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萍淡淡的笑笑,嘱咐道:“以后我不在家,你们就将房门关好,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郝蛋赶紧应着。

冷萍见郝蛋还是闷闷不乐的,也知道他还在自责丢了食物的事情,也就从背篓里找出一棵马齿苋,用蒜臼子捣烂了,给郝蛋敷了脸,又轻声问道:“还疼吗?”

郝蛋摇摇头。

“没事,晚上我去抓獾,那些东西咱们不稀罕,咱们吃肉!”冷萍安慰他道。

郝蛋一听,立即打起精神来说道:“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冷萍见他终于精神了,也就笑道:“不过现在先给你娘把药熬了,要赶紧退烧才成!”

郝蛋赶紧应了一声,又好奇的看了看那背篓里的各种草药,有些怀疑的问道:“姐姐,这些真的能治好娘的病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冷萍一边说着,一边将各种草药放在锅里,加上水,让郝蛋继续烧火,而她则上前再次试了郝氏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

冷萍又给郝氏搓了一边身子,一会儿,郝蛋也将药熬了出来,放凉了,冷萍扶起郝氏的身子,一点一点的给她灌了下去。

“咳咳!”郝氏咳嗽了几声,冷萍赶紧拍了她的后背,待她好受一些了,这才将她又放下。

“萍子姐姐,我娘好了吗?”郝花趴在炕沿上,眼巴巴的问道。

“没有那么快,今晚上至少还要烧一夜呢!你们饿了吧?”冷萍给郝氏掖好了棉絮问道。

郝花低下头,好像说饿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似的,可是那双小手却紧紧的抱着小肚子。

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只知道淘气,要各种吃食跟玩具,可是这里的孩子却连饿也不能说!冷萍心里一阵泛酸,怜惜的摸着郝花乱草似的头发说道:“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我跟哥哥找吃的去!”

郝花跟石头赶紧点头。

那边,郝蛋早已经背上了背篓,又将家里的那把菜刀揣在了怀中。

“不用那个!”冷萍笑道,从屋里拿了顶门的大棒子,“用这个!还有,准备点牛粪还有火折子!”

郝蛋全都应着。

准备完毕,冷萍再次嘱咐了石头跟郝花,这才从外面将门反锁了,提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出了院子。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坟场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恐怖,不时的还有怪叫声传出来。

郝蛋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冷萍的手,冷萍回头看他,听到了牙齿打架的声音。

“别怕,你可是咱家的男子汉!”冷萍回身笑道。

郝蛋被笑的讪讪的,可是还是不肯松开冷萍的手,那手心握着软软的,很温暖。

冷萍一边牢牢的牵着郝蛋的手,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的坑坑洼洼走着,一边用棍子扒拉开坟间的青草,找着獾洞。

“这里有一个!”终于找到了一个两巴掌大小的洞,冷萍赶紧蹲了下来,仔细的观察了洞口两边的脚印,见脚印有进有出的,也就确定獾洞只有这一个出口,她回眸吩咐郝蛋道:“你点了牛粪塞在里面去,尽量的向里面塞,可是记住,不要堵住洞口!”

郝蛋赶紧应了,也不怕脏,用手抓了牛粪向里塞了塞,一直延伸到洞口,这才开始点火。

待洞里面的火烧着了,冷萍将背篓一下子堵在了洞口上,然后整个人死死的压住那个背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冷萍以为这洞里没有獾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奇异的怪叫声,同时,她身下的背篓也一沉。

“抓到了!”冷萍喜道,示意郝蛋过来压住背篓,自己则握了那大棒子,然后让郝蛋慢慢的将背篓打开。

一个黑影迅速的从背篓里蹦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冷萍一棒子就敲在那黑影的头上,那小东西就呜呜叫了两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抓住了!”郝蛋欢喜的叫起来,上前就将那獾提溜了起来。

“小心!”冷萍大叫,可是还是没有来得及,那獾猛地绷紧了身子头朝上,朝着郝蛋的手就咬了一口。

“啊!”郝蛋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獾就趁机跳在了地上,跐溜一声就要跑…

015 仁心仁术

冷萍一个箭步上前,朝着那獾又是一棒子,转身就看到郝蛋一骨碌就躺在了地上。

“郝蛋!”冷萍赶紧上前,就见郝蛋脸皮发紫,牙齿直打架,再看那被獾咬伤的手指头,已经肿胀了起来。

冷萍突然记得看过的一篇盗墓的书,里面提过,有一种墓獾的血是有毒的,可能是沾染了尸身上的一些病菌,可是同时,那獾身上的血就是最好的解药。

“郝蛋,你坚持一下!”冷萍摸出身上的镰刀,迅速的割破獾的喉咙,将郝蛋的手指头放在獾的脖颈上。

黑红色的血汩汩的流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沾染在郝蛋的手指上,而同时,郝蛋手指上的红肿也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原来真的有用!冷萍终于舒了口气。

