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今只能弃车保帅。

老夫人歇力稳住抖索的嘴唇,不再去看裴姨娘,“如此刁奴,居然还敢死不认账!你们尽管继续抵赖,让人把这两个老子娘全家都给找来打,我倒看你们招还是不招!”

……

剩下自是不必说。

不光芳草芳翠,连裴姨娘自己都招认了,这两人确实是裴姨娘利用权利安插到沈奕瑶身边的,就是为了能打探到锦瑟院的消息。

裴姨娘屋里所搜出来的东西,也都盘算出来并与沈奕瑶嫁妆单子对了,不光是那支赤金累丝嵌红宝双鸾点翠步摇,零零总总还有其他小件的首饰摆件繁多,俱是那种珍贵外面不易见的物件。

沈奕瑶羞愤、恼怒等等情绪自是不提,她与裴姨娘一向关系不错,如同亲姐妹,如今竟宛如笑话一般。不光派人偷她的东西,还安插人在她身边打探消息。

能打探什么消息,就如芳草所说那样,打探关于侯爷的消息。

当然,目的绝没有如此简单,只是这三人都不敢说,不说可能还能留条命,说出来那只能是死了。

但不管说不说,这对沈奕瑶来说都是一项打击,刷新了她的三观。告知了她一个道理,后宅女子没有纯友谊,就算有友谊也不过是骗人骗自己。

按下不提。

整个事情发展经过,让薛氏看得目瞪口呆,让陈氏半响回不过来神。老夫人恨不得将裴姨娘掐死了事,倒是裴姨娘心理素质极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本来一件很小的事情,拔起萝卜带起泥,将裴姨娘伪善的面孔完完整整给撕了下来。

如今还有人会相信裴姨娘是温柔恭敬谦虚柔顺的吗?

那只有天知道了,至少当事人之一沈奕瑶是不会信了。

裴姨娘所有的‘私房’也已盘算出来,去掉属于沈奕瑶的东西,与本该是裴姨娘的物件,其他零零总总盘点下来,加那些现银和银票,裴姨娘一共贪墨了公中四万余两现银。

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府里这下总算不用削减开支了。这是大房和三房的想法。

这些银子小心着用,可以用几年,威远侯府终于可以缓过来劲儿了。这是又气又怒的老夫人,唯一一处可以宽慰自己的地方。

至于裴姨娘,还未等老夫人斟酌出来怎么惩治她,外出的严霆归府后,听闻整个事情经过,雷霆大怒,亲自出面严惩了她。

鉴于裴姨娘是正儿八经的贵妾,又生育有功,惩罚不易过重,毕竟不看僧面,还要顾着严弘和严倩长大以后的颜面。当然,也不能过轻,要不然难以平息众怒。

裴姨娘被单独关去府中最偏远的一处简陋的小院子里,让她对着菩萨忏悔己过。因是处罚,自然不会让她过好日子,只有一个婆子负责看着她,照料她起居饮食。裴姨娘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人,这种清苦的生活对她来说,惩罚不可谓不重。

严弘暂时挪来和老夫人住,等过了十岁就挪去前院,严倩年纪也不小了,单独给了个小院子。

严霆还下令,任何人不得去探望裴姨娘,包括严弘和严倩。

至于芳草和芳翠两人,直接打死,全家发卖!

裴姨娘还想求饶,见了严霆的神色,再不敢出声,而芳草芳翠两个直接吓晕了。

她爹非常的识相。严嫣想。

她当然不想放过裴姨娘,可她爹都亲自处置了,惩罚也不轻,面面俱到,让人挑不出错来,她当然见好就收。裴姨娘毕竟是个贵妾,又生育了一子一女,哪怕是为了严弘和严倩,老夫人和严霆也不会让她太惨。

整个事件终于告下了一个段落。

***

事件已经过去了几日,当日在场之人每每想起当日那事都会心神荡漾。

不光是事情跌宕起伏与各种戏剧化的转变,严嫣给人的印象也极其深刻。

不知何时,这个还幼小的女童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女了,杀伐果断,手段狠辣,对付敌人一击必中,毫不留情。

