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走了过来,扶起海兰珠,轻责道“地上凉,你身子本来就没有痊愈,可不能再招了寒气。”

“大汗,我——我——”海兰珠咬咬牙,自知理亏的微微垂下脸颊,低声道“阿巴亥大妃应该同先汗合葬的。”她同样清晰的记得,努尔哈赤的大妃阿巴亥,并没有享太庙,这也是多尔衮心中的一根刺。

皇太极并没有多言,拍了拍海兰珠的肩头,回过身面向阿敏,一把拉住他的脖颈,眼里闪动着怒气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斥责道“为何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让阿巴亥大妃殉葬?就是父汗有这个旨意,也要看到十四弟十五弟的面子,怎能趁我不在就率性而为?”

“皇——大汗,这不是——”皇太极的目光更加的阴冷,阿敏缩了缩脖子,咽下了剩下的话,心中有些委屈,这不也是你的意思吗?怎么都冲着我来?难道我就这么的好欺负?挨了多铎一拳还不够,你还——哪怕心中再不满,阿敏知道此时只能认错,不能反抗皇太极,垂头丧气道“先汗这道命令我曾经亲耳听见过,就连大贝勒也听过,是不是?”

在阿敏的祈求目光中,代善眼睛眯了一下,上前将阿敏从皇太极的拉扯下解救下来,侧身仿佛保护阿敏一样,挡住了皇太极迫人的目光,开口说道“我当初听见父汗说过这话,我们身为子侄怎么能不遵从?大汗,不用多虑,十四弟十五弟会想通的,不会损害咱们的兄弟之情。”

一副长兄的做派让皇太极眼底泛起一丝的不悦,暗自弹了弹手指,这大汗当得还得受点委屈,淡然的说道“二哥说得也有道理,只是——”

皇太极透着几分关切的看着多尔衮和多铎,遗憾的说道“若是我在场,怎么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原本我打算让阿巴亥大妃去父汗守灵,那也是伺候父汗,全了他们情意的法子,可是——唉——”

皇太极无奈的叹气,多尔衮嘴唇微颤,仿佛找到了依靠一样,眼里透着感激和信赖,低低的唤了一声“八哥。”

“十四弟,父汗一直看重你,莫要辜负他的期望。”皇太极重重的拍拍多尔衮的肩头,海兰珠暗自感叹,皇太极能杀出重围,夺得大汗之位,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就这份演技,在现代都能拿奖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初掌宫闱

随着汗位的最终确定,阿巴亥的殉葬,这场努尔哈赤灵柩前的闹剧彻底了结,场中的众人此时仿佛才记起悲伤来,个个抹泪,悼念已经逝去的努尔哈赤。

按照海兰珠的吩咐,又备下两口棺木,分别装着阿巴亥和德因泽的遗体,安放在努尔哈赤的灵柩旁,共享来人的吊唁。不管是四人并坐还是四大贝勒共同主政,皇太极都是名正言顺的大汗,那海兰珠自然就是大妃,皇太极忙于稳定八旗,处理因为努尔哈赤突然病故带起的事端,平稳大金的朝政,因此努尔哈赤的丧葬事宜就落在了海兰珠身上。

“这事你看着办,若是觉得累就让哲哲她们帮你一把,别累坏了自个儿。”皇太极见到海兰珠的脸色并不是透着健康的红晕,心中也有些担忧,海兰珠轻轻的摇摇头,嗓音沙哑“我还能坚持得住,哲哲福晋她们也该接到消息,一会儿我还要出宫一趟,当场我带人出府,让管家封闭了整个贝勒府,现在也应该重新安排一下了。”

皇太极点点头,他虽然心疼海兰珠,可她既然是自己的大妃,这些事就得她来做,信任的低言“宫里的事不急,处理完父汗的丧事再说。”

“皇——”海兰珠看了一眼四周,拉了一下皇太极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也要注意一些,我看着大贝勒不见得就会服气,阿敏又被多铎凑了一拳,心中正憋着火气莽古尔泰也不见得就是老实的,还有——”

想了片刻,海兰珠望进皇太极的眼底,犹豫的说道“你若是要用多尔衮他们,阿巴亥必然得同大汗合葬,这你也要心中有数。”

皇太极脸色阴沉,海兰珠瞥了一眼跪在阿巴亥灵柩前烧纸的多尔衮,他身边跪着的是布木布泰,而激愤的多铎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接着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想额娘会明白的,大汗,你总有一日会给额娘最尊贵的名分,她会等到那一日的。”

皇太极的脸色稍霁,手掌搭在海兰珠小巧的肩头,暗哑的重复“额娘?你今日叫她额娘?”

