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脸色微红,却固执的撇嘴道:“算你识相。”那副娇嗔不满的样子,让皇太极心疼中透着几许无奈,哄着累了一日的海兰珠入睡。皇太极望着怀里的人儿嘴角露出来的甜蜜幸福,心中有感,直到今日他才完全的将海兰珠抓到手中,让她不再偶尔流露出一抹皇太极不理解的思念和迷蒙,甚至是那分刻在骨子里的不安以及难掩的戒备。

让人印象深刻的封后大典之后,再次传来让所有人震惊不已的消息,沉寂多年的大妃——不,是皇后海兰珠再次有了身孕,绝对惊掉许多人的下巴,纷纷嘀咕着:“你说皇后娘娘这是什么命格?怎么好事都是她的?多年不孕,偏偏赶到此时,这——难怪被称为长生天最宠爱的女儿。”

皇太极正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崇德元年,大清这个朝代出现在历史中。皇太极为开国皇帝,追封努尔哈赤为太祖,追封自己的额娘叶赫那拉氏为皇后,至于努尔哈赤的元妃以及殉葬的大妃阿巴亥,他提都没有提,仿佛她们二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也没有让她们二人享太庙,受后人的供奉。

海兰珠有心劝说一番,可是见到皇太极固执的眸光,心中怅然,对皇太极的任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从后抱住了他,低声说道:“额娘会高兴的,皇太极,额娘会以你为荣。”

天下侧目的登基大典之后,皇太极并没有停下四处征战的步伐,虽然他不再亲征,可他亲自册封的那些旗主亲王并没有闲着,多尔衮、多铎以及豪格,纷纷依命领兵出征,用武力压住了由于林丹汗败亡而出现混乱的蒙古诸部,扩大了大清的领土,也使得雄踞中原的大明侧目。崇祯皇帝再次将目光投向关外,密令总督洪承畴、山海关总兵因力抗皇太极救父而扬名的吴三桂监察皇太极的一切动向,崇祯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而大明国内,因为连年的天灾以及沉重的赋税,使得民不聊生,反抗朝廷的义军揭竿而起,李自成经车箱峡重挫明军后名声日盛。

相比较大明的混乱,盘踞关外不停扩张的崇德皇帝皇太极施政起来就颇为的顺手,仿照明制设立六部,重用汉臣,为了安抚蒙古诸部,皇太极接连册封了几名公主,嫁给部族首领,使得蒙古诸部被他牢牢的拴住。而作为皇后的海兰珠的娘家科尔沁,不止最先归顺大清,又屡次立下大功,皇太极自然不会亏待,力排众议,册封赛桑为亲王,立吴克善为亲王世子,并厚赏了乞颜氏,却出乎众人意料的拒绝了恒郡王叶布舒同科尔沁的联姻,使得众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关雎宫内,乞颜氏望着已然显怀的海兰珠,犹豫了好半晌,开口问道:“皇上是如何想的?怎么能拒绝联姻?这其中是不是有——”

海兰珠轻抚着突出的肚子,眼里透着喜悦平静,不在意的说道:“阿妈,这事不怪他,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乞颜氏停了这话,更是吃惊不小,自己的女儿一向都很精明的,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刚想仔细询问,吴克善放下茶盏,笑道:“妹妹曾经同我说起过这事,其实布布那小子就是不娶科尔沁的格格,难道我还能亏待了他?”

