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在我面前耍赖,我还不晓得你?”

海兰珠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收敛脸上的玩笑之意,目光里带着期许的说道:“儿子,明日平定一切之后,额娘将盛京城就交给你了。”

阿尔萨兰心中一紧,突然到来的压力让他很是紧张,看着自己额娘信任的目光,郑重的点头,“额娘,儿子定不会让您和皇阿玛的心血白费。”

海兰珠满意的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感叹道:“额娘的小猴子也长大了,懂事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八宝阁刀架上的金刀上,缓缓的走了过去,抬手将宝刀拿了过来,‘苍啷’一声抽出了一半,寒光闪烁,海兰珠低声说道:“阿尔萨兰,你可曾知晓,当初我同你皇阿玛初次相遇的时候,我就曾拔刀斩杀了他的海东青,这可是一柄宝刀,一丝血迹都不沾,它不止能调动两黄旗,还应该能杀人,明天就晓得人血是不是也污染不了这锋芒的刀刃。”

阿尔萨兰和范文程望着海兰珠纤细柔弱的背影,呆呆的愣神,海兰珠回头淡然一笑,“范先生,传我的命令,明日召集在盛京城的所有百官崇政殿商议国事,任何人不得迟到,违令者斩。”

“奴才遵旨。”范文程跪地领旨,海兰珠宝刀入鞘,利落的转身离开,“阿尔萨兰,你看好福临,我要去休息了,养足精神,才能唱好这出戏。布木布泰,我海兰珠等着你。”

睿郡王府同样不平静,哪怕那些福晋都已经离开,小玉儿忐忑的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圣旨,仿佛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拿也不是,推也不是,求救般的看着旁边站立的布木布泰。

“你说,真的让海兰珠——她殉葬?”

“事到如今,您还犹豫什么?”布木布泰抬头,敛去了眼底的兴奋,这样的大场面才是她渴求的,“大福晋,这是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的,皇上待娘娘情深意重,这也是她的福气。”

“可是——可是那是海兰珠呀。”小玉儿抓住布木布泰的手,恳求道:“能不能——能不能别让她死——”

“您可是王爷的大福晋。”布木布泰沉声提醒道,“而且您别忘了娘娘是怎么对你的,你不是爱着王爷吗?夫荣妻贵,若是王爷心愿达成,那也是您的光彩呀。”

“是呀,是呀,我是多尔衮的福晋,是大福晋。”小玉儿的目光不再迷茫,伸手抓住了圣旨,紧咬着嘴唇,“海兰珠,皇后娘娘,殉葬这是你的福气,我们这是成全您同皇上的情意。”

“这就对了,到时圣旨一下,娘娘只能谢恩的,而且还有礼亲王、豫亲王在,皇后娘娘是躲不过的。”

布木布泰脸上挂着嘲讽,这也算是因果循环吧?当初你们可是逼着阿巴亥大妃殉葬的,海兰珠,你没想到也会有今日吧?

“可是,布木布泰,若是她殉葬之后,王爷争不过豪格和叶布舒呢?两黄旗,可是忠于皇命的呀。”

“那就另立皇子,皇上的儿子,可不只有成年阿哥。”布木布泰笑容越发的灿烂,“没了额娘庇护,叶布舒会因为照料皇上不周,或被圈禁,或——”

布木布泰稍稍停顿一瞬,小玉儿脸煞白,布木布泰接着说道:“阿尔萨兰同样如此,大福晋,爷若是支持刚刚满一岁的六阿哥呢?两黄旗也会听命的吧?小孩子,都是脆弱的,将来——难保不会有个三长两短,到时——所以说,将来这大清江山一定是王爷的,您就是大清的皇后呀。”

“那科尔沁呢?他们会不会——”还没等小玉儿说完,布木布泰含笑摇头道:“大福晋,您阿爸不也是科尔沁的首领?科尔沁诸部会审时度势的,并不定都支持海兰珠,更何况我们身后可是有整个蒙古的支持,这力量比科尔沁要强上不少的,海兰珠不愿意蒙古女人嫁给旗主亲王,已经引起公愤了,就连——就连吴克善哥哥心中都不痛快吧,更何况别人,她已经忘记自己是蒙古格格了。”

