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玛扶着倚门站立,凝神望着皇太极背影的海兰珠,低声问道:“格格,难道肃亲王真的因为您的劝解才——”

海兰珠不舍留恋的回神,轻轻的摇头,“肃亲王可惜了,上请罪折子是错,惹皇上不满,而不上请罪折子——你让其他跟随睿亲王多尔衮出征的人会如何看他?肃亲王都答应共同进退,但是却突然反悔,有胆小怕事之嫌,再加上他始终是皇上的长子,在旁人眼中,这未尝不是他们父子设下的一局好棋,人无信不立,旗主王爷、八旗将领如何再相信他?甚至——支持他。”

“还是格格想得深远。”乌玛一脸的信服,这根本就是一箭双雕,在皇上面前讨了好处,又让肃亲王有苦说不出。

海兰珠苦笑自嘲的说道:“我当时真的只是想不能让皇上因肃亲王而伤心。”

摇摇头向屋子里走去,海兰珠从没料到皇太极会如此的坚决强硬,不肯退让分毫,这是不是就是歪打正着?

第三百六十七章 法要责众

由于皇太极罢朝几日,而重新聚集在崇政殿的众人面色有几分的凝重,猜不透皇太极今日宣召他们的用意,喧嚣已久的以睿亲王多尔衮为首的众人请罪,今日应该落下帷幕了吧?只是不晓得皇上同众多旗主亲王的较量中到底谁占上风?

在面容沉稳的睿亲王多尔衮身边聚集着此番出征的旗主亲王,他们同样其窃私语,看向豪格的目光带着不屑,多铎更是嘟嘟囔囔话中有话的挤兑豪格,什么背信忘义、奸诈小人之言,让豪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十五叔。”身穿蟒袍的叶布舒走到多铎身边,很熟识的一样拉住多铎,刚刚仿佛雕像一样闭幕眼神的多尔衮此时才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叶布舒,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叔侄身上。

“看得出来,您最近可是读了不少的书册,说话都文绉绉的。”

叶布舒从小就同多铎投脾气,同多铎的儿子们相处的也很好,虽然同样明白自己阿玛对多尔衮的心结,也防备着睿亲王,可是对多铎多了几分的真挚,更不忍看着豪爽的多铎因为多尔衮被皇太极厌弃。

“你这臭小子敢来寒碜我?”多铎对叶布舒真是仿佛亲儿子一般,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道:“你相中的那匹汗血宝马没有了,哼,敢来嘲笑你十五叔?以后好东西也不留给你。”

叶布舒揉着脑袋,扫了一眼多尔衮,讨好的笑道:“别呀,十五叔,你当初可都答应过侄儿了,怎能说话不算数?”

见多铎还要同叶布舒打闹在一处,多尔衮突然开口:“十五弟,叶布舒不只是恒郡王,更是皇上的嫡子,不可无礼越举。”

多铎笑容僵在了脸上,往日故意忽略的事情此时涌上了心间,他是真的喜欢叶布舒,有些为难的看了叶布舒一眼,天性重义气的多铎反倒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为何十四哥直到此时还是不肯放弃?

“十四叔,哪怕我是皇子,不也是您的侄子?”叶布舒同多铎勾肩搭背,更是刺激到了多尔衮,那副不当假的熟识亲热的模样,让多尔衮心中对多铎升起了一丝的疑惑,尤其是——多尔衮明白,多铎虽然风流好色,但对皇后海兰珠的那分不同的在意永远都不会抹去,常听人说,风流种子若真是痴情起来,那要比旁人更甚一分,多铎恐怕就有那么点意思。

“十五叔,侄儿提醒您一句。”叶布舒压低声音,“皇阿玛是咱们大清的皇上,金口玉言,谁都不得违抗,大哥哥没上请罪折子,固然失信于你们,但是——但是他是皇阿玛的儿子,哪有儿子站在阿玛对立面的?”

