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刚解开外衣上的第一个纽扣时,涌上十名少女,明黄色的围布展开,将海兰珠挡在中间,而已经收拾好的镶黄旗兵士全都单膝俯首跪地,隐约可见到围布后曼妙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的动人。

而此时的海兰珠额头涌出一道黑线,手指有点僵硬,看着围布,喃喃的说道“我——我有穿孰衣的,又不是——”

“娘娘,请。”旁边的女兵将盔甲奉上,海兰珠知道时间紧急,也不愿多想,匆匆换上亮银色的铠甲,披上白色纤尘不染的披风,带上头盔,猩猩红的簪缨垂在脑后,围布扯开,英姿飒爽的海兰珠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兵牵来骏马,海兰珠利落的翻身而上,一挥马鞭,高昂的喊道:“跟我来。”

众人信服的吆喝了起来,拱卫着皇后向前疾驰。

炮火隆隆,喊杀声震天,明军在总督洪承畴的亲自指挥下,向八旗冲杀过来,战场上弥漫浓浓的血腥之气。

“主子,肃亲王豪格并没有跟上来,正白旗也不见去向,主子,他们这是——他们这是让——”

“够了,这话我不想听。”叶布舒狠狠的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举起弯刀,高声喝道:“兄弟们,保护圣驾,杀,杀,杀。”

叶布舒明白,豪格这是在借刀杀人,可是现在的状况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拼杀着,他已经有了战死的准备,只希望自己的皇阿玛能够平安。

而在叶布舒左边,多尔衮悠闲的骑在马上,凝神望着浴血奋战的叶布舒,满意的勾起唇角,低声叹息:“可惜了,二阿哥,为了让你陷入苦战,我耗费了多少心思?”

“主子,奴才看二阿哥恐怕逃脱不开了,肃亲王不会再派援军的,而且咱们已经将成亲王岳托挡在身后,除非郑亲王——”

多尔衮用马鞭敲了敲手掌,笑道:“济尔哈朗狡猾的很,他不会轻易出手的,只要盛京城的消息到了,豪格也就没用了。”

围在多尔衮身边的人面露欣喜,他们的主子终于快要得偿所愿了,“十四爷,这是先皇的庇护,先皇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多尔衮仰头望天,阿玛,您会高兴吗?额娘,你才是阿玛的皇后。

“郑亲王,我们是不是加快进程?不能让二阿哥叶布舒陷入苦战。”

济尔哈朗身边的人忍不住劝说,郑亲王眼里带着惋惜,望着已经陷入包围圈的叶布舒,摇摇头,“还是太嫩了,肃亲王也不是傻瓜,叶布舒可惜——”

还没等济尔哈朗说完,后方战鼓鸣响,在场的所有人都举目看去,镶黄旗的旗帜飘扬,一队人马掩杀过来,若疾风利剑一样疾驰入战场,银色的铠甲,猩红的簪缨,格外的显眼。

“是——是——是皇后娘娘?”济尔哈朗稍稍愣神,片刻之后就高喊道:“镶蓝旗听令,随我冲,保护二阿哥叶布舒。”

济尔哈朗一马当先,刚刚的不定的心稳定了下来,皇后娘娘既然带着镶黄旗毫发无损的赶到前线,那盛京城必然还在她的掌控之下,多尔衮,豪格,这一辈子都完了,若是皇上驾崩,皇后娘娘也有足够的本事能压住他们,扶持她所出的儿子登基为帝,济尔哈朗可是算得清清楚楚,心中也涌起了几许的佩服。

多尔衮马鞭掉落在地上,形势瞬间逆转,战场中耀眼夺目的海兰珠,多尔衮缓缓的闭上眼眸,努尔哈赤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多尔衮,你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哈日珠拉,不仅是吴克善最疼爱的妹妹,是科尔沁明珠,她本身的光彩能耐才是最重要的,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在印着斗大‘袁’字的帅旗下,被明将簇拥着胯下骑着白马的中年俊逸男子为总督洪承畴,他见到战场上八旗由于那队人马的出现,而士气大振奋力拼杀,打得明军节节败退,指着那道银白色的身影问道:“她是谁?本帅为何从没见过?来的是镶黄旗?皇太极不是病重吗?而且据本帅的情报,皇太极并没有带镶黄旗出征。”