“可是,可是,皇上拒绝了联姻,咱们科尔沁的脸面上——现在好多人都私下议论着科尔沁呢。”

作为传统的女人,乞颜氏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的这两个女儿在想些什么。海兰珠和吴克善相视而笑,海兰珠靠在乞颜氏怀里,压低声音说道:“让他们说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科尔沁失去一些无上大雅却备受瞩目的东西更好。”

“听妹妹的话准没错。”吴克善拍着脑袋,眼里透着一分的信服,大笑道:“虽然皇上绝了此番我主动提出的联姻,随后不就厚赏了阿玛?不就是扫点面子,被皇上,呃,自己的妹夫拒绝了嘛——”

“阿妈,你打我?”吴克善捂着脑袋,乞颜氏收手,轻责道:“那是皇上,是大清的皇上,你可得把皮给我绷紧了,不许没大没小的。一个不谨慎,龙颜震怒,连累了你妹妹。”

“皇太极不会为这点小事动怒的——”还没等海兰珠说完,乞颜氏直接捂住她的嘴,眼里的担忧更重,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也糊涂起来?皇上的名讳也是你叫的?那是皇上,皇上。”

“阿妈,您说得对,是皇上。”海兰珠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认错,“我们再也不敢如此无礼,请阿妈放心。”

乞颜氏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这双儿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抚摸着海兰珠细腻的脸颊,“我也不是胆小,只是你们不明白老话说得天子一怒横尸遍地,我们乞颜一族当初也是为大元朝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后来不也——这些教训都是代代相传下来的,本来以为用不上,也就没同你们兄妹细说,没想成——”

乞颜氏眼里透出得意,知足的接着说道:“我的女儿是皇后了,这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阿妈,您放心,我会一直是他的皇后。”海兰珠在乞颜氏怀里蹭了蹭,吴克善见气氛有些沉重,笑道:“这点我信,阿妈,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那是将妹妹放在了心尖上,天下无妃,遍观史书,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在我耳朵印象中,没有人——”

海兰珠抬手用点心堵住吴克善的嘴,脸颊染红,“胡说,大明的一个皇帝就做到了。”

吴克善吞下点心,扬眉调笑道:“那关雎宫呢?”随即摇头晃脑的吟起了诗经,海兰珠眼里透着羞涩的喜悦,作势要打吴克善,“哥哥你——你笑话我?”

“停下,停下,海兰珠,你可不许动,小心动了胎气。”乞颜氏慌忙抱住海兰珠,训斥道:“你可是双身子,千万大意不得,这一胎,我还指望着你再给我添个孙子呢——”

乞颜氏见海兰珠发呆,停住了口,懊悔的说道:“海兰珠,旁人的议论你别往心中去,她们那是嫉妒,你这次定能再生个小阿哥的。”

“阿妈,我们是真的想要女儿,我这次一定是女儿。”海兰珠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次同上两次一点都不一样,定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儿。而且我脸色这么好,皮肤又细腻得很,还爱吃辣的,有经验的嬷嬷都说这次一定是女儿,阿妈,听她们这么说,我高兴的不得了。”

“好好好,是女儿,是女儿,海兰珠,你别乱动了。”乞颜氏抓住海兰珠,吴克善仔细地看了一眼海兰珠,恍然大笑:“难怪刚刚来时,见到那些亲王福晋说你此番怀的是女儿,你那般高兴,我还正奇怪着呢!皇上也是如此,原来你们有这个心?”

海兰珠甜蜜的一笑,得意且信心满满的挑眉,“那是当然,他也是喜欢女儿的。”

“皇上真的这么想?不会是——”乞颜氏还是不大放心,在她的印象里还是生儿子更保险。

“阿妈,这个女儿我们盼了好久了。”海兰珠靠在厚厚的垫子上,低垂下眼帘望着凸出的肚子,“女儿真的盼了许久了。”

乞颜氏察觉到海兰珠有些困乏,扶着她躺下,轻声道:“歇一会儿吧,我给你弄点你爱吃的。”

海兰珠缓缓的合上了眼,不大一会就睡着了。吴克善扶着乞颜氏悄声出门,在回廊下,乞颜氏低声问道:“皇上真的想要女儿?”