“哪怕皇上做错了?”多铎拧紧眉头,他自然明白叶布舒的善意,“当时情况你也应该晓得——十四哥——”

“大清不等同于大金,十五叔,古人有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叶布舒眼里闪过一抹的精光,轻声说道:“当时十四叔为何不派人向皇阿玛请旨?当时的情况真的危机到那种田地?就连请旨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多铎一语顿塞,叶布舒见到旁人好奇的立起耳朵,纷纷想要打探出他们在说什么,将声音压得更低:“皇阿玛不是昏聩之人,十四叔想得是什么,皇阿玛心中一清二楚。十五叔,我同您一向亲厚,额娘也说过您总爱意气用事,为旁人冲锋陷阵,你可曾想过自己?”

多铎眼里透着挣扎,低声叹息:“他是我哥。”

“皇阿玛也是你哥。”叶布舒仿佛很老成的拍拍多铎的肩头,“父死子继,才不容易引发纷争,断没有像以往那般八旗共仪之说。大哥哥是肃隶王,手中握有一旗的兵马,而且已过而立之年,皇阿玛身边还有我们兄弟,若无天灾人祸,定能平安长大,十四叔也该歇了心思了,权臣威压皇帝,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叶布舒说完这话,向多尔衮点点头,轱身离去,站在了豪格身后,同旁边自己相熟的同龄之人谈笑起来,一改刚刚的老成持重。

多舒垂下眼帘,叶布舒也长大了,虽然没有统领一旗,可是他却一直在两黄旗中历练,两黄旗的将士对他也是信服的,长眼晴的都明白皇太极兴许哪一日就会将两黄旗中的一旗分给叶布舒。父死子继,多铎暗白感叹,多尔衮的机会确实不大,皇上的儿子不少,而且都很有本事,母仇已报,多铎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统兵打仗上.对于多尔衮和皇太极之间的纠葛反倒不太在意.可是他终究是多尔衮的亲弟弟,还是有些顾虑的。

“皇上驾到,百官跪迎。”大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众人纷纷止住话语,伏地跪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太极沉稳的走上了丹壁,坐在了龙椅上,扫了一眼下跪的众人,目光挺在了多尔衮身上,并没有叫起,众人心中有异,抬眼偷看,皇上和睿亲王看来真是一对天生的对手。

“十四弟,你腿受过伤,先起身吧。”皇太极冷不丁的开口,多尔衮面色一紧,当初回京时他就是以脚伤的名义不肯向皇太极请罪,才弄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多尔衮头更低了一些,“臣弟不敢。”

“不敢?睿亲王过谦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太极伸了一下袖口,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万岁。”众人谢恩之后,才缓缓起身,挽着袖口,他们明白过来,皇上恐怕这次真的恼了多尔衮,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由于皇太极笑里藏刀的那番说辞,多尔衮不能随众人起身,单独的跪在大殿的青砖上,丝丝的凉意从膝盖处窜上来,却比不得皇太极锋利的目光,多尔衮请罪道:“皇上,臣弟有罪,请您责罚。”

“这又是从何说起?你睿亲王可是响当当的大清英雄,杀伐果断,打得明军、林丹汗狼狈逃窜,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是朕的左膀右臂,就连朕——”皇太极黑亮的眼眸里闪过欣赏,又带着一丝的嘲讽,“就连朕都离不得你。睿亲王,你先起来吧,真是跪出毛病,朕心中不安,旗主王爷们哪怕嘴上不说,心中也会责怪朕的。”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众位旗主被皇太极带刺的话刺激满脸通红,此时才明白过来,皇太极绝不会因为法不责众而轻饶过多尔衮,那他们上的请罪折子——

岳托等人脸上透出慌乱,暗骂自己该死,怎么忘记了皇太极的性格?当初他还是大汗的时候就敢让代善跪宫门,如今当皇帝已经五六年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哪怕他们联合起来,也斗不过手握重兵的稳居皇帝位的皇太极,更何况这些亲王旗主也不愿意见到八旗分裂,大清内斗,耗费国力,所以当初他们才会被说动共同上书请罪。

皇太极冷冷的一笑,手搭在了龙椅扶手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知罪?该死?朕的话还管用吗?你们眼中还有朕?”

