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向赵食其望了一眼,充满歉意,赵食其自从军以来便在他麾下,对他极是尊崇敬仰,当即跪下恳切道:“末将明白大将军的难处,大将军请放心!”卫青一笑,忙扶他起来,望望前方,不由长长叹了口气:“但愿李将军那一路别出什么岔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后的战役(三)

更新时间2011-2-23 8:19:00 字数:1864

临近中午时分,远方沙尘阵阵飞扬,犹如升腾起一阵黄雾,遮天蔽日,响彻天地的马蹄声、驾驾的和喊声随着滚雷般由远至近,匈奴骑兵,果然来了!

卫青命蔡和率领铁甲兵迅速围拢,以铁甲车护住营寨,以防匈奴人攻营,自己挎剑上马,率领赵食其、曹工等大将在营前一里地远一字排开,静候匈奴。

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雷鸣地震般的响声震人耳膜欲裂,叫人心跳如鼓;黄沙也被搅动着,飞扬旋舞在半空,密不透风,遮天蔽日,阳光,也变得昏黄而惨白了。

卫青气宇昂昂,率领汉军将士一字排开,任大漠的长风吹得旌旗翻飞,众人拉住缰绳,长剑出鞘,利箭在弦,所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团挟裹而近的黄云,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激战。卫青清楚的的看见,领头的,正是匈奴单于,只见他挥举着闪着白光的弧形弯刀,满面凶光,杀喊着冲上前来,他的身后,是连绵不断如飞蝗,看不到头的战马骑兵。

卫青见匈奴人气势汹汹,亦不示弱,眼见敌人来至两三百米外,他用力一拉缰绳,那纯黑的强健坐骑双蹄扬起,仰天长啸,卫青寒剑一挥,喝令:“放箭!杀上去!”声息刚落,匈奴人已近至眼前,恰好迎上一阵如雨利箭,前进的势头霎时被抵挡住,汉军将士均为身经百战之人,如何肯错过这一瞬间的机会,纷纷策马挥剑,高喊着冲上前去,与匈奴人短兵相刃,两下里混战起来。一时间,喊声如雷,杀声震天,尘土滚滚,沙砾扑面,直杀得血流成河,日月无光。

此次,匈奴单于亲自率领手下诸王及万余精锐骑兵反击而来,原以为卫青所率汉军经长途跋涉,定然人弱马瘦,虽然小胜一场,那不过是攻己不备,算不得真本事!他只想着,此次自己有备而来,如此阵势,吓也要将汉军吓死,谁想卫青毫不示弱,汉军不但人数众多,且人壮马肥,士气高昂,骁勇善战,面对势如山崩地裂、海潮席卷而来的匈奴人竟然毫无畏色,短兵接刃也丝毫不输阵势,加上趁乱想要偷袭汉军大营的右贤王与赵信又被围成铁桶般的铁甲兵车、如蝗的利箭强弓所阻,根本无法靠近,反而损兵折将,狼狈不已,不得不大败而退。

单于见到他们亦退,又见自己带来的万余精兵死伤惨重,剩余的又被训练有素的汉军分割围剿,股股消灭,心中仓惶震动,慌忙掉头,在百余精兵护卫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向西北方老巢狼狈退去。

卫青见单于逃走,立即命待命追击的轻勇骑奋力追击,如影随形,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一战,他一定要那对汉地虎视眈眈的单于永远记住,汉人,早已不是待宰的羔羊了!

匈奴骑兵见单于与诸将弃阵逃走,顿时人心惶惶,无力迎战,那些尚未被汉军纠缠包围住的,慌忙夺路四散而去;已然陷入围剿不得脱身的,心中慌乱,刀剑早已失去章法,转眼间便成了刀下之鬼;一些逃不掉又不想死的,在汉军威震之下,乖乖的弃械投降,一动也不敢动。

战争结束时,夕阳已然西沉,金色的余光笼罩着金色的大漠,原是极美极宏大的风景,这一刹那,却显得那么凄惨,空旷而荒芜的大漠沙地上,满地横七竖八、沾血带渍的尸体更添悲凉凄惨。随着晚风,卷起阵阵刺鼻刺心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些血,不但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兄弟的!