很多时候,洞悉了整个事件来回经过的人们都会不由自主的想着,这是个意外?可之后又会不由自主去否定,什么样的意外会如此惊心动魄、顺理成章,几乎只是转瞬间,在威远侯府称霸多时的裴姨娘就这样被掀了下来,陷入万劫不复。

可不是意外又让人想不通,如若说是大房三房和严嫣联手,实在不通。源头之始的那碗惹祸的燕窝,与严茹严倩之间的矛盾,都是不可预料的,怎么可能会计划的那么好……

左思右想,大家只能将事情归于意外,而裴姨娘实在是个倒霉的。

只有凝香阁里面自己人知道,这真是一个意外。有所差别的就是,府中削减各处开支下面怨声载道之时,严嫣让邹妈妈吩咐人传了些流言蜚语出去。

“真的是这样吗?”严陌瞪大眼睛问道。

邹妈妈在一旁笑着道:“四少爷真是如此。”

严嫣点了他一下额头,“姐姐可没让你说那句话,是你自己说的。”

她当然不会告诉弟弟,就算他没有突然的那处神来之笔,她也会将话题往那处绕去。裴姨娘她从来没打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把握。

至于有人问严嫣在里头起了什么作用,严嫣想说,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啊,别忘了裴姨娘扣了她的食材银子,所以同仇敌忾是必须哒。

倒是那支步摇是个意外,严嫣没想到裴姨娘会那么蠢,这种东西也敢收在身边。

裴姨娘当然没那么蠢,她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去搜她的紫玉轩,更没有想到她藏得那么隐秘的东西居然被人找到了。她不知道邹妈妈在后宅大院混迹几十载,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识过,那处床板子下面的暗格就是她翻出来的。

……

老夫人手里有了银子,府中各处恢复以往,总体来说,还是有些削减,但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裴姨娘被关,老夫人自然而然将中馈之事收于掌下,现如今她对谁管家都不放心了,反正现在自己耳聪目明还能动弹,还是自己管着放心。

事后,沈奕瑶几次想对严嫣说些什么,严嫣总是冷眼以对,让她欲言又止,再加上镇国公府那边问题一直没解决,她也没什么心思。

严霆态度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严嫣却看出他每次看她时,眼中的那抹冷意。要说心里没感觉那是假的,只是不知为何却并不难受,也许在很久以前她就懂了,父亲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个并不亲近的人。

骆怀远又给严嫣递了几次信,严嫣也将府里发生的一系列事告知了他,骆怀远在信中臭屁的说,阿嫣妹妹越来越有自己的机智了,要知道最上等的阴谋诡计从来不是主动设计,而是造势、顺势为之。

严嫣如今已经对骆小胖这人说话的方式极为习惯了,她失笑之余,又觉得懂了点什么。

当然骆怀远也同样把自己计划的一些事告知了她,他当然不会说他是为了积蓄力量,以后用来保命,只能大义凛然说了一句在现代时非常经典的话,命运掌握在你手中。

严嫣的感慨自是不提,同时她也知道了骆怀远即将开展他的第一份生意了。

不过来信只说已有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骆怀远却并没有说。

严嫣表示非常好奇。

☆、第53章

第53章

被严嫣好奇的骆怀远,这会儿正在苦逼着呢。

倒不是其他,而是手里没钱。做什么不需要钱啊,没钱所有想法都只能是空。

他翻遍自己和小安子所有的财产发现,苦逼的两个几乎没什么钱。小安子倒是比他还要富裕一点,零零散散还有几两碎银子,这是勤俭老实的小安子攒了好几年的私房。

骆怀远就悲剧了,翻遍浑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无。

皇子需要什么银子啊,吃喝用住都在宫里,手头宽裕的皇子当然少不了打赏宫人奴才们什么的,一出手就是金豆子金叶子,可这都与骆怀远没什么关系,作为一个不受宠兼偶尔还饿肚子的皇子,谁给他发银子打赏宫人。

身上所穿的衣裳布料倒是不错,玉佩摆件啥的也挺多,可宫里出来的东西都是御造,除非有人脑残了,才会收这些。当然骆怀远也不会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钱,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代价绝逼高得他不敢想象。

很窘迫!

非常窘迫啊!

皇子府账面上倒是有银子,皇子的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置办,也有拨些银子供皇子日常花用。可这银子并不在骆怀远手中,四皇子府总管喜公公那尊大门神还杵在那里,所以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即使他找借口从账面上支些银子卖东西,但百十来两能干什么!

