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遭受变故,对太子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与卫氏兄弟乃表兄弟,时常在一起切磋,他们走的那么仓促,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皇后玉体初愈,太子进宫问候母疾。屏退左右,母子二人均默默不语,只觉心头空荡荡,没着没落似的。

“据儿,你看到了吧!你打算怎么办?”卫皇后怔怔的,垂着眼。

太子望了母亲一眼,轻轻哂笑,无奈道:“孩儿还能怎么办呢?洁身自好,不让他们抓到把柄就是了!”

“据儿,你还不明白吗!”卫皇后流着泪抬眼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啊,一日不扳倒你,他们是不会甘心的!那样的卑鄙小人,即便你洁身自好又怎样?栽赃陷害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坏事的!”

太子的眼中流露着痛苦、纠结、憎恨、无奈,他喃喃道:“母后,那您说,该怎么办?”

卫皇后仰起脸,冷冷道:“杀了他们!找个理由除掉他们!对付那种卑鄙小人,用不着讲什么方法。”

太子苦笑着摇摇头,他哑着声音道:“母后,若是那么做,那我和他们有什么分别呢!母后,父皇英明神武,不是糊涂人,您放心吧,他不会……不会那么绝情的。”太子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发颤。

皇后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再不说话,心中却道:据儿啊据儿,你的父皇已经不是从前的父皇了!他早就被奸邪迷惑了双眼、迷糊了心,他不是从前的他了!如今在他身边的尽是一群专管挑拨离间的小人,你我要见他一面都难,有道是三人成虎,你不懂吗!

太子心中却想,母后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父皇变了,我当然知道!您以为杀一个江充、苏文就能解决问题吗?杀了他们,自然会有别的人冒出来,我又何必做此不屑之事,白白玷污了自己的名声呢!

“据儿,母后不会逼你做违心的事,你心底纯良,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好孩子!”卫皇后抚摸着儿子的脸,泪水滚滚而下。

太子见母后伤心,忙强笑道:“母后说的是,孩儿无愧于天地良心,何必怕他们呢!母后好好保重,不要坏了身子。”

卫皇后心中略宽,母子二人又闲话一番,太子这才告辞出宫。谁知转眼之间,又被人告了一状。

第一百八十六章 弄巧成拙

更新时间2011-4-21 8:47:10 字数:1338

太子刚进椒房殿不久,正陪着武帝赏花的赵婕妤暗暗对上了苏文的眼色,便猛然想起似的,向武帝笑道:“陛下,不知皇后今日可好些了,不如叫杨融去瞧瞧如何?”

武帝听罢,拈须点头道:“你倒是提醒了朕,叫他去吧,快些来报!”

杨融忙躬身上前答应了,往椒房殿去。

这一去,小半日方才回来。

武帝几乎要将此事忘了,见了他回来,不由皱皱眉道:“让你去问候皇后一声,怎么去了那么久也不回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杨融诚惶诚恐,双膝一软,跪下磕头支支吾吾道:“陛下恕罪,陛下……奴才是……是——”

武帝最见不得躲躲闪闪的事,见他如此半吞半吐,疑心大起,怒喝道:“放肆!连句话都说成这样!苏文,你是怎么管教这些奴才的?”

苏文忙上前一面向武帝陪着笑脸,一面扭头向杨融低声训斥道:“没用的东西!到底什么事还不快说!快说呀你!”

杨融怯怯的目光一抬,随即又缩回去,颤声道:“诺,诺,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刚到椒房殿,见到皇后娘娘在教训太子,奴才生怕娘娘气坏了,故而不敢走开,这才回来迟了,陛下恕罪!”

“教训太子?”武帝满眼疑惑,不觉道:“皇后好好的怎么会教训太子?太子向来孝顺,又怎会要皇后操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融望望苏文,瞟了一眼武帝,垂着头不敢就说。

“没用的东西,难道还等陛下问你吗!快说!”苏文气极。

杨融这才硬着头皮般,低声道:“启禀陛下,奴才到椒房殿,听说太子借进宫侍奉皇后之际,趁机调戏椒房殿宫女,皇后发现气极,教训太子……”说罢不觉悄悄抬起眼皮望了望武帝。

苏文极是得意,与赵婕妤飞快交流一个眼神,等着武帝开口。宫中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调戏宫女,便是对皇帝大不敬。身为太子,调戏自己母**中的人,不仅仅是大不敬,更是大不孝。武帝自己贪爱美色,一日不能无美女相伴,却决不能容忍其他人如此好色。

苏文心中几乎可以肯定:太子要倒霉了!

