然双臂用力,自尽而亡,双目还不甘心的睁着,很是骇人。

“我——不是我——”阿巴亥的决绝彻底震撼了阿敏,他的手有几分颤动,没狡辩,多铎忍着浑身的伤痛挣扎的跑向阿巴亥,双眸几乎泣血“额娘,额娘。”

抱着阿巴亥的尸首,多铎的目光凶悍得仿佛要阿敏等人撕碎,就是他们害死了额娘,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多尔衮跪在多铎的身边,低垂着脑袋,旁人见不到任何的表惜,只是从他颤动的身躯可以察觉到他的愤怒悲伤,以及浓浓的无能为力。

若是刚刚的汗位之争是激荡高潮迭起的话,那阿巴亥的殉葬就是惨烈,布木布泰几乎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右手捂着颤动发白的嘴唇,她从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场景,这一幕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四贝勒,万岁!大汗,万岁!”外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惊醒了大殿里的众人,仿佛冲淡了这血腥残酷的场面。

皇太极和海兰珠并肩站在汉白玉砌成的平台上,皇太极一手紧紧攥着海兰珠,另一只手扶着雕刻精致的白玉围栏,居高临下看着不停向他欢呼致敬的两黄旗、正白旗,颇为自得,脸上再也绷不住,露出欣喜得偿所愿的笑容。

“范先生曾经念叨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不是就是如此?”皇太极轻声说道,海兰珠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这上,总是惦记着大殿内的情况,皇太极没有在场,阿巴亥会不会被逼殉葬?

“海兰珠,他们会动手的。”皇太极神情仿若寻常,仿佛在谈论不相干的人一样,轻声说道“当她成为父汗的大妃,而多尔衮没有夺得汗位,她的结局就注定了的,你不用可怜她,阿巴亥也享受了父汗十几年的专宠。”

“你知道?”海兰珠抬头望着淡然有几分冷酷的皇太极,咬了一下唇瓣,“我并不是可怜阿巴亥,只是那场面太过惨烈,不忍看罢了,而且杀母之仇,多铎多尔衮会记一辈子的。”

皇太极勾起唇角,拍拍围栏,目光落在面容有些苍白的海兰珠身上,她手心不同于往的热度让皇太极明白,她还病着呢,也让皇太极的心中泛起更多的怜惜,血腥的场面确实不适合她在场,低笑道“就是因为我将来用得上多铎多尔衮,你才让我出来,化解我们之间的死结,若是我在场,阿巴亥绝对会让我发誓要照顾好多尔衮他们,那时她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在多尔衮心中恐怕就是被我逼死的,仇恨会更重。”

海兰珠抿嘴一笑,眼里透着一分得意,却留有更多的惆怅遗憾,“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其实大妃恐怕更希望多尔衮他们能够平安,为了这个就是牺牲性命,当额娘的也不会在意。”

“我虽然并不惧怕多尔衮他们的仇恨,但是却明白你的苦心。”皇太极目光更柔和上两分,就是在外面,若是就他们两人,他一定会将海兰珠抱在怀里,好生的疼爱她一番,时而烈性如火,时而柔情似水,聪慧过人,审时度势,这一切都让皇太极眷恋放不开手。

“海兰珠,你天生就是我的女人,是我皇太极独一无二的大妃。”皇太极将海兰珠的手攥得更紧,想要许下承诺,却无法开口,此时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枉然,他们的心意应该是相通的。

“也不晓得大殿里如何?是不是已经…”海兰珠终究是无法说出剩下的话,皇太极轻哼“应该解决了吧,父汗并没有走远,大妃还赶得上。”

对于阿巴亥,皇太极始终无法生出一分的善意,若不是要用到多尔衮多铎,他都想亲自动手,就如同阿巴亥的儿子忘不了她的被逼殉葬一样,皇太极始终忘不了自己额娘孟古的眼泪,微微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额娘,你才是父汗当之无愧的大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 殉葬余波

