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严嫣并没有上场,而是让了严陌玩。下午那会儿弟弟就表现的十分有兴趣,被贴了满脸小纸条还指挥得乐不可支,自然要让他也过把瘾。丫头们裁来细细的纸条,并一小碗米糊,放在一旁小几上。

牌局便开始了。

第一把沈祁输了,被贴了两张小纸条在脸上。沈奕瑶还没见过这种玩法,满脸都是忍俊不住的笑意。

第二把严陌拿了一把好牌,又轮了他做地主。他很紧张,把牌捏得紧紧的,拧着小眉头,认真研究手里的牌,考虑着这把要不要做地主。

这不是下棋,没有观棋不语一说。坐一旁看的都喜欢瞎指挥,严嫣开口道:“做吧,牌不错呢。”

姐姐的支持,让小阿陌信心十足,将下面的三张牌捡了起来。

严陌的牌很顺,几乎没给另外两人反手的余地,便将所有牌出完了。这一盘有一个‘炸弹’,按规矩要给骆怀远和沈祁一人贴两张纸条。

严陌拿了小纸条,在米糊碗里蘸了下,抿着嘴笑着往两人脸上贴去。贴完后,扭头回来冲姐姐笑,严嫣笑着摸摸他的脑袋。

‘斗地主’是老少皆宜的玩法,学起来是很快的,沈奕瑶在儿子边上看一会儿便会了。等严陌再犹豫不知该如何出牌的时候,她便会给两句建议。严嫣也是,要不然怎么有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法呢,旁边观战的人总比当事人要积极。

人多,意见便会不同,有时候沈奕瑶会说出这张,严嫣却是觉得另一张好。你来我往,不知觉中,两人便说了不少话。碰到有时牌型比较纠结的时候,两人还会争上两句。

由于注意力太集中,大家倒都没发现这处端倪,除了骆怀远和一旁站着时候的翠巧和翠萍。

一直玩到亥时才拆了场,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

沈奕瑶吩咐丫鬟将姑娘少爷们各自送回去,又叮嘱万万不能让雨雪淋了。回到卧房,在翠巧和翠萍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上了床榻。

这大冬日里的,每日被褥都是要烘一次的,被子底下架起熏笼,烘得干热软绵再放回床上。临睡之前里头塞两个汤婆子,便是再不会感觉冷。

翠巧帮沈奕瑶掖掖被角,笑吟吟的道:“夫人今日很高兴呢,那骆少爷真是个秒人,居然找了这么个乐子。大夫说让夫人保持心情愉悦,病便会好得快,以后日日如此就好了。”

瞅了一眼沈奕瑶脸上的浅笑,她将莲青色满绣花卉百鸟的帐子放下一边:“奴婢见四少爷今日也很开心,还有三姑娘。奴婢说一句僭越的话,其实三姑娘是挺关心您的,只是人小性子拗,不会表达罢了。改日夫人多主动些,总是能改善些的。”

沈奕瑶有些怔忪,半响说出一句,“阿嫣她心里还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呢?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三姑娘就是性子硬,不会装相罢了。可您看,这连着几次,哪次不是三姑娘站出来的,没有三姑娘,夫人该被人生吞活剥了。”

翠巧一时情急,等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些话不是自己该说的。她嗫嚅了一下,“夫人,奴婢僭越了。”

沈奕瑶露出一抹苦笑,没有说话,示意翠巧熄了灯歇下。

**

沈祁到了安园便玩脱了,本是要让人回家送信的,直到第二日才想起这事。

赶忙和沈奕瑶说了,让她差人帮忙回家里送信。

殊不知,镇国公府这会儿早就炸锅了。

头一日晚上沈鼎要打儿子,被沈二夫人拦住了。早上晃了个影儿,沈祁便跑没了,沈二夫人还以为皮猴怕挨打没敢露面。一直到了晚上戌时,还不见儿子人影,沈二夫人这才慌了神。不但派人去了青山书院找,府里上下也到处找起来。

要不是镇国公说他身边有人暗里护着,定是外面风雪急才没回来,沈二夫人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呢。

