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面色一僵,愤恨的摇头,“不用您的好心,我们府里的事情,大妃不用操心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插手你府中的事,小玉儿,我明白的告诉你,你怎么对待布木布泰或者多尔衮的其他女人,那是你的事情,我永远不会插手。当初我就曾经说过的,说话办事要看场合,显然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海兰珠说完这话,扭头不去看小玉儿。吴克善的福晋——自己的嫂子低垂眼帘坐在那,这一切她应该是看到了,布木布泰受的委屈,她兴许会哥哥说起。虽然哥哥他们更在意自己,可是布木布泰始终也是寨桑的女儿。

“大妃。”布木布泰感激的低泣。海兰珠连连摆手道:“布木布泰福晋,你千万不用如此,从那封书信之后,你在我眼中也就是多尔衮的福晋而已。”

众人吃惊的望着一脸平静的海兰珠,那封信?这是什么意思?眼里探究的渴望更重,因为一封书信,就断绝了姐妹情谊?布木布泰眼圈泛红,手指甲在掌心划出红痕,明白海兰珠这是在提醒她。布木布泰咬着牙,蹦出一句话来:“是我对不住大妃。”

“你明白就好。”海兰珠一眼都懒得看她,拉着自己的嫂子问起乞颜氏的状况,并让她明日再进宫叙旧。海兰珠觉得还是要把布木布泰的事情告诉给吴克善知道,省得让他觉得自己不顾姐妹之情。

“怎么了?看着你不太舒服。”皇太极侧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海兰珠,随后瞟了在她旁边的众人一眼,警告威严的目光让她们心跳加快,纷纷低头,不敢面对皇太极的目光。海兰珠轻轻拍拍他的手,扬眉笑道:“没事,你别吓她们,我只是觉得有点闷罢了。”

“放手,放手。”就在此时传来舞女的惊呼,海兰珠凝眉望去,一名喝得醉醺醺的部族首领拉住场中的舞女意图不轨。海兰珠轻声问道:“他是谁?”

“科尔沁属部之人,非要随着你哥哥前来盛京。”吴克善的妻子抢先开口。海兰珠按住皇太极的手,大殿里慢慢的寂静下来,众位旗主贝勒都望向海兰珠,是她制定的不许在酒宴之上调戏舞女的规则,是不是会为了科尔沁的人破坏?而且那人据说还同赛桑沾点亲戚关系。

海兰珠星眸含笑,低声对旁边的吩咐两句,乌玛点头离去,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先放开她?”

“呃。”男子抬头望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海兰珠,喝得发木的脑袋混浆浆的,勉强维持着神智,大着舌头说道:“大妃,呃,堂妹,只是一名舞女,您赏给我得了。”

乌玛返回将鞭子递到海兰珠手上,海兰珠平静的笑道:“既然你要请赏,那我成全你。”

话音刚落,海兰珠的眼底锐利突现,扬起手中的鞭子,精准的抽在了他的胳膊上,男子吃痛的松手,这一鞭子抽醒了他的醉意。海兰珠并没有停手,接连抽了几鞭子。大殿里鞭影闪现,无论是旗主贝勒还是蒙古首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执鞭的海兰珠,这手法着实不错,看来科尔沁的格格是得罪不起的。

皇太极端着酒杯身子靠在椅背上,眼中含着一丝的回味,唇角上扬。呼啸的鞭声让他想起初见海兰珠之时,拔刀斩杀海东青,在他通报姓名后还敢向他抽鞭子,更何况眼前的人了。皇太极抿了一口美酒,眯起眼睛,若是自己拉拢的部族首领,海兰珠恐怕会有点顾虑,不会这么直接。

阿敏此时觉得下身疼痛,他也想起海兰珠当时那一脚来,望了一眼四周越发兴奋的众人,阿敏撇撇嘴,难怪自己被海兰珠揍了之后这些人总是旁敲侧击的询问。看笑话,或者说看海兰珠收拾别人,确实蛮过瘾的。

“大妃饶命,大妃饶命。”男子躲闪着鞭子,向吴克善发出求救的信号。吴克善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皇太极拉住海兰珠的手臂,轻声道:“好了,为了一个混人累坏了自个儿,本汗会心疼的。”