海兰珠随着皇太极再次踏入大殿,虽然没有任何的血腥味,却让她觉得很压抑,仿佛有无形的血迹弥漫在整个大殿里,中间一口黑棺椁静静的停留在那,在灵柩前的人,仿佛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闻多铎仿若受伤野兽一般凄厉的呜呜声,海兰珠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身上,他双眸泣血,单膝跪地抱着自己的额娘,他是在哭?还是在倾诉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赤红的双眸扫过三大贝勒,让他们都不由的将脑袋转向别处,不敢同他对视,多铎仇恨的目光直视阿敏,攥紧拳头恨不得撕碎了他,多尔衮拉住多铎,挡住了他怒目的视线,沙哑着嗓音道“十五弟,额娘已经去了,你只要记得她是为我们兄弟去的,就可以了,至于其它的,日子还长着呢。”

“哥,我没有你冷静,我一定要揍他一拳出气。”多铎使劲甩开多尔衮的拉扯,将阿巴亥的遗体平放好,两步窜到阿敏近前,在他来不及躲闪的时候,狠狠一拳锤在他的鼻子上,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多铎的拳头。

“啊——啊——”阿敏鼻子发热发胀,手指擦擦流出的血迹,狞笑道“多铎,我体谅你丧母之痛,不想同你一般见识,这一拳我阿敏记下了。”

多铎红着眼睛,看着拳头上的血迹,慢慢的擦在了素色的孝服上,格外的显眼,他仿佛阎罗王一般,尚且稚嫩的脸上透着狰狞凶狠,目光仿若利剑直刺阿敏,无所畏惧的上前两步,狞笑道“你待如何?阿敏,我多铎同样会铭记这事,同样饶不了你。”

“多铎。”多尔衮起身拽住弟弟,同样神情悲愤,却很平静的说道“二贝勒,老十五还小,你别往心中去。”

“哥。”多铎并不领情,怒目看着多尔衮,身子颤动,眼里透着失望,沙哑的说道“你难道忘了额娘是被他勒死的?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你可是额娘最疼爱的儿子。”

多铎的指责仿佛重拳一样砸在多尔衮的胸口,他又能怎么样?他们兄弟手中没有一分的力量,只能看着额娘殉葬,虽然皇太极得到汗位,可是阿敏他们四人并坐,权力并没有减少,若是他们起了别的心思,到时自己兄弟三人会更艰难,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随阿敏冲锋陷阵,死个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多尔衮深深的明白,此时他们兄弟已经不是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儿子,抬起手臂‘啪’的一声,出乎众人意料的狠狠抽了多铎一个耳光,多铎的脸上印上了青紫色的手印,捂着脸颊,呆呆的看着多尔衮,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你竟然打我,哥,你竟然能为了阿敏打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在闹什么?”皇太极心中明镜一样,从头看到尾,此时却诧异的微拧着眉头,好像对眼前的事一无所知,眸光偶尔停住在多尔衮的身上,幽暗深不可测,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按父汗遗命,送大妃阿巴亥殉葬,随侍在父汗身侧,十五弟一时激愤,受不了才会同阿敏争执起来。”代善出言打了圆场,海兰珠挣脱开皇太极的手,缓步的走到了已经气绝的阿巴亥身边,见到她脸上不甘心睁着控诉的眼眸,心中一凛,缓缓的半跪下来,手停顿一下,缓缓放在阿巴亥的眼眸上,让她闭上眼,轻声道“安排棺木,同先汗合葬。”

“喳。”随从此时反应过来,按照海兰珠的吩咐去安排棺木,多铎冷静下来,身子慢慢的发软,跪坐在地上,离着半跪的海兰珠仅仅一步之遥,满身的悲痛无处发泄,眼中蓄满的泪水仿若江河决堤,染湿了他的衣衫,呜呜低泣声震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多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你哭出来反而好,省的闷在心中伤身子。”

海兰珠并没有回头看多铎一眼,声音仿若微风吹过,奇迹的让多铎躁动的心宁静下来,仿佛回到了那个下雪的夜晚,她也是在自己最狼狈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出言安慰他,多铎擦净眼泪,别扭心性发作,倔强的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