即是如此,回去后也没少对沈鼎撒气,埋怨他不该这么对儿子,明知他不喜欢念书还要逼着他。那书有什么好念的,已经把大儿子念得成日里不归家,难不成还要把这个小的念得也离家出走。

沈二夫人一夜没合眼,直到沈奕瑶那边来信,才安了心。

“这小兔崽子,他倒是会跑!”沈鼎笑骂道。

镇国公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定是去找阿嫣了。”提到外孙女,就想起了女儿,瞅了老头子一眼,小声道:“也不知道瑶儿怎么样了,说她病了,也不知道好没好。”

镇国公怎么会不懂老婆子的意思,他撩起眼皮睨她一眼,“少操些冤枉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又对沈鼎说,“跟我去趟书房。”

父子两人出了凝晖堂,镇国公夫人才撇着嘴对许妈妈说:“死老头子,言不由衷,当我不知道他操心的比我多。”

那会儿得到消息说沈奕瑶昏迷一直未醒,镇国公满身低气压,府中人人避他八丈远。几次想派人拿了帖子去请个太医回来,都忍下了,幸好沈奕瑶之后便醒了。外孙女派人回来递了信,阖府上下心才放下。

许妈妈在一旁噙着笑道:“公爷既然不喜欢您操心,您就少操些,公爷心里头有酌量的。”

镇国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明白与放心是两码子。

“我知道,就是担心瑶儿,那个天杀的严霆,居然那么对待我宝贝女儿。我的瑶儿啊,这是作了什么孽,居然摊上了个这样的人,都怪我当初没劝着她……”

说着说着,镇国公夫人就抑不可止的伤心起来。

……

书房里

“那严霆最近有什么动静?”

坐在下首处的沈鼎,放下手里的茶盏,“宛如无头苍蝇。不过这些日子倒是见他和武定侯家的刘羲走动比较勤勉,似乎想借着刘羲和他大舅哥那边搭上线。”

镇国公不屑一哼,“他倒是会钻营。”

“也许说不定就给他钻营上了,许家没有根基,巴不得手里多收拢些人。”沈鼎做了个手势,“那边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可不是该动的时候了。”

这说的倒也是,提起这个就扯得有些远了。

若干年前的一次采选,让本是市井出身的许贵妃一跃飞上枝头。那时候还不是许贵妃的许更衣,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熙帝得之甚为喜爱。

许更衣出声寒微,却善解人意,肚皮也争气,一气儿生了两位皇子,又有熙帝宠着,一路从最末等的更衣走至了宠冠六宫的贵妃之位,可谓是荣宠至极,连萧皇后都不敢掠其锋芒。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家自然也跟着风光发达了。许贵妃的爹本是一杀猪的屠户,脱下满是油腻的布衫,摇身一变成了承恩侯。

有点底蕴的勋贵们自然瞧不上这种靠裙带关系起家的新贵,可架不住人家许贵妃当宠啊,有些酸话也只敢暗地里说说,当面却都是一脸堆笑,甚是推崇。甚至有的家里动了同样的心思,巴不得把家里长相不错的女儿捯饬捯饬也送进宫去,寄望家中也能出个了不得的贵妃。

按下不提,许家毕竟出身寒微,根基浅薄。如今皇子们也大了,二皇子三皇子皆是许贵妃肚子里出来的,许贵妃动了点什么心思也是正常。

这许向荣便是许贵妃的同胞弟弟,娶了武定侯家的女儿,刘羲是他小舅子。一个大舅哥一个小舅子,两人是一路货色,俱是那种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严霆为什么会搭上那边,不言而喻。

“他倒是挺有野心的。”镇国公沉吟一下:“先看着吧,你着人盯紧些。裴家那里呢?”

