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在身后拦住华夫人。

冷萍到了书房前,高声道:“华爷,我想见见你!”

书房的门缓缓的打开,华英满脸胡茬,形容憔悴,望着门外的冷萍,沉声道:“太守夫人有何赐教?”

冷萍抬步进了书房,黄立也紧跟着进入,留下穆武站在门前把守。

华夫人气的不行,可是又进不去,只得在书房外打转。

华英书房的桌上,还摆着华药行的账本与各种炮制药品的小册子,这都是华家经营药行百年积攒下来的。

华英望着那些东西,脸色更是不好。华家药行百年基业,想不到最后竟然毁在他的手中!

冷萍坐下来,抬眸望向华英,“华爷,你心里可怪我?”

华英摇摇头,“做生意本来就有赔有赚,是我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夫人!”

冷萍低声道:“如果我说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华爷相信吗?”

华英苦笑道:“夫人不必向一个失败者解释什么,想当年,我华药行也是踏着不少药行的尸体一步一步的向上爬!”

华英不怪冷萍,只怪自己一时失察,只看到眼前利益,却忘记了自己的根本。葛老高徒的药太好赚了,只要贴上葛老两字,就是一棵甘草都能变成人参价,他得意过头,过度的依赖冷萍的药行,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是他贪小利失大局,是他活该!

冷静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示意黄立将东西放在华英的面前。

“华爷,这是契约,我想将华药行作为平安药行的分行,以后这华药行名字不变,掌柜的不变,规矩不变,除了一样,不能再向边境提供药材!我会将平安药行的朝廷供奉分两种给华药行!”冷萍说道。

华英一怔,他不解的望向冷萍,冷萍的意思是,不能再供给威武王爷药材?为什么?

“华爷若是答应,华药行明日就可以重新开业!”冷萍不想多做解释,说道。

黄立赶紧低声劝道:“爷,如今这是唯一的法子,夫人说了,这华药行还会继续开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的,除了…”

华英抬眸问道:“郝夫人,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冷萍摇头,“不能!”

华英叹口气,保住华药行这个招牌,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司徒展宸会这样善罢甘休吗?

“如今华药行只是平安药行的分行,一切大事由我做主,出了事情自然由我担着,华爷只要管好药行的普通事务就可以了!”冷萍低声说道。

华英犹豫了一下,突然起身,朝着冷萍作揖,“是,夫人!”

黄立的脸上有了笑容。

华英站在大门口,看着那普通的青布马车缓缓的驶离。

“老爷…”华夫人上前,担心的皱眉,“你真的决定了?就算是咱们落魄,也没有必要卖身为奴,一辈子都不得自由…”

好歹华府也是里城望族,如今一下子没落成别人的伙计,华夫人怎么想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什么叫做卖身为奴?华药行还是我做主,除了一件事情!”华英有些不愿意听这话。

“可是那就是大事!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威武王爷,咱们不给他药,他会饶过咱们?”华夫人还是不赞同。

“你可知两个月前盐帮与漕帮的那一场械斗?”华英突然转移了话题。

华夫人一怔,“就是在码头上那次?听说死了十几个人!”

“盐帮与漕帮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原因就是有阮家在其中周旋,而今年,他们大大小小械斗已经不下十次,甚至打出了人命,可是奇怪的是,这械斗只是在盐帮漕帮,却没有伤及百姓,你不觉着很巧合吗?”华英低声道。

华夫人不明白,“老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这两年,除了咱们身不由己,还有阮家!”华英叹口气,“里城早就变天了,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经易主,如今阮家再也不能控制黑白两道,能控制黑白两道的是朝廷,确切的说,是太守郝辰逸!”

华夫人一怔,“老爷,您言过其实了吧?一个小小太守在里城是最大的官,可是比起朝廷那些大员来,什么都不是!”