海兰珠停住了手,‘嗖’的一声收回鞭子,向四周望了一圈。抽鞭子也是运动,海兰珠的脸颊染上了绯红,更显得娇艳上几分,平顺气息之时,衣衫被撕扯的有些不整的舞女突然跪地,含泪道:“叩谢大妃为奴婢做主,叩谢大妃。”

分散开的十余名舞女全都跪地拜谢,海兰珠胳膊僵硬,心中泛起一分的难过,她虽然有心怜悯她们,可是却无力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们既然已经沦落为舞女,这恐怕兴许就是她们的宿命,自己之所以挥鞭子,主要缘由也不在她们身上。

皇太极觉察到海兰珠不自然,抬眼望去,愧疚在她的眼里一闪而过,对舞女的拜谢仿佛不敢承受一样。海兰珠沉声说道:“你们起来,我这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们才会出手惩治此人,我定下的规矩必须得遵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一点很重要。众位旗主贝勒叔伯兄弟,你们可曾明白。”

“是,大妃。”众人齐声喝道,海兰珠此时才露出一分的笑容来,随即隐去,轻启朱唇说道:“哥哥,图谢国汗吴克善。”

吴克善低垂着眼帘,让旁人不晓得他的心思。布木布泰更是目光咄咄,难道海兰珠也要惩治吴克善不成?那可是最疼爱她的哥哥。

第二百九十章 刚柔并济

随着海兰珠的话音落地,大殿里响起了抽气声,大妃鞭抽无理之人,他们并不感觉意外,可难道还会牵扯到吴克善身上?海兰珠对吴克善的兄妹之情,他们也都明白的,更何况吴克善也为了大妃掏心掏肺,先有硬抗林丹汗之子硕塞王子,后有血战突破袁崇焕设下来的防线。最关键的是,若不是科尔沁如今的强大,海兰珠的大妃之位又怎么会稳如泰山?大汗皇太极怎会疼宠她如斯?

吴克善身子明显的一震,并没有抬头,缓缓的站起身来,绕过面前的条案,一步一步的走到大殿的中央。被海兰珠鞭笞的男子惴惴不安的低声唤道:“堂哥,我——我——”

吴克善抬起一脚踹在了男子的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拍了拍衣袖,沉声说道:“谁是你堂兄?你,你该死。”

向旁边的随从递了一个眼色,自然有人上前将他拉出大殿,吴克善此时才抬头望着看不出波澜的海兰珠,缓缓地单膝跪在地上,认罪一般的垂下脑袋,“大妃,是我的不是,没有管好他,请大妃降罪。”

疼爱她的兄长跪在自己面前,海兰珠控制住想要后退的身子,眨去眼里的异动,平静无波分不出喜怒的说道:“你是我哥哥,更应该以身作则。此番朝见大汗,竟然带着这样的混人来盛京?你是科尔沁将来的首领,识人不清这怎么能成?”

“大妃教训的是。”吴克善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掌扶着青砖,身子仿佛强忍着怒气一样的颤抖,低声回道:“我让大妃失望了,请大妃处罚。”

那冰冷的话仿佛利剑一样刺入海兰珠的心窝,将娇嫩的唇瓣咬出血丝来,拿着鞭子的手臂微不可见的颤抖着,迟迟的举不起来,可是为了科尔沁将来安稳,必须要做。哥哥,原谅我!海兰珠眼里染上一丝的决绝,猛然挥手,鞭子高高的扬起,仿佛顷刻间就会落在吴克善的身上。

皇太极此时抓住海兰珠的手臂,海兰珠眼光一闪,心中放松了少许,借着他的手劲还是让鞭子从吴克善身边落下,‘啪’的一声抽在了地上。

吴克善头皮一麻,抬头仿若不认识一样看着海兰珠,眼里透着难掩的失望,随后带着一丝的嘲讽轻言:“谢大妃手下留情。”

海兰珠垂下了眼睛。皇太极搅住了身子微颤的海兰珠,看着吴克善,又看看吃惊的众人,能察觉到他们的惊愕、不敢置信,不止他们,就连皇太极也很吃惊,可近在咫尺的皇太极自然能察觉出来挺直腰站立的海兰珠身上透出来的哀婉。

“吴克善,识人不清很容易误事的。”皇太极缓缓的说道:“你先起来吧,大妃她——她也是为了你好。”

海兰珠睫毛轻颤,咬牙坚持着,不敢看吴克善一眼,勾起唇角,“吴克善,你叩谢大汗吧,若是你——再有今日之事,这一鞭子就不会落在地上了。”