谁知武帝先是一怔,凝神半响,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他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胆子还真不小!皇后身边的人,他也敢打主意,哈哈哈哈!”

苏文和赵婕妤目瞪口呆,大出意外之想,不知武帝为何不怒反笑。

武帝却又继续笑道:“朕还不知,太子竟然有如此胆色,真不愧是朕的儿子,像朕!哈哈哈!”

赵婕妤怪异的瞧了他两眼,忍不住陪笑道:“太子……太子如此无礼,陛下您为何还这么高兴啊?妾身不明白……”

武帝揽着赵婕妤,开心的笑道:“哎,爱妃严重了,这算什么无礼呢?男人大丈夫,试问有几个不喜欢美人呢?”说着掉头向苏文道:“苏文,立刻从宫中挑选两百名年轻貌美的宫女送给太子!既然太子喜欢美女,朕就成全他,省得他到了椒房殿就挪不动脚了!”说罢大笑。

苏文一愣,懊恼之极,无奈见武帝兴致极好,只好陪笑着答应。赵婕妤早已格格娇笑靠着武帝:“陛下真会说笑!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当苏文领着一大群宫女来到博望苑,传武帝口谕,将二百名花枝招展的宫女赐给太子时,太子莫名其妙莫不着头脑,惊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文早已等得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太子爷艳福不浅啊,还是快谢恩吧!奴才好回去交差呢!”

太子无奈,只得跪下谢恩,收下那二百名宫女。将她们安置在太**中,却不知该怎么办是好。武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他不明白,他也不敢问,他的心底只是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父子间隔阂到此地步,是福还是祸,还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进尺

更新时间2011-4-22 8:59:04 字数:3043

苏文与赵婕妤各自没趣,不想歪打正着,不但没有损害到太子一丝一毫,反而让武帝对他赞赏,想一想都觉得窝囊!

“陛下的脾气真是越老越古怪了,本来是个机会好好压压太子和皇后的威风,这下倒好,白白给他送了两百名美女!真是便宜他了!”苏文扼腕不已,双眸冰冷阴毒,满脸乖戾忿恨之气。

赵婕妤不悦道:“你还说呢!还说陛下一定会雷霆震怒,让我在一旁假装劝慰,你看他高兴的那个样!唉,我早就说过了,太子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如今都娶了儿媳妇、都快有孙子了,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你还不信,这回,你信了吧?”

苏文冷笑道:“非同寻常?哼,这不是正好吗!陛下越信任他,越会放心把朝政交给他,越不会操心过问朝政,他们见面的机会就越少!我就不信,一次两次不行,三次四次、五次六次总行了吧?只要陛下对他起了疑心,只要陛下信了咱们一次,太子就死定了!你要有耐心,一定要好好抓住陛下,让小皇子多亲近亲近他的父皇,哼,你就等着瞧吧!”

不久,武帝偶染风寒,卧床不起。年老之人对于生老病死十分敏感,武帝躺在床上,虽有赵婕妤殷勤服侍,虽有苏文解闷凑趣,虽有太医细心照料并一再保证不过小症候而已不碍事,武帝心底依然空荡荡、心慌慌,无着无落,感伤郁郁,这是一种英雄垂暮之年的感伤,是对生死的敬畏,除非亲身,是无人可理解的。

武帝突然就想到了太子。他望望小皇子弗陵,不由念起太子,曾经,太子也只这么小啊,这么依依呀呀的学语、摇摇摆摆的走路,对他笑,对他哭,缠着他玩耍……他如今还能清楚的记得,太子第一次清晰的叫他“父皇”时,他有多么惊喜和意外!