受伤的士兵呻吟着被扶入军营,受伤的战马悲嘶着,被牵去包扎,而死去的,就躺在那里,没有知觉,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一队士兵在长官的指挥下,地毯式的搜罗、清理着战场,不时传来阵阵低声的叹息与哭泣。

卫青久久的注视着,不知何时开始,他对战争产生了挥之不去的厌恶,或许是不习惯吧,不习惯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的离去。每一场战争之后,他都要失去一些兄弟,就像一阵风轻轻吹过,便把他们吹没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所以,这次战役更不可掉以轻心,他深深的了解匈奴人的脾性,只有打败他们,彻底的打败他们,才能换来较长时间的边塞平静!他不想打仗,但他更不想自己的国家受人侵犯,不想边境的子民受人残杀掠夺!

“大将军!快快回营吧!这一仗,少说也杀了他们六七千吧?打得真是痛快!那些狗匈奴人,真是痛快!”赵食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中满是兴奋自豪。

卫青微微一笑,随即严肃道:“如今我们身处大漠深处,天时地利皆不利我,虽然打了个胜仗,还是要小心谨慎,不可掉以轻心啊!否则,最终的胜负就难说了!别忘了,这可是匈奴人的老巢!”

赵食其心中一凛,忙收敛心神,恭敬道:“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记住了!”说着又忍不住由衷赞道:“像大将军这样不骄不躁的风度,真是叫我等佩服!李家那俩小子要是学到您一根手指头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了!”

卫青瞧着他,忙道:“不许胡说!小心隔墙有耳!”他望望远方,暮色降临,一片昏黑模糊,天上隐现一点两点早升的星,映衬着蓝黑的云。

“现在天色已晚,不宜大肆追击,但愿他二人,一切顺利吧!”他轻轻的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作主张

更新时间2011-2-24 8:24:37 字数:956

再说李氏兄弟与仲泽各自率领三千精锐按时按原定路线出发,仲泽率着轻骑从左侧绕到匈奴后退必经之道埋伏着,李氏兄弟也率着三千铁骑从右侧迂回埋伏在令一个路口。二人所布之兵势成犄角,互相照应,等于拉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就等着匈奴残兵往里钻。

谁知李广利从上午等到下午,再等了两个时辰,只见长日当空,黄沙漫漫,空旷的大漠在明亮的日光下更显空旷无垠,依然没有匈奴人的影踪。白天的温度上升的很快,尽管伏兵躲在背阴的沙丘下,依然酷热难耐,晒得人昏昏欲睡,头晕脑胀,李广利尚无怨言,李季已经叫苦不迭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老半天了,怎么连个匈奴人的影子也不见!难道大将军是蒙我们的吗?”李季抹着汗,鬓角都湿了,气喘吁吁抱怨着。

李广利一怔,迟疑道:“大将军……不至于这样吧?”

李季跺着脚呲着牙,皱起满脸的皱纹,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沙尘,小声道:“那谁知道呢!反正他是大将军,他若是存心不想让我们李家人立功,那我们也没办法!”说着又道:“哥哥,咱们吃了那么多苦头,跑了这上千里路到这黄沙漫天的鬼地方,要是什么功劳都没有,就这么回去,你甘心吗?”

李广利心下一动,忍不住被他说得迟疑起来,“不甘心又怎么样?这可是大将军的命令,违反军令,是要受军法处置的!”他不觉叹道。

李季满脸不以为然,轻轻切笑道:“哥哥何必如此丧气呢!若是我们立了大功,他又怎么罚我们?即便万一不行,宫里不是还有夫人吗?料想卫青也不会擅自做主动用军法的,他可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啊!”

李广利稍一思索,暗暗下了决心,道:“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立刻传令下去,转道往大路返回,截杀匈奴,立个大功!”

李季喜上眉梢,忙道:“诺!我立刻去办!”说着传令,令埋伏着的骑兵全部上马,杀回去!无论从人如何苦劝不听。

再说李广利兄弟命运不济,随行向导一时迷糊,竟带错了路,兄弟二人领着三千铁骑往西南方向去了,一口气跑出来好几十里,只见茫茫大漠,黄沙滚滚,四野一片空寂,别说人马,就是飞鸟野兽也不曾遇见。再走走,夕阳西沉,天色渐渐的变暗,转眼之间便是黑夜了!