众人稍稍愣神,有明白的人,禀告道:“她应该是鞑子的皇后,鞑子皇帝独宠的关雎宫皇后——哈日珠拉,也叫海兰珠。”

“她就是海兰珠?”洪承畴凝神观望,眉眼虽然看不得大清楚,可是她身上透出来的英气以及凛凛的杀气格外的光彩夺目,洪承畴本打算趁着皇太极病重、八八旗内乱的当口,一举消弱鞑子的实力,若是天佑大明,他还可以攻打盛京城,可是见到海兰珠,他明白,一切都晚了,海兰珠的威名不止关外皆知,就连他们这些大明都流传许久了,毕竟能同袁承焕对峙盛京城头、一箭惊天的女人,整个大明也找不出来一个。

洪承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说道:“鸣金收兵。”

“大帅。”“大帅。”旁边的众人面露不赞同,洪承畴立起了眼眸,重复一遍“传本帅将令,鸣金收兵。”

金锣清脆的声音在拼杀的战场上格外的清晰,明军如潮水一般退去,洪承畴拔转马头,最后看了一眼英姿卓绝的海兰珠,轻声感叹:“此女子世间罕见,竟然花落鞑子手中,可惜,可叹。”

“大帅,关外传遍鞑子皇后海兰珠为凤临天下命格,如今看来——”

“住嘴。”洪承畴恋恋不舍的收回看向海兰珠的目光,低喝道:“虚无飘渺的命格之言你也能相信?大明的天子才是天下共主。”

众人低头称是,洪承畴面有异色的带领明军返回宁远城,刚刚厮杀的战场缓缓的平静下来,大清的兵勇参扶着受伤之人,慢慢的汇聚在海兰珠的身边。

叶布舒声音有点沙哑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经历生死之战,他的心很难平静下来,几步走到海兰珠身边,轻声唤道:“额娘,额娘,儿子——”

海兰珠先是关切的扫了一眼儿子,见他毫发无损,才安心下来,翻身下马,轻轻拍着叶布舒的肩头,展开笑颜,“儿子,一切都过去了,经过战火的考验,你也懂事长大了。”

“儿子惭愧,若是没有您,儿子恐怕——”叶布舒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愧疚来,海兰珠摇摇头,“不能这么说,你处理得很好,额娘很欣慰,唯一欠考虑的就是——”

海兰珠听见马蹄响声,济尔哈朗、多尔衮、岳托等人已经赶了过来,海兰珠压低声音:“让我不满的是,叶布舒,你怎么会被人弄到死地?”

“儿子也是无法。”叶布舒羞愧的低头,诺诺的说不出辩解的话来,海兰珠一扬眉,“人是活的,还能想不出办法来?被人坑入死地,还是因为你不够谨慎,儿子,你要明白,法子是人想出来的。”

“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来,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在海兰珠的提醒下,叶布舒挺胸站在她身边,从自己额娘身上透出来的气势可以看出,额娘的火气还是蛮大的,叶布舒勾起嘴角,放松地笑了起来,十四叔多尔衮,肃亲王豪格,看来是有难了。

“拜见皇后娘娘。”济尔哈朗最先赶到,下马跪地行礼,岳托同样如此,多尔衮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只能下马,拱手道:“皇后娘娘安。”

八旗汇聚在一起,排好阵脚,将首脑们护在当中,海兰珠带来的镶黄旗,招展的旗帜格外的明显,从八旗装备上来说,镶黄旗的实力是最强的,人马也是最彪悍的。

海兰珠马鞭敲了一下手心,她担心皇太极的病情,但是却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震慑住多尔衮,稳定住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海兰珠伸手掺扶起明显经过浴血奋战的岳托,清澈的眼里含着感激的笑意,并没有呼唤的他爵位,笑盈盈的开口:“岳托,有两个消息,你想听那个?”

“娘娘。”岳托摸了摸脑袋,有点受宠若惊,憨然一笑,“您尽管说,让我岳托干什么都行?”

海兰珠熟识的用马鞭敲了一下他的肩头,故意板着脸,“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就不关心你媳妇?”