“谁?是谁在哪儿?”突地,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远处,有火光亮了起来。

“鬼啊,是鬼啊!”同时,也有人惊叫着四散逃跑,可是还是有一束光慢慢的移动靠近。

“是谁在哪儿?”那男子慢慢的走近,举起手上的油灯照了一下冷萍的脸。

冷萍抱着昏迷的郝蛋,不耐烦的拿手遮挡着自己的脸。

“是你?”那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怒气与冷嘲,“那个抢我草药的小妮子!”

冷萍这才抬眸看了那男子一眼,是那个瘟疫村的柳大夫,想不到在坟场里都能遇到他,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个孩子…”柳迎风一看到郝蛋的脸色,就赶紧上前低声道:“他中了獾毒!”

“我知道,我已经用獾血给他解毒了,但是怕要睡个三天三夜!”见柳迎风没有向她讨要草药,冷萍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说道。

柳迎风一愣,惊讶的望着冷萍,“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之前有人被獾咬伤,他试过很多种法子都不行,最后翻遍了师父的医书才找到那个法子,可是想不到,这么隐秘的法子,竟然随随便便的就从一个乡下女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冷萍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如今她已经被当做鬼上身了,若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怕是会招惹来麻烦,如今郝家真是多事之秋,郝氏得了“瘟疫”,郝蛋又被獾咬伤,若是她又被人当做鬼上身,那…

“我听我爹说的,我爹之前告诉过我!”冷萍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学识渊博,考了一辈子举人都没有考中的便宜爹,赶紧随口说道。

“原来是冷先生!”柳迎风似乎相信了,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恭敬。

“你认识我爹?”冷萍抬眸看他,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哄着这个小子帮她做个苦力,郝蛋虽然只有六岁,可是也有四五十斤,她现在的身子是有十三岁,细胳膊细腿的,将郝蛋背回去会累个半死,既然有人送上门了,不用白不用!

“冷先生与夫人患病之后就一直住在柳树村,只是可惜小可无能,没有能够留住冷先生!”柳迎风沉下眼帘,俊逸的脸上盛满了落寞。

“原来是你将我爹娘治死的?你这个庸医!”冷萍毫不客气的站起身来指着柳迎风骂道。

柳迎风一怔,如远山云雾般完美的脸变得刷白,削薄的唇角都在哆嗦,他低下头,没有反驳。

一阵冷风吹来,少年瘦削的身子在风中轻轻颤抖,可以看得出他身上衣衫单薄。

冷萍看着他,接下来的话没有骂出口。

所有的大夫都走了,都害怕这“瘟疫”,只有这个少年留了下来,他的医术或者不是最高明的,但是却是最仁慈的!

“算了,我爹娘没有福气享受人生,也怪不得你,这样吧,你今天帮我一个忙,咱们之间这笔帐就算清了!”冷萍摆摆手,很是大度。

少年抬起脸来,修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颤抖着,眸色中却有着一股倔强:“是我医术不精,我一定会治好瘟疫的!”

冷萍叹口气,这孩子看起来倔强的很啊,不过让郝蛋继续躺在这坟场里,怕是也会感冒的,当即也就说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治好瘟疫的,只是现在,你能不能先帮我将郝蛋背回家去?”

少年看了看躺在地上郝蛋,想也不想的就蹲下身子。

冷萍顺势将郝蛋放在了他的背上。

“我给你照路!”吹灭了自己手上的油灯,提着柳迎风的油灯,冷萍又将那獾提溜在手中,在前面给柳迎风带路。

夜色越来越黑,冷萍的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与少年的喘气声。

幸亏坟场离着郝家并不远,一刻钟之后也就到了。

“进来吧!”冷萍打开了栅栏门,上前又打开屋里的锁。

一开门,石头跟花儿就跑了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冷萍问道:“姐姐,有吃的了吗?”