“谢大汗。”吴克善挺起胸膛,感激的看了皇太极一眼,沉默无言的回到座位上。大殿里的气氛很是尴尬沉重,诡异的情绪流淌着,皇太极一手揽着海兰珠,一手举起杯盏,高声道:“大妃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现在是大金国,更应该遵守规矩典制,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内政上,政令统一才能使得大金长远。”

“谨遵大汗命令。”众人郑重的起身,不管怀有怎样的心思,面向皇太极俯首称臣,偷瞄着海兰珠的目光里含有一丝的不同来。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就连亲生哥哥的面子都不给,要小心为上。

在皇太极的授意下,岳托等人落座后就活跃着尴尬的气氛,又有人帮衬着,使得场面不再那般的凝重,重新恢复了热闹,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明道不白的异样。

“海兰珠,你这是何苦?”皇太极攥紧海兰珠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海兰珠虽然面容同往常一样,甚至眼里嘴边都含着笑容,可是在明媚的笑容中却有着难掩的苦涩,这也只有对她知之甚深的皇太极能感受得到。

冰凉潮湿的手心传来皇太极的体温,海兰珠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低声说道:“哥哥会原谅我的,对不对?皇太极,他会原谅我的?”

“会的,吴克善他会明白的。”皇太极不忍心海兰珠这副脆弱无依的模样,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厚唇轻扫过海兰珠光洁的额头,安抚一般的说道:“你永远是吴克善最疼爱的妹妹。”

海兰珠轻嗯一声,将脸埋入到皇太极的胸膛里,缓缓的阖上眼睛,弯出一分自嘲的笑意,她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的脆弱,只是——此时她却必须如此,否则又怎么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一切皇太极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是心疼自己怀中的人儿,公平吗?不公平,谁让他是大金汗王,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海兰珠又怎么会不小心?科尔沁是皇太极的助力,同样也是他需要防范的部族,这一点海兰珠一清二楚,刚柔并济,才是上策。

吴克善喝着闷酒,有心人想要上前,都被他用冰冷的目光挡回去,一会功夫,他的眼里就有了几分的醉意。多铎过来拉住吴克善拿着酒杯的胳膊,低声说道:“你醉了。”

吴克善醉意朦胧,诧异的看着多铎,没料到上前之人会是他?冷笑道:“我没醉,你闪开。”

“你真的在责怪大妃?”吴克善听见这话,手臂一僵,多铎的目光有着一丝明悟,吴克善低声说道:“多铎,这事你管不了,我心中有数的。”

多铎松开手,坐在吴克善身边,同他对饮起来,旁边的人更是吃惊不小。多尔衮拧紧眉头,自己的弟弟这事弄得哪一出?

布木布泰偷瞄被皇太极抱在怀里的海兰珠,眉头蹙得更紧,暗自盘算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缘由?难道海兰珠真的不管科尔沁了?她就如此自信吗?这其中的诡异,让布木布泰的心思无法用在别处。

“大妃都敢向吴克善世子挥鞭子,若是再违抗她立下的规矩,肯定得不了好处的。”

不知谁说出这话来,凡是听见的人都纷纷点头称是,对海兰珠断绝同布木布泰的姐妹情谊有了更深层的认识,看着布木布泰的目光透着探究,难道她破坏了规矩?到底是冒犯了大妃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酒宴之后

酒宴上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了从头看到尾的苏氏眼中,她望向海兰珠的目光里有沉思,更有一分欣赏,摩擦着酒盏的杯沿,低声叹息:“她果然不是一半之人,难怪能坐到大妃的位置。”

“阿妈,您不觉得她太过薄凉吗?那可是她嫡亲的哥哥,我——”在苏氏锐利的目光下,娜齐格停住了口,小声地辩解道:“她可是图谢国汗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当着这些人的面一点情面都不留,让国汗的面子往哪摆?又如何能服众?”