“皇上,奴才错了。”岳托诚恳的磕头,低声道:“奴才只是不愿看到八旗精锐虚耗,睿亲王他——他并不是公然抗旨不遵的。”

旁边的旗主王爷们连连应和,诉说着当时的迫不得已。皇太极扫了一眼站立的豪格,在跪下的众人之间,竟然发现唯一没有上请罪折子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心中暗自点头,对他的评价更高上两分。

略过豪格,皇太极突然点名:“叶布舒,你对此时有何想法,同朕说说。”

叶布舒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抬头望着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太极,嘴角扯出一分自信的笑意,朗声说:“皇阿玛,儿子认为睿亲王多尔衮该罚,众旗主王爷也该罚。”

“嗡”的一声,随着叶布舒掷地有声的这句话落地,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叶布舒身上,就算是他为讨皇太极的欢心,可是这话也太容易得罪人了,难道他就不为以后着想?这不是将八旗旗主们得罪光了吗?

“豪格,叶布舒说的话你赞同吗?”皇太极看着叶布舒,却张口叫了豪格出来。

“皇阿玛,儿子——儿子——”豪格面带犹豫,左右为难,他没有叶布舒的无所顾忌,咬咬牙闷声说道:“一切由皇阿玛圣裁。”

“皇阿玛,儿子话还没说完。”叶布舒出乎众人意料的再次开口,皇太极拧着的眉头松缓开,嘴角上扬,“好,你接着说。”

“睿亲王多尔衮违抗皇阿玛的旨意,虽然情有可原,但圣命不可违,这是大清的规矩,任何人都应该遵守,所以应该按律处罚,以儆效尤。而随同睿亲王出征的旗主王爷,不晓得规劝主帅,虽有云从睿亲王上请罪折子,却不晓得其中关节,虽也应处罚,但应分轻重。”

众旗主亲王脸更红了,他们此时同样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多尔衮拉下水的,搅入到睿亲王和皇帝中间。

“云从一词用得好,说得也好。”皇太极猛然起身,锐利的目光落在羞愧的旗主亲王身上,手指点着他们,“你们都是朕亲自册封的亲王,朕将八旗交到你们手上,原是指望着你们能尽心尽力,共保江山,可是你们却人云亦云,你们这样让朕怎么放心?请罪折子?你们当朕不敢罚你们?”

“奴才知罪。”众人羞傀得很,满德海棒着请罪折子上前,皇太极随后抽出一本,扔在了岳托身上,怒道:“如出一辙,恐怕是出自一人的手笔吧?你们当朕是瞎子?”

岳托被砸得生疼,心中却放松下来,以他了解皇太极的个性.这样发泄出来更好,若是他不向你发火,那才是最危险的,诺诺的说道:“皇上——”

叶布舒轻声的咳嗽一声,压低声音提醒道:“成亲王,你是皇阿玛的侄子。”

“呃。”岳托反应过来,改口道:“八叔,侄儿错了,下次侄儿一定听八叔的话,跟着八叔走,拱卫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现在晓得轻重了?”皇太极收敛了身上的冷意,缓和了一下语气,“哪怕你是朕的侄子,朕也得罚。”

岳托等人老实的点头,皇太极开口说道:“你们此番缴获来的财物人口全都上交,另外朕罚成亲王岳托白银一万辆,肃亲王豪格白银一万辆,其余众人皆为五千两,都给朕闭门思过三个月,也让你们长长记性。”

“谢主隆恩。”旗主亲王长出了一口气,这种处罚结果他们还是能接受的,磕头后起身,暗自想到,以后可是要小心,不能再被多尔衮算计了去,损失财物是小,真是降爵或者失去旗主的地位,那就再难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了。

随后皇太极又在各旗提拔了一些佐领副将,美其名曰是为了旗住亲王减轻负担,让他们好生的闭门思过,其实就是在架空旗主的权利,明白无误的告诉旗主亲王们。若是再有下次,皇太极有得是人手代替他们,岳托等人虽不甘心,但自己上的请罪折子,罪已经认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心中不由得后悔不已。

“睿亲王,你有何话要说?”皇太极将重点重新拉回到多尔衮身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跪地的多尔衮,语气冰冷,“你敢公然违抗朕的旨意,你的胆子可是不小。”

“皇上,臣弟——臣弟不敢。”