骆怀远几乎要绝望了,几乎!

……

小安子推门进来,手里拎的全是一包包各式糕点果子,还有两根冰糖葫芦。

“殿下,您要的东西,奴才都买回来了。”

屋中一角,骆怀远正抱着药碾子‘哼哧哼哧’使劲滚着。

见小安子进来,他丢下手里的铜磙子,抢过小安子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颗下来。

“那老东西没问东问西吧?”

小安子擦擦汗,“那倒没有,喜总管见奴才买了这么多零嘴回来,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那倒也是,天天问也不嫌烦。”骆怀远含混不清咕哝道。

小安子将手里的各式纸包放在桌上,有两个褐黄色纸包被他特意拿了出来,“这是您交代我买的东西。”

骆怀远先是眼中一喜,而后撇嘴,“这么一点儿,三下两下就没了。”

小安子已经连哭丧着脸的力气都没了,“殿下,不能带多了,要不然该被喜总管发现了。”

骆怀远哼了哼,咬着嘴里的冰糖葫芦。

“累了?”

小安子点点头,肯定累啊,转悠了大半个京城,到处有名的好吃的零嘴,从西城跑南城,换谁都得累。

“饿不?”

小安子刚想点头,顿住了。

“饿了就吃糕点吧。”

小安子哭丧着脸,去倒了一壶茶来,然后拆开几包糕点,最近他和四皇子殿下日日吃糕点,吃得都快吐了,因为四皇子‘喜欢’吃糕点啊,‘喜欢’得连饭都不吃了。

喜总管当四皇子在宫里受了磋磨,没见识过外面各式各样的吃食,对四皇子‘喜欢’吃各式糕点零嘴啥的,也没说什么。小安子这才能日日借着给四皇子买他‘最爱吃’的糕点,偷偷夹带点私货进来。

小安子啃了两口干巴巴的杏仁酥,实在咽不下去,倒了杯水冲下去。

“殿下,咱们还要吃多久这个啊,小安子吃得都快吐了。”

确实快吐了,这么多糕点果子不消化下去,第二天怎么接着给四皇子买他‘最爱吃’的糕点出府,又怎么能从账房那里支银子呢?

只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为了夹带些私货进来,骆怀远也是拼了。

骆怀远将啃了一半的糖葫芦扔到一边,便拿着纸包里的糕点吃,边吃边敷衍道:“就快了就快了,不要心急。”

“唉……”

日日吃零嘴吃到快腻死吐死的奴才真是伤不起啊!

……

十来包各式糕点果子,撑死两人一时也吃不完,骆怀远倒也乐观,拍拍手上的渣渣,道:“剩下的当晚膳,夜宵也有了。”

小安子有气无力道:“是。”

“我弄那些弄了一上午,实在是累得慌,你去帮我弄会儿,我歇会儿来换你。”骆怀远一头倒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苦逼的小安子啥也没说,去了药碾子那里,充当劳工。

骆怀远闲闲指挥着,“要碾得碎一些,最好是粉末状,分开碾,碾好放在一旁。对了,我让你找的那两样东西,可是买到了?”

小安子一边推着铜磙子,一边道:“您说的东西太过稀奇,我去药店问了,抓药的大夫也不知晓那是什么,便照着您的形容带了几样回来,您看看。”

骆怀远躺在榻上,装死不动,“我先歇会儿。”

随着轱辘轱辘的声响,骆怀远思绪缓缓飞散……

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府里账面上的银子有人管着,百十来两还有个由头,多了却是没借口。

可这么点银子够干甚,还想积蓄万贯家财,用来招兵买马,这么点银子也就够买一条马尾巴。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过骆怀远并没有气馁。经过他几日思考,终于定下了他赚第一桶金的计划。

因为这个计划才会有小安子出去买糕点之举,为的就是那药碾子其中之物。这东西骆怀远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小安子也被指挥出去成日里累得像只狗。

骆怀远歇了一会儿,便去拆那两个纸包,零零总总有各式药材模样的东西。

他拿着先是看,再是闻,有的还拿起来舔了舔。其中有一样正得他用,让他不禁喜出望外,可还有一样却是不肯定,他准备拿来都碾碎了再看。

“殿下,你弄这些到底是干什么用啊?”小安子停了下来,捶捶胳膊。

“当然是做好吃的了!”