“您是没瞧见,只要别人说妹妹这胎是女儿,皇上那嘴都能裂到天上去——”

乞颜氏再次狠掐了一下吴克善的胳膊,“不许没有尊卑,皇上可以疼海兰珠,可是咱们终究差着一层呢!儿子,你可要记住,咱们不是你妹妹,你若是真心疼爱你妹妹,更要谨守本分,万不可对皇上不敬。”

“阿妈,我晓得了。”吴克善郑重的点头,随即笑道:“还有一件趣事呢!皇上闲下来时,经常拉着刚刚添了女儿的大臣仔细询问他们福晋有身子时的症状,同妹妹的情况一项一项对比,我看皇上比妹妹还上心。昨儿皇上召见我,议事之后闲谈间,皇上得意的大笑这次一定是小公主呢!”

吴克善靠近乞颜氏,低笑道:“您不晓得,皇上就连小公主的名字、公主的封号都拟定好了,还给儿子看了呢!”

“这就好,这就好。”乞颜氏放心的拍着自己儿子的胳膊,轻声说道:“若我看,你妹妹这一胎也是女儿。”

“那是,十个人看过,九个人都说是女儿。”吴克善搀扶这乞颜氏离去,讨论着该给海兰珠的女儿准备什么礼物。

第三百六十三章 接二连三

八月桂树飘香,晚风卷起飘落的桂花瓣,带出阵阵的暗香,而在碧蓝无云的天边,映出几道火红的霞光,落日的余晖倾洒在汗宫,使得亭台殿阁渡上了一层淡金色光芒。

“皇太极,我怕——我不要再生了,不生了。”甜软带着一丝哭声的声音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海兰珠手抓着皇太极,低声控诉:“这次要不是女儿,我饶不了你,皇太极,你说这次是不是女儿?”

“是,是,一定是女儿的。”皇太极低声安抚着,脸上也带出一丝的尴尬来,看着海兰珠的样子,想到海兰珠总是出乎意料之外,也不大敢确定,连忙往回找:“你不是就要临盆了吗?到时就知道了,还疼吗?”

“疼,疼死我了,可是我心更疼。”海兰珠愤恨的看着皇太极,出气一样捶着他的胸膛,“都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皇太极哪怕是声威赫赫的皇帝在海兰珠面前也摆不了架子,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更是以让海兰珠出气为目的。

“皇阿玛,儿子看额娘这次一定会生妹妹的。”身袭宝石蓝的袍挂、身高大约六尺左右、面容俊朗、下颚处隐隐有泛着青色胡子茬的青年手牵着四五岁的幼童走进。

“叶布舒,你给我闭嘴。”海兰珠眉头紧皱,凶悍的回头看着儿子,“你的话,我是不信了,上次你怎么说来着?”

叶布舒摸摸鼻子,笑道:“额娘,我知晓你嫉妒了,不就是我昨日添了长女吗?你不也是说过,这生女儿都是一批一批的,最近亲贵中可是没少添女儿,也许您这胎也是呢。”

“住嘴,你给我住嘴。”海兰珠心中恼火,可是由于阵痛却用不上力气,只能依靠着皇太极,“叶布舒,你是不是皮痒痒了?竟然敢来调笑我?”

皇太极忍住笑意,义正言辞的说道:“叶布舒,你先带你弟弟出去,省得气到你额娘。”

“额娘,您是不喜欢我们吗?”此时叶布舒旁边的小男孩嘟着小嘴,担忧的上前拉着海兰珠的衣襟,“额娘,常舒会乖乖听话,额娘。”

“没有,没有,额娘没有不疼你们。”海兰珠顾不得阵痛,轻抚着儿子的小脸,安抚的说道:“你们每一个都是上天赐给额娘的宝物,额娘都喜欢,都喜欢的。”

“常舒和弟弟也喜欢额娘。”儿子用小脑袋蹭着海兰珠的手心,讨好的说道:“妹妹,儿子也想要妹妹,不过。”

常舒的小脸淡淡的眉毛紧皱,看看海兰珠马上就要临盆的肚子,低声道:“三哥(阿尔萨兰)和二哥刚刚还说,您这辈子就别想生女儿了,您的命格好,就是生儿子的命——呜呜——”