沈鼎咧嘴一笑,“不用咱们动手,裴家这次完了。”

*

每到春闱之时,京城就是最热闹的时候,而今年的春二月,京城要格外热闹些。

事情起源不可考,之所以会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是因会试泄题一事。

这就要从之前说起了,春闱闭场之后,各地的举子并不会立即返回家乡,而都是在京中等待放榜。寒窗苦读数十载,能不能一朝得跃龙门可就看此时了。

等待放榜的这些日子,众举子自然少不了相约一起饮酒吃茶游玩踏春。感觉考得不错的,自然壮志酬筹,感觉考得不好的,也少不了到处走动走动筹谋来日再考,或者攀个权贵什么的。

就在这个时候,举子中有人传出,这次会试泄题了。说的人还不止一个,而是同住一个客栈,来自不同地方的几名举子。

问过详情之后才知晓,原来这个客栈中住了一个姓陈的举子。这陈姓举子为人乐善好施、性格豪爽。其他提前到达京城的举子,都是专心苦读临时抱抱佛脚,以期状元及第。唯独他到了京城之后,总是相约志同道合之人一同四处饮酒作乐逛秦楼楚馆。

有一次陈姓举子参加一个诗会,在诗会上结识了一名友人,两人很是谈得来,畅饮一番后尽兴而归。之后,过了几日,陈姓举子夜晚回客栈途中,见一人醉倒在路边,发现是那名不知名的友人,便将他带回了客栈。

之后那人半夜发热,陈姓举子又是给他灌姜汤,又是忙着找大夫。次日那人醒后,知晓是陈姓举子救了自己,感激不已。要知道这大冬日里,如若是任这人在路边睡上一晚,不是被冻死便是大病不起了,之后的会试定然是无缘。

那人沉思半刻,从袖中掏出一小纸封交给陈姓举子,让他拿回去细细看了,不要告诉别人。

之后那人不告而别。

陈姓举子打开那纸封看了,发现是几道试题。

当时屋里还有另外几名举子,俱是知道陈姓举子救了人,那人不告而别过来宽慰他的。见陈姓举子神情异样,便有人凑过来看。有那好事之人戏言,难不成这是此次会试的试题?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心思各异。有人觉得这是戏闹,甚至口出讥讽,有人则动了心思。同一客栈之人,大半都知晓这件事情。

按下不提,当日会试之时,考官揭了题旨。那日在场之人纷纷惊惧,动了心思之人自是万全准备,如有神助。觉得戏闹之人,则是心神不宁,连平日里一半水平都未发挥出来。

这事就这么闹腾了出来。

其实也是可以想象的到的,曾经有一个机会摆放在自己面前,可惜并没有去珍惜它,而是视如敝屣。当然现实生活中肯定不会再给你来一次的机会,那么红眼嫉妒是必然会产生的情绪。甚至有人义正言辞斥骂,此种行为乃欺世盗名之举,我等大丈夫必然不会同流合污。

事实到底是如何呢?那只有天知道。

等到揭榜之时,那处客栈的举子榜上有名数十人,这下闹大发了。流言以极快速度席卷整个京城,甚至有举子联名去礼部大门抗议。

事情已经捂不住了,上达天听,熙帝震怒,下令彻查。

牵扯在内的那些举子俱被押解起来,一一审问,其中及第那几个更是重点审问对象。

到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更何况这件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不是当初愤言那几句的问题。及第之人怨恨被人坏了事,未及第的心中害怕嘴上还要自诩正义,最后通通归咎于陈姓举子头上,如若没有他,也不会生出这么多是非,大家各凭本事,一试高低。

但陈姓举子也很冤枉啊,他若早知晓会是如今这幅局面,必然会谨慎小心一些,不被外人所知。而那个被救之人先不追究其行为,人家也是好心,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把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分享给救命恩人,哪能知晓会闹出这么多事端。

到了最后也没查出到底是谁泄了这次的题,那名很可能也是举子的泄题之人,居然人间蒸发了。

找不到那人,自然查不下去了。

按下不提。

为了平息众怒,这次春闱的成绩被全部作废,朝廷颁下旨意,择日再考。而这次主持会试的几位考官,也一一被核查,包括礼部那里负责官员也被问责。

礼部右侍郎裴湳觉得很冤枉。

可冤枉也无用,每次科举俱为礼部的大事,其中泄题之事并不是第一次了,却是第一次会闹腾出去。外面人不知晓情况,内里人心中均是有数的,哪个家中没有个子侄后辈的,或者有当权人士求上门,面子不给也得给。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万万不能与他人知晓,谁知道这次居然碰到一个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