就连华家老三,也比郝辰逸的官大,而且还是京官。

“小小太守?你可不要小瞧他,如今战事不断,藩王割据,说不定哪一天就天下大乱,这江山到底姓什么,还难说!”华英低声道。

这两年,郝辰逸的本事,他是有目共睹,不说郝辰逸,就是冷萍那一身的本事,只要有野心,就能干一番大事业!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另投他主也无可厚非,只要能保住华药行这个招牌…

华英再次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收拾一下,让人通知一下以前的老伙计,明日准备上工!”

华夫人还想说什么,可是想想华中一家离开之时对他们的厌弃与讽刺,华夫人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这就是我那睿智的大哥守护的华药行,这样也好,等到了下面,只要大哥一个人去跟老爹解释就成了,这些年,大哥一个人独断专行,容不得咱们兄弟,华药行才有这样的下场!”华中临行前,字字句句话戳着华夫人的心窝子。

华夫人觉着她与华英对华中一家不薄,几年前那假药的事情,华中让药行损失了几千两银子,可是华英一点都没有计较,这么多年来,华中一家的大大小小花销,都是华英所出,可就算是这样,到底还是养了一窝的白眼狼!

若是华药行能东山再起,不管这上面是谁,至少能出这一口怨气!

华夫人心思转圜后,脸上终于有了一抹喜色。

怕什么,如今华药行真正的东家是太守夫人,也就是太守,威武王爷若是算账,那也是跟太守算,这是朝廷的事情,就让这些官们斗去吧!

“老黄,赶紧找人开工!”华夫人转身命令一直呆站在药行外的黄立。

黄立一怔,立刻热泪盈眶,赶紧应了一声。

早知道如今能忠义两全,他就不必如此纠结了!

第二日,华药行重新开业,不过旁边的墙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招牌——平安药行分行,别小看这一个招牌,行将入土的华药行在一夜之间不但起死回生,而且还得到了两个朝廷供奉的资格,华药行从一个明间药行一跃成为皇商一员,也算是因祸得福!

华药行的事情解决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十分的平静,一开始冷萍还担心司徒展宸会再派人来过问华药行的事情,可是直到了十一月,下了霜,司徒展宸那边都没有动静。

“战事又吃紧了吗?”今天下了头雪,冷萍一边在炉子边烤着火,一边与郝仁聊着天。

“蒙国想要在下雪之前拿下山海关,自然会加强攻势,如今雪一下,战事就会暂停,年前怕是不太平!”郝仁微微的露出一抹忧思说道。

这两个月平安无事,怕是风雨前的平静,柳迎风一去不回,华药行重新开业却不再送药,司徒展宸不会善罢甘休的!

冷萍握住了郝仁的手,“或许你高估了你老婆的魅力,司徒展宸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女人抛下千万将士跑到里城来!”

郝仁点点头,“但愿!”

眼看着就要进了腊月门,冷萍就开始置办年货,早早的准备回家过年。

腊月初,郝仁与冷萍带着几个下人,坐着大马车回家过年。

于学良、石头跟郝蛋也一起回去。

郝氏跟于氏早就在村头上等着了,见孩子们一起回来了,两个人就特别的高兴,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家走。

于氏扯着于学良的袖子在后面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听见于氏突然生气了,抬起手臂来,狠狠的捶在了于学良的脊背上。

于学良挨了一下子,赶紧躲在一旁大声喊道:“娘,您这是干啥,这还没回家呢,您就…”

“你还知道丢人?原以为你长进了,谁知道你还是这么不靠谱,什么?不着急?你都多大了你知道吗?比你小的仁哥儿都成亲这么多年了,你还打光棍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氏一边说道,一边忍不住抹眼泪。

如今于学良有了功名,来提亲的也不少,可是于学良就是不愿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于学良见于氏开始哭,这会儿立刻满脸的尴尬,赶紧跳上车搬了行李,拖着于氏回了家。

郝氏叹口气道:“学良这孩子就是不省心,连带着将郝蛋也带坏了!”