事到如今,多尔衮只能低头,法不责众,看来也是要分人的,皇太极绝不会容许别人挑衅他的皇帝权威,多尔衮自知皇太极不会轻易放过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仰起头镇静的望着皇太极。

“臣弟虽然违背您的圣旨,但是臣弟无悔,臣弟是为了祖宗江山,更是为了皇上入关的夙愿,战场上瞬息万变,臣弟只是审时度势。”

“朕给你派的传讯官,你就当作摆设吗?”皇太极上前一步,眼里透着一丝的嘲讽,“你当时可曾想过要向盛京城送信?多尔衮,朕虽然比不得你年轻,可脑子还没有糊涂,若是你早就来报,朕同样会做出撤军的决定。”

多尔衮哑口无言,皇太极眸光深邃,沉重的开口:“就凭这一点,朕就不能轻易的扰了你,多尔衮,朕担忧此后众人效仿,那朕的威严何在?”

皇太极一转身,回坐到龙椅上,“满德海,宣旨。”

满德海展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白旗主睿亲王多尔衮先抗旨不遵,后串联众人威逼于朕,理应重则,然多尔衮屡立战功,朕亦不忍伤手足之情,遂剥夺正白旗三个牛禄,降为睿郡王,钦赐。”

多尔衮并不在意降爵,他更在意的是剥夺牛禄,这样正白旗的实力将会下降许多。

“睿郡王,还不谢恩?”皇太极见到多尔衮面色发白,眯了眯眼眸,“难道你不服?”

“谢——谢主隆恩。”多尔衮重重的磕头,他苦心经营的正白旗被皇太极生生的弄走了一半,实力大损,旁边的旗主亲王暗自庆幸不已。皇太极此时开口:“恒郡王叶布舒。”

“儿子在。”叶布舒很是诧异,这其中还有他的事?皇太极唇边露出一丝真挚的笑容,语气里充满期待骄傲:“朕向来是有功赏,有过罚,你前两番出征,朕很满意,今日又能说出这番道理,朕将夺正白旗的牛禄赏给你,叶布舒,你也大了,当为朕分忧。”

“谢皇阿玛。”叶布舒毫不谦虚,他知道这是皇太极对他的期许,毕竟正白旗除了两黄旗之外是最能征善战的,又被多尔衮经营多年,不好轻易接受,但困难越大,将来的成就感就越大,若是将两黄旗分给自己,叶布舒反而觉得没有挑战性,他要向皇阿玛、额娘,向所有人证明,他叶布舒也是有能耐的,不是单单靠着皇太极的偏心疼宠。

同儿子如火自信的目光相碰,皇太极心里很是欣慰,脸上自然透出以子为荣的神情,朗声大笑:“好,叶布舒,你很像朕,也很像你额娘。”

叶布舒尴尬的挠了挠头,扬眉道:“瞧您这话说的,我是你们的儿子,亲儿子,不像您还能像谁?”

“对,对,对。”皇太极手握成拳,“像朕,朕的儿子都应该像朕。”

豪格低头敛去了脸上的异样,只是偶尔瞥过叶布舒的目光带着更多的防备以及一分羡慕,叶布舒虽然还不是旗主,可是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视,他终究是自己的大敌。

皇太极仿佛觉得大殿里的众人还不够震撼,沉声说道:“朕明年御驾亲征宁远城,会一会洪承畴、吴三桂,朕就不信攻不下山海关。”

“皇上,您是万金之躯,怎能轻易出征,奴才愿为您攻打宁远城。”众人连忙劝阻,皇太极摇摇头,坚决的说道:“朕意已决,尔等不用多言。”

皇太极起身而去,留下了神色莫测的众人。皇太极狠狠地敲打了旗主亲王,打压实力最强的多尔衮,捍卫了皇帝的尊严,二阿哥恒郡王叶布舒异军突起,使得储位之争越发的激烈。

夜晚的关雎宫宁静祥和,从大红的幔帐里传出皇太极低沉的话来:“海兰珠,叶布舒朕很喜欢,你生的儿子朕都喜欢,他们像你,更像朕。”

“傻话,没有你,我怎么生得出来那几个臭小子?”海兰珠吻上皇太极的嘴角,轻笑道,“有你才有儿子们,他们是我们共同的骄傲。”