能接触到这次试题的,整个礼部除了他这个负责此次春闱的右侍郎,便是礼部尚书。裴湳连自己都洗不干净,又怎么敢去咬顶头上司。

之后,裴侍郎被罢官流放。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要不是暗里有人保他,可能连身家性命都没了。

当然,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

裴家发生的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老夫人的。

当日事发之时,裴家就有人上门来找过老夫人,求她让儿媳妇回娘家请镇国公伸把手。可沈奕瑶如今别居庄子上,之前又闹出那么多龃龉,老夫人怎么有脸去求儿媳妇请镇国公府援手。

可裴家人不知道内里具体,还以为老夫人不愿伸手。裴侍郎被押解的那些日子里,裴夫人几次上门。先是软言相求,后是好言好语,再然后就是恶言相向了。

裴夫人被逼得没有办法,抱着孙子坐在荣安堂里哭。哭丈夫,哭已逝的公公婆婆,哭可怜的儿子孙子,哭得老夫人焦头烂额。

老夫人再不敢遮掩,将之前的龃龉讲了一部分,大体意思就是儿媳妇和亲家都得罪惨了,实在无能为力。

裴夫人不信,确实打听到沈奕瑶如今已不再府上,才半信半疑的回去了。

嫂子走了,老夫人的心不安稳啊。

裴侍郎被押解问责,此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谁也不敢说是个什么结局。这可是她亲哥,裴家是她的娘家,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找来儿子,让严霆想想办法,严霆要是能想出办法就好了,出去奔走几日,回来直说这事真的管不了。老夫人不死心,辗转反侧几日不得安眠,才泼了面子不要派赵妈妈去庄子请沈奕瑶回来,谁知赵妈妈并未见到沈奕瑶的人,下人说夫人来庄子后又病了,如今卧床不起呢。

赵妈妈回来后,老夫人也卧病了,这次是真病了。

幸好之后有好消息传来,裴湳只是被罢官流放,并未牵扯到家人,过个几年,也就能回来了,老夫人才慢慢好转起来。

☆、第74章

第74章

骆怀远和沈祁在庄子呆了没几日,严嫣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骆小胖很得她娘喜爱,他也似乎很喜欢亲近她娘。这几日,每日去锦画堂用早膳的时候,便能见到他早早就陪坐在一旁,把她娘哄得眉开眼笑的。

并且,以往早膳并不拘要在哪处用,严嫣早上要晨练习武,总是在归雁阁用的。这几日奇了怪,到她要用早膳的时候,沈奕瑶便让丫鬟来请她。当然,也有严陌,沈小二这熊孩子早上起不来,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

严嫣的心情很诡异。

忍了两日,终于偷了空把骆怀远叫去一旁问话。

“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骆怀远笑眯眯的说道。

严嫣一愣,“什么意思?”

骆怀远叹了一口气,道:“伯母毕竟是你娘,她不是正在改吗,能感觉到她心里其实挺多的苦,只是不知该对谁说。”

严嫣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严嫣有没有把骆怀远的话听进去,总而言之,严嫣现在也会主动和沈奕瑶说两句话了,虽然说得并不多,脸色也还僵硬,但总归来说是有进步的。

骆怀远和沈祁也不能总呆在庄子上不回去,又住了几日,两人便告辞了了。临走时,沈奕瑶一再说让两人有空就来,表情颇为不舍,骆怀远和沈祁俱是笑眯眯的答应。

下午的时候,邹妈妈来报,说府里来人了。

这府里自然不是别处,而是威远侯府。

这是自沈奕瑶从威远侯府出来,府里第一次来人。严嫣问了是谁,邹妈妈说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有事想求见夫人。

“你歇着,我去看看。”

严嫣没给沈奕瑶发表意见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

沈奕瑶张了张嘴,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翠巧瞧了她神色,在一旁低声说:“三姑娘这是怕夫人您为难呢,老夫人找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自那次之后,翠巧在沈奕瑶面前说话便大胆了些,她也看得出夫人不是不愿听这些,只是以前从没人在她跟前说过这些真话。全是些妖魔鬼怪说假话哄人的,也难怪夫人会把坏人当好人。