叶布舒努嘴示意,岳托反应过来,笑道:“八——八婶。”叫海兰珠为八婶他很难叫出口来,讨好的一笑,“娘娘,她——她生了吧。”

“算你还有点心,生了个小格格,恭喜你了,岳托,是女儿。”海兰珠不无羡慕,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扯动嘴角,他们可都知道娘娘对女儿的执着,低头忍住笑容。

海兰珠收敛起羡慕,目光炯炯的落在岳托身上,低声道:“礼亲王曾当着群臣之面说过你成亲王岳托是他的儿子,岳托,我只有一句话,礼亲王老了,他想念着你。”

“八婶——”岳托低头,敛去了眼里的波动,轻声道:“谢谢。”

海兰珠再次拍拍他的肩头,转头看着济尔哈朗,欣赏的一笑,“郑亲王,你很好。”

“奴才不敢当。”济尔哈朗低头俯首,一句‘你很好’,证明海兰珠并不打算追究他刚刚的隔岸观火,而是记住了他对叶布舒的支援,济尔哈朗的心安定了下来,又从海兰珠口中听到了盛京的消息,更加清楚他该如何选择。

济尔哈朗一个跨步站在岳托身边,拱手道:“恭喜了,成亲王,喜得贵女。”

岳托揉着肩膀,不在意的说道:“一个格格,有什么——呃,同喜,同喜,我就是疼女儿。”在海兰珠的目光下,岳托连忙改口,轻声问身边的叶布舒:“娘娘还没有过劲?”

叶布舒轻松中带着一点调侃一味的笑笑,“堂哥,额娘这辈子就盼着能生个女儿出来。”

众人默契的点头,岳托感慨不已,“看得出来。”

海兰珠静静的望了多尔衮一眼,她对多尔衮的心思最为复杂,在现代受了电视剧影响,海兰珠其实在心里一直对带领八旗入关平定天下却落得悲惨下场的多尔衮心存敬意,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屁股决定脑袋,他是皇太极的妻子,身处历史,多尔衮就是他的敌人。

“睿郡王,你真是辛苦了。”海兰珠站在了多尔衮的面前,似笑非笑已有所指的说道:“睿郡王,我瞧你有点思虑过重,凡事还是少想一些的好,不是你的,想也没用。”

多尔衮嘴唇抿成一道线,心里十分的窝火,见到海兰珠身后的岳托、济尔哈朗以及蒙八旗的将领,心里明白,以他正白旗的实力来说,根本无力相争,海兰珠既然敢带着镶黄旗赶到将场上来,那就意味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多尔衮也顾不得生气,暗自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若是皇太极清醒过来,他该用什么法子脱罪?遂臣服的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最近我在琢磨着如何为皇上请名医,如何抵抗明军的攻击,我听说——”

多尔军停顿了一瞬,眸光扫过叶布舒,朗声道:“明军之所以敢攻打皇上行辕,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是因为八旗出了内奸。”

海兰珠神情一凛,她明白多尔衮这是意有所指,怎么也不能让多尔衮说出叶布舒来,不管叶布舒有多少的理由,只要被认定为内奸,那他的名声就毁了。

“睿郡王,旗主王爷们一向忠于皇上,忠于大清,万不会作出对皇上不利的事情来得,你想太多了。”

“是吗?”多尔衮拱手道:“皇后娘娘,这事还是弄明白的好,省得危及皇上的安危。”

海兰珠上前一步,距离多尔衮咫尺之间,微微抬头望进多尔衮的眼中,一字一句的说道:“若说有人背叛皇上,我是不会信的,睿郡王,洪承畴不是傻瓜,他也是当时名将,皇上的行辕又离宁远城不远,收集到不利于皇上的消息,作出安排,不是很正常吗?”