冷萍点点头,挥了挥手里的獾说道:“你们等一会儿,我一会就给你们做,不过郝蛋让獾咬伤了,姐姐先照顾郝蛋!”

正说着,柳迎风将郝蛋背上进来,他略一打量屋里的情景,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昏睡的郝氏。

“她就是你说的病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这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万一传染的话…”

“停!”冷萍实在受不了这孩子的唠叨,上前接过郝蛋,将他安置在郝氏的脚下,拉了一块棉絮给郝蛋盖上,然后顺便抹了一下郝氏的额头。

还是有些烫!冷萍虽然知道这烧不可能这么快降下来,可是心里还是抱了希望!

“她是得了瘟疫,不能留在这里,你应该将她…”柳迎风还是不甘心,再次尝试说服冷萍。

“送到柳树村就一定能活吗?那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冷萍从菜板上捡了菜刀,利落的给獾剥皮,连头也不抬的说道。

柳迎风微微的一顿,可是还是说道:“至少没有得病的人是安全的,至少…”

“只要措施得当,也不一定会被传染的!这‘瘟疫’没那么可怕!”冷萍抬眸指了指石头脸上的口罩,说道,“带着口罩,避开病人的口鼻,然后烧艾叶消毒,再让没有得病的人口服板蓝根预防,能杜绝一部分的!”

柳迎风一怔,他刚才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石头与花儿脸上的口罩,还以为是小孩子拿过过家家的玩意,没有想到竟然是…

柳迎风正待要说什么,再低眸望见冷萍的刀功,那神情又是一怔,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一只獾完整地獾就变成了一堆骨头与碎肉,这女孩拿刀的手法…

他抬眸望向冷萍的小脸,眸色中全是凝重与探索。

冷萍完全忽视柳迎风探索的目光,拿着火折子点火,可是点了几次都点不着,倒弄得屋里全是浓烟,呛得人咳嗽。

“我来吧!”柳迎风叹了一口气,上前拿过冷萍手里的火折子,先拿了麦秆做了引草,然后再慢慢的放上树枝。

灶膛里,红色的火燃烧了起来,到处漏风的房间里顿时立刻暖和起来。

冷萍看着少年的手,手上有一些伤口与老茧,似乎是受过苦的孩子,可是他却有如远山云雾般完美的脸,那似清晨朝露一样的肌肤,实在是不像这山野村里出来的人!

016 第一笔买卖

柳迎风一边烧火,一边看了看旁边洗干净准备下锅的獾肉,低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被传鬼上身的人!”

冷萍这才收回目光,舀了一舀子水放在锅里,搅了搅说道:“想不到我的名声还挺响的,连你们柳树村的人都知道了!”

“其实獾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人到了绝境,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柳迎风沉下眼帘,修长的眼睫毛挡在了他眼睛里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冷萍总觉着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种落寞与失意。

“既然你不害怕,那就留下来吃吧,就算我还你的草药!”冷萍抬头说道。

柳迎风一怔,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点头。

还真留下了!冷萍撇撇唇,有些心疼自己的獾肉,如今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就靠这肉了!

“不过病人是不能吃这些东西的,对身子恢复不利,我这背囊里还有一些荞麦面,你可以给他们下个面糊糊吃!”柳迎风将背上的背囊解下来,放在冷萍的面前。

冷萍一见那荞麦面眼睛都放光了,她还在担心郝氏不能吃獾呢,现在好了,一切解决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冷萍欢喜的将荞麦面全都倒在笸箩里,然后又去舀了水,准备和面给郝氏做个面条。

生病吃好的才能更快的好起来,面糊糊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柳迎风望着心情大好的冷萍,微微的勾勾唇角,清俊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容。

一会儿水开了,冷萍将肉跟骨头都丢进去煮,反正家里没有什么调料,只有盐,也不讲究了,能填饱肚子就成。

锅里的水吱吱的响着,冷萍撂着水活面,石头与花儿老老实实的坐在炕上,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郝蛋哥哥怎么还不醒啊!”

冷萍头也不抬的说道:“要睡三天呢,没事!”

石头与花儿一怔,憋着嘴想哭,可是没有敢哭出来。

柳迎风看着两个孩子害怕的眼神,赶紧上前安慰道:“你们姐姐说的对,郝蛋哥哥只是被獾咬伤了,睡个三天就好了,我可是郎中啊,你们要相信郎中!”