“我知道,只是——”沈奕瑶顿了顿,转为一声叹息,“算了,就让阿嫣去处理吧。”

严嫣并没有去见赵妈妈,只是让邹妈妈去问问内里详情,顺便把人打发了。她爹来她都不会觉得稀奇,这赵妈妈来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不多时,邹妈妈过来回话,说赵妈妈确实有事,似乎很急的样子。可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只说要见了夫人才说。

邹妈妈便推说夫人有病在身,将她打发走了。

严嫣此时并不知晓京城那边发生的事情,想了想,便遣人回去探听。严嫣走时,凝香阁是有留人看屋子,以往的眼线也俱都在,打听点小事应该不太为难。

确实不怎么为难,因为老夫人娘家来府里闹腾得沸沸扬扬,整个府里下人都知道裴家遭了大祸,舅老爷这是要掉脑袋了。严嫣派回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消息,甚至连裴夫人日日去荣安堂哭的消息也带了回来。

结合裴家的事,再加上赵妈妈突然前来,老夫人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严嫣没有犹豫,将这件事去与沈奕瑶说了,并描述了下此时京城里的情形。

沈奕瑶脸上又红又白。

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妥帖,先不提之前那休妻一事,只说这次的事情,合着用的上我的时候就来请了,用不上的时候便不闻不问?

这要是换着之前自己还傻的时候,可不就让人几句忽悠便回娘家求助去了?

历来科举舞弊便不是小事,背后牵扯甚多,沈奕瑶就算不明白里头的严重性,光听女儿讲诉的那情形便知道不是小事。真回了娘家去,娘家是帮,还是不帮呢?不帮,她定会哭求,疼爱她的爹爹哥哥便会很为难。帮的话,给自家惹上麻烦。

其实很多事情是经不得深思的,尤其是对于那种突然开了窍的人。当全然的信任、依赖、好感,完全被摧毁的时候,崩塌的不光是一直以来树立的人生观,还有对人性的信任。

沈奕瑶甚至在想,这裴家的人肯定是做了贪赃枉法之事,要不为什么没关押别人,就牵扯上了他?

转念再一想,这裴侍郎是裴姨娘的爹,老夫人哪来的自信她一定会帮呢?尤其是在裴姨娘接二连三害自己以后?还有严霆知晓这些吗?

他定是知晓的,虽然从表象里并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好比之前许多事一样,从来是老夫人在前面充当黑脸,他并不多言的。事情如了愿,他便会表情不显的道一句辛苦夫人了,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事情没有如愿,他便会出现说自己并不知晓这事,娘那里我来处理……

曾经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好丈夫,在婆媳之间,丈夫永远是向着她的。她甚至有愧于自己抢了夫君疼爱,加倍对老夫人孝顺。

可事实呢?事实是经不得深究的!

再想想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傻事,沈奕瑶顿时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淹没。

以前每每忆起爹骂她的话,她总是想不通,甚至心中隐隐有怨怼,觉得爹太专断跋扈了,甚至不听她解释就对她下了这种无情的判定。

此时想来,爹说得确实没错,她确实是忠奸不明,是非不分,糊涂透顶……

沈奕瑶脸色白得厉害,站起来就往卧房里走去,翠巧望望夫人背影,又看看三姑娘,小声道:“三姑娘不要担心,奴婢定会好好劝劝夫人。”

严嫣点点头。

……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锦画堂那边还是没有来人请严嫣和严陌去用晚膳,这种情形很稀奇。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来了,说翠巧姐姐说夫人到现在还没用饭呢。

严陌正在写大字,抬头望了姐姐一眼。梅香给那丫头塞了几个大钱,便打发她走了。

严嫣感觉弟弟在看她,沉声道:“写字要专心。”

严陌赶忙做出正襟危坐的样子,倒把严嫣给惹笑了,她拿过严陌手里的毛笔,放在砚台上,“你去一趟锦画堂,晚饭就在那边用。”

严陌一愣,想了想,懂了。

叫来丫鬟给他穿鞋,又披上一个缎面的大毛斗篷,严陌便让董妈妈牵着去锦画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