“蠢,愚蠢之极。”苏氏脸色一变,心中纳闷,她也是认真的教养了娜齐格,可是她却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是方法错误?“吴克善是大妃的亲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有如此强势的大妃在,谁又敢小看吴克善?更何况他本身就是有本事的,就是因为功劳太大,大妃才故意压了压科尔沁的风头。”

娜齐格听得云里雾里,苏氏重重的叹气,朽木不可雕也!低声道:“回去我再同你细说,你只要记得看看大妃是如何做的?要想抓住爷们的心,光光会吟两首诗词是远远不过的。”

娜齐格装作很认真地点头,其实根本就没往心中去。若她也是科尔沁的格格,大汗当初就不会轻易的将她送给阿敏了,她只是喀尔喀小部族首领的女儿,又没有像吴克善那般有本事的哥哥,在她的眼里这方是海兰珠得宠的关键。

苏氏善于察言观色,在细微处能察觉到旁人的心思,这也是她能活下来的关键。娜齐格这么明显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猜不透?苏氏默默地叹气,自斟自酌饮起酒来,眼角的余光见到神情莫测的布木布泰,稍稍有几分晃神,仿佛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她同自己还真像呢!不过,她比自己要更有运气。

挥鞭之后的海兰珠,再也兴不起同人说话的兴致,也不能光看着喝闷酒的吴克善,沉默了下来。皇太极见状,也没什么话可说,结束了酒宴,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携着海兰珠离去。

众人神情各异地散去,吴克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他是唯一一个能歇在汗宫待客院落中的蒙古首领,随从扶着他回到了歇息的院落里,刚刚推门进去,就见到屋子烛火明亮,在烛火下人影晃动。吴克善醉眼朦胧中露出一丝笑意来,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随从身上,打了一个酒嗝,“妹妹,我料想你一定会来,只是没料到大汗会在此时让你过来。”

“哥。”海兰珠从暖炕上起身,小步地来到吴克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都不晓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若是不如此,怎么能对得住旁人看戏的心思?”吴克善揉着脑袋。海兰珠用力地扶着他坐回炕上,递上来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愧疚的说道:“哥,对不住,我——我不是——”

吴克善抿了一口醒酒汤,晃了晃发沉的脑子,将手掌搭在海兰珠的肩头按了一下,沙哑的说道:“你说黄盖会责怪周瑜吗?妹妹,哥哥今日才明白,你的大妃当得有多难?!以前还以为你嫁进了福窝里,有大汗的宠爱,谁还敢对你不敬?没料到——唉,你不仅要掌控宫闱,还要为科尔沁操心,是哥哥没用——”

“不许这么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海兰珠低声反驳,眼底荡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来,“哥,科尔沁是我的娘家,有你们在,我做这些都是应当的。更何况,若是没有你们,又哪有我海兰珠的今日?”

“妹妹。”吴克善同海兰珠相视一笑,刚刚在兄妹之间的隔膜渐渐地消失不见,反而更亲近上几分。海兰珠坐在吴克善身边,抬手按摩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哥,若没有大汗拦着,那一鞭子恐怕就真的抽在你身上了。”

吴克善觉得海兰珠按过之后脑袋清醒不少,侧过身,仿若在海兰珠未出嫁时一样捏住了她的鼻子,低笑道:“就是真的抽上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是蒙古汉子,还怕这点疼痛?”

海兰珠侧过头躲闪着,不依不饶地说道:“哥,你的习惯何时能改?”

吴克善得意的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胆子捏大妃的鼻子的,想当初布木布泰——”吴克善止住了脸上的笑容,叹气道:“布木布泰她——”

“她说了什么?”海兰珠轻声问道。吴克善摇摇头,“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不说也说了。”

海兰珠继续按着吴克善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哥,本来这事我是不想说的,可我更不想你们误会,亲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哥哥,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当然是相信你了。”吴克善没有一丝的犹豫,自己两个妹妹的性子,他又怎么会不晓得?!阖眼问道:“她做了什么?”

“勾引皇太极。”海兰珠吐出这几个字来。吴克善身子一僵,随后跳了起来,站在地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勾引大汗?这——这——”

海兰珠先是肯定的点头,随后眼神黯淡下来。吴克善焦急的说道:“妹妹,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太过意外了。咱们虽然也有这风俗,可是多尔衮还没——”

吴克善攥住了海兰珠的手,重重地叹气道:“我明白了,大汗的地位,才是布木布泰有此心的缘由。现在她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何当初没有嫁给大汗?她看出了大金的强盛,却也没有瞧出大汗和多尔衮之间的差距来,下错了赌注;现在想改变,却也来不及了。”