“我明白了,为了爷,我豁出去了。”小玉儿咬破嘴唇,“对不住,海兰珠,我只能为了丈夫,为了多尔衮。”

布木布泰满意的点头,微微福身,“大福晋,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您也早点安置吧。”

不顾小玉儿的劝阻,布木布泰离开了她的房间,漫步在夜空之下,仰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她的唇角上扬,姐姐,您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要把你拉下来。

旁边可信的奴婢轻声问道:“主子,您说皇后不会得到前方的消息?不会有所准备吗?”

布木布泰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说王爷会让消息传出回盛京城吗?”

“主子,奴婢只是担忧,毕竟皇后娘娘她可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兴许会——”

布木布泰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也有些紧张,但想到自己的安排,坦然一笑,“她是我姐姐,我怎么也不会亲自动手的,前面不是有小玉儿她们吗?成事了自然好,王爷也不会忘记我的功劳,若是不成——”

布木布泰自嘲的一笑,“我只是个庶福晋,这些大事同我有何关系?姐姐就是发火,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旁边的奴婢一脸的佩服,布木布泰突然凝眉问道:“福临呢?怎么没见他?”

福临在布木布泰曲意讨好之下,也算听话,她掌握住了多尔衮唯一的子嗣。

“听说被豫亲王长子叫去了,玩闹去了吧,一般都会玩乐几日的。”

布木布泰舒一口气,压下心底泛起的一丝寒意,“那就好,他不在也是好的,只是可惜我——我的儿子——唉,也不能事事如意呀。”

随侍的奴婢开解了布木布泰两句,刚到达自己的院落,布木布泰就接到一封书信,打开一看,布木布泰脸上透着愤怒,撕碎了书信,“苏茉儿,你果然忘了谁是你的主子,我只是想要让卓布泰按兵不动,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布木布泰赌气睡去,翻来覆去之间,她仿佛坐上了高高的凤座,又仿佛陷入了绝境,这一夜可以说半梦半醒。

天亮时分,海兰珠精神尚好的梳洗打扮起来,精妙细化的眉眼越发的精致,沉重华贵的皇后朝服衬得海兰珠如展翅欲飞的凤凰,贵气逼人。

“格格,一切都准备好了。”乌玛声音有一丝颤抖,她担心若是一个算计不到,海兰珠就会被逼殉葬,呜咽的说道:“格格,带奴婢去吧,格格。”

“不行,乌玛,你要带着我剩下的三个儿子回科尔沁,让我哥哥保护他们。”海兰珠安抚的笑笑,拍着乌玛的胳膊,自信的说道:“那只是最坏的状况罢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在今日栽跟头,他们太小瞧我海兰珠了,更小瞧我和皇太极多年的布局。”

海兰珠站起身,拿起旁边擦拭好的宝刀,最后扫视了一眼关雎宫,深吸一口气,皇太极,你等着我。

转身去了崇政殿,而阿尔萨兰早得到海兰珠的嘱托,带着福临在崇政殿偏殿玩笑着。

崇政殿内朝臣云集,听见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分两侧跪迎,为何皇后会在崇政殿议事?这不大像皇后娘娘的性格,按下心底的疑惑,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海兰珠在山呼声中走向了凤座,坐在高处,居高临下扫过众人,她是得到了人世间女子最大的尊贵,但也承担了重大的责任,沉重的皇后朝冠让她不能犯一点的错误。这种生活,不身临其境,绝对无法体会到。

“平身。”大臣们听见海兰珠的话,站起身来,刚想禀告政事,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侍从闯进殿来,高声道:“皇上圣旨,皇后娘娘接旨。”

大殿门缓缓的打开,就见身穿亲王朝服的小玉儿被众多女子簇拥着走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是早已退出朝堂的礼亲王代善以及面露一丝疑惑的镶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如今的盛京城除了拱卫皇宫的两黄旗,就属战斗力较强的镶白旗了,众人‘嗡’的一声,大殿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皇后娘娘,您不接旨吗?”小玉儿抬头看着端坐在凤座上的海兰珠,压下心底的紧张,“这可是皇上从淞锦战场上传来的旨意。”

海兰珠站起身来,缓步走下丹壁,若水般清澈沉稳的眸光落在了隐在众人身后的布木布泰身上,她们也是凭着圣旨进来的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调动了镶白旗或者残留在代善手中的那一点点实力。

小玉儿高举圣旨沉声道:“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接旨。”

海兰珠并没有下跪,眼里含笑的看着小玉儿,小玉儿神情一变,叱责道:“你为何不跪下?”