向导心中发憷,策马四顾,又抬头仰望星空,闭上眼细细盘算,这才发觉偏离了方向,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赶忙请罪禀明,李广利等人亦吓了一跳,生怕晚间遇到什么意外,忙命找寻大部队,什么“立功”、“截杀匈奴”的豪情壮志,早丢到天边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军覆没

更新时间2011-2-25 8:39:19 字数:1215

谁知,匈奴单于率领着残兵败将仓皇而逃,正从此地经过。仲泽率领的左翼骑兵等候已久,一声呐喊,旌旗迎风展开,仲泽一马当先,挥刀喝喊,霎时间,众骑士呐喊着从埋伏地点齐跃上马,寒闪闪的刀剑琤琤出鞘,向匈奴人截拦砍杀过去。

匈奴单于摔着诸王、诸将及近五千得以摆脱汉军围剿的骑兵正向北边仓惶如惊弓之鸟,乍然之间眼前突然冒出一支喊杀着冲过来的骑兵,都吃了一惊,来不及躲闪,慌忙迎敌。

一方是以逸待劳,士气正盛;另一方是生死关头,无他选择。一时间,刀光剑影,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惨烈异常。

仲泽率领手下一涌而出时,已经向右翼伏兵发出了信号,不料厮杀多时,天色渐明,居然援兵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一边迎敌,砍杀了几名匈奴人,一面忍不住暗暗叫苦,不知右翼部队到底发生了何事,到了这时还不来救援。

此时,匈奴单于却已经发觉对方虽然以逸待劳,在人数上却输给自己。在大漠中,匈奴人本就彪悍勇猛无可匹敌,汉军之所以能取胜,一则卫青用兵有方,二则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如今单于渐渐辨明形势,知道利于己方,不由精神大振,哈哈大笑,深吸一口气,如洪钟般的声音大喊道:“弟兄们!把这些汉人统统杀干净,替我们死去的勇士们报仇!他们没有援兵,他们人数比我们少,他们死定了!”

此言一出,匈奴人无不精神大振,,目露凶光,斗气昂扬,一阵阵恶狼般的嚎声此起彼伏,震人耳膜,汉军四顾一瞧,果然满眼皆是匈奴人高大的身影与强健的战马,已方的人数,少了人家一半有余!

心中一生怯色,一着急,自是免不了方寸大乱,顾前顾不了后,反过来被匈奴人占了主动,惨叫连连,鲜血四溅,一个接一个倒在匈奴人的刀下,霎时间便去了一大半!

仲泽急得几乎要疯了,眼看着自己人一个接一个的在面前倒下,痛苦的抽搐着、惨叫着死去,他却无能为力。他心中不由大恨,不知右翼的人马到底干什么去了!眼见已方越来越少,他一声呼啸,左冲右突,好不容易将众人聚集在一起,背靠着背对抗着匈奴人。此时一看,身边所剩兵士不过二三百人,人人盔甲零乱,脸上身上不是伤口就是血迹,目光散乱,尽是惊恐。

他心如刀割,恨得胸口欲裂,只是此时,容不得他去想别的。他大声喝道:“兄弟们,坚持住,大将军不会不管我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单于仰天哈哈大笑:“他倒是想救,就只怕我们未必答应!卫青杀了我那么多人,我杀你们也不足以抵偿万一!”

右贤王冷笑道:“单于,何必跟他们客气?用弓箭全部射杀岂不干净利落!”

单于锐利如鹰的目光盯在仲泽身上,马鞭向他一指,道:“这个人抓活的!其他人,统统射杀!”

右贤王巴不得这一声,狞狰的目光中射出嗜血的兴奋,他喝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只听连连惨叫,外围士兵纷纷倒下,利箭穿身而亡。其余人无不脸色惨白,肝胆欲裂,身不能移。右贤王露出森森白牙,再喝一声:“准备——放箭!”又是一连片刺心的惨叫,无数人抽搐着,悲凉倒下,围观的匈奴人无不哈哈大笑,狂热而兴奋。

仲泽眼前发黑,胸中怒气直冲,他大吼一声:“不要再射了!大单于,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

第一百四十章 军法处置

更新时间2011-2-28 8:26:40 字数:1409

仲泽目睁欲裂,满脸凄凉悲愤,死死盯着大单于,等着他开口,不管他要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考虑,他无法看着那么多兄弟眼睁睁在自己面前倒下,那会是他一辈子的内疚!