“我是她的儿媳,为何不能叫额娘?”海兰珠仰头,皇太极勾起唇角,目光灼灼的看着海兰珠,“你可知道,除了当着父汗的面,你一直都是称他为大汗的,可是你今日叫额娘,海兰珠,我心里高兴,额娘性子柔顺和蔼,她会喜欢你的。”

海兰珠微微有些愣神,皇太极不提她也没有细想,好像真如他所言,对努尔哈赤除了那次册封大福晋之外,从来没有唤过父汗。

“你说的我明白,忍一时之气,我还受得。”皇太极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莽古尔泰和阿敏仿佛左右护法一样,随着他离去,代善若有所思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海兰珠,才摇头离去。

“大妃,您看如何安排?”此时汗宫的管事才敢上前,努尔哈赤病故,阿巴亥殉葬,整个汗宫一时群龙无首,治丧的事情又多又杂,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叫什么?在宫里负责何事?”海兰珠掩藏起疲倦,此时还不是她歇着的时候,一会各府的福晋们都会进宫吊唁,臣服于后金的蒙古诸部得到消息,也会派人来,兴许大明也会派人来借吊丧的名义打探虚实,只是不知道来人会是谁?是袁崇焕吗?

海兰珠暗自摇头,对于袁崇焕这个悲剧的历史人物,她真的很想见一见,可是却知道袁崇焕应该不会来,一是努尔哈赤是被红衣大炮所伤才会病逝,二是身为辽东巡抚,他没有大明皇帝的命令,根本不得离开宁远城,若是他现身后金,那大明无孔不入的锦衣卫,东厂西厂不会放过他的,更何况还有党争攻讦,袁崇焕还真是不容易见到。

“奴才萨尔多,是宫里的总管。”

海兰珠回神,淡笑道“汗宫我并不熟悉,你找一个无人居住的偏殿,把宫里有脸面有差事的管事嬷嬷都叫来,我有话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萨尔多脚步轻快急冲冲的下去安排,他明白若是想保住他的地位,只能听从海兰珠的调遣,争取成为她的心腹奴才。宫中的风向变了,他也见到了皇太极对海兰珠的宠爱,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海兰珠看着大殿里只剩下寥寥不多的几人,那些八旗的佐领都被皇太极叫走议事,显得有几分空旷,布木布泰低泣的声音更加的清晰。海兰珠捏了一下额头,此时才明白顶多大的名头就得负担多大的责任,这些琐事她真的不想管,只想哄着布布做米虫,可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布木布泰妹妹,你擦擦眼泪吧,阿巴亥大妃更希望你照顾好多尔衮。”海兰珠缓步上前,将手帕递给哭泣的布木布泰,于情于理她这种场面话都是要说的,哪怕她心中不喜欢,这就是身份地位的束缚,海兰珠现在已经不是恣意张扬的海澜,而彻底的融入到这个时代,海兰珠也有些恍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本性会不会随着生活在这个时代,而消失不见。

“姐姐,我——”布木布泰仰头看着身上透着尊贵的海兰珠,心中更是酸涩,长长的睫毛微颤,改口道“不,大妃。”

海兰珠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并没有回应她的话,她到这来的目的,就是有话同沉默无言身上透着浓浓哀怨以及一抹愤恨的多尔衮说。

“十四阿哥,大汗有意让阿巴亥大妃同先汗合葬。”海兰珠透过刚刚皇太极的谈话,明白皇太极一定会让这一步,哪怕将来再找回来,此时也会让步,他心中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四人并坐,共掌权利,恐怕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甘心的。