可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子开始疏远了,意见开始相左了,是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的太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一天一天变少,他们也不那么亲密了!如今一晃眼,当年的小小孩儿,已经年近四十,已经长着长长的胡子了!他的儿子都已经娶儿媳妇了!

武帝怔怔的,眼眶湿润了,几乎要滴下泪来。

幸好,太子对他极孝顺,虽然父子俩因为朝政常常意见不合,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他心中好儿子的形象。他其实做的也没有错!武帝沉下心,客观的想道。

“杨融,把太子叫来,朕要见太子!”武帝吩咐道。

杨融慌忙答应着去了,不多会,杨融回到勾戈宫,脸色颇不自然,武帝正奇怪为何只有他一人前来,他已经跪下向武帝奏道:“启禀陛下,太子更衣换装之后立即过来,奴才生怕陛下着急,先回来禀报陛下!”

武帝心头不太高兴,皱着眉道:“太子的架子也大了,好好的换什么装,朕又不是外人!”

杨融又低声道:“奴才刚到太**,见太子身着华服正与姬妾美人饮酒嬉戏玩乐,或许衣裳沾了酒渍不便见陛下吧!”

哐啷一声,武帝袖子一拂,榻前案上药碗顿时砸得粉碎,腾腾的热气带着微苦的气息升腾、弥漫,充斥着每个人的鼻端。武帝阴沉着脸,拧着眉头,目光如冰似剑,心里翻江倒海的感到急怒交加,感到憋气,思念爱子的满腔柔情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被羞愤恼怒所替代。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各个凝神屏气不敢做声,苏文忙跪下去亲自将药碗碎片小心翼翼的捡起,赵婕妤挨着武帝,颤抖着替他揉了揉前胸,像受惊的小鹿一般,低低婉婉劝道:“陛下,陛下不要动气,龙体要紧!”

不一会,太子进来了。他低着头躬着身,端端正正上前跪下,略带忧郁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武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只见他浑身银灰淡衣,形容憔悴,通身上下并无半点装饰,他心里稍稍好受,忽又想起杨融的话,顿时更气,心道:你方才不是还挺享乐的吗?转眼就做出这副模样,哼!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你还嫩的很那!

“平身吧!“武帝面无表情。

太子小心翼翼的起身,强颜做笑道:“父皇今日可觉好些了?”

武帝见他笑容,心中更疑,大不自在,挥挥手不耐烦道:“朕还好,一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你先下去吧!”

太子一怔,想说什么,终于只道:“诺,儿臣告退,父皇好好休息吧,儿臣改日再来!”

太子走后,武帝心中更加郁闷难消,想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太子竟是这般对自己,不由情绪低落至极,胸口一起一伏,好一阵方叹了口气,尽是说不出的心酸。

不一会,太监来报:丞相公孙贺求见。

公孙贺乃军伍出身,早年曾多次虽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立下过赫赫战功,加上他又是在卫皇后最得宠时娶了皇后的大姐卫君孺,因而多年来深得武帝宠信。如今,卫青等大批当年旧将相继离世,公孙贺作为所剩不多的硕果之一,武帝对他更加垂青厚待。

武帝一听公孙丞相来了,精神不由一振,忙命传见。

公孙贺乃军人,虽在朝多年,直来直去的性子却改不了多少。他的直爽性格倒正是武帝所喜爱,因而他在武帝面前说话,也极少拐弯抹角,不懂隐藏。公孙贺拜见武帝之后,君臣二人闲话两句,见武帝似乎面有余怒,不禁好奇相问道:“陛下龙体违和,虽是小恙,也要好好保养才是啊,不知何人这么大胆,敢惹陛下动气?”

此事闷在心里,正缺个可以排解的人,武帝听罢不觉叹道:“别提了,还能有谁,还不是太子!”

“太子?”公孙贺疑惑的偏着头睁大眼睛,不觉道:“太子向来极是孝顺陛下,怎么会惹陛下生气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武帝拂袖冷笑道:“孝顺?朕今日算是看清了!只怕他是盼着朕早死吧!”