正在此时,不知谁惊喜的指着远方飞扬的尘土大声喊道:“大将军!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救我们了!大将军来了!”

众汉军一看,风中赫然飞扬的旗帜,可不是写着斗大的“卫”字!汉军喜极而泣,拼命挥着手喊着:“大将军!大将军!”尘烟滚滚,卫青率领着势如潮水的骑兵,已经排山倒海般将至眼前了。

匈奴人大吃一惊,来不及放最后两把箭,纷纷上马的上马,掉头的掉头,挥手扬鞭,绝尘而去霎时间走得无影无踪。

卫青、赵食其等人连忙下马,众人瞧着眼前的惨状,无不悲怒交加,那些幸存者早忍不住失声痛哭不已。赵食其忙命清理现场,救治伤员,安抚幸存的士兵。

仲泽望了一眼跟随自己仅存的五六十人,向卫青愤然道:“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右翼李将军的伏兵一个也没到!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怎么对得起!”

卫青脸色凄然一现,用力拍了拍仲泽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这都是我大意了!回去再说吧!”

再说天还未亮,李广利的人马终于找对了路狼狈而回,卫青见到他们大吃一惊,询问缘由,李广利支支吾吾只说迷了路,他心下便知不好,等不及细细询问,立即披挂上马,带着骑兵火速赶去营救仲泽。

于公于私,仲泽对他都是极重要的人,他心中的那份焦急自然不言而喻。一路策马狂奔,风急火燎,神经绷如急弦,只差那么轻轻一碰,就要断了!

索幸,仲泽没死,他还活着,他顿时放下心来。瞬间,又被眼前的惨象刺痛了!他望着黄沙上一具具横七竖八、血迹斑斑的尸体,心头升起无比的自责和痛苦:他们原本可以不死,可是,却死得如此凄惨,如此冤枉!

一路上,卫青向仲泽说明了李广利迷失方向之事,仲泽久久方冷笑道:“好一个迷失方向!二十来里的路怎么会迷失方向?只怕是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你也别生气了!”卫青叹道。

仲泽深深望了他一眼,悲愤道:“我不是生气!我是替那些死去的弟兄不值啊!全军覆没,近三千条人命,就那么一个个的,倒在我的眼前,我打仗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太可怕,太残忍了!”

卫青默然不语,他的心里也如他一样难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二人并排策马缓行,一时都不说话。

仲泽忽又苦笑道:“大将军,实在抱歉!我失控了!其实我明白,你有你的苦衷,这也不是你所愿见到的!”

卫青道:“仲兄,你不必抱歉!这事我难辞其咎,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现在能做的,只能好好抚恤安置他们的家人,绝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他忽然惊叫道:“可是,可是你,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惧,他方寸大乱了!

他二人都熟知军法,仲泽此次全军覆没,损失惨重,按照大汉军律,足以判处死刑了!

仲泽早已想到此,听了卫青的话,只是淡然凄然一笑,仰天道:“人谁无一死,那么多人因我而死,难道我不该死吗?答应我,好好安置他们的家人,我便死也瞑目了!”

卫青脑子里一片空白,杀了仲泽?他的兄弟?他的恩人?不,他做不到!

他摇摇头,道:“不,不行,你不能死,也不该死!我不能那么做!”

仲泽微笑着,迎着长风舒了口气,平静的道:“军中人人皆知你我关系特别,你不杀我,又不能动李氏兄弟,何以服众呢?何况现在战争尚未结束,若是处理不当,只怕动摇军心啊!”