多尔衮看清楚海兰珠眼底的警告,她此时就如同护着护犊子的母老虎一般锐利,若有人伤害她的儿子,她能将其活活撕碎,眼里的光芒越发耀眼。

“睿郡王,小玉儿和布木布泰可是在京城等着你呢,你一定也挂念着他们吧,”海兰珠乘胜追击,不是只有你手中有把柄的,轻声说道:“她们若是乱说乱动,对你也是不好的。”

多尔衮攥紧了拳头,心中迟疑,就在此时一个小校闪了出来,高呼:“王爷,就是——奴才知晓——”

海兰珠一回身,身后的披风扫过多尔衮身前,动作麻利的从腰间抽出弓箭来,搭弓射箭,箭翎划过空中,“噗”的一声,正正的命中说话之人的胸膛,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说话的小校仰面倒地,气绝身亡。

“娘娘,您这是杀人灭口。”多尔衮面色一变,海兰珠放下胳膊,硬弓垂到地上,划出浅浅的一道痕迹,清澈高傲的眼眸环视四周,在儿子身上稍作停留,微微的摇头,制止了儿子上前的动作,清脆的说道:“睿郡王,你说错了,我海兰珠不是杀人灭口,而是相信旗主王爷不会背叛皇上,那些不利于八旗稳定的谣言都是有心人散播的,他们才是其心可诛,皇上现在病重,更需要八旗团结一致,共保大清。”

海兰珠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我海兰珠自认才疏学浅,但绝不会如同崇祯皇帝一般,因流言就妄图诛杀忠臣,若再有人敢妄议走漏皇上病重消息的事情,就如同此人此弓。”

海兰珠抬手一指中箭而死的小校,随后将硬弓折断,扔在了地上,海兰珠本来没有那么强的力量,可是为了儿子,她爆发了,但是硬弓却割伤了她的手掌,折断的硬弓上还残留着几许的血迹,更加印证了海兰珠的决心。

“万岁,万岁。”在场的八旗精锐,同时高呼起来,如潮水一般信服的跪地,“皇后娘娘,圣明,圣明。”

海兰珠鹤立鸡群般站立在中央,双手背在了身后,掩藏住手上的伤口,目光落在多尔衮身上,“睿郡王,你还有何异议?”

多尔衮扫视了跪拜的众人,有旗主王爷,也有自己的正白旗,海兰珠此时就是他们的信仰,凄然一笑,缓缓的单膝跪地,“皇后娘娘,臣弟服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耳光响亮

入目的跪拜臣服之人,海兰珠直到此时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场由于皇太极病重引发的危局应该是度过了吧?心中惦记着皇太极的病情,海兰珠明白不能再耽搁了,刚想去行辕,突然停住了脚步,后背布满层层的冷汗。

“叶布舒,肃亲王呢?他在哪?”海兰珠的声音颤抖焦急,目光四下看去,竟然没见到豪格的踪影,心中不安的念头越发重了起来,他会不会——

“额娘,儿子一直在前面血战,不清楚大哥哥的动向,按当初商量的,他也应该在——”

“启禀娘娘,臣弟看见肃亲王豪格仿佛带人回了行辕。”多尔衮此时挽着袖口,轻声禀告。“应该是去看——”

海兰珠狠狠地瞪了明显看好戏的多尔衮一眼,他刚刚不仅想要让叶布舒名声扫地,更是故意的拖延时间,海兰珠一把推开挡在面前回禀的多尔衮,喝道:“你给我闪开,多尔衮,若是皇太极出事,我定要你陪葬。”

海兰珠将手放在了唇边,急促尖锐的哨声响起,停在不远处的骏马飞驰过来,在众人面前,海兰珠并没有让骏马停下,而是看准机会抓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马鞭子重重的落下,骏马前蹄凌空,长啸一声,仿佛一阵风一样,向行辕疾驰而去,微风中飘来海兰珠的声音:“各旗主亲王,你们都随我来。”

众人对视一眼,暗自感叹一声皇后娘娘不愧是蒙古格格,这骑术射术正经了得,彼此眼中对豪格的打算都透着一丝的明悟,听见海兰珠的吩咐,也不敢耽搁,纷纷上马,随着海兰珠赶去行辕。

多尔衮揉了一下被海兰珠推得发痛的胸口,暗自摇头,不晓得豪格会不会成事?对于海兰珠的警告,他还是有些上心的,海兰珠对皇太极的在意更是让他心中触动,毕竟现在的状况,海兰珠有绝对的把握让自己所出儿子登上皇位,她的地位将会更加的尊荣。