“额娘,你别听小四胡说,我们没有这么说过的。”叶布舒捂着弟弟的嘴,向已经接近暴怒边缘的海兰珠挤出讨好的笑容,“额娘,其实旁人都是羡慕您的,五年生三子,绝对——”

海兰珠立眉拿起旁边的软枕扔到了叶布舒的头上,中气十足的怒吼道:“我五年只生了两个儿子,这胎是女儿,女儿。”

皇太极拍着海兰珠后背,安抚道:“别气,别气,不是女儿又怎么样?咱们继续生,总有女儿的——”

感觉海兰珠身体一僵,皇太极解释道:“这话不是你在常舒出生后说得吗?海兰珠,我们总会有女儿的。”

海兰珠推开皇太极,躺在了床上,有些欲哭无泪,思绪回转到当时生常舒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女儿的,自己也满心期待,可是却生出来个儿子,虽然有些丧气,但是她那时立下豪言壮语,不生出女儿来,就不放齐。可是老天显然没有再站在她这边,隔年之后再次生出个儿子高赛来,而这次五年内第三次怀孕,海兰珠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总觉得应该是女儿,可是——

“疼,好疼,皇太极,我要生了。”

皇太极连忙起身,抓着诲兰珠手,“没事的,一会就过去了。”

“不是女儿,我也不再生了。”一次次生产的痛,让海兰珠实在是没有信心坚持了,尤其是这次,其实皇太极不晓得,海兰珠却知道其中的凶险。

皇太极连连点头,心疼的擦着海兰珠额头上的汗水,低声说道:“放心,这次一定是女儿的。”

“请皇上移驾。”旁边全力准备好一切的嬷嬷上前说道:“皇后娘娘,这是要临盆了,皇上您不能在此的。”

海兰珠推开皇太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恬静的笑容,“出去吧,我没事。”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带着儿子们出门,产房的门缓缓的关上,“皇阿玛,额娘会没事的。”

皇太极的目光仿佛能透过门看到里面呼疼的海兰珠,轻拍了一下身边儿子的肩膀,“叶布舒呀,你不懂,你额娘早就说过,女人生子如过鬼门关,她生常舒的时候还好,可是到高塞,她整整疼了一日才——朕怕这次——”

叶布舒年轻的脸上也透出担忧来,“皇阿玛,额娘会没事的。”

皇太极不在言语,背着手沉默的站在那,仿佛往日一般沉稳内敛,身上的皇帝气势很足,可是随着日头完全落山,点燃的火把将院落照得仿若白昼,而海兰珠呼疼的声音虽然越发的尖利,听起来却底气不足,皇太极眉骨挑动,语气里透着焦急“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何这么疼?”

叶布舒抱着弟弟,阿尔萨兰也赶了过来,低声问道:“二哥,怎么会这么久?”

产房门打开,丫头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伺候生产的嬷嬷额头见汗,来到皇太极身边,跪地道:“皇上,娘娘这一胎恐怕不好,胎位不正,十分的凶险,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皇太极脸色一白,低喝道:“你说,朕让你说话。“

“一尸两命。”嬷嬷只能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来,皇太极身体颤抖,一尸两命?他会失去海兰珠?不,不行,多年的相守朝夕相伴,海兰珠已经仿融入到他的骨血里,他不能没有海兰珠。

皇太极一脚踢开挡路的嬷嬷,吼道:“闪开,你们给我闪开,我要看海兰珠。”

“皇上,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被皇太极踢得吐血的嬷嬷顾不得擦嘴上的鲜血,抱着皇太极的大腿,苦求道:“这不行的,产房是不洁之地,您是天子,不能进去的。”

“闪开,你们都给朕闪开,皇后要是出了事,朕诛你们九族。”旁边伺候的下人纷纷上前,阻挡皇太极,哭喊道:“皇上息恕,皇上息恕。”

被前仆后继的人阻挡,皇太极双目赤红,仿佛索命的阎罗,沙哑的说道:“你们谁敢阻拦朕,朕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众人纷纷叩头,皇太极终于甩开了众人,迈步冲到了产房门前,海兰珠沙哑的声音传出来:“皇太极,你不许进来,不许。”