“朕的儿子,朕的海兰珠。”皇太极满足的合上了眼,搂紧了海兰珠,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风云蓄势

崇德六年,皇太极准备好粮草的供应等一切后续,御驾亲征,欲图在淞锦战场上同大明做最后的决战,一战定君臣,大有一决胜负的意思。

“你一定要在今年出征吗?”海兰珠神色幽怨,轻抚着皇太极金色铠甲上的流苏,咬了咬嘴唇,最终任性的说道:“我不愿让你去,皇太极,不能等到明年吗?今年——今年——不是好时候的。”

“你这是怎么了?”皇太极抬起海兰珠的下颚,心中很是诧异,她虽然任性却,从不会干涉自己的决定,见到海兰珠水雾一般的眼眸,想到她自从听见自己出征之后总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好脾气的轻哄着,语气里透着疼惜:“不用为我担心,朕这次一定会拿下宁远城,到时朕就可以长驱直入,带你去中原花花世界游玩一番。

“拿下宁远城,你也打不下山海关。”海兰珠转过身去,从来没有觉得沉重的历史像此时这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倒不是因为同情大明,而是崇德六年,这就像是一道魔咒,历史上的海兰珠就是在这一年病逝的,就连皇太极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虽然历史已经有所改变,但是通过以往的事情,海兰珠对历史的纠错能力以及向前的惯性有了清晰的认识,她怕,怕再也见不到皇太极。

“海兰珠,入主中原,是朕毕生的愿望,难道你不想看着朕君临天下?”皇太极抓住海兰珠的胳膊,眸光深沉。海兰珠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转身扑进了皇太极的怀里,冰凉的铠甲,让海兰珠心中泛起了阵阵寒意,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对此番皇太极出征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我——我想你。”海兰珠呜咽的说道,恳求的说道:“我不愿意离开你,皇太极,带我一起去可好?”

皇太极低头吻了一下海兰珠的眼眸,苦涩的泪珠渗入到口中,轻声说道:“海兰珠,这次出征不同往日,这是决战之时,朕若是带你去,有了顾忌反而施展不开,在盛京等着朕的好消息也是一样的。”

“听话,海兰珠,朕同样放不下你。”皇太极低头同海兰珠额头相抵,低笑道:“傻丫头,朕不是给你留下了传令官了吗?从盛京到松锦战场,他们不消几日就能将你的书信送到朕的面前,你若想朕,就给朕写信吧,嗯?”

他们之间书信传令官的出现,也是海兰珠软磨硬泡来的,海兰珠知晓皇太极心意已决,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皇太极的嘴唇。

“我等着你,皇太极,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海兰珠的依恋让皇太极心动,但志在天下的雄心,让他无法沉醉在海兰珠的柔情中,放开海兰珠,眸光里透着浓浓的不舍眷恋,嘴角却勾出一抹让海兰珠放心的笑容来,“等朕回来。”

“皇上。”就在此时门外的满德海禀告道:“肃亲王豪格、成亲王岳托、郑亲王济尔哈朗、睿郡王多尔衮、恒郡王叶布舒统领各旗恭迎圣驾。”

“朕知道了。”皇太极向外走去,海兰珠一下子拉住他的胳膊,皇太极微微皱起眉头,“你还有事?”

“皇太极,你身边不带着两黄旗吗?”海兰珠焦急的说道,“他们都是旗主王爷,若是——若是有什么异动,你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手,光指着布布怎么成?”

看着海兰珠毫不掩饰的担忧样子,皇太极松缓了眉头,惩罚一般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傻丫头,你想得太多了,太复杂了,朕虽然御驾亲征,但也不是站在最前面,朕自信能压制住众旗主亲王,你尽管安心,他们翻不出天来。”

“可是——可是——”海兰珠还想申辩,被皇太极堵住嘴唇,“朕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镶黄旗的精锐朕也带着呢,统领他们就是纳兰铁成,你难道对他还不放心?至于剩下的,留下了拱卫京城,朕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你是担忧我?”海兰珠松开了皇太极,“不用如此的,盛京城里咱们不是早有安排吗?”