“哥哥,我始终记得她是我的妹妹,可是我无法原谅她勾引皇太极,以后我只当她是多尔衮的福晋。”海兰珠坚决的看着吴克善,将自己的心意说得一清二楚,“我晓得我此举会让阿妈伤心,但是我——”

“海兰珠,我们明白的。”吴克善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安慰地笑道:“你永远是科尔沁最尊贵的女儿,而是我吴克善最疼爱的妹妹,任何人都没你来得重要。海兰珠,你要记得,当初是你赞同我训练铁骑;是你冒雨寻药救了我的性命;是你在我彷徨的时候安慰我;是你位居大妃之时还惦记这科尔沁的安危,为了科尔沁的将来,不惜背上薄凉的名声。”

“哥哥,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海兰珠笑着摇头,仿若撒娇一般,“其实我只是想树立大妃的权威,看他们谁还敢小瞧我?!”

吴克善自然明白海兰珠不愿居功的心思,她从来就不在意这些,就是如此才让皇太极放不下的吧。

“阿妈那我会明说的,我们都知道你心眼小得很。”吴克善调笑道,这个妹妹的醋意可是很大的。海兰珠脸色微红,挑眉道:“反正我不想皇太极找别的女人,谁都不行。”

“也就大汗宠着你。只是海兰珠,你也要心中有数,这种独宠不一定能持续一生,男人都是贪新鲜的,哥哥怕你到时伤心。你是大妃,又有两个儿子在,再加上科尔沁,谁也不会威胁到你大妃的位置。”

海兰珠淡然一笑,不想同吴克善说起自己和皇太极惊世骇俗的约定,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吴克善还欲再劝,可又不想海兰珠忧心,皇太极对自己妹妹的疼宠,他看得清楚。更何况,海兰珠从那日大病痊愈就明白得很,恐怕也不用自己操心,只要自己能保住科尔沁的实力,那海兰珠就会安枕无忧。

“妹妹,你的意思是,大汗用兵林丹汗之后会削弱科尔沁的实力?”吴克善的声音压得很低。海兰珠转了转眼眸,同样低声道:“帝王心术,大汗的目光绝不仅仅是在一统关外上。当初咱们先祖做到的事,他同样想做到。”

称帝?独占中原?吴克善的脑门冒汗,看向海兰珠的目光更加复杂。凤临天下的皇后命格,这不都是印证了大祭司的断言吗?

“剿灭林丹汗之后,大汗会用平衡之道,科尔沁只能收敛锋芒,遵从他的命令,否则——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兴兵科尔沁?”

“不会的,大汗是喜欢你的,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吴克善面露凝重。海兰珠自嘲地笑道:“哥哥,我并没有本事让他放弃江山。而且,你难道忘了叶赫老女之事?努尔哈赤不喜欢东哥吗?最后不还是让叶赫部实力大损,再也无法同他争锋,大汗的生母可是叶赫的格格。”

“我明白了。”吴克善郑重地点头。海兰珠拉住自己哥哥的手,轻声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皇太极的目光不会在蒙古草原,而是在大明身上。他恐怕会用平衡之策,让诸部实力平衡,或者在诸部中制造矛盾,这就是帝王心术。”

海兰珠见天色不早,再留在此处,皇太极那也不好交代。整理了衣衫,低声道:“银杏树可以活好久,不惧怕电闪雷鸣,是因为它的根深深地埋在土壤里。只要有粗壮的根在,又何必在意土面上的东西?”

吴克善思索片刻,郑重地点头,大声笑道:“妹妹,你快回去吧,省得大汗等着急了。”

海兰珠一翻眼睛,带着一丝羞愤地跺脚离去,轻哼道:“哥哥,不理你了!”

待随从重新将房门关好,吴克善躺在暖炕上,手掌拍着脑袋,想着今天的一切。原来越往后走越不容易,越是荣耀越出不得一丝的差错,科尔沁最近确实有点得意,难怪海兰珠会在此时挥鞭子,自己也要收起骄傲之心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喜欢和爱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雪地上,映出耀眼的银色,海兰珠披着长垂于地的斗篷,走在回自己院落的道路上,揉了一下冻得发红的脸颊,长出一口气。话已经说开,在吴克善的心中并没有留下芥蒂,这比什么都重要。