石头跟花儿这才点点头,小脸上有了笑容。

冷萍淡淡的扬扬眉,不置可否。

肉终于熟了,冷萍先给石头跟花儿舀了一碗出来晾着,然后将全部的肉跟汤都舀在汤盘里,放在柳迎风的面前说道:“吃吧!”

她回身,准备给郝氏下面条。

柳迎风默默的吃了起来。

柳迎风的吃相跟优雅,冷萍瞧着,就感觉看一个西装笔挺的人在高级的西餐厅里吃西餐一般。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冷萍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添了树枝进灶膛。

“咳咳,那树枝要一点一点的向里放!”柳迎风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赶紧抬头说道。

“知道了!”冷萍不耐烦的说道,上前搅了搅面条,尝了一口,终于熟了,这才端了出来。

将郝氏叫醒,郝氏虽然昏昏沉沉的,可是人的本能还是让她吃了大半碗面条,这才又睡下。

冷萍又拿了酒给她擦拭身子。

柳迎风也不吃了,问道:“这是干什么?”

“物理降温!”冷萍想也不想就回答,回答完之后,又怕柳迎风多想,就说道:“也是我爹爹告诉我的!”

柳迎风突然说道:“那你爹娘得病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像现在照顾别人一般照顾你爹娘?”

柳迎风这一说,冷萍就拼命的回忆这原主当时在干什么,似乎除了哭的喘不上气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跟原先不一样了,在山上的时候,我都没有将你认出来!”柳迎风又说道。

冷萍正好趁机不回答先前那个问题,反问道:“你之前见过我?”

“我看见你跪在冷霸天的门前!”柳迎风淡淡的开口。

“哦!”冷萍不想去追究,见柳迎风吃饱了,也就说道:“你放着吧,吃饱就赶紧回去吧,夜路不好走!”

柳迎风一怔,面上有着一股受伤的表情:“你果真是不相信我,竟然不让我看看病人!”

冷萍一怔,她是个医生,一时投入,竟然忘记了现在的身份,也就赶紧敷衍的说道:“药我都熬好给她喝了,要不你看看?”

柳迎风的面上全是受伤,可是他还是上前,给郝氏摸脉。

冷萍站在一旁,突地想起什么来,赶紧问道:“平日里你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

柳迎风点点头。

“不如我帮你采药吧,你不用给我钱,给我粮食就成了!”冷萍笑嘻嘻的说道,“这样你就可以专心给病人瞧病!”

柳迎风转眸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今天我采的药你也见过了,我不会采错的!”冷萍赶紧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先要解决肚子问题。

“好!”柳迎风终于点点头,“明天傍晚你去柳树村找我就行,别进村,就到村外,我给你粮食!”

“太好了!”冷萍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忍不住甩了甩头上的头发。

这原主的头发实在是太长,冷萍嫌弃烦躁,就剪短了,正好到肩头上,随便用绳子一绑,倒也清爽,这会儿一甩,那头发就散开了,落下来挡住了她的鹅蛋小脸。

冷萍赶紧将头发拨拉到一旁,抬眸却见柳迎风正凝神瞧着他,那眼神看着她一阵心虚。

“怎么了?”冷萍赶紧问道,难道柳迎风看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那我先走了,明天我等着你的草药!”柳迎风缓缓的摇摇头,站起身来。

冷萍赶紧点头,将柳迎风送出门去。

这会儿隔壁的曹老婆子正出来倒水,见冷萍身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立即多看了两眼,一见是柳树村的郎中,唯恐避之不及似的,赶紧进屋。

“这丧门星满身的晦气,还挺会招惹男人,如今都跟柳树村的那个郎中勾搭上了!我看着不等郝仁回来,他这媳妇就跟人跑了!”曹老婆子一边骂着一边进了屋。

“娘,郝家大哥在的时候待我们不薄,那冷家二爷也是个仁义的人,虽说这次是郝家连累了咱们,可是谁也不愿意这样是不是?你就别再去找茬了,如今这时候,谁活着都不容易!”曹大鼻子刚从里屋端着碗出来,忍不住说道。

“那我们就活着容易?你媳妇如果得了瘟疫,咱们全家都甭得好,你现在叹苦别人,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叹苦你呢!”曹老婆子生气的喊道,看着曹大鼻子手里的空碗问道:“都吃上了?一天的不干活,饭倒不少吃!”

曹大鼻子叹口气,低声道:“娘,你就少说几句,眼下就盼着绣花别得那病,咱们赶紧回家去!她能吃能喝倒是福气!”