郝氏说完,就不满意的瞧了郝蛋一眼。

郝蛋这几年做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别看年纪小,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心眼,平安药行能有现在的成就,自然少不了郝蛋的功劳,可是郝蛋跟于学良一个毛病,就是不肯成亲,郝氏跟他说了几次,最后他连家也不愿意回了,一直躲着郝氏。

“娘,守着石头跟花儿呢,你说这些干啥?”郝蛋不满意的皱皱眉,看看在一旁瞧热闹的石头与花儿。

郝氏只得住嘴,拉着冷萍的手向家里走。

一路上遇到的乡亲,全都来磕头见礼,郝仁扶了一路,累的不行。

终于到家,郝氏让木三带着人将马车拉进来安顿了,欢喜道:“就盼着你们回来住,你们回来了,咱们就团圆了!”

郝仁笑道:“一直忙,是孩儿不孝!”

一句话惹得郝氏眼圈发红,“快别这么说,你是里城的父母官呢,自然忙!”

“娘,你瞧瞧你,就是多愁善感,大哥不回来你念诵,这终于回来了,一说话就难过!”花儿忍不住说道。

“我这哪里是难过,是高兴!”郝氏说道,心里也明白,这两年,是她白赚的,若不是当年郝仁说要回里城,说不定她真的就…

“仁儿,一会儿吃完午饭跟着我去给你爹上柱香,你爹也想你了!”郝氏说道。

郝仁点头。

这会儿冷萍正打算出门,每次回来,她照例是要去巡查一番的,昨天又下了一场雪,蛤蟆池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冰。

“嫂子,我跟着你去!”花儿叫道,跟在冷萍的身后。

花儿如今也长大了,越大越好看,再加上这两年帮着郝氏管理着两个宅子,越发的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冷萍握着花儿的手,一边走一边与她说着话,听着村子里的趣事,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

回到乡下,好像日子也变慢了,心情也舒畅,这才是真正的放松!

经过老宅的时候,冷萍特地进去坐了坐,如今宅子里住着黄连等下人,将宅子维护的很好。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刚要出门的时候,隔壁胡家突然从墙上丢下一只鞋子来,正好砸在花儿的肩膀上。

“嘘!”冷萍跟花儿抬了头,就见墙头上正坐着一个身穿绿色棉袍模样清俊的半大小子,应该有十二三的年纪,样子倒是长的机灵,一双眼睛大大的,警惕的望着周家院子里。

待见没有什么动静,那半大小子这才从墙头上跳下来,跳着一只脚,看了看冷萍与花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上前朝着花儿抱抱拳道:“这位妹妹,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的,你可愿意将鞋子还给我?”

花儿一瞪眼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这可是周奶奶家,你跑到周奶奶家干什么?你是小偷?”

那半大小子一愣,指了指自己,“小偷?你看我像小偷吗?”

冷萍打量了那孩子一眼,再望望周家。周家虽然平时只有周老夫人一个主子在家,下人却是不敢懈怠的,这孩子大白日的从墙头上跳下来,说不定是周家的亲戚。

“你是周老夫人的孙子?”冷萍问道。

“这位姐姐好眼力,不像那个小的,空有一副机灵的模样!”那半大小子冷哼了一声,单脚站立着。

花儿有些生气,二话不说就去拍了周家的大门,这一下子,倒是将那半大小子吓了一跳,赶紧喊道:“你干什么?我可是趁着奶奶睡着了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你…”

花儿得意的回眸,“我只是将捡到的鞋子还回去就是了!”

气的那半大小子直翻白眼,上前抢了花儿的鞋子,一边趔趄着穿着,一边跑远了。

花儿气的直跺脚。

这会儿周家已经有人来应门,冷萍正好许久不见周老夫人了,也就带着花儿进门拜访。

对当年周老夫人施的援手,冷萍心里一直记着,这些年派人回家送东西的时候,总会送给周家一份,住在隔壁老宅子的下人,冷萍也吩咐了,不可与周家的人起冲突,所以这些年,两家竟然越走越近了。

周老夫人刚刚睡醒,听闻太守夫人来拜访,立刻起身,让人简单的梳妆打扮了,怕冷萍久等,赶紧拄着拐杖出去。

“萍儿,可是好久不见你了,你可好?”周老夫人还是直呼冷萍的名字,听得倒是亲切。

冷萍上前接了周老夫人,搀扶着她坐下笑道:“老夫人气色瞧着不错,看来身子一直很健康!”