“皇阿玛,额娘没事,她还清醒着,她没事。”叶布舒和阿尔萨兰一左一右的拉住皇太极,似安慰自己的父亲,也同样安慰着自己,“额娘是天降贵人,五福惧全,是长生天最宠爱的女儿,是凤临天下的皇后,定会遇难呈祥。”

海兰珠紧紧咬着舌头,剧烈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清醒,脸上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润的头发沾粘她脸上,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的血色,嘴唇泛着青色,由于胎位不正,海兰珠下体不停的出血,脑子也混浆浆的,虽然她不是医生,可生产时出血绝对不是好兆头,尤其是这个时代可没有输血一说,海兰珠能感到身上的气息逐渐的衰弱。

“皇太极,我嫁给你从来没有后悔过,不要进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海兰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门前晃动的人影,“记住我在科尔沁草原的样子,记住我成为你的皇后的样子,记得我最美最好的样子——”

慢慢的声音为不可闻,皇太极一拳砸在了门上,仿佛困兽一样,仰天高喊:“海兰珠,海兰珠。”

皇太极甩开了两个儿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站在院子里的人都纷纷跪地,皇太极咬破手指,指天发誓:“苍天在上,我爱新觉罗皇太极,愿意折寿十年,换得我的妻子海兰珠的平安。”

除了阵阵的夜风,没有任何的回应,跪地的众人不敢抬头,对帝后之间的感特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宫女们都心中暗叹,若是能有这样一个良人,哪帕死了也都值得。

“好,二十年如何?实在不行,就——”皇太极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扭曲,还想要在增加。

“够了,皇太极。”海兰珠本来已经昏迷过去,却被他震天的誓言唤醒过来,挣扎着抓住旁边乌玛的手,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够了,够了,皇太极,你是大清的皇上,能不能不再如此任性妄为?”

“海兰珠,为你一切都值得,哪怕被后人说朕昏聩,不爱江山爱美人,我皇太极也心甘无悔。”

皇太极的誓言如同一道惊雷一样划过天空,海兰珠紧紧的咬着嘴唇,脑子里片的空灵,一段历史资料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崇德六年,宸妃海兰珠病重,在松锦前线的皇太极匆忙返回,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进关荣耀——

现在是崇德五年,历史已经改变,她不能死,不能扔下对自己情深意重的皇太极,不能扔下儿子们,她要活下去,陪着皇太极。

心中有了牵桂,海兰珠不甘心就此命丧,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不能死,也不愿意死,刚刚浑浊的目光透着坚决,断断续续的说道:“苍天大神,既然你让我托生在这个时代,有倾心之人相伴,就不能突然让我一一让我——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

“啊——啊——”海兰珠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旁边的嬷嬷惊呼:“娘娘,再使劲,已经能看到头了,娘娘,使劲呀。”

“格格,您用,用力。”乌玛哭泣着哀求,海兰珠将嘴唇咬破,再次喘了两口气,声嘶力竭的高喊:“啊,我的女儿。”

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生了,生了,娘娘。”嬷嬷惊喜的喊道:“生了个小阿哥,小阿哥呀——”

伺候过海兰珠几次的嬷嬷停住了口,刚刚的惊喜还未散开,彼此尴尬的看了一眼,怎么又是小阿哥?娘娘盼女儿已经许久了。

“海兰珠,海兰珠怎么样?她是不是——平安?”皇太极慌忙起身,此时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拦住他,“海兰珠,我不许你出事。”

一阵旋风刮过,皇太极抓住海兰珠的手,焦急的呼唤:“海兰珠,海兰珠。”

海兰珠费力的撩开眼皮,靠在他的怀里,四周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委屈的抽抽鼻子,“皇太极,我——我是不是没有女儿命?怎么又是儿子?”