海兰珠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已经升上半空中的明月,对于吴克善的感情,恐怕要比寨桑等人来的更亲近,而且海兰珠也能感觉到吴克善对自己的真心实意,他始终当自己是妹妹,这份兄妹之情尤其让海兰珠想要珍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海兰珠眼里划过对现代的思念,不由得记起那个梦境来,自己现代的父母哥哥也还好吧?思念确实很痛苦,她宁愿让自己的现代亲人忘记她,只要自己记得他们就好了。

“若是按阴历计算的话,今日竟然是我的生日呢。”海兰珠眨了一下眼睛,那些有些模糊不清的庆生记忆重新的清晰起来。游乐园、电影院、西餐厅——那些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每次拉着肖逸却西餐厅都会很费劲,他会让外国侍者端盘子,还拉着人家强辩着中西之道,当时觉得很丢脸,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是那么的怀念。

“傻瓜。”海兰珠轻声嘟囔。沉浸在回忆中的海兰珠并没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所以当她被人来住揽到怀里的时候,多年的戒心让她身体比思维更快,胳膊肘抬起,击向后面人的胸膛。

“海兰珠是我。”皇太极无奈的声音响起。他刚刚在远处看着海兰珠独自一人站在月光下,那么的孤独脆弱,虽然在笑却透着浓浓化不开的忧伤以及一丝的怀念,皇太极虽然好奇她在想些什么,可是更想将海兰珠抱在怀里,驱散她的忧伤,让她的脸上重现骄傲明媚的笑容。

海兰珠的胳膊被皇太极抓住,才明白自己的那防身术对皇太极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应付,以前皇太极是让着自己,不忍伤到她的吧?轻声道:“你这么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你该罚,海兰珠,连我你也分不清?”皇太极揽住海兰珠的腰肢,将自己身上披着大髦衣衫的扣子解开,包裹住紧紧贴在一起的二人,“还是你认为如今还有人能有此胆子,敢于冒犯大妃?”

温热熟悉的怀抱让海兰珠的身上一暖,轻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蒙古首领齐聚盛京,再加上酒宴刚散,谁晓得他们会不会借酒生事?”

“汗宫可不是他们久待之地,谁敢再违背大妃海兰珠立下来的规矩?”皇太极唇角上扬,有些规矩就连他都没有想到,可是海兰珠却提前做了。低醇的笑声响起:“敢向本汗亲自册封的国汗挥鞭子的大妃,一般的人更不会放在眼中。”

“你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却还笑我?”海兰珠恨得牙有些痒痒,直接捏住皇太极手背上的皮肤,一掐一拧,皇太极挑起浓眉,这疼比抓上一把还厉害,可是见到海兰珠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也就随她去了。

皇太极的反应让海兰珠也没有了继续掐下去的兴致,松开手哼道:“皮糙肉厚。”

“海兰珠,你刚刚在想什么?”皇太极扭过海兰珠的身子,让她面朝着自己,双臂环住的娇躯紧贴着自己的身子,眸光里闪过探究,微微低头同海兰珠额头相抵,轻声道:“还是吴克善说了什么?你为何那般的悲伤?”

长睫微颤,海兰珠根本没有想到皇太极会出来寻她,更没料到他会看出自己的悲伤来,到底该怎么说呢?海兰珠很是犹豫,皇太极撞了一下海兰珠的头,沉声道:“既然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总有一日,我会让你自愿的说出来。”

海兰珠缓缓的阖眼,双手环住了皇太极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里,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压低声音道:“皇太极,你知道吗?今日是特别的日子呢。”

“怎么特别?”海兰珠的依恋让皇太极刚刚泛起的一丝不悦消散,海兰珠翘起脚尖,凑到皇太极耳边轻吐气息:“是海兰珠的重生之日。”

皇太极疑惑的问道:“为何这么说?何为重生?”

“是她想明白该做什么?什么该放下?该站在谁的身边,或者说该喜欢什么人?以前的记忆虽然不会消失,但是现在站在这的只是海兰珠。”

每个词都听得懂,可是皇太极觉得连在一起听就不明白了。海兰珠猛然推开发愣的皇太极,向前跑了两步,拉开五六步的距离,回头笑道:“海兰珠该喜欢什么人,皇太极,难道你不想知道?过了今日,恐怕再听到也不容易了。”

说完这句话,海兰珠向前轻盈的跑去。肖逸,对不起,你忘记我吧,在这里我也有了喜欢的人,皇太极用他的强势,难得的忠诚唯一,毫无顾忌的宠溺,不管我承不承认,在我心中都印下了无法消失的影子。

皇太极回神迈开大步追着海兰珠,须臾片刻,就重新将海兰珠打横抱在怀里,自信的低笑道:“除了我皇太极,还有谁能让你动心动情?”