海兰珠弹了一下袖角,平静无波的说道:“睿郡王福晋,你难道忘记了,皇上曾经说过,我是唯一一个可以站着听圣旨的人。”

“你。”小玉儿有点气急,这话皇太极曾经当着百官说过,但是大多当成玩笑话,没想到海兰珠用在了这个时候。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望着沉稳的海兰珠怔怔的出神,这样的皇后才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吧,同皇上永远并立前行。

小玉儿展开圣旨,众人纷纷跪地,哪怕不是给他们的,他们也要下跪的,大殿里只站着海兰珠以及宣读圣旨的小玉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为朕所喜所爱之人,朕自知命不久矣,不忍将皇后独留于世上,特命其殉葬,钦此。”

多铎彻底的愣住了,‘殉葬’两个字仿佛若沉重的大山一样直压下来,双目有些赤红,额娘的不甘以及众人的嘲弄,他想要忘掉摆脱的往事重新涌上眼前,而且殉葬的是海兰珠,八哥,你怎么能舍得?

多铎抬起了头,望进了海兰珠的平静无波的眼底,你会殉葬?用不用我——

海兰珠感到多铎的有些担忧又有些挣扎的目光,挣扎是因为他也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吧?多尔衮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多铎不会背叛多尔衮,这一点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皇后娘娘,您要抗旨吗?”按照早已经商定好的,小玉儿向前跨了一步,带着一丝的阴狠说道:“皇后娘娘,您该上路了。”

“礼亲王,你怎么说?”海兰珠对于小玉儿的咄咄逼人,并不在意,甚至不放在心上,直接点名道:“礼亲王,你也觉得我为皇上殉葬?”

代善听囊囊说过,若是多尔衮得势的话,他的儿子们都会封王,就连囊囊刚出生的小儿子也有王爵在身,他被囊囊和苏氏软磨硬泡得没有法子,本身也不愿就这样远离朝堂,失去权柄,多尔衮得势,那就会恢复八旗议政,到时他就不是庸庸碌碌的礼亲王,而是权柄在握的议政旗主王爷。

只是代善面对海兰珠的时候,心中泛起一丝的紧张来,海兰珠的往日所作所为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他都摸不准海兰珠会不会按旨意行事?看着沉着的海兰珠,暗自猜测难道她还有后手吗?他不能为了没有到手的好处,就把整个礼亲王府搭进去,多尔衮有野心,那是他的事情,若是有本事,就逼海兰珠殉葬,休想找他当替罪羊,以皇太极对海兰珠的喜爱,殉葬也说得通,可是若皇太极没死呢?对于自己那位八弟整人的本事,代善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这——我——”代善有点口吃起来,那定主意后才说道:“我只遵循皇上的旨意,别的——别的,年老体弱的我也管不了。”

礼亲王的半退不退让小玉儿的底气也不足起来,在海兰珠似笑非笑的眸光下,手捧矫诏仿佛烫手一样,身子微晃,额头见汗,好像她才是要殉葬之人。

“皇后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您重情重义,对皇上痴心一片,难道忍心皇上独自一人?”

就走这个时候,受了布木布泰暗示的英亲王福晋苏泰站了出来。

英亲王阿齐格是多尔衮的嫡亲哥哥,虽然他是个浑人,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多尔衮这一边的,因为这样才能又更大的好处,苏泰本来就对海兰珠有些心结,再加上是英亲王阿齐格的大福晋,此时开口倒也和身份。

可是海兰珠却不会按常理出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恬静,声音清脆:“你是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放肆?”