皇太极低头在她耳边低咛:“朕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狂风暴雨自然能抵挡得住,朕不愿让你出事,明白吗?而且你要相信叶布舒,他是我们的儿子。”

说完这句话,皇太极转身大步离开,海兰珠快走两步,倚着门看着皇太极在晨光下越发健硕模糊的身影,喃喃的低咛:“皇太极,你可曾知道,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你。”

天命?历史?像是重重的岩石一样压在海兰珠的心头,使得自从皇太极走后一连几日海兰珠都提不起精神来,阿尔萨兰怎么逗海兰珠开心都得不到回应。

“额娘,你这是怎么了?”阿尔萨兰急得跺脚,再也不复以前的慵懒悠闲,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皇阿玛不是一切都平安顺利吗?已经兵临宁远城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海兰珠的脑袋很疼,轻声说道:“你现出去,让我静一静。”

“额娘,你这样就是没病也得弄出病来。”阿尔萨兰上前拉住斜卧在榻上的海兰珠,劝道:“您都在屋子里闷了多久了?现在连门都不出,你这样会憋坏的,你若真是生了病,惹儿子们忧心事小,皇阿玛会更担心的。”

海兰珠揉着脑袋,“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没事的。”

“儿子看你的脸色可是不大好。”阿尔萨兰仔细的看着海兰珠,其实自己的额娘只是精神稍稍的困倦一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见自己的话海兰珠并没有往心中去,阿尔萨兰眼珠一转,低声道:“额娘,您不是说过,若是心有灵犀之人,哪怕隔得再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状况吗?”

“我何时说过——”海兰珠仔细地回想,笑着改口:“是了,这话确实是我说的,当初的你皇阿玛,他——”

“这不就是了。”阿尔萨兰坐在海兰珠身边,“战场可是瞬息万变、最忌讳分神的,你这样不爱惜自个儿,同您心灵相通的皇阿玛必会有所察觉,到时万一惦记你而——”

“不许胡说。”海兰珠一下子坐起身来,狠狠地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阿尔萨兰抱着脑袋,叫道:“好疼,好疼,额娘,你都不陪儿子,儿子不依。”

“你都多大了,还同我撒娇?”海兰珠笑骂出声,精神由于儿子的打岔反而更好了一些,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的正好姹紫嫣红的花朵,不能让前方的皇太极担心,开口道:“”陪额娘赏花去。”

阿尔萨兰站起身,学着下人的样子打了个千,躬身道:“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臭小子。”海兰珠好笑的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挽着儿子的手臂,向外面走去,阿尔萨兰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斗篷,给海兰珠披在肩上,“额娘,昨日刚刚下过雨,有点凉。”

“好了,晓得你孝顺,把额娘显得怪没用的。”

海兰珠想要自己系扣子,阿尔萨兰不赞同的皱眉,“额娘,儿子孝顺你不是应该的吗?这就是你所言的乌鸦反哺,更何况——”阿尔萨兰停顿了一会,见海兰珠怔怔的看着他,坏笑道:“您是不晓得,皇阿玛临行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儿子照顾好你。”

只见阿尔萨兰挺起胸膛,摸着光洁的下巴,学着皇太极的样子,粗声粗气的说道:“阿尔萨兰,朕可是将你额娘交给你了,等朕回来,你额娘要是瘦了病了,朕绝饶不了你,作为惩罚,就将户部叫给你监管。”那副样子,还真有几分皇太极的神态,海兰珠怔怔的看着阿尔萨兰,从他的话语里,明白她有多想念皇太极。

“额娘,那是户部呀,琐事最多的户部。”阿尔萨兰苦着脸,蹭到海兰珠面前,“您就当可怜可怜儿子吧,好吃好喝,养得白胖胖的,皇阿玛就能绕了儿子了。”

漫步在花丛中间,海兰珠笑语嫣然,插着腰说道:“臭小子,什么叫养得胖胖的?额娘最近在减肥。”

阿尔萨兰瞄了海兰珠的身材一眼,摩擦着嘴唇,“额娘,您好像最近真的胖了呢,该多走动走动了。”

“阿尔萨兰。”海兰珠伸手要捏他的耳朵,儿子仿佛像灵猫一样的躲过,快跑了两步,向海兰珠扮个鬼脸,“额娘,儿子说得可是实话。”

母子二人追逐笑闹起来,海兰珠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缓解了多日以来的哀愁,玩笑了半日,海兰珠有点累了,坐在花丛中搭建好的秋千上,望着面前的繁花似锦,释然的笑了起来,历史命运已经改变,又何必总是纠结于历史中?