卫青顿时呆住了,左右为难,喟然长叹。回到军营,到底不得不宣布军令,将仲泽下到狱中,李氏兄弟亦被责罚一番,剥夺领兵资格。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后一战

更新时间2011-3-1 8:32:31 字数:788

依照原定计划,卫青与公孙贺顺利在漠北真颜特漠山会师,此地建有两座堪比中原重镇的城市信城与真颜城,这是匈奴人的最后根据地,一场激战正悄悄拉开序幕。

卫青与公孙贺会合之后,依旧兵分两路,公孙贺带兵主攻一直留守真颜城的左贤王,卫青则负责追击单于,攻打信城。

单于早已吓破了胆,见到汉军旗帜鲜明,人壮马肥,斗志昂扬,逃亡的心思一直摇摆不定,不知何去何从,虽勉强迎战,亦是枉然。谁知卫青依然在眼皮子底下将他玩了一把,安营扎寨围困着他只是虚张声势,最精锐的力量早已转移过去助公孙贺攻打左贤王,一场激战,左贤王丢盔弃甲,三万多人马全军覆没,家眷大臣不是死就是被活捉,连他本人若不是逃得快,也要成了阶下囚!他狼狈的逃往单于处,单于等人又惊又怒,又气又恨,不顾一切的杀向汉营要报此仇。

卫青胸有成竹,早已等候多时,只待他们一出城,伏兵四起,左右包抄,趁机断了他们后路,公孙贺那边亲自率人绕道从背面攻城,等到单于落败,想要回城时,只见城头上竖起的都是汉朝的旌旗!他在马上长叹一声,顾不得其他,带着亲信杀出重围,往更远的西北方逃去。卫青命轻骑追逐,一直将他们追到了数百里之外,可惜,依旧无功而返。

即便如此,匈奴人经此一战,被汉军斩首俘虏近十万人,精锐丧失殆尽,从此远避漠北,元气大伤,直到十多年后卫青去世,也没有再侵扰汉界。

然而,汉匈双方的仇怨由此更深,报复心极强的匈奴人怎会善罢甘休?该来的,迟早会来,只不过,那已经于卫青无关了!

卫青大获全胜,命人在原地稍作休息,整顿三军之后,一把大火烧尽匈奴城镇及所有粮草储备,驱赶着数以千百万计的牛羊马匹、押着成群上万的降兵败卒,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汉军欢欣鼓舞,呼声震天。跨越千里大漠,追击匈奴,大获全胜,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奇迹,任何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值得自豪!

卫青与所有将士一样,胸怀激荡,豪气徒生。突然想到仲泽,万千烦恼涌上心来,化作长长一声叹息,心烦意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亡命天涯

更新时间2011-3-2 8:42:34 字数:1286

回到定襄,已是汉地的范围了,虽处边塞,也是山峦丘陵,绿意喜人,对前些日子见惯了漠漠黄沙的军众来说,均不由眼前一亮,心头充满着久违的、亲切的温情与感动:终于是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按照惯例,卫青命驻扎定襄,清点人数,为死去的英魂作法超度。送最后一程。念及血洒异乡、葬身异地、再也不能出现的昔日伙伴,人人无不掩面失声痛哭,在迎风飘扬的白幡、漫天飞舞的烟灰下,更添悲凉。

祭奠完客死英魂,便是共聚一堂,论功行赏。卫青向来宽厚待人,公正严明,三军无不敬服,只这一次,他却有些心绪不宁。

“该怎么样,便是怎样吧!大将军,你又何必为难呢?”仲泽虽身处监牢,依然那么淡然处之。

卫青默默不语,第二天就要论功行赏了,他不能再拖了!

良久,他摇摇头,凄然苦笑道:“我下不了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更不能让你死在我的手里!若没有你,卫青怎么会有今天!”

仲泽感动了,他蔚然道:“你能这么说,总算我没有看错人!其实,你也太看高我了,即便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掩盖你的才能,你始终不会平凡到底的!”仲泽叹了口气,低声道:“卫兄,你别忘了!现在李家的人虎视眈眈,宫里宫外,就等着抓你的错呢!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皇后和太子着想吗?”

卫青心中大震,额上霎时沁出一层冷汗,姐姐卫皇后虽说温柔敦厚,深得武帝信任,太子谦仁好学,也深得武帝赞许,可是人人都知道,如今武帝最宠的是李夫人,如果皇后失去了他这个威望极高的大将军弟弟,局面会变成怎样,他无法想象!可是,为了保护皇后,牺牲理应无辜、亲如兄弟的仲泽,他也不忍!