“皇后娘娘,我是——”苏泰脸色一变,还没等说完,就见海兰珠珠一转身将宝刀拔出来,在众人的面前身手麻利的上前一步,刀锋迎向了小玉儿,小玉儿一个躲闪,圣旨斩断,飘落在地上。

等苏泰回神时,才发觉宝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海兰珠维持着淡笑,“苏泰,你实在太蠢了,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你比囊囊要愚蠢的多,所以你在林丹汗那争不过囊囊,我本不愿伤人,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不,不。”苏泰脸色煞白,海兰珠明白现在需要杀鸡儆猴,才能让她们老实下来,一咬牙,“你先去探探路好了。”

手起刀落,面前鲜红一片,苏泰的头颅滚落在地,海兰珠后退一步,苏泰的血一丝都没有沾到身上,俏面上平静如常,水润的眼眸更加的明亮璀璨,却透着比人的寒光,从腰间拿出一块眷帕擦拭着手中的光洁如常不沾血迹的宝刀,锐利的刀刃映着她的面容,更增添了几许嗜血的气势。

在众人面前,海兰珠将绢帕扔在脑后,随着绢帕的飘落,海兰珠挽出刀花,宝刀尖直逼着小玉儿等人,轻笑道:“下一个,谁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顺昌逆亡

大殿里的人全都吃惊发呆的看着海兰珠,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敢相信,从没想到海兰珠会如此的坚决,随即也释然了,皇后海兰珠就当如此。

海兰珠压下心底的紧张,她深深的明白此时不能后退一步,一翻手腕,刀刃横划,清澈的眸光扫过了逼她殉葬的小玉儿、囊囊等人,最终落在了布木布泰身上,看到她们随着刀尖的转移,身子轻颤,眼里流露出害怕来,就连勉强镇定的布木布泰都不敢面对她的目光。

海兰珠轻笑起来,笑容若雪莲绽放,但映衬着地上的鲜血以及苏泰的尸身,更是让人心惊胆寒,掠过小玉儿,直接对布木布泰笑道:“布木布泰庶福晋,你也是来逼我的?”

“我——我——”布木布泰后退一步,缓缓的低头,咬着嘴唇,被海兰珠突然挑明,她不敢不说话,可是面前这种局势。她又能说什么?是自己低估了海兰珠的实力?还是命该如此?

布木布泰迟疑了一会,猛然抬头,晶莹的眼眸蒙上一层蒙蒙的水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仰头望着海兰珠,哭求道:“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您和皇上鹣鲽情深,皇上放不下,舍不得你,皇上他——”

海兰珠嘴唇扯出一末的冷笑,用刀尖将斩为两段的圣旨挑到空中,圣旨凌空展开,上面的玉玺还是很清楚的,宇迹也很像皇太极的手书,难怪代善他们会相信。海兰珠扫了一眼四周的众人,清脆的说道:“我十三岁遇见当时还是和硕四贝勒的皇太极,到今日已有三十余年,不,也不能这么算。”

海兰珠手指点着额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甜美,“也许,我从上辈子就知道他了,皇太极待我情深意重,但是却绝不会让我为他殉葬,这一点我确信无疑,更不会让人用圣旨逼我,让我受你们的侮辱,他舍不得。”

一句‘舍不得’,道尽了皇太极对海兰珠的情深,众人望着那道倩影,耳边仿佛传来阵阵朗诵诗经的声音,关雎宫的独宠,当初威大的婚礼,满城的携手到老之言,就连册封皇后之日皇太极都没舍得让海兰珠跪接圣旨,这一切不都是最好的证明吗?

刀尖再次指向小玉儿,海兰珠冷冷的说道:“先不说这圣旨是真是假,小玉儿你作为一个郡王福晋有何资格宣读旨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手中的圣旨?是礼亲王代善给你的做胆?还是豫亲王多铎?”