骏马疾驰,海兰珠额头紧张的冒汗,气息越发的焦急沉重,皇太极,你不能有事,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豪格,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海兰珠远远可见行辕的辕门,但是见到把守的人,心中凉了半截,他们脖领袖口上的耀眼红色,那应该是豪格的人,见他们仿佛要关上辕门,海兰珠的马鞭抽下 ,让骏马的速度更快,高声喝道:“不许关门,我是皇后海兰珠,违我命令者格杀勿论。”

守着的兵士绝没有料到海兰珠的行进会如此之快,一眨眼之间,海兰珠就已经到了近前,尤其是她嗜血的气势,让他们稍稍愣神,关门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领头的高喊:“关门,皇后在盛京城,这是明军的诡计,我们不能中计,保护——保护——”

没等他的话说完,他的身体仰天而倒,嘴角流出鲜血,胸口中箭,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对眼前的事情不敢相信一样。

海兰珠并没有回头,耳后传来叫好声:“二阿哥好箭法,青出于蓝。”

是儿子叶布舒?海兰珠嘴角微扬,儿子长大了,本事不错。海兰珠一马当先,见到堵在辕门口发傻的兵士,从马鞍下摸出鞭子,狠狠的抽在他们身上,气势汹汹的喊道:“闪开,闪开,你们都给我闪开。”

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让兵士清醒过来,向两面躲闪,再也不敢挡住海兰珠的去路。海兰珠冲进了行辕,听见不远处有激烈打斗的声音,稍稍安心,这意味着豪格并没有冲进皇太极的大帐,海兰珠勒住缰绳,极快的下马,向中军大帐跑去。

“肃亲王,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见,您不能抗旨不遵。”

纳兰铁成被豪格踢翻于地,额头上留着鲜血,嘴角的血迹也很清楚,挣扎着起身,再次挡在了豪格面前,执着的豁出命一般的说道:“肃亲王,奴才只忠诚于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奴才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你进去。”

豪格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抽出腰中的钢刀,向纳兰铁成比划着,“狗奴才,爷是你能拦住的?爷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去探视皇阿玛病情,你——你有什么资格挡在爷面前?闪开,给爷闪开啊,别以为爷不敢宰了你。”

纳兰铁成的工夫很好,基础比豪格更扎实,虽然寡不敌众受了伤,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缓慢,反而急若闪电一样擒住了豪格的持刀的手腕,虎目圆睁,沉声道:“肃亲王,奴才不怕死。”

豪格自从见到海兰珠去了疆场,就偷偷的返回了行辕,孤注一掷的想要冲进皇太极的大帐里,他明白,只有把握住皇太极,才有可能最后一搏,毕竟陷叶布舒于死地,海兰珠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豪格本来打算得很好,却没有料到被纳兰铁成挡住,咬牙切齿的说道:“爷成全你。”

豪格一翻手腕,宝刀横划向纳兰铁成的脖子,纳兰铁成躲闪不及,只能用手掌握住刀刃,鲜血涌出,望着疾驰过来的人影,纳兰铁成终于放心了,轻声说道:“肃亲王,皇后娘娘来了,你没有机会的。”

“肃亲王豪格,你给本宫住手。”海兰珠高声喝道,周围对峙的众人听见声音纷纷停住了手,呆呆的望着海兰珠脚步沉稳地走近。

豪格心中一凉,他没想到海兰珠会来的如此之快,设置了层层障碍都没有减缓住她的脚步,对眼前阻止自己的纳兰铁成更加的痛恨,一咬牙,手上加重力气,想要先废了纳兰铁成。

“豪格,我的话你没有听见?放手,本宫让你放手。”

海兰珠的声音越发严厉,豪格能感到身后已经举起来的弓箭,他若敢异动,箭翎必会射中他,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豪格松开了握刀的手,高举双手,示意了一下,转身望向了海兰珠。

豪格看了一眼张弓搭箭气势汹汹的叶布舒,他此时再也没有前几日面对自己时的谄媚讨好以及信服,漆黑的眸光透着轻蔑,他最大的依仗来了,就恢复本来面目了。

豪格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海兰珠,银甲白袍,英姿飒爽,精致的五官透着勃发的英气,黑墨一般的眼眸仿佛吸人魂魄的旋涡,虽然脸上肌肤不似往日那般白皙娇嫩、晶莹剔透,但微微发红的脸颊更衬托出她此时的彪悍和嗜血。