“多尔衮叩谢大汗。”多尔衮转过身子,单膝跪地叩拜,脸上闪过感激信赖,以及臣服,若是皇太极在会觉得满足吧,可海兰珠却心中发寒,多尔衮一日之间成长了好多,垂着的眼帘,也遮挡不去他的心思,往日骄傲飞扬的已经逐渐转为内敛谦卑,他明白此时最大的依靠就是有心用他分化阿敏等人权利的皇太极。

“十四阿哥莫要如此。”海兰珠手臂有些僵硬,后金风气开放,就是搀扶多尔衮也是无碍的,可海兰珠虽然有着现代的灵魂,但对于一些男女之防她比这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的保守,既然她嫁给了皇太极,要求皇太极只有她一个女人,那她自己同样也会做到,甚至一丝的好感都不会给别的男人。

“妹妹,扶十四阿哥起来。”布木布泰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搀扶起多尔衮,海兰珠的目光落在并排放着的三口棺木上,轻声说道“这不是大汗的恩典,这是阿巴亥大妃应得的。”

轻柔的话语若微风一般拂过多尔衮伤痕累累的心,他怔怔的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海兰珠,刚刚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眼前回闪,她领兵冲进大殿,兴许她就是皇太极安排的最后一招,可就一名女子而言,她当时的样子,多尔衮是忘不掉的,在他们同别人争执厮打的时候,只有她注意到了自己额娘睁着的双目,记得让人安排棺椁,这一切让多尔衮有几分汗颜。

“十四阿哥,你还是要多注意身子,阿巴亥大妃也不想看着你弄坏了身子,”海兰珠向布木布泰点点头,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去,在她认知里,自己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 尽了大妃的职责罢了,至于多尔衮怎么想她根本就不会费那多余的心思。

“爷。”布木布泰轻声唤回多尔衮望着海兰珠背影的身影的心神,多尔衮喃喃自语“风过是否无痕?阿玛,儿子终于懂了。”

好啦海兰珠刚刚跨出大殿的门,正撞上小跑而来的萨尔多,他的脸上全是汗水,海兰珠唇边含笑,柔声问道“出事了?”

“啊?”萨尔多显然见到海兰珠也很吃惊,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喘着粗气道“没有,奴才只是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不用这么着急,喘匀了气再说,我并不是不讲情面的人,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海兰珠明白他的心思,能在宫里当总管的人,自然都有些本事,哪怕是后金也一样。

她很少进宫,知道的人也不多,更没有什么可用的,若是像皇太极所言让哲哲她们帮衬,海兰珠可不放心,还是掌握在自个儿手中的好,一个贝勒府就争斗不已,若是这些女人进了宫,野心也会大的。

“多——多谢大妃体恤奴才。”萨尔多眼里透着惊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得了大妃的信任?躬身道“奴才将人安排在不远处的侧殿,请大妃移步。”

海兰珠在他的引导下向侧殿走去,貌似寻常的问道“听你讲话,很有条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进宫当差几年了?”

“回大妃的话,奴才的娘是汉人,所以奴才略略懂得几个汉字。”萨尔多偷瞄着海兰珠,暗自观察她的神情,见没有一丝的反感,才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家里还有几个同父的兄弟,娘亲病逝之后,奴才就——找了门路进了宫,算算年头也有个八九年了。”

海兰珠自然晓得萨尔多的酸涩,他的娘亲也应该是掠夺来的奴隶,像他这样人在后金也会很多,既不同于正宗的女真人,也不会溶于汉人,身份尤为尴尬,海兰珠岔开话,问起了别的事情,萨尔多显然想要表现他的能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是让海兰珠对汗宫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也方便了她行事。

第一百九十章 回到府中

在侧殿,海兰珠安排好治丧的事,她对于女真人本来的那些治丧规矩知道的并不太清楚,所有很少指手画脚,自有懂得规矩的管事嬷嬷做主,海兰珠也只是简单的了解一番,轻声慢语的交代两句,争取说到点子上,让旁人不敢小视也就知足了。

遣散了众人,海兰珠胳膊拄着椅子扶手,手指轻按着两侧的额头,疲倦之感更重,萨尔多见海兰珠身边并没有随侍的丫头,眼珠机灵的一转,少刻功夫端来温热的茶水,低声道“大妃,您先用茶。”

海兰珠有些发愣,白瓷刻花的茶盏里面是正宗嫩绿的茶叶,开口道“你怎么晓得我偏爱茶水?”