如今孝庄大玉儿是多尔衮的女人,哲哲也在科尔沁养病,她不是宸妃海兰珠,而是大清开国皇帝的皇后海兰珠,又和皇太极共同有了五个儿子,丧子早逝的命运应该已经改变了。

“额娘,您又在想皇阿玛?”阿尔萨兰轻轻的推着秋千,轻声说道,“皇阿玛身边有哥哥在,他会平安的,此番一定会大破明军,打出咱们的威风来。”

海兰珠低声问道:“小猴子,你是不是也想去疆场?”

“若说不想,那是儿子撒谎,儿子也是男儿,理应有所担当,但是儿子——其实额娘,您也不用为儿子惋惜,儿子懒散惯了,那些事情真的不愿也不想参与。”

阿尔萨兰转到前面,单膝跪倒在海兰珠面前,海兰珠轻抚儿子的脑袋,“小猴子,其实你不用担心额娘不高兴,无论你们哪一个有出息了,额娘都会很开心的,你们都是额娘最喜欢最宝贵的儿子。”

“天下之大,一个人是管不过来了,兄弟同心同德才能真正让额娘放心。”

“嗯,额娘,儿子明白。”阿尔萨兰低声应道,海兰珠轻拍着儿子不甚宽阔的后背,暗自感谢老天,有孝顺的儿子,有对她情深意重的皇太极,她又有什么理由好不满抱怨的,她应该是最幸福的穿越女吧?珍惜眼前的幸福,莫要杞人忧天才是最重要的。

随后几日,想开的海兰珠重新振作起来,不再被历史的压力束缚住,在皇太极出征这段日子里,凡事关民生的政事,全都由海兰珠来做决断处理的,当然其中少不了范文程的辅佐,倒也使得大清内政一切安稳入场。

皓月当空,洒落清冷的月光,关雎宫内透出盈盈灯火,一道孤独的倩影映在窗棂上。

“格格,夜深了,早些安置了吧。”乌玛挑亮烛火,低声说道,“皇上的信您都看了好几遍了,平常也没见您这样,可见‘离别方知情深’这句话还是在理的。”

海兰珠眼里透着一丝的羞涩,举手欲打乌玛,“我就不信你不惦记纳兰铁成,偏偏来笑话我?”

乌玛躲了开去,俯身笑道:“奴婢也是惦记他的,可是他可远不如皇上懂风情,怎么会给奴婢来信?更何况都是老夫老妻了,有些话不说心中也有底,他在皇上身边,奴婢更是放心,吃不了亏的。”

“老夫老妻?”海兰珠手指划过信封,纸上的字迹是那么清晰,虽然皇太极也说不出情意绵绵的话来,但却句句透着暖意,“就算是老夫老妻,我也愿意看见他的来信,更愿意见他写出想我的话来。”

“格格,奴婢可是听说这次皇上出征是大捷呢!外面都传,定能攻克宁远城,生擒大明总督洪承畴。”

海兰珠淡淡的并不大感兴趣的说道:“应该吧,洪承畴可是没有袁崇焕的骨气,定远城定能打得下来,可是山海关里的吴三桂本事也不小,当初就很得袁崇焕的看重,大有收为弟子继承他才学遗志的心思,只是——唉,造化弄人,他们是不同的。”

“格格,您不高兴?”乌玛诧异的问道,海兰珠将皇太极的来信仔细的放到檀木盒子里,已经有厚厚的一叠了,又亲自收好盒子,站起身自嘲的笑笑:“我是皇太极的妻子,哪有理由不高兴?只是——此时恐怕不是进关最好的时机,大明虽然落寞,却还一息尚存。”

一声叹息从海兰珠的口中传出:“我是真想见见倾国倾城的美人陈圆圆,虽然朝代的变更怪不到她身上,都是乱世枭雄们的野心作祟,但倾国红颜是这个乱世最有名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