豪格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迎上前去,恭敬的说道:“皇后娘娘,这不怪我,都是——”

海兰珠看着近在咫尺想要狡辩的豪格,二话不说,直接抬手直接扇了豪格狠狠的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不只打愣了豪格,也使得海兰珠身后的旗主亲王都张大了嘴巴,豪格就是该打,也得听他怎么说呀!叶布舒此时放下了弓箭,低声叹道:“额娘真的火了。”

由于耳光的冲力,豪格脸一歪,海兰珠用得力气不小,豪格哪怕皮糙肉厚,他的脸颊也有些红肿,揉了一下脸颊,豪格怒气上涌,他长这么大,谁敢扇他耳光?可是见到海兰珠淡漠无波的双眸,心虚的解释:“我只是来——”

‘啪’海兰珠再次甩手一记耳光挥出,豪格的脸面挂不住了,带着一丝的怒火说道:“皇后娘娘,你有何资格——”

‘啪’在众人的注视下,海兰珠一句话不说,第三次打了豪格的耳光,豪格的脸上红肿成一片,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只是来看皇阿玛——”

‘啪’‘啪’‘啪’三声仿佛连珠炮一样,不,是一下更比一下重,耳光的声音真是有清脆又给力,岳托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这几记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仿佛不自觉的喃喃说道:“皇后娘娘这扇耳光的本事绝对的高。”

接连挨了五记耳光,竟然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豪格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不顾脸颊的肿胀难受,怒道:“你凭什么打我?”

海兰珠后退一步,仿佛翩翩若舞的惊鸿般转身,豪格眼前一花,回神时,就见一道银光在眼前划过半圈,冰凉锋芒的剑刃贴在脖子上,望着身前手持宝剑的海兰珠,她的眼眸清澈却凝结成冰,透着彻骨的寒意,豪格脊背发凉,嘴唇颤抖:“你——你——”

海兰珠轻吐气息,语气平淡却透着冷意:“豪格,扇你耳光是轻的,别逼我宰了你,”

“你敢?我是皇阿玛的长子,肃亲王,你——”豪格说到最后有一点底气不足,海兰珠嗤笑道:“你还晓得你是皇太极的儿子?”

海兰珠眼角的余光瞥了纳兰铁成一眼,见他除了狼狈一些神色还很正常,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太极并没有那么严重?

海兰珠不愿同豪格废话,朗声说道:“来人,将肃亲王关押起来,镶红旗暂由——成亲王岳托、郑亲王济尔哈朗、恒郡王叶布舒三人共管。”

“不,你不能,你不能夺了我旗主之位!”豪格想要跳脚,却在此时感觉肩头一沉,海兰珠明显加重了宝剑的力量,豪格侧了侧头,不敢妄动,不服气的说道:“你这是为你儿子铺路。”

海兰珠扬眉一笑,用宝剑拍了拍豪格红肿的脸颊,轻声道:“你说对了,豪格,我以前太蠢,总是想不明白,该是叶不舒的,为何总要顾虑重重?若不是我——哪有今日的危局?皇太极也会早得到治疗了吧?亡羊补牢,尤未晚也。”

海兰珠抽回宝剑,一甩手宝剑刺入草地中,锋利的剑刃明晃晃的,金黄的剑穗摇动着,海兰珠高声道:“带下去!”随即向大帐走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岳托让兵士捆绑住不停挣扎的豪格,当豪格看见海兰珠毫无阻碍的撩开大帐帘,纳兰铁成一点都没有阻止,反而有所期盼,豪格怒骂道:“海兰珠,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会被皇阿玛休弃的,你不得好死。皇阿玛,您睁开眼睛看看,那个贱人——”

旁人堵住了他的嘴,海兰珠停顿一瞬,低声说道:“哪怕与天争,我也要让皇太极平安无事,你这些话,对清醒的皇上说去吧,看看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海兰珠的身影闪进了大帐,众人面面相视,动作统一地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连串的惊变让他们心有余悸,敬佩的叹息道:“皇后娘娘,她——果然是皇后娘娘。”

海兰珠迈进大帐,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药味,皇太极紧闭着眼眸面色蜡黄的躺在榻上,身型要比离别时枯瘦了许多,海兰珠眨了眨双眸,勉强控制住眼睛里的水雾,快步走到床榻前,坐在了他身边。

“皇太极,我来了,你的海兰珠来了。”海兰珠的手掌放在了皇太极的脸颊上,皇太极的眼眶深陷,颧骨凸起,脸颊凹陷,海兰珠呜咽着说道:“你醒一醒,你怎么瘦成了这样?皇太极,你醒过来好不好?”