周老夫人笑道:“健康,也是托你的福,每年你都让人送药来,这些年,我那病也再没犯过,这不,今年小孙子终于来陪我过年,我这心里更加高兴,身子越发的觉着轻快了!”

周老夫人说着,又吩咐贴身的婆子道:“快去瞧瞧金哥儿读完书了没,让他来见见贵客!”

婆子赶紧应着前去。

花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冷萍也是满脸笑意。

“怎么了?”周老夫人问道。

“方才在外面碰见金哥儿了,从墙上爬出去玩了,跟我家花儿,还起了点冲突呢!”冷萍笑道。

“这个孩子就是调皮,被他爹娘惯坏了,花儿,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周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花儿又道,“花儿这两年越发的长的漂亮了!”

这一说,花儿倒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笑了。

从周家出来,冷萍带着花儿去蟾蜍池子,却没有想到又在那里碰见了金哥儿,金哥儿正扒着池子沿向里瞧,这会儿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什么都看不到,一见着冷萍,就赶紧上前问道:“听说这蟾蜍池子是姐姐你的,姐姐,你说说,养这么丑陋的玩意干什么?”

冷萍笑道:“蟾蜍虽然丑陋,却是良药,做成的蟾蜍膏可以治一切疥疮、痈疽、瘰疬!”

金哥儿哦了一声,“原来这东西还有这大用!”

“你一个城里公子哥,整天只知道读书斗蛐蛐,自然不知道了!”花儿还记恨那被鞋底砸的那一下子,上前拉上金哥儿扯开的油布。

金哥儿瞧了花儿一眼,“小小年纪,这么泼辣,也不知道将来谁肯要你!”

花儿气的脸通红,找冷萍做主,倒将冷萍惹得笑起来。

金哥儿又凑上前问道:“我听说你还会瞧病,很厉害,我能经常去你家玩吗?我想看你瞧病!”

花儿这回可找到了机会,立刻说道:“我大嫂是回来过年的,又不是回来瞧病的!”

金哥儿满脸的失望。

冷萍突然说道:“金哥儿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反正回来也无事,不如就给乡亲们做个体检吧,金哥儿,你要不要来帮忙?”

金哥儿兴奋的很,这会儿也忘记问冷萍为啥知道他名字了,立刻就点头。

回去的路上,花儿不高兴的说道:“嫂子,你干嘛招惹那小子,油头粉面的,一瞧就是好吃懒做的,他能帮什么忙?”

冷萍笑道:“你跟他倒跟上辈子的冤家似的,一见面就打嘴官司呢!”

花儿立刻红了脸,“谁跟他是冤家,是他将鞋子丢在我的身子,我心里气恼不过而已!”

冷萍忍不住笑起来,花儿的小女子娇态,她还是第一次见呢,终究是长大了!

于氏跟郝氏终于联手制服了于学良跟郝蛋,请了城里的媒婆来给他们两人说亲,这样一来,郝家又热闹了许久,年前除了备年,就是在谈论于学良与郝蛋的亲事,这两个当事人虽然恼怒的很,全家上下却十分这个话题。

腊月二十的时候,于学良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是城里一家绸缎庄掌柜家的嫡女,虽然是个商户,可是因为于学良从小就无父,又带着寡母,虽然有功名在身,到底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

于学良的亲事定了之后,郝氏就有些着急,可是就是没有挑到中意的,也就只得等年后再说!

年前这些日子,那金哥儿倒真的日日的向郝家跑,帮着冷萍义诊。

冷萍义诊的消息一传出去,十里八村的百姓日日的来排队,这一义诊,冷萍才知道有那么多人有病却一直心疼钱不肯瞧。

这会儿,冷萍正瞧着隔壁村子的一位老伯,西医上叫做肺气肿,常年咳嗽,有时候连气都喘不上来,可是因为没钱,一直强挨着。

冷萍给他开了药方,让桃子去煎药。

郝仁进了房间,见如此冷的天气,冷萍竟然忙的脸上冒汗,忍不住有些心疼,也赶紧上前帮忙。

冷萍望向郝仁,两人目光交汇,一种幸福油然而生。

能这样平静幸福的过下去,真好!