“奴才只是听说过大妃的事,您虽然不常出门,可是您在盛京城很有名望,每次出行的梳妆打扮佩戴的首饰,就连汗宫里的侧妃庶妃都打听呢,而且您对汉人奴隶的善意,奴才心中感激。”

海兰珠见萨尔多红了眼圈,虽然不见得是十成,但也有八分真心,宽着茶叶,闻着清晰的茶叶味儿,她还是不太有把握喝进去,毕竟萨尔多对她来说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是否忠诚,还要再看看,海兰珠身处汗宫,会小心谨慎,不会轻信旁人。

“刚刚那几个管事嬷嬷,我看着她们都挺有规矩的,是阿巴亥大妃调教的?”海兰珠淡然的问道,位主汗宫,就要消除阿巴亥的影响,将她的人都调开,省得她留下的势力同多尔衮他们牵扯上丅,海兰珠可不想宫中的事,被多尔衮知道,或者将来利用上。

“回大妃的话,圆圆脸庞斜眉入鬓的那个嬷嬷,在阿巴亥大妃那很有脸面,在汗宫里也很有身份。唇边有颗美人痣的,也是她的心腹,其余两个都很是宫中的老人,也很本分。”

萨尔多将那些嬷嬷管事如数家珍一样一一道来,海兰珠用茶盖儿遮挡,茶水碰唇,点头道“真是好茶,难为你了,记得这么清楚。”

“大妃喜欢,是奴才的荣幸。”萨尔多更加的来劲,海兰珠觉得他还真是擅长打探消息,而且条理非常清楚,几句话就能将这个事情说得明明白白,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还是很有用处的。

“萨尔多,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海兰珠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沉静无波的眼眸看着萨尔多的反应,萨尔多面露狂喜,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多谢大妃厚爱,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

“起来,起来。”海兰珠抬抬手,随即起身,抚平了披风的褶皱,吩咐道“你先留在宫里,看着灵堂的事,我还得去安顿贝勒府,接大汗的其他福晋入宫哭灵,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一切平顺如常,不出任何的乱子。”

“喳。”萨尔多知道这是海兰珠给他的第一个考验,就是使尽浑身的力气也不能让大妃失望,跟着大汗宠爱的大妃,才是最好的出路。

海兰珠带着几名侍卫出了汗宫,翻身上马,范礼已经被皇太极调走,应该会得到重用吧,这也是他应得的,能得到皇太极的信任,将来也更好行事,海兰珠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黄昏夕阳下的汗宫,以后那就是自己生活的地方了,地位越来越高,享受也越来越好,可是纷争也会越来越多,这是不是就是有得有失呢?大妃,后金的大妃可不是好当的。

打马返回贝勒府,府门前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人的监视,叫开了府门,管家迎了出来,脸上有既有悲切却透着更多的欣喜兴奋,这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给大福晋——”停了一下,行礼更加的恭敬,“给大妃请安。”

“免了吧。”海兰珠轻轻的一马鞭搭在他的后背上,反倒让管家心里一暖,这根本就是没有把他当成外人,低声禀告“大妃,府里一切都好,各位福晋庶福晋都按您吩咐,没有走出房门一步,只是在主子得到汗位的消息传来时,才聚集到您的院子,这也是喜事,奴才也没拦着。”

“都到了?”海兰珠微微颦眉,布布可是婴孩儿,有乌玛在应该会没事,虽是如此想,海兰珠的脚步也不由得更快,不早日见到儿子平安,她是绝不会安心的。

当她走进屋子,神态紧张中透着兴奋的女人慌忙起身,眼神炙热中饱含着一分期盼的看着海兰珠,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确实的消息。