“这些东西可以吃?”

骆怀远哼了哼,故作高深。

***

喜公公对四皇子的印象就是一个非常贪吃的人。

怪不得会吃得那么蠢胖!

前些日子天天吃糕点果子各式零嘴,这几日又捣鼓着什么拿炭火烤肉吃,吃肉也就吃肉了,还要下人削了木签子串起来,幸好这府里下人多,主子少,成日里也没什么事,倒也可以紧着四皇子折腾。

只要不干其他,喜公公是不去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还做到小心服侍,事事妥帖。

不过也别说,四皇子折腾的这玩意儿可真香。

喜公公抽抽鼻子,问道:“殿下今日又不用膳了?”

他年纪六十左右的样子,乌纱帽,团领衫,长条脸消瘦干瘪,满脸褶子。不看打扮的话,还以为是一位已近迟暮的老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声音带了些太监特有的尖细。

一个小太监躬身回道:“回总管的话,殿下又在折腾着烤肉吃呢,我看殿下和小安子吃得都满嘴串泡了。”

喜公公态度不显‘嗯’了一声,“等会让厨房准备些下火的汤水给殿下送去,告诉他要注意身子。”

“是。”

喜公公往那边水榭之上看了一眼,便笼着袖子走了。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早早被撵出宫外,如无意外成年分封出去藩地也不会是什么太富饶的地界。能分到四皇子府里来服侍的,自然没几个是得势的,都是些皇宫的边缘人物,大多均是被排挤而来。

被选中派来的,自然是沮丧之至,沮丧归沮丧,该用心服侍的还得用心服侍。因为如无意外的话,这府里一百多号人以后都会和皇子去藩地的。

这一去可能就是一辈子不返,四皇子以后就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了,手抄他们生杀大权,小心服侍恭敬有加自然不为过,这是奴才们的生存之道。

与其他人相比,喜公公能当上四皇子府的总管太监,自然不会是被排挤而来的。是上面人见他年纪大了,给他选了个养老所在。

这是恩赏,他得接着。

可他也明白养老的意义。

所以,四皇子想干什么,只要不是太过格,进了旁人眼底,喜公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有需要,帮忙擦下屁股,也是必须的。

……

以为自己瞒天过海的骆怀远,正在水榭上架了炭盆席地烤肉吃。

四皇子不喜欢见外人,所以身边的奴才都被撵得远远的,就留了两个小太监服侍。

其中一个是小安子,另一个——

“嘿,骆小胖,你这儿可真好玩,还要乔装打扮才能进来。”一个身形颇为壮实,虎头虎脑的‘小太监’如是说道。

骆怀远踢他一脚,“你嘲笑哥哥是吧?等会这些一个也不给你吃。”

沈祁早就垂涎三尺了,围着炭盆转了好几圈,怎么可能依他,连连摆手,“千万别千万别,我怎么敢取笑你!”

骆怀远哼了哼,“还不是不想给你惹事,你是镇国公府的人,明面上与我来往会给你家惹麻烦的。”

沈祁搔搔脑袋,正了颜色,“这道理我当然懂。”他指了指炭盆上的特制铜架子,“你这烤肉架子倒是不错。”

“下人准备的。”

那老太监虽是别人的人,但总体来说对他还算恭敬,像吃穿用度都是竭尽全力满足他。他说要一个烤肉架子,第二日东西就送来了。

“自从你搬走,我就再没吃过这烤肉了。自己试着烤了两次,难吃死了,让下人烤,味道也不对。”

骆怀远嘿嘿一笑,“今儿个我让你见识点更特别的。”

他边笑边奇形怪状龇牙,他最近烧烤吃多了,嘴角串了好几个火泡,脸上的动作稍微大点,就会疼得要命。

笑完,骆怀远在一旁大碗里抓了一把褐黄色的粉状佐料,胖手微抖几下,撒在肉串上面。一阵浓烟冒起,让人忍不住侧首避烟,却又对那香味四溢垂涎三尺。

沈祁使劲抽抽鼻子,“好香,你这放的什么佐料,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