门外,郝蛋羡慕的望着郝仁,瘪瘪嘴。

“怎么,羡慕了?羡慕还不赶紧成亲?”郝氏忍不住上前又念诵。

“娘,你若是能找个跟嫂子一般能干的女人,我就成亲!”郝蛋回眸说道。

郝氏一怔,“跟你嫂子一样的?”

郝蛋点点头,“娘,我不喜欢小家碧玉,也不喜欢大家闺秀,我喜欢像嫂子这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有一技之长的!”

“你这孩子,如今你大哥是太守,你虽然没有功名,可是靠着你大哥,怎么也能找个大家出身的闺女,一技之长,难道你想找个匠人?”郝氏一怔。

“匠人怎么了?大嫂也算是匠人呢!”郝蛋不服。

郝氏一怔,低声说道:“娘不是瞧不起匠人,娘只是觉着你本就是个商户,再找个匠人…”

“商户匠人正好一对呢!”郝蛋有些不悦,“娘,你若是不同意,我就不成亲了!”

郝氏叹口气,“好好好,娘依着你,只是这次若是随了你的意,你可不能再反悔!”

郝蛋望着忙碌的冷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能找到像大嫂这样优秀的女人,他抢还来不及,谁会反悔?

冷萍本想义诊三日,可是越来越多的百姓赶了来,冷萍只得延长时间,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六,这才贴出告示去,义诊结束。

到了腊月二十八,整个太平村都沉浸在即将要过年的喜悦气氛中,就在这时,通往太平村的小路上,跑来一溜儿五匹快马,当先那人身上穿了件青石锦缎长袍,衣领袖口都绣了花纹,胸前更是绣了一只似鸟似兽的繁复图案,脚蹬白底黑布靴,看模样是宫里来的公公,而他身后四人都是短衣打扮,坐在马上身板挺得很直,腰侧悬着一口金鞘宽背开山刀,个个严肃,直直的向着太平村郝家而来!

234 瑜王的年礼

于秀满这会儿正在门口外整篱笆,准备明日好贴对联,听着那急促的马蹄声,赶紧回头去看,这一瞧,就吓得浑身哆嗦,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正打算躲到家里去,却被其中一名短衣打扮的侍卫唤住。

“这位老乡,请问郝家可是这个方向?”那人指了指前面的路,那路的尽头的宅子就是郝家。

于秀满赶紧点点头,急匆匆的进了门,关上大门。

那侍卫回身禀报了为首的公公,公公点点头,一行五人朝着郝家而去。

于秀满在里面听见马蹄声渐远了,这才将门打开一条缝四处瞧了瞧,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关什么门?”秀满家的正在炸面鱼,满手面粉的出来,望着鬼鬼祟祟的于秀满喊道。

于秀满赶紧回头,朝着秀满家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来了五个人,一看就是朝廷派来的,是大官,而且来势汹汹的,去郝家了!你说,这郝仁不会又惹了什么事儿了吧?”

秀满家的立刻说道:“能有啥事?人家不都是郝仁是个清官么!”

“清不清的,那得上面说了算,你忘记两年前郝仁下大狱的事情了?”于秀满低声道,叹口气,“人家说伴君如伴虎,的确是不错的,尤其这乱世的时候,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家的这一亩三分地啊!”

秀满家的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说道:“说到地,我还忘了跟你说,明年开春咱们再多租郝家几亩地,今年那曹大鼻子媳妇种了两亩地赚的钱比曹大鼻子的工钱还多呢,现在那曹老婆子,对绣花可是颠颠的,哪里还敢发她的脾气?”

于秀满怒声道:“刚刚跟你说了,这郝家搞不好要出事,你租那么多,万一郝家真的出了事咋办?先看看的!”