曹老婆子不吭声了,摔摔打打的进了屋。

第二日,曹大鼻子正搂着五个月的宝贝儿子在外屋睡着,就听见曹老婆子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老大,老大,你媳妇不行了呢!这天煞的郝家,我这就跟他们拼了!”

017 拱手让人

冷萍要照顾生病的郝氏与郝蛋,一晚上自然不能睡好觉,光是给郝氏用酒擦身子就四五次,直到天亮的时候,冷萍用眼皮试了郝氏额头上的温度,没有那么滚烫了,她这才放心,蜷缩了身子在炕沿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就听得那房门被人砸的砰砰的响,冷萍身在梦魇中,仿佛梦见自己正在急诊室值班,一下子来了急诊,她一个翻身就起床,却因为身子翻得太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坐在冰凉的地上,冷萍这才清醒了几分,眼看着那并不结实的木板门快要被人拍散架了,冷萍这才赶紧爬起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大早晨的敲什么敲!”,披头散发着,踢打着鞋子去开门。

房门打开,冷萍还没有来得及打一个哈欠,那脸上就劈头盖脸的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倒是将冷萍彻底打醒了!

“你个丧门星,小狐狸精,克死你爹娘你又来克乡邻是不是?咱们曹家跟你上辈子无怨,今生无仇,又没杀你爹娘,掘你家的祖坟,你为啥这样害咱家?郝氏不要命,活腻了,将你这个丧门星接回来,自己找死别人不能拉着,可是为啥你要拉上咱家?你可知道咱家娶个媳妇多不容易?一家人不吃不喝攒了一辈子,就娶了这么一个媳妇,虽说娇生惯养、好吃懒做,可是有总比没有强!俺家小郎才五个月,这一下子就没了娘!你这个丧门星,你说,你怎么赔给俺家?今天你不说清楚,俺就跟你不算完!”曹老婆子上前指着冷萍的鼻子就骂了起来,骂完了,那巴掌又要朝着冷萍挥过去。

方才冷萍没睡醒,迷糊中着了曹老婆子的道,如今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响,哪能还肯再挨曹老婆子一巴掌,抬手就抓住了曹老婆子的手臂。

曹老婆子别看着干瘦,却是精神矍铄,她之前跟着丈夫杀猪卖猪肉习惯的,那手跟铁笊篱似的,有的是力气,在家里,她就是用这双手经常敲打那曹大鼻子的小媳妇,连曹大鼻子都怕她,可是这会儿,她却被冷萍钳制住,动弹不得。

“丧门星,你敢还手?你杀了人还敢还手?老大,赶紧来,赶紧杀了这个丧门星为你媳妇报仇!”曹老婆子直着嗓子就大喊起来。

曹大鼻子站在郝家的院子里,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脸色铁青铁青的,紧紧的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冷萍看到曹大鼻子这模样也吓了一跳,难道曹大鼻子的媳妇真的有什么不测?

“婶子,这是咋回事,这一大早的…”还没等冷萍开口问,突地,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就见郝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下了地,扶着门框,伸出一张惨白的脸来,倒是将那曹大婆子吓了一跳,哎呀一声,一屁股就蹲在了地上。

冷萍这才将手收回,回身扶住郝氏说道:“你刚刚退烧,还是别出来吹风了!”

郝氏虚弱的笑笑说道:“我没事了,身子虽说还有些重,比昨日强多了呢!”她转眸又望向被吓坏的曹老婆子说道,“婶子,萍儿不是在咱们村里长大的,不懂事呢,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吧,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郝氏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模样,冷萍最是瞧不惯,她心里还恼火呢,一大早就被人扇了一个耳刮子,当即就不顾郝氏的反对,将她搀扶到炕上去,冷声说道:“你就好好歇着吧,我冷萍可不是好欺负的!”

郝氏正待要说什么,就见冷萍随手摸了顶门的棍子就出去了,叉开腿站在门口,举起棍子朝着曹老婆子就喊道:“曹老婆子,你也看到了,我婆婆一点事都没有,活的好好的呢,你家媳妇若是死了,那是她自己命薄,不关我们家的事情,你若是不服你就去报官,姑奶奶等着!”