被海兰珠点中的代善连忙摇头,事到如今他要是看不清楚,那就不是在皇太极步步紧逼的状况下保留住爵位的代善了,他察言观色明辨是非的本事自然很强。

“皇后娘娘。我并不知情,只是——只是看到睿郡王福晋手捧圣旨,我才不得不来。”

多铎的心思更复杂纠结,垂着脑袋,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他不愿对海兰珠下手,更不能背叛他嫡亲的哥哥,在场的所有人中,他其实是最痛苦的一个。

海兰珠见小玉儿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场面终于控制住了,乘胜追击的高声说道:“阿尔萨兰。”

“额娘,儿子在。”阿尔萨兰拉着福临走了出来,福临到底年少,对眼前这一切十分的好奇,布木布泰看见福临,彻底的愣住了,不由得说道:“你——海兰珠——你——”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海兰珠恐怕早已经得到消息,安排好了一切,同时也抓住了多尔衮最大的软肋。

小玉儿反倒一下子恢复了精神,高呼道:“福临,你过来,到额娘这来,福临。”见到福临离着海兰珠起来越近,小玉儿泪流满面,哭泣道:“海兰珠,你怎么这么狠?那是王爷的独子,您——太卑鄙了。”

“卑鄙?”海兰珠手搭在了福临的肩头,福临仰头望着高贵的海兰珠, “皇后娘娘,您是福临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那你用矫诏逼我殉葬就不卑鄙?”海兰珠柔和的一笑,刀光在福临面前闪烁着,低声问道:“福临,可喜欢这把刀?”

“喜欢,喜欢。”福临伸手就要去抓,被宠坏的小孩子固执的说道:“给我,给我。”

“福临,你住手。”小玉儿高呼出声,上前一步,苦求道:“海兰珠,我求求你,放了福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同福临无关的。”

“你额娘不愿意我给你呢。”海兰珠并没有理会小玉儿,反而对福临露出遗憾的神情来,福临并不买账,“不用管她,我就要这把刀,我更想要你。”

这话让海兰珠愣了一下,福临仰着头,眼里带着一丝的痴迷,“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又很和蔼,听阿尔萨兰说,你很好,很温柔,我就要你陪我玩。”

海兰珠微微摇头,头上的凤冠上的东珠晃动着,轻叹道:“你被她们给宠坏了,福临,你的名字取得不好,偏激任性得很。”

“皇后娘娘,请您放过福临侄儿。”一直沉默无话的多铎突然走了过来,看了海兰珠一眼,撩开衣襟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低声恳求,“请您放过福临。”

“多铎,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我死了,我的儿子们会是什么待遇?到时是不是有人会为他们说话?”

海兰珠深幽的目光落在多铎身上,多铎心中仿佛被滚烫的油烫过一样,仰头望进海兰珠的眼底,深吸一口气,“我会——我——”保证的话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皇后娘娘,放过福临吧,他对您没有用处的。”

“卓布泰,鳌拜。”海兰珠朗声唤道,将福临猛然推铪小玉儿,笑道:“还给你们,这样糊涂的儿子,我是不会要的。”

小玉儿抱住了福临,身穿铠甲的卓布秦和鳌拜迈步走进大殿,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头上的黄色簪缨格外的显眼,在他们身后是彪悍微风凛凛的两黄旗将士。皇太极只带走了镶黄旗的精锐,却将大部分都留给了海兰珠。

“请娘娘吩咐。”卓布泰和鳖拜请安之后肃然的站在了海兰球身边,只等她最后的命令。

海兰珠望着多铎,如今他的镶白旗才是她们最大的依靠,布木布泰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抢先说道:“十五爷,您是王爷嫡亲的兄弟,您不能——不能看着——皇后娘娘不奉诏,反而谋害——谋害出征在外为了大清江山浴血奋战睿郡王的福晋,十五爷,福晋是您的嫂子,您倒是说一句话呀。”

布木布泰察觉到多铎无动于衷,拉住代善的衣袖,焦急的说道:“礼亲王,您是先皇的长子,您也不能不说话的。皇后娘娘,这是在破坏忠良,是——”并且向囊囊频频的使眼色,囊囊脸容苍白身子微颤的走近,地上苏泰的头颅是那般的显眼,让她心惊胆寒,弱弱的唤道:“王爷,王爷。”