“自大。”海兰珠笑弯了眼睛,伸出胳膊抱住了皇太极的脖颈,话语仿佛微风一般的拂过,“皇太极,我喜欢你,这一生只会喜欢你一人。”

皇太极身子一震,原来这些情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动听。皇太极想要吻上海兰珠的嘴唇,他一丝尚存的理智提醒他这是在外面,不能做的太过分,迈开大步急速的向屋子里走去,他想要抱海兰珠,只要抱着她一人足矣。

火热的交缠,在情最浓之时,传来皇太极暗哑的低咛声:“海兰珠——我——放不开你,同样也——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并不懂得,只是此生,我明白恐怕再也放不开你。”

海兰珠轻嗯了一声,更紧的贴近皇太极,仿佛蔓藤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低声道:“我会让你懂得什么是喜欢的。皇太极,我一定会让你明白的,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很舒服。”

情事过后,皇太极沉沉的睡去,而海兰珠由于心中有事,虽然身子疲倦,却并没有睡熟。侧着头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太极,无声的叹息,为了将来,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让皇太极陷得更深,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喜欢离刻骨铭心的爱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皇太极,会不会爱上你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美人之谋

一连几日,海兰珠在汗宫里召见安抚远来的蒙古各部首领夫人,同她们聚在一起谈笑着。哪怕很辛苦很不耐烦,也得让这些夫人感觉到自己的善意,这也算是替皇太极笼络这些蒙古部族。

日头偏西,海兰珠终于送走这些笑得很满意的夫人,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望了一眼四周尚未撤去的绣墩,散落在桌子上的果皮。虽然她们也遵循皇太极的命令,不带香囊见海兰珠,可是人多,空气就显得很浑浊,夹杂着浓浓的脂粉味。海兰珠揉着脑袋,轻叹道:“把帘子撩开。”

“是。”乌玛忙示意婢女按命令行事,并又让人收拾桌子等物,轻步走到海兰珠面前,关切的说道:“格格,您去躺一会吧!看这光景,大汗也得晚归,不是说同众人商量建立蒙八旗吗?”

海兰珠点点头,扶着乌玛起身,难掩倦色,“也不晓得她们何时才能离开盛京?这些女人怎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就没有停嘴的时候。”

海兰珠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本来就不甚喜欢热闹,更何况她们说的话题都是鸡毛蒜皮家长理短之事,更是不感兴趣,可是又不能不听,还指望着从里面探听点什么来呢!大妃也是不容易做的。

回到里屋,海兰珠打散了头发,躺在暖炕上。这些天她忙着接待这些夫人,两个儿子也只是匆匆见了几面,闭眼问道:“布布他们如何?”

“格格,您就放心吧!小阿哥已经在开始练习骑射了,大汗专门给他找的能骑善射的人,至于阿尔萨兰阿哥,这——”

乌玛有些为难,她也对阿尔萨兰的懒惰没有一点的法子,借着给海兰珠盖被子的机会岔开话道:“格格,您看喀尔喀首领的病有救吗?若是救不回来,那苏氏岂不是成了寡妇?难怪旁人都说她命硬。”

“也不晓得生的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难道没请大夫?”海兰珠随口说道。她对于苏氏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总觉得苏氏并不是简单的人,若她的男人真的死了,她的命运还真不好说,只要回到喀尔喀蒙古草原,苏氏一定是殉葬的命。

乌玛见到海兰珠疲倦,不再多说话,轻步地退了出去。可是由于苏氏的事情,海兰珠虽然困倦,却也睡不熟,半梦半醒之间,总是记起今日听来的事情。莽古尔泰去探访过,他对苏氏的兴趣可是不小,只是据说苏氏严声地拒绝,一心伺候身患突发病症的喀尔喀首领,这点倒是让旁人说不出什么来,那些对苏氏颇有意见的夫人们也无法在这上指责她。

海兰珠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锦被滑下,迷蒙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悟,眉头皱得更紧,轻声嘟囔道:“怎么会那么巧?若真是天花,恐怕这事就麻烦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