冷萍一脸戾气,身形虽小,那气势却不容忽视。

这会儿曹大鼻子一听郝氏活的好好的,那呆滞的眸子一下子就有了神采,几步就冲上前去,冷萍以为这曹大鼻子要上来打她呢,二话不说,那棍子就朝着曹大鼻子的脑袋挥了过去。

“冷小姐,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俺媳妇!”眼看着那大棒子就要挥到曹大鼻子的头上,谁知道曹大鼻子身子一矮,竟然啪嗒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冷萍的面前,一把抓住冷萍的腿就开始摇晃,挺大的一个人,又哭又笑的求起冷萍来。

冷萍那棒子僵在了半空中,低头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曹大鼻子不悦的皱皱眉:“你媳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救她?”冷萍捂了捂肿起半边高的脸,恨声道:“你们将我脸打坏了,这笔帐还没算呢!”

不管是三十岁还是十几岁,这脸都是很重要的!

“冷小姐,是俺娘一看绣花得了瘟疫,就急了,以为绣花活不了了呢,谁知道冷小姐真的能治瘟疫,冷小姐,求求你了,你救救俺媳妇,怎么说,咱们乡里乡亲这么多年!冷小姐,小郎才五个月呢,还吃奶呢,他不能没娘啊!”曹大鼻子扯着冷萍的腿不放,抓住了冷萍,就好像抓住了他媳妇的命一般。

曹大鼻子这话刚说完,那边小郎就跟有感应似的,竟然哇哇的大哭起来。

曹老婆子一听小郎哭,那神经立即绷了起来,回身就跑了,嘴里喊着:“俺的孙儿,俺的孙儿啊!”

曹大鼻子回眸看了一眼,又浑身朝着冷萍再次求道:“冷小姐,求求你了,你就行行好,你不能看着小郎那么小就没娘啊!”

“咳咳!”郝氏又病歪歪的从里面探出头来说道:“萍儿,真的是你治好我的?你咋有这本事呢!”

冷萍一下子想起这原主的爹娘也是死于瘟疫的,若是她承认这瘟疫是她治好的,那当时为什么不救她爹娘?这样一来,非得让这些村人骂死!

“婶子,我怎么能有这本事,是柳树村的柳大夫治好你的!”冷萍赶紧说道。

郝氏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原来是柳大夫!曹家兄弟,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家萍儿能治瘟疫,是柳大夫呢,你去柳树村找柳大夫去吧!”

郝氏这般一说,再加上昨晚曹老婆子的确见过一个男人深夜离开,现在看来就是柳大夫了!曹大鼻子这才将冷萍的腿松开,抬眸问道:“真的是柳大夫?”

冷萍咬着牙,十分不甘心的点点头。想不到竟然让柳迎风捡了便宜,这跟发了论文却写了别人的名字有什么区别?最恨的是,这功劳还是自己让出去的!

冷萍正窝心着呢,就见曹大鼻子转身就一阵风的跑了!

“丫的,老娘这一巴掌白挨了!”冷萍摸着红肿的脸气声道,转身进门。

此刻封闭的柳树村村外,微服私访的七品县官云深正凝眉望着浓雾中的“瘟疫村”、

“老爷,柳公子来了!”有随从上前,低声在云深的耳边说了,云深这才回身,就见一个一身青色长袍,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公子背着药筐走了过来。

018 郝家的大恩人

柳迎风望见云深,俊绝的面容上似乎有些激动,可是最后还是按捺住那心情,大步上前,恭敬的行礼:“柳迎风拜见云大人!”

云深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他挥挥手,让随从退下,这才上前将柳迎风搀扶了起来,“风儿,辛苦你了!”

柳迎风摇摇头,低声道:“要舅舅委屈到这个小小的里城任县官,才是委屈了舅舅!”

云深叹了一口气,捋了捋颌下的胡须,低声道:“你是你娘唯一的骨血,不管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护你周全,可惜舅舅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不能对抗名医世家的柳家,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你在这个小山村里受苦!”

“舅舅,我不怕辛苦,就怕我的医术会让九泉之下的娘亲担心…这瘟疫我都治了半年了,可是还是一点成效都没有,每日都有人死…”柳迎风说着,忍不住垂下眼帘,修长的眼睫毛覆盖住他的眼睛。

“我这次出城,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上报到朝廷,若是你还不能治好这瘟疫,朝廷说不定会派名医世家的人下来,到时候你的身份很可能就会被暴露!”云深沉声道,怜惜的拍了拍柳迎风的肩膀,“你要做好准备!”

柳迎风低声道:“对不起,舅舅,我真的很无能…”

云深正待要说什么,突地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从柳树村的方向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