公孙贺心中一惊,慌忙跪下,拱手恳切忙奏道:“陛下英明!方才微臣进宫,正要遇见太子从此出去,太子以袖拭泪,满面忧色,连微臣见了都不忍难过,这分明是关心陛下龙体,又怎会不孝呢!”

武帝心头大震,忙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他忍不住瞟了杨融一眼,杨融承受不住他不怒自威的目光,忍不住脸色一变,虽只瞬间,却足够武帝怀疑了。

公孙贺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

武帝不由大怒,向另一小太监一努嘴,道:“快去请太子回转来,朕有话要问他!”

半刻,太子重回勾戈宫,武帝细细看去,果然他眼眶微红,脸上尤有泪痕,哪像有半点饮酒作乐的样子?武帝心中一阵歉意,他狠狠的盯着杨融,厉声喝道:“杨融,方才朕命你去东宫传召太子,你说太子正与姬妾美人饮酒作乐,歌舞不断,可有此事?”

太子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慌忙“扑通”跪下,惊怒交加盯了杨融一眼,急道:“父皇——”

武帝摆摆手,命宫人扶起太子,转向杨融喝道:“你说!为何要诬陷太子?”

杨融早吓得心惊胆裂,武帝的手段他是见惯了的,却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应到自己身上。他浑身筛糠似的发起抖来,面如死灰,神情惊惧,牙齿格格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帝却没有耐心等他开口,喝命道:“把这狗奴才给我拖出去斩了!”

苏文心头一松,忙应道:“诺,奴才遵旨!”手一挥,进来两个侍卫,将瘫软成一团的杨融拖了出去。到了门外,杨融才语无伦次尖锐绝望的喊出来:“冤枉!奴才冤枉,冤枉啊……”只是,声音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再也不会出现。

武帝慈爱的望着太子,温言道:“据儿,委屈你了!这些奴才真是可恶!竟然敢诬陷太子!”

太子忙躬身道:“父皇言重了,儿臣不委屈。身为儿子,这一点委屈算不上什么。父皇不必为这些小事怄气,保重龙体要紧!”

武帝满意的露出笑容,叹道:“朕的据儿有多好,朕心里一直清楚!公孙贺,往后你要好好辅助太子啊!”

公孙贺忙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尽力!可是陛下,今日之事,想起来真叫人后怕,要是万一今后——”

“公孙丞相!”太子忙道:“丞相多虑了!父皇何等英明,奸人的伎俩只能可一而不可二,儿臣相信父皇!”

武帝哈哈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朕的好皇儿,好太子!哼,要是再有人敢胡言乱语,朕就灭他九族!”

太子与公孙贺互望一眼,公孙贺满面喜色,顿时安心,太子的眉间,却似乎深深的隐藏着一股浓愁,浓得,化不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另计

更新时间2011-4-23 10:58:58 字数:1232

经此风波,太子身边众臣、门生精神大振,深以为武帝器重、宠信太子再无变故,只有太子本人与生母卫皇后依然心头深重,犹如浓重乌云压顶的天气,即便透出几许阳光,也只能衬得乌云更黑、更厚,而不能丝毫改变天气的变故。

太子向来谦仁厚德,主张以仁治国,不喜严刑峻法,他身边的亲信臂膀也多为重德重仁的学士儒臣。这些人与他一样,善良、正直、清白、不善于阿谀奉承、不会黑白颠倒、更不会暗地里使阴谋诡计。而武帝所赞赏的江充、苏文等人则不一样,他们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造谣生事、编就流言,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诋毁太子的机会,就算没有机会,也常常主动制造机会。

久而久之,在武帝耳畔所吹的都是诋毁太子的言论,虽然常常只是小事琐事,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这就像肉中的一根小刺,无损身体,也绝不痛彻心扉,但就是让人不痛快、坐卧不安。武帝常常便陷入这种不安中,疑心起了又灭,灭了又起,反反复复,弄得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了不了解太子!