“格格,奴婢哄着小阿哥,他已经熟睡了。”乌玛听见外卖呢的动静,从东屋中走出,自然明白自己的主子在担心什么,跳开帘子,海兰珠隐隐见到小床上儿子熟睡的模样,长出一口气,向乌玛点点头,示意她辛苦了。

“大福晋,听说爷——他是大汗了?”已经被贬为庶妃的叶赫那拉不改脾气,别人尚没有开口,她反倒说了先,海兰珠解开披风,乌玛上前接住,走到了主位坐了下来,芸娜端上来茶水,海兰珠抿了一口,润润喉咙。

“八旗共议四贝勒得登汗位,你们都回去收拾一下,稍后进宫哭灵吧。”

“这是真的?”叶赫那拉一脸的惊喜,众人也都露出喜色来,“我就说爷是有大福气的人,贵气袭人,早上喜鹊——”

“叶赫那拉庶福晋,你要慎言。”海兰珠出言警告,她可不想让她说出不孝的话来,就是高兴皇太极登上汗位,在努尔哈赤刚刚病逝的时候,开心外漏并不适合,轻咳两声,目光透着一抹的告诫,“一会各府的福晋都会进宫,你们最好小心一些,虽然他是大汗,可却是四大贝勒共同主政,这一点你们要心中明白,若是你们哪个说错了话, 我立下的规矩不是摆设。”

“是。”众人压制住兴奋,垂头敛眉,恭敬的应道,其实除了哲哲意外,这些女人可不见得懂共同主政之言,她们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皇太极成了大汗的事情上,皇太极登上汗位,她们也会更尊贵。

“散了吧,一会一同进宫。”海兰珠想要趁着此时喝点药,小歇一会,回到府中,她才明白自己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众人散去,一身素衣的哲哲反倒上前,关切疼爱的看了疲态尽显的海兰珠一眼,叹气道“听说你带人出府,我这心就一直悬着,见到你平安归来,才好一些,姑姑虽然比不得你有本事,可也应该能帮衬上一把,姑姑嫁到府里要比你早,各府的福晋也都了解,姑姑实在舍不得你如此劳累,若是伤了身体,就不说姑姑,就连爷——大汗也会心疼的。”

“我还应付得来,需要您的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海兰珠脑袋一蹦一蹦的疼痛,实在是有些不耐烦,若不给她找点事做,还会添麻烦,想了片刻,海兰珠扬眉笑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有件事要您来做,等到进汗宫再说吧,我先去看看布布,您也早点收拾东西的吧,省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海兰珠没有再给哲哲面子,起身离开待客的地方,哲哲眯着眼睛,嘴角露出一分的苦笑,望着海兰珠的背影,眼眸中极快的闪过愤恨,狰狞,眨眼就消失不见,微微垂头,有些丧气委屈,仿佛她的好意被海兰珠误解了一样,神情更加的落寞,缓缓的向外走去。

哲哲刚刚跨出房门,就听见东屋里传来稚儿的清脆的声音“啊呜——娘——额——额娘。”

这声音让哲哲仿佛被雷电袭击到一样,直挺挺的身子僵硬,目光也有些发呆,脖子控制不住的转了方向,望着被帘子挡住的东屋,虽然她看不见,却能听到海兰珠欣喜的声音,“布布,乖儿子,再说一遍,叫额娘,叫额娘。”

“额——额——”显然他的发音很不准确,可是还是能听清是额娘这两个字,哲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收回了迈到门外的腿,想要去看看,乌玛此时却挡住了她行进的道路,低声道“哲哲福晋,您还是请回吧,您也瞧出来,格格很是疲劳,更何况格格的全部注意了都在小阿哥身上,若是对您疏忽了反而不好。”

“乌玛。”哲哲喃喃的轻唤,过了一会,方擦擦眼角,眼里压制不住的羡慕,轻笑道“叶布舒这才几个月,就会说话了?可见是个聪明的。”

“那是格格教养的好,您不晓得,格格多疼爱小阿哥,从他出生,一切的事都是格格亲自动手,还给小阿哥讲故事,做图画等等,那些个门道让奴婢大开眼界呢,小阿哥本身就聪慧,再加上格格悉心教导,自然开口早一些。”