“儿子女儿都好,只要你平安就好。”皇太极仔细看着怀里的海兰殊,虽然还很狼狈虚弱,但是看样子,应该是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嘴唇扫过海兰珠的额头,庆幸的重复着,只要你没事就好。”

海兰珠咬住了皇太极的手腕,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成股的流出,喃喃的说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谁让你发誓,你想早死留我一个?”

慢慢的倦意上涌,海兰珠并不松口,缓缓的闭上眼睛,还在不停的念叨着:“不许早死,不许——不许——留我一个——”

“傻丫头,朕怎么舍得?”皇太极靠在榻上,再次看了一眼无恙的海兰珠,只有拥她入怀才能安心,暗自感谢苍天的厚爱。

崇德五年八月,皇后海兰珠再次生下一子,起名韬塞,这也是她同皇太极的第五子,随着韬塞的出生,海珠欲哭无泪的认命,她这辈子怕再也生不出女儿来了。

而在海兰珠生月子调养身子之时,皇太极虽然相伴在她身边,但却继续着同大明历时两年在松锦战场的决战,海兰珠此番生产之所以凶险,就是因为崇德五年初,皇太极曾经御驾亲征却陷入苦战,使得在盛京城的海兰珠动了胎气。

崇德五年九月,睿亲王多尔衮违背皇太极强攻的命令,率领众人班师回京,使得由于皇子的诞生充满喜悦的盛京城气氛凝重起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对峙豪格

关雎宫内,海兰珠怀里抱着满月的小儿子,虽然心中因为不是女儿而遗憾,可是以命拼回来的儿子,她又怎么能不喜欢呢?轻拍着哄着喝足了奶水的儿子熟睡,哼唱这摇篮曲。

“娘娘,将小阿哥交给奴婢吧。”旁边的奶娘上前,接过了六阿哥韬塞,海兰珠捶了一下发硬的胳膊,靠在了垫子上,白净虎头虎脑的儿子也是蛮可爱的,而且小儿子在媚眼上同自己倒是很相像,海兰珠甚至坏心的想,若是充着女儿样会是如何?

一转念,海兰珠放弃了这个念头,这是在关外,儿子怎么也得具有男儿的豪气的,若是太娘了,不说皇太极怎么样,她先受不了,没有女儿就没有女儿吧,也不能事事如意,海兰珠摆手让奶娘带着儿子下去。

“格格。”乌玛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睿亲王福晋求见。”

“小玉儿吗?”海兰珠微微蹙眉,侧卧着身子,淡淡的说道:“你去同她说,我累了,就不见她了。”

“奴婢早就说过了,可是睿亲王福晋不肯离开,说是见不到您就跪死在宫门前,奴婢劝了好久,她都不肯听。”

“小玉儿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海兰珠闭上眼,自嘲的轻笑,“她想让我做什么?多尔衮敢违抗皇上的命令班师回京,没获得皇上召见就率先以身子不适为由回府养伤,不说皇上的战略意图是否合适,单单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多尔衮就得担着。”

“奴婢看着睿亲王福晋仿佛满腹委屈的样子,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让您忧心,所以才没让她进来,可是她总是这么跪着,对您——”

“没事,这事咱们不能插手,皇上心里自有主张。”

海兰珠明白近几年多尔衮战功赫赫,已经积累了不少的名声威望,是实力最强的亲王,大清建立后的几场胜仗都是他打下来的,虽然有因军功晋位为肃亲王的皇长子豪格分多尔衮的风头,但却无法影响到多尔衮的声威,皇太极本就对多尔衮心存猜忌,又不得不用,此番也是趁此敲打他,让他明白什么事皇命不可违抗。

“启禀娘娘,总管满德海求见。”外面传来奴婢回禀的声音,海兰珠睁开了眼睛,一下子起身,整理了垂下的发丝,“让他进来。”

“皇后娘娘大安。”满德海额头冒汗,脚步慌乱的走了进来,焦急的说道:“娘娘,您去看看皇上吧,他——他——”

“你慢慢说,皇上怎么了?”海兰珠心中也很焦急,却镇定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因为睿亲王抗旨不遵?”