“罢了,我再好好想想吧!仲兄,你放心!办法总会有的!”卫青与其说在安慰仲泽,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谁知,晚间,狱卒连滚带爬求见卫青,面色惨白,磕磕绊绊禀报:仲泽勒颈自尽,刚被发现救下!

卫青大急,连忙披衣奔至狱中,仲泽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脖颈上明显一条殷红深刻的勒痕。

卫青屏退众人,伤感道:“仲兄,你又何苦呢!”

仲泽勉强笑了笑,用微弱的声音道:“如此,岂不是免去了你我之尴尬吗?你又何必救我!”

卫青定定的凝神,忽然双目一闪,冷静而坚决道:“你走吧!现在就走!”

“什么?”仲泽怔了一怔。

卫青望着他,不容推迟的道:“仲兄,你现在就走吧!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你我从此相忘于江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我走了,你怎么交差?不行!”仲泽拒绝。

卫青低声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安排死囚顶替,就说你在狱中畏罪自尽,到时候,又有何人敢怀疑?”

仲泽一呆,迟疑道:“可是,这能瞒得过去吗?要是万一有什么事,你怎么办?”

卫青冷笑道:“好歹我是大将军,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怀疑我!你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仲泽想了想,若是不走卫青是不会安心的,岂不辜负了他一片好意。于是不再坚持,当晚,便在卫青的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快马扬鞭,霎时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次日,狱卒来报:仲将军自尽身亡!

卫青与诸将伤感一阵,随即命好好收敛安葬,不得怠慢。想到从此各自天涯,心头到底惆怅,不由滴下几滴泪来!诸将苦劝不已,纷纷劝说既然仲将军畏罪自尽,倒免去了将军难处,事已至此,何必自伤!

卫青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这话很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绵里藏针

更新时间2011-3-3 8:27:00 字数:2609

回到长安,卫青向武帝禀明战况战绩,虽然走掉了匈奴单于,却逼得其远避更蛮荒之边缘,对汉朝已经不能再造成什么威胁,也算是完美的结局了。武帝龙颜大悦,大肆封赏诸将,安抚三军,仍命卫青统帅三军。

对于仲泽全军覆没之事,武帝自知李氏兄弟不能脱了干系,好在仲泽已死,大可将所有罪行推到他的身上,因此含含糊糊的,亦不相问。卫青深知武帝心意,不便再提,也只得装作罢了,心中惆怅不平,自是难免。

子夫乍闻仲泽死讯,犹如晴天里一个响彻长空的霹雳,她立时呆住了,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知觉,眼珠子直直的望着虚无的前方,一动也不动。刺鼻的感觉涌上鼻端,她身子微颤,无力的靠着,摆摆手,强自镇静吩咐:“你们都下去,本宫,想休息一会!”

宫女太监们屈膝行礼,缓缓向后垂头退了出去。她手一抖,绞着丝绢,整个人伏在引枕上,泪如泉涌。

“仲大哥,你竟然去了!这是真的,还是做梦!”她喃喃呓语,两行清泪如珍珠般霎时大颗大颗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一幕一幕似乎很久远很久远的往事,如幻影般在脑海中重现。

那时的感觉,温馨而甜蜜,虽淡淡的,却总是魂牵梦绕,柔肠百结。这么多年,虽然罕有见面,她却明白,他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她,他一直尽心尽力辅助卫青,他这么多年始终不娶,他虽然不说,她却深深的体会的到那份情意!

可是,他竟然毫无征兆的,就这么走了,就像凭空消失的一般,让她百般难以接受。她的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恐惧:她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李夫人心中十分不快,她在武帝面前求了出征的机会,原是指望着两位族兄能够出人头地,替李家争争面子,谁知那二人如此不争气,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若不是她以退为进,抢先一步在武帝面前请罪哭诉,请求武帝责罚不长进的二位兄长,武帝见她肝肠寸断、花容带泪,心中不忍,反而大加安慰,叫她不要多心,一场风波,还不知如何退去。

李夫人招来李延年,埋怨道:“哥哥,你亲眼瞧见了吧!我就说了,那二人不是能成事的人,现在如何?非但不能立功,反而有过,这叫别人怎么看咱们李家!”