乌玛其实也很羡慕,虽然自己的儿子虎头虎脑很可爱,出生也早两个月,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开口说话,她也暗自学习海兰珠的法子,可还是不太得门路,乌玛本身见到汉字就头疼,更别说教儿子了。

虽是如此,纳兰铁成可是很喜欢儿子,总是抱着他说儿子像他将来也是条汉子,乌玛身上洋溢出来的幸福满足,更刺哲哲的眼。

哲哲转身像逃离险境一样离去,眼角渗出的泪珠被微风吹干,儿子,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儿子,恐怕不会再有了,难道她就做不得额娘?哪怕她现在能生,皇太极若是不让她伺候,哲哲又怎么会生出儿子来?哲哲紧咬着嘴唇,目光坚定而执着,她不会轻易就此服输,海兰珠,我们走着瞧。

第一百九十一章 灵堂闹剧

东屋里,海兰珠抱着刚刚学会说话的儿子,很是激动,没有当过母亲的女人永远也不知道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凝视着布布天真可爱的笑脸,海兰珠身上的倦怠好像都少了两分,她将布布小手轻轻的咬住,逗得他咯咯的笑个不停。

“格格,看样子小阿哥还是更喜欢见到你。”乌玛送走哲哲,挑帘进屋,就见到海兰珠斜歪在炕上同布布玩笑着嬉闹着,不见刚刚的那分疲倦以及隐隐浮现的哀伤和无能为力。

“布布,一会记得要叫阿玛,阿玛,知道吗?”海兰珠轻抚怀中儿子的头发,他若是此时开口说话,皇太极也会高兴的吧。

“听说阿巴亥大妃———”乌玛见海兰珠脸色一变,摇头说道“奴婢不该提起的,格格,奴婢只是担心您才会说起这事来。”

“乌玛,你不晓得当时场面的惨烈,我虽然没有看着她殉葬,可是多铎的仿佛野兽的愤怒,以及多尔衮难以压制的悲伤,就全都明白了,也——”海兰珠抓着布布的小手,拇指轻抚他的手背,低声叹道“无论阿巴亥犯了多大的错误,还是醉心于权势,她对儿子的疼爱维护是值得敬重的。”

“小玉儿格格没有进汗宫吗?”乌玛低声问道,海兰珠头向后仰,枕着舒服柔软的垫子,手臂圈着布布,她手上戴的月白石手串显然吸引了布布更多的注意,不停的用小手拨动着,海兰珠将手串摘下来,放在布布的小手中,布布笑得更灿烂,漆黑圆溜溜的眼眸透着好奇,看了半晌,歪着小脑袋,想要尝尝味道,就往口中送。

海兰珠顾不得回乌玛的问话,直接截住了,轻责道“这可不行,布布,这个是首饰,不能吃。”

“啊—啊—”布布不甘心的叫着,海兰珠很是坚决,这个毛病可不好,等到他走的稳了,这种什么都想尝一尝的习惯是在是太危险了。

“不行,布布,你要记得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吃的。”海兰珠将手串扔得远一些,儿子的眼中随着手串的落地慢慢的蓄满泪水,张嘴就想要哭泣,海兰珠轻轻的弹弹他的脑壳,不改决心“你可不能为这点事哭泣。”

“格格,小阿哥不会懂的。”乌玛捡起手串,放在梳妆盒中,布布虽然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己母亲不悦还是能感觉得到的,抽抽小鼻子,含着眼泪,蹭进海兰珠怀里,撒娇诉委屈般的呜呜叫着。

海兰珠轻拍他的后背,说实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儿子,这方面对她来说一点经验都没有,若是采用古代人的方法,她又觉得有些落后,可是现代时她本身就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结婚多年,兴许是由于同肖逸聚少离多,一直没有怀孕,虽然也陪着好朋友去过早教学校,可她也就是凑热闹去了,有些东西看过就忘记,弄得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儿子,不过,她倒是记得家中的藏书中有过记载,好像中国古代就有早教一说,所以古时的手法也不见得都不好。