卫皇后跟了武帝四十多年,她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听了武帝震怒杀人的事后,更加忐忑不安。

“难道这就是我们母子的命吗!”她只能仰天长叹。

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武帝早年受够了女人的挟制,先是窦太皇太后、窦太主、陈皇后,后是王太后,好不容易她们都走了,他才终于掌握了真正的君权,他绝对不能容忍再有女人来插手他的事。

卫皇后是个聪明之人,她明白,她能做的就是忍,连辩白也不必——除非他问她,否则,她什么都不必说,就这样坦然处之,他自然就释怀了。可是太子呢?太子怎么办!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觉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杨融?他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杨融确实是个替死鬼,他已经死在要他替死的人手里了——苏文亲眼看着杀了他。当他身首异处、鲜血四溅的时候,苏文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抹脑门的冷汗,眼神,却更加阴狠、更加毒辣了!

他与江充关上门密谈,一同扼腕。

“真是可惜!若不是公孙贺那老东西多嘴,咱们就可以乘胜追击,太子也撑不了多久!”江充满脸惋惜不甘。

苏文不紧不慢饮一口茶,轻轻放下白瓷碎花茶碗,冷笑道:“公孙贺,我差点忘了,除了卫家,他也是太子的姻亲啊!既然他爱多管闲事,咱们就先送他上西天!”

“可是他好歹是丞相,又是军伍出身,在军中威信颇高,能那么容易动的了他吗?”江充皱着眉。

“正因为如此,才要非动他不可!他可是皇后的亲姐夫,又素来与卫青关系极好,有他在,就是咱们最大的绊脚石!”苏文阴沉沉道。

“可是他跟了陛下几十年,陛下又是如此信任他!”

“在陛下的眼里,只有法,没有情,几十年又怎样?哼,卫青走运,死得早,否则,还不知道要落什么下场呢!自古功高震主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江充小心的听着,忽抬头笑问道:“公公——可是有办法了?”

苏文终于露出了微笑:“你早该问我这句话的!”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团锦帕递给江充,含笑道:“这是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贪污军饷的罪证,你懂了?”

江充接过锦帕,钦佩的笑道:“属下明白了,公公就等着好消息吧!”二人相视大笑,举杯对饮。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公孙事件(一)

更新时间2011-4-24 8:29:42 字数:3009

江充势如闪电的将公孙敬声逮捕入狱,事先连一点风声也不露。自从他奉命受封为绣衣使者,负责督查皇亲国戚行为作风以来,他抓获的人职位越高、地位越显赫,越能显出他对武帝的忠心,也越得武帝的赏识信任。

因此,在抓获公孙敬声时,他连犹豫也没有犹豫一下,他知道武帝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因为公孙敬声确实有罪,他位居太仆,贪污挪用军饷一千九百万钱,这是个死罪,板上钉钉的死罪。

公孙贺戎马一生,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是西汉有名的武将。当年前任丞相石庆因罪被免职之后,武帝强行让他顶了上去。无论他怎么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是个粗人不懂政事都不行。他不得不痛苦的接受了这个烫山芋般的职位。

武帝太英明强干了,谁做他的丞相都不会令他满意。换句话说,谁做他的丞相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石庆之前,已经有三位丞相因为不能让武帝满意而处死,石庆虽有前车可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虽逃过一死,也不能风光收场。这些事公孙贺都看在眼里,原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替这个位置的,然而武帝决定的事,又有谁能够说不?

好在公孙贺与卫家渊源极深,他是卫皇后的大姐夫,早年又与大将军卫青共同对付过匈奴。如今他为相多年,谨慎小心,无功无过,武帝因为卫家的关系,对他也一直另眼相看,并不挑他的错。可是他丝毫不敢怠慢,绷紧的弦没一刻敢松懈,没想到,问题还是来了……

公孙敬声一出生就享受了父辈挣来的荣华富贵,加上母亲卫君孺的溺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他可不能体会父亲的如履薄冰。

他是丞相的儿子、是皇后的外甥、是太子的表弟,谁人能奈何他呢?所以,他有理由与众不同,有胆子胡作非为,连军饷也敢乱动。

武帝听江充禀报此事,立时勃然大怒,毫不犹豫下旨要将公孙敬声斩杀于市。

而此时,公孙家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

公孙敬声是公孙贺与卫君孺的独子,卫君孺向来爱子如命,闻此噩耗,无异于要她的命,立刻便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痛哭不已,口口声声要求见皇后,求皇后救命!