李延年犹自大叫晦气,听了妹妹的话,叹道:“好妹妹,哥哥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吗!哥哥已经是个废人,照顾不了你了,若是咱李家人真能为陛下立个功劳,将来与你岂不是也有个膀臂?谁知他二人运气那么不好!话又说回来,挂帅的是大将军,怎么安排,还不是大将军一句话的事!战场上那是山高皇帝远,谁又管得着呢!”

李夫人眼皮一睨,道:“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李延年哼了一声,道:“妹妹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什么意思还用得着哥哥说吗!妹妹啊,你以为皇后真的那么与世无争、那么好容人的吗?她要是没有些手段,她能把陈皇后斗垮了、能自己当上皇后,还一家人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李夫人垂着眼皮不做声,默然叹道:“哥哥说的对!在这里,只有自家人,才能信得过的!”

不两日,武帝与卫皇后、李夫人、华美人等一道宴饮取乐。李夫人兴致极好,换上昔日流云飞仙舞裙,披在身上,似烟笼雾罩,头上梳着高高的螺钿髻,媚眼如丝,嘴角含情,柔若无骨的翩翩起舞,和着音乐轻轻的唱着:“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她的声音原本极美、极婉转,唱着略带伤感的情歌,烟波流转,如芙蓉泣露,身段婀娜,似诺柳扶风,愈加显得袅袅婷婷,惹人怜爱。

武帝极是开心,满眼温柔怜爱,总不能离开她的身段,嘴角的微笑,始终是向着她。

子夫不禁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一般的如花似玉,一般的轻舞飞扬,一般的歌喉婉转如嫩莺,可惜,那时的岁月很短暂,短暂的叫人往记忆里去也似乎找寻不到了!阿娇鄙薄的眼神,窦太主百般的刁难,只恨不得抓她个“妖媚胡道,迷惑皇上”的罪名,她哪里敢如李夫人这般闲洒适意、如鱼得水的在宫中轻展歌喉、摇曳生姿?

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嘴边微微泛起一抹苦笑,凄凉如西下的残阳,殷红,却是点点消逝的余光。

一舞终了,李夫人优美高洁如天鹅般婉转而立,盈盈拜倒,武帝抚掌赞赏不已,忙吩咐宫女:“快,快将夫人扶起来,扶到朕的身边!”

李夫人冉冉起身,胸前微微起伏,美眸顾盼,娇喘点点,微笑道:“妾身谢陛下厚爱!”身如弱柳摆风,婷婷袅袅向武帝身边去。

夜深,宴罢,武帝犹好兴致,挥手退下众人,扶着李夫人往桂宫琼台而去。李夫人素昔身子禀弱,这一晚多舞了两回,又多饮了两杯酒,回到宫中,便娇弱不胜,斜倚着装满玫瑰花瓣的杏黄菱纱枕,半躺在芙蓉香榻上,娇眼为合,鼻息浓重,似要沉沉睡去。

“早知如此,朕便不让你起舞了,如今累成这样,岂不是叫朕心疼吗!”武帝侧坐在旁,一手揽着她纤弱的肩,一手抚着她晕红如胭脂的脸颊。

李夫人微启秋波,启唇微笑道:“陛下何出此言呢!只要陛下开心,妾身什么都愿意做!何况,妾身能为陛下做的,也就是这了,比不得皇后姐姐,家里弟兄出息,能替陛下分忧,妾身……实在是惭愧的很!”说着叹了口气,轻愁拢眉,眼角含歉,越添我见犹怜、倾国倾城之色!

武帝搂着温香软玉在怀,阵阵宜人的淡雅幽香侵入鼻端,不禁骨酥筋软,心旷神怡,他皱皱眉,捏了一下李夫人娇艳的脸蛋,笑道:“这也不能怪你!出征之事朕早说过不准再提了,你何必耿耿于怀呢!你啊,就是心太细,想的太多了!再说了,李广利他们阅历尚浅,没什么经验,往后经验多了,何愁不能立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