布布扭动着小身子,随着海兰珠的爱抚,张嘴打了个哈气,伸着小胳膊,长长的睫毛下垂,慢慢的闭上眼,小脑袋枕在海兰珠的胸前,咕噜咕噜了两声,应该是困了,不一会就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海兰珠怕再吵醒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直起身子,将儿子安置在怀里,轻轻的摇了两下,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为了他,自己也得坚持下去。

“格格,还是交给奴婢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晚上还要进宫的。”乌玛轻声轻脚的上前,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安睡的布布,海兰珠目光柔和,轻轻摇头,低声道“不,我喜欢哄着他,看着他平安的成长,再累也值得。”

哪怕再舍不得儿子,总有离别之时。

天色擦黑,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乌玛想要点燃蜡烛,海兰珠抱着儿子身子靠着垫子打着瞌睡,乌玛守在一旁,担忧打盹的海兰珠会将布布摔了,看了一眼眼睑下透着淡淡青色的海兰珠,虽然不忍也只能唤醒她。

“格格,格格,您该进汗宫了。”

海兰珠猛然清醒过来,眨眨眼睛,见到怀中的儿子一切无恙,睡得很安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几分自责的笑道“我竟然也睡熟了,亏着有你看着,我真怕把布布摔了。”

“您将小阿哥抱得很紧,奴婢想要上前接过小阿哥,都不好用力呢。”

海兰珠淡淡的笑笑,叹气道“他是我儿子,宁愿我受伤,也想要他平安。”将布布小心的放在乌玛铺好的小褥子上,布布由于离开海兰珠的怀抱,拧了拧淡淡的眉头,小嘴蠕动两下,表示抗丅议,海兰珠安抚的轻拍两下,垂下脸庞,嗅到他淡淡的奶味,觉得很是温暖,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他出生在一个乱世,将来兴许还有汗位,不,皇位之争,天真无邪是最要不得的。

海兰珠放开布布,对他的教育绝对不能放松,也不能过分的保护,让他失去成长的机会,在大树下的小树,永远都不可能长成独立的苍天大树。

“乌玛,你看着布布,我只相信你一人。”海兰珠拉着乌玛的手不放心的交代,府中的人虽然都会进汗宫,布布身边没有留下可信的人,海兰珠绝对不会放心,起码在他成长懂事之前,必要的防护一定不能放松。

“格格,您放心,奴婢不会让您失望。”乌玛伺候海兰珠整理衣衫,重新梳洗,海兰珠已经是大妃,佩戴的首饰在此时更应该慎重尊贵,挑了几只攥着珍珠的银簪子,戴好白色绒花,显得成熟许多,隐隐透着一分的贵气。

海兰珠并不算太喜欢这样的装扮,可是处在她那个位置,不能可着心意来,起身拍拍温热的脸颊,乌玛将汤药递上“格格,用一些吧, 晚上夜风更凉,您更要小心。”

仰头将汤药用尽,海兰珠嘴中全是苦涩的味道,乌玛拿过装着蜜饯的罐子,海兰珠摆手道“不用,这点苦还是能受的,有时尝到苦处,比说不出来的苦味更容易忍受。”

找出一件稍厚一些的披风,海兰珠整理好一切,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自己院落,来到府门口,皇太极的女人们都已经到场整装待发,她们的身上虽然穿着素服,头上也没有名贵的首饰,脸上更不会擦脂抹粉,可是海兰珠却觉得这些人要比过去更顺眼,她们的眼中那份压制不住的喜悦,使得她们更有精神,更漂亮上两分,她们都醉心于皇太极登上汗位给她们带来的荣耀。

“给大妃请安。”众人见到海兰珠屈膝下拜,海兰珠点点头,管家亲自牵来骏马,问道“您还是骑马?”