“也不止为这事。”满德海擦擦汗水,低声骂道:“也不晓得谁给睿亲王出的主意,现在不仅他上折子请罪,甚至共同出征的旗主亲王都是如此,就连肃亲王都会上折子,这才惹得皇上动怒。”

“还能是谁?”海兰珠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历史的必然性有了更深的认识,“法不责众,多尔衮这是要将整个大清的王爷们都牵扯进去,逼得皇上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亲王贝勒、满洲八旗始终是大清的根基,哪怕没有范文程,多尔衮身边不还是有布木布泰吗?”

“娘娘,你是说布木布泰庶福晋?”满德海神情错愕,喃喃自语:“她有这份心机?”

“她可是不能小瞧。”海兰珠起身,对乌玛说道:“伺候我梳洗,我去看看皇上,为这事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乌玛为海兰珠梳头时,海兰珠凝眉突然问道:“满德海,豪格上请罪折子了?”

满德海愣了一瞬,眼珠转了几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说是折子已经拟好了,还没有呈交给皇上。不过,随同睿亲王出征的王爷贝勒都上了折子,嗯,好像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没有动静。”

梳妆整齐后,海兰珠命令道:“准备马车,去肃亲王府。”

“娘娘。”满德海和乌玛惊呼出声,“您这是?”

“满德海,你先回去。”海兰珠面带一丝犹豫,轻声吩咐道,“看着点皇上,我去去就回。”

海兰珠沉稳的一笑,带着乌玛离开皇宫。满德海阻拦不住,只能快步向崇德殿走去,还没到近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滚,你们都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内侍宫女从里面慌忙退了出来,满德海想着海兰珠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打千悄声道:“皇上,您先消消气,喝杯茶——呃。”

满德海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抬眼看看皇太极阴沉沉的脸色,“皇上,你这样,皇后娘娘会担忧的。”

“哼。”皇太极冷哼一声,拿起御案上的请罪折子扔到满德海身上,“这些折子怎么能让朕不生气?朕真是想不到,多尔衮威望如此之高,简直是一呼百应,比朕的圣旨还好用。”

满德海被砸得不敢吱声,闷声捡起了奏折,“皇上,娘娘说了,您是天子,为这点小事生气,根本不值当。”

“多尔衮以为这样朕就不敢罚他?”皇太极缓了一口气,他知道满德海一定会去告诉海兰珠,可是却没有见到海兰珠的身影,心中涌起几分的诧异,“海兰珠怎么没来?被事情绊住了?”

“娘娘本来是要来看皇上的,可后来去了肃亲王府上。”满德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甚至说了小玉儿跪请求见海兰珠却被她拒绝的事情。

“豪格?去了豪格府上?”皇太极拧紧眉头,他在思考着海兰珠此举的用意,目光扫过奏折,眉头舒展开,起身踱步到大殿门口,收敛了身上的怒气,皇太极的嘴角上扬,“傻丫头,真是朕的傻丫头。”

“皇上,听娘娘说,是布木布泰给睿亲王出的法不责众的主意。”满德海悄声的走到皇太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睿亲王福晋又来求见娘娘,奴才看这兴许也是布木布泰庶福晋的主意。”

“布木布泰,好重的心思,为多尔衮也算尽心尽责。法不责众,倒也是好法子,朕看也是为了她的地位吧,哪像朕的海兰珠,全心都在朕的身上。”

皇太极脸上露出得意来,满德海低头暗笑,好嘛,别人都是为了地位,可是到娘娘那,在皇上眼中就只是为了他?随即想到刚刚的情形,提醒道:“最近肃亲王的脾气可是不大好,您又不肯召见他,睿亲王软硬兼施,肃亲王会不会——”

“朕亲自五肃亲王府。”皇太极心中也泛起一丝担忧,高声道:“准备马匹,朕去接皇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