秀满家有些不满的低声嘟囔了,猛然惊叫了一声,“哎呀,锅里还有油!”然后急急呼呼的跑了进去!

于秀满骂了一句,“死老太婆,瞎了那锅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他骂着,又悄悄的出去瞧,这会儿有村民瞧见那些人来的,也全都站在村子的街道上,低声议论着什么。

于秀满背着手故作悠闲的上前问道:“你们不去看看到底是啥事?”

“谁敢去看?没看都带着刀呢吗,吓死人了!”有人说道。

“俺可是听说,上次在城里发生那场械斗,死了不少人,说不定朝廷怪罪了!”

“就是就是!”

“哎呀,那可怎么办,俺还给郝家上工呢!”又有人惊声道

“别着急,你忘记之前的事儿了,不也是虚惊一场?当初害怕不去上工的,到现在人家郝家都不用呢!”

“也是,也是!”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伸长了脖子向着郝家的宅子瞧,可是谁都不敢上前。

郝家门前,木三正带着人擦洗着大门,听见马蹄声,转身回头,就见一行五人已经到了门前,其中一名侍卫上前,大声喝问道:“这里可是郝家?”

木三赶紧应着,一见剩下那几人都未下马,心里就猜测他们必定不是普通人。果然,那护卫表情严肃,一脸冷硬,上前也不多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高声说道,“咱们是宫里来的,要见郝大人!”

木三一见那烫金腰牌,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当下连忙应着,抬腿就往宅子里面跑。

郝仁这会儿正在写对联,桌子上还放了几幅,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派人来求的,郝仁答应今日写出来,冷萍在一旁研墨。

“小姐,姑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五个人,说是宫里来的…”木三跑进来的时候,已经吓得脸色发紫了,可是还是强撑着,将话说囫囵了。

冷萍一怔,心里忍不住一紧,难道朝廷查到什么端倪了?她赶紧望向郝仁。

郝仁也是皱眉,但是迅速起身说道:“给我更衣!”

冷萍赶紧给他换上官服。

大门外,坐在马背上的公公有些不耐烦的皱眉,就见郝仁急匆匆的从宅子里出来,身后带着几名家丁,上前恭敬的行礼,先将人引进堂屋。

这会儿郝氏听闻皇宫来人,早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一直透过打开窗户的小缝望着外面,见郝仁将人带了进来,她赶紧关上了窗户,躲在窗下。

“娘,你这是怎么了?”冷萍心里也害怕,正打算来跟郝氏做个伴,谁知道进门就看到郝氏的异样。

“没,没事,就是开窗开久了有些冷!”郝氏说道,想要起身,那腿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让冷萍搀扶着走到床榻边。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冷萍见她这般,也就忍不住问道,“为何娘见到宫里来人或者是朝廷来人,就这么害怕?”

郝氏赶紧说道:“我一个乡下妇人,没有见过世面,又怕仁儿有个什么闪失,自然会害怕,你别多想!”

“娘,其实之前郝珠说郝仁不是公公亲生的,我就觉着您有些异样,是不是…”冷萍低声问道。

这疑问在她心里已经很多年了,她也问过郝仁,郝仁说不知道,她又怕自己是想多了,所以也就没有多问,如今见郝氏吓成这样,这才趁机问道。

“你别听郝珠瞎说,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提?”郝氏立刻沉了脸说道。

冷萍只得不问。

这会儿堂屋里,郝仁请了陈乾上座,抱拳恭敬的问道:“不知公公是…”

那公公声音尖细的说道:“杂家是瑜王近前一品太监陈乾,郝大人,杂家是奉瑜王的命令,来给郝大人送年礼的!”

郝仁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抬眸,不解的问道:“年礼?”

“可不是?咱们去了衙门,谁知道郝大人不在衙门里,既然这样,咱们只好到这来,这东西都在后面,由府衙的官兵押送呢,咱们先将礼单送来,如今都二十八了,咱们也着急回去,咱们王爷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陈公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