“够了。”代善很是愤怒,抬手就给了囊囊一个耳光,怒道:“败家的娘们,你这是要害了我礼亲王府一脉,爷只恨没有听福晋的话,远离你们这两个贱人。”

囊囊被扇倒在地上,捂着红舯的脸颊哭泣道:“王爷,我——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儿子,为了您呀。”

“住嘴,住嘴。”代善一脚踢开了囊囊,高声道:“爷的儿子是成亲王岳托,他是最忠心皇上的人,那个小兔崽,爷回去就——就——”

毕竟是代善的幼子,他也舍不得,代善偷瞄了一眼沉静的看着眼前一切的海兰珠,咬了咬牙,单膝下跪,“皇后娘娘,以您的聪慧,自然明白我的心思,我当初是和硕大贝勒,为了大清江山的稳定,为了父汗打下来的基业,我——我放弃了一切,拥护皇上,我代善虽然在旁人眼中是懦弱的、胆小的,但我却无悔,八弟皇太极,就是最适合继承江山的人,我代善,心服口服,绝无二心,天地可证。”

代善声泪俱下,回忆起这几年的一切,海兰珠心中也有点酸涩,代善有性格上的缺点,但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做法确实使得八旗没有互相残杀,海兰珠轻叹道:“礼亲王,你起来吧,额娘的过错,怪不到儿子身上。”

“谢皇后娘娘。”代善擦了擦眼角,郑重的磕头,不无担忧的说道:“皇上他——在淞锦战场的消息,顷刻之间就会传遍京城,传遍整个大清国,这会弄得人心惶惶的,我怕别人有可趁之机,兴风作浪,到时局面不可挽回。”

“你担忧的,我也明白。”海兰珠向阿尔萨兰示示意,阿尔萨兰明了的搀扶起代善,海兰珠笑容不改,环视四周担忧的众人,她明白,皇太极病重的消息经过今日这么一闹,绝对瞒不住的。

海兰珠将宝刀收回刀鞘中,扫视了小玉儿等人一眼,先处理眼前的事吧,吩咐道:“将睿郡王福晋、庶福晋,以及奉矫诏的人都关押起来,等到皇上回京后再做处置。”

“喳。”卓布泰躬身领命,示意手下上前抓人。小玉儿抱着福临,红着眼睛看着镇静如常的海兰珠,她的高贵更衬托出自己的狼狈,挣扎着大笑道:“海兰珠,哈日珠拉,这次你又赢了,其实我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愿才会这样做的,你不是最不愿意当寡妇吗?当你坐在太后的位置上时,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得意?海兰珠,皇上要崩了,淞锦战场上还有——还有多尔衮和豪格,你儿子叶布舒也——”

小玉儿被堵住了嘴,海兰珠上前一步,轻展笑颜,“我的丈夫不会出事,我的儿子更不会出事,小玉儿,有句话你说对了,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当寡妇,哪怕是地位最尊贵的寡妇,皇太极知我甚深,他会等着我的。”

“带下去。”海兰珠一摆手,兵士一涌上前,布木布泰愤恨的看了海兰珠一眼,对卓布泰更是恼恨,苏沫儿竟然影响不了他?还是因为她背主没有尽力?

多铎突然抬头,动动嘴唇,想要开口,海兰珠直接问道:“豫亲王,你有异议?还是觉得我处罚不周全?”

“皇后娘娘,他们毕竟也是蒙古贵女,也是在外出征的旗主王爷的妻子,还是应该——”

“多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斩杀她们?”海兰珠眸光炯炯的看着多铎,轻声说道:“若你是为了多尔衮,大可不必,其实杀了她们,多尔衮更容易脱身。”

多铎瞳孔微缩,拱手道:“一切随皇后娘娘处置 ,镶白旗绝无异议。”

海兰珠目光一凛,犹豫了一会,转过身不看多铎,沉声道:“我已经用虎符调动了驻扎在朝鲜的范礼进京,京城的拱卫交给正黄旗,交由阿尔萨兰统领。豫亲王多铎,识人不清,盲从而行,闭门思过三月以儆效尤。”