公孙贺何尝不是肝肠寸断,他心道:若不是你太惯着他,他也不会有今日!他看着妻子眼神散乱、双目红肿,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却连一个责备的字也不忍说。

他身为丞相,又是深深了解武帝的人,遇到了这样的事,不能看开的也看开了。他忍泪好言劝慰妻子道:“夫人,罢了吧!敬儿犯的可是死罪啊,他做了不该做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国法重于山,就算咱们再舍不得,又能怎样呢!你不要再一味伤心了!”

卫君孺睁大着绝望的眼恶狠狠的盯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眼前一黑,嘶哑着声音哭得语无伦次,口口声声只唤着儿子,她求他救一救儿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么就用她的命来换儿子的命吧!她一叠声吩咐备车马,她要入宫求皇后,那是她的亲妹妹,她一定会帮她,一定会的……她已经竭斯底里,意识模糊了!

公孙贺见了更加伤心难过,心烦意乱。他强打精神,好言低语劝慰着她,心中却叹道:要是能救儿子,就是我死,我也愿意啊!可是,事情能有这么简单吗?

卫君孺忽的一下,睁大了眼,一字一字道:“你到底救不救儿子?你要是不救他,我便陪着他一块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们母子也有个伴!我……我不能没有他!”

公孙贺叹道:“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当然也想救他!可是这件事急不得,要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什么时候了,你还尽说些没用的!等你想出办法,只怕已经——”卫君孺呜咽了,她忽望着公孙贺道:“要是咱们把那一千九百万钱还上,求求陛下,是不是就没事了呢?”

公孙贺一怔,低声道:“糊涂!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欺君,你知道吗!再说了,咱们也没那么多钱啊!要是有那么多钱,这本身又是一个问题了!”他不禁喃喃低叹,左右不是。

卫君孺的心一点一点的直沉下去,沉得心慌慌,空荡荡,她双眼直愣愣的呆望着前方,涩涩道:“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公孙贺默默不语,半响叹道:“夫人,你先好好歇歇吧,让我好好静静的想一想。”

卫君孺哪里歇得了?她猛然起身,厉声道:“你想你的吧,我要进宫见皇后,我现在就去!”

公孙贺大惊,忙一把拉住夫人,急道:“你别乱来,你不能进宫,这个当口你不能去找皇后!”

“为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她一定会帮我的,你让我去吧,我求求你了!”卫君孺哭着,挣扎着,哭得公孙贺心里一阵一阵的凄凉酸痛。

他无法跟妻子解释这其中的道理。她是一个相夫教子,温柔善良、单纯沉默的女子,她根本不明白朝廷里盘根错节的忌讳与不动声色的腥风血雨!她的哭声凄惨而绝望,还有对他的哀怨与愤恨,像一根根针刺在他的心头。他心烦意乱,却不得不先安抚着她。

“夫人,皇后向来敬重你,就算你不去找她,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帮咱们的!你要是现在去找她,她为了避嫌,说不准就不便插手了,你懂了吗?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边自己想办法,一边等皇后的消息!唉,你先好好歇歇,我打点一下,不能让咱们的儿子在牢里受委屈啊!”公孙贺瞬间苍老了许多,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卫君孺这才猛然想到儿子尚在受着牢狱之苦,“你快点去吧!”她忙道。念及儿子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如今到了那阴暗肮脏的地方,他怎么能待得惯?她不觉心中大痛,肝肠寸断。

与此同时,卫皇后在宫中心急如焚,彻夜未眠。

公孙敬声是卫氏的近亲,先是卫青长子被杀,其余儿子被撤封号,现在又轮到了公孙家,她心里隐隐感觉不安。一种危险的气味仿佛带着血腥弥散在她的周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她逼近,总有一天会将她笼罩、吞噬……

卫皇后不觉叹了口气,纨绔子弟自古都是一个样,引来如此灾祸也是他自找的!

“都怪大姐平日里太溺爱他了!我每每旁敲侧击,她始终听不进去!这下子,该如何——”她在心里沉沉的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