海兰珠的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到皇太极干裂的嘴唇上,海兰珠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眼底仿佛流动的泉水,扯出一份甜美的笑容来,“我不哭,皇太极,你说过你眷恋的是我明媚的笑容,我不哭。”

海兰珠念念叨叨的说了许多的柔情蜜意的话,皇太极却毫无反应,海兰珠眼睛红红的一下子抓住皇太极的衣领,怒道:“你给我醒过来,你不是说过要宠我一生的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皇太极,你竟然敢给我留下那道旨意?若你现在醒过来,我就不怪你,若是你不醒——不醒,我海兰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帐帘挑开,纳兰铁成端着汤碗进来,见到眼前的一切,钢铁的汉子眼里也含着泪,来到近前,纳兰铁成单膝跪倒,将汤碗高举,“娘娘,这是按您的吩咐熬的药,皇上,皇上,已经有一日——一日没有用药了,奴才用尽法子也灌不进去,再这样,奴才怕——”

“我来,我来吧。”海兰珠端过药碗,搅动着药汁,轻笑道:“你是不是就等着我亲自喂你?“

海兰珠摆手让纳兰铁成退出去,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太极,凑近了他的耳边,“你赢了,皇太极。”

海兰珠将汤药喝了一半,嘴唇印在了皇太极的唇上,将汤药渡入皇太极的口中,如此两次之后,海兰珠抬头,手掌堵住皇太极的嘴唇,眼里带着乞求的说道:“皇太极,你若喜欢我,就咽进去,咽进去——”

喉结滚动,药汁进入皇太极的腹中,海兰珠扔掉空着的汤碗,失去了浑身的力量,趴在皇太极的身上,疲惫脆弱的低泣:“皇太极,我好累,你说过要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女人,外面的风雨都有你来承担的。皇太极,我好累,好累,我们一起——一起——”

海兰珠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连七昼夜没有合眼,此时的海兰珠已经打不起任何的精神,睡熟了。不知过了多久,皇太极的手指微动,费力的将眼帘撩开一道缝隙,缓缓地抓住近在咫尺的海兰珠的手,同她十指相扣,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动,声音似有似无:“海兰珠,我的海兰珠。”

第三百七十五章 娇妻?悍妻?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太极虽然已经清醒过来,可由于昏迷多日,身体虚弱,以他如今的状态来说,并不适合马上赶回盛京,再加上自从海兰珠统领着镶黄旗赶到战场,唤醒皇太极,大清的士气高涨,大明的守将也不敢轻易的出来,两军再次对峙起来。

十余日后,皇太极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也不见刚开始那般的枯黄,虽然还有些消瘦,但精神状态很好,他将众位旗主亲王召集到大帐里,仔细的询问着当日的情形。

“皇上,奴才觉得咱们不应该就此班师回京,洪承畴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现在只能龟缩于宁远城,外无援军,大明皇帝又催得紧,依奴才看——”

济尔哈朗迟疑了一会,建议道:“只要八旗持续的攻打宁远城,将洪承畴的外围彻底地拔掉,到时洪承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挽救败局,他要不然殉国,要不然——”

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拿着书册悠闲的看书的海兰珠此时轻咳一声,济尔哈朗不敢再出声,垂下了头,心中诧异,难道是他说错了话?

皇太极看了海兰珠一眼,对眼前的局势认真的思索了许久,点头道:“郑亲王说得好,朕也是这个意思,只有拿下宁远城,才能使大明彻底的失去对关外的控制,咱们才能长治久安,等到天下大变之时,八旗铁骑有入主中原的一日。”

“万岁圣明,万岁圣明。”众人纷纷跪地,群情激昂,但是声音却不大,明显担忧着吵到在旁边看书的皇后海兰珠,他们对海兰珠不止有敬佩,还多了几分忌惮,敢连扇豪格几个耳光的女人,谁敢轻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