多铎垂下头,神色莫辩,低声领命:“谢皇后娘娘。”

“多铎,你应该明白,大清江山是属于皇太极的,也只能属于他。”

海兰珠说完这句话,将宝刀交给阿尔萨兰,沉声吩咐道:“若是有异动,不服管束之人,无论爵位高低,都可用此刀斩杀。”

“是,儿子明白。”阿尔萨兰郑重的接过宝刀,这柄能调动两黄旗的宝刀他觉得有点沉重,见到海兰珠信任的眸光,阿尔萨兰笑了笑,他不能让自己的额娘失望,让额娘的心血白费,盛京城决不能乱。

“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多铎见到向殿门口移动的海兰珠,停下 了回府思过的脚步,声音轻颤:“疆场?你要去淞锦战场?”

“我要去找皇太极,他在等着我呢。”海兰珠停住了脚步,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带起耀眼的光晕,嫣然浅笑的模样让每个人都为之心动心折。

“皇后娘娘,阿尔萨兰虽然出色,但盛京城离不得你,我怕——我怕谣言四起——”

代善打破了沉默,海兰珠回眸一笑,眸光却锋芒锐利,“传我的命令,整个大清施行宵禁政策,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若敢议论朝政者,杀无赦;若敢妄议皇上病情者,杀无赦;若据此煽动闹事者,杀无赦。”

“遵旨。”众人纷纷俯首叩拜,三声‘杀无赦’,让所有人都明白海兰珠的决心,海兰珠最后说道:“众卿应该听说过一句话,顺者昌逆者亡,我同你们所想不大相同,哪怕将盛京打烂重建,大清因此实力减退,我也要给皇太极留下个稳定的根基,有根必然就会枝繁叶茂。”

“顺昌逆亡,顺昌逆亡。”两黄旗的将士高喊着,海兰珠将皇后超冠甩掉,一根马尾辫垂在脑后,跨出宫门翻身上马,带着镶黄旗赶往了淞锦战场,眼前的迷雾渐渐的散开,皇太极,你要等着我,海兰珠来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凤临疆场(粉红加更)

烈日当空,马蹄疾驰,尘土飞扬,疾驰的马队中,传来略带沙哑的喝声:“不许停来,扔掉没用的东西,继续前行。”

海兰珠一手抓紧缰绳,一手向前挥舞着马鞭,带领着众人疾驰而行,飞扬的尘土因汗水沾染在脸上,一向注重容貌的海兰珠此时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尽快的赶到皇太极身边,马背上吃喝睡觉,除了必要的方便,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停留,海兰珠摸出水壶,饮了一下嗓子,接着高喊:“前进,镶黄旗的将士们,继续前进。”

如此这般,几日之后,海兰珠赶到了距离皇太极行辕一里的地方,勒住了马匹缰绳,海兰珠微微的皱眉,听见远出传来厮杀之声,心中暗叫糟糕,有心带人冲过去,但是回头看到疲惫风尘仆仆的将士,前方敌情不明,强弩之末怎能震慑众人?

“下马,整理妆容。”海兰珠翻身下马,双腿有些发软,勉强站立,高举马鞭,“镶黄旗听令,用冷水洗漱,换上铠甲。”

“喳。”众人下马应道,他们对皇后海兰珠的命令是打心眼里服从,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不远处就有清澈的泉水,海兰珠半蹲着身子,将脸贴近了水面,只有在此时她才能露出疲惫脆弱来,微微动动嘴唇,皇太极,你要等着我。

海兰珠猛然起身,带起了几颗水珠在阳光下散发着五色的光芒,往日注重保护白皙娇嫩的脸颊,由于几昼夜风吹日晒的急行,已经有些暗红甚至有点破皮,海兰珠低头看着沾满灰尘的衣衫,吩咐道:“来人,拿铠甲来。”

“遵旨,皇后娘娘。”四名手捧铠甲的女兵走了过来,这也是皇太极玩笑时答应海兰珠的,在八旗中挑选百名妙龄少女,在皇太极眼中是装扮成士兵护卫陪伴海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