“嗯,这样更快一些。”海兰珠翻身上马,马鞭落下,“走吧,进宫。”率先打马离去,一道白色的倩影远去,众人神情各异,叶赫那拉氏撇嘴道“我也骑马去。”

管家比较为难,低声劝道“外面风大,您还是坐马车的好。”叶赫那拉不甘心的咬着嘴唇,她虽然莽撞但并不糊涂,刚刚也只是气话而已,她什么都比不过海兰珠,这种要求只能换来众人的嘲笑。

“叶赫那拉庶妃,同我共乘一辆马车可好?”哲哲含笑的拉着有几分尴尬的叶赫那拉,安慰的笑容更重“大妃那是有事,若不然以她的性子还是更喜欢坐马车,她恐怕还羡慕咱们来着呢。”

旁边的人迎合几句,纷纷上了马车,这府门口的尴尬算是揭过,同乘一辆的马车的哲哲和叶赫那拉到底谈了什么,海兰珠不得而知,可当她赶到汗宫,再次步入已经布置好的灵堂时,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怒火中烧,本来安顿好的祭祀用品混乱不堪,周围的各府福晋虽然都在劝说着,可是眉眼间却露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态。

“小玉儿,你给我住手,这是先汗的灵堂,不是你十四阿哥府。”海兰珠高声喝道,小玉儿才停手回头,望着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马鞭的海兰珠,她已不见往日骄傲中透着的善意,俏面如冰雕,双眸中闪动着咄咄的寒意,黑色的马鞭攥在手中更多了几许的威势。

刚刚还热闹的灵堂由于海兰珠的到来,彻底的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夜风吹动着招魂幡的响声,以及烧纸盆燃纸的声音,门口的风吹过,带起了几片燃尽的纸灰。

众人默不作声,微微蜷首,她们都已经听闻海兰珠曾经调兵冲进汗宫,心生敬佩,而且此时她是大妃,自然要行礼,不知谁起了头,“给大妃请安。”“给大妃请安。”彼此起伏的声音,缓和了灵堂的那分寂静凝重。

海兰珠迈步走近,身后的斗篷随着她身子的移动旋起,水果、点心等物散落于地,甚至还有落在地上的烛台,很是狼狈,海兰珠眉头拧得更紧,高声道“萨尔多,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惹得十四阿哥大福晋如此生气。”

萨尔多额头全是汗水,跪伏在海兰珠脚边,不知晓如何开口,刚刚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小玉儿冲进来之后,一切就失去了控制,磕头道“大妃,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原来如此

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灵柩前的这场闹剧,是很让海兰珠没脸的事,毕竟她刚刚成为大妃。她又一向同小玉儿亲厚,可是从头看到尾的众人更感兴趣,她是会偏向小玉儿还是偏向刚刚被打得布木布泰,那可是她嫡亲的妹妹。

当初小玉儿闯进灵堂时,布木布泰正在同众人说话,被怒气冲天的小玉儿拽了过去,争吵了两句,在众人的注视下,小玉儿竟然打了布木布泰一个耳光,就听见她愤怒的说道“你竟然敢打晕我?带人出府,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福晋吗?”

随后便推搡起来,她们二人打翻了供桌,祭品纷纷散落于地,众人各怀心思的劝解,使得场面更加的混乱,见海兰珠进来才见消停。

海兰珠看了一眼四周有心看热闹的人,心中憋着一股火气,更有一分无奈,这固然是让她丢脸的事,可是影响最大的还是小玉儿,她虽然在回科尔沁待嫁一年,使得她们的关系疏远了一些,但毕竟有从小的情意在,海兰珠总是不忍心让直脾气的小玉儿吃亏,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训斥两句,沉着脸开口说道“小玉儿,这是灵堂,你和布木布泰起争执,也要分清地方,你们身为儿媳,不思为先汗尽孝守灵,竟然还敢打闹起来?”

“姐姐,不——大妃,这不关大福晋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布木布泰跌坐在地上,发丝散乱,脸上的掌印很清晰,甚至就连嘴角都有些淤青,双目红肿,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很是心疼,对行凶的小玉儿更是多了几分的不满。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起来。”海兰珠并不喜欢布木布泰这副样子,脸上透着一分的不耐烦,苏沫尔上前搀扶起自己主子,海兰珠也不想让布木布泰占了便宜,轻声说道“布木布泰妹妹,你先别哭,扶着你家大福晋先回去,她脾气秉性刚烈的很,有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