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手掌紧紧握着,指甲深陷入手心,恭敬的道:“儿臣当然希望父皇平平安安,父皇好比一棵大树,儿臣…”

“够了,”司马衷脸色一冷,打断道,“你这话朕听烦了,不要再说。”

司马衷心一抖,皇上今日好象有点不一样,忙闭声站立。

司马炎漫不经心坐下,坐起茶盏,问道:“太子,朕问你,你上次筹得的军响和朝臣的俸禄,是从哪里筹得的?”

“是一位商人捐给儿臣的。”司马衷此时心中早已在打鼓,从眼缝下偷瞧皇上的脸色。

“哦,什么样的商人出手如此豪放,朕到要听听?”

“是位刚从金陵过来的商人,为人非常侠义,说什么买卖赚钱就什么买卖。”司马衷不敢隐瞒。

“他捐给你这么多银两,就没什么要求吗?”

司马衷鼓起勇气看了皇上一眼,见他双目晶亮,灼灼地盯着他,心下大惊,后背上冷汗直冒,“他说只是找个靠山,在洛阳好有个落脚之处。”

“哦,他现在的落脚之处在哪呢?”

此时司马衷的面孔完全失了血色,连嘴唇也似变的雪白,道:“洛阳闹市区楼外楼酒楼。”

司马炎居高临下看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孔上笑意涟涟,一双利刃般双目深深凝视着他。

司马炎冷汗透体而出。

过了片刻,司马炎突的站起身,“来人,给我把楼外楼的掌柜抓进大牢。”

“为…为什么?”司马衷身体冷冷的发着抖,再努力也控制不下来。

“他是匈奴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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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山寺惊魂 下

东宫,一盏烛火下,“你相信皇上的话了?”深夜被召见宫的郭俊瞪大两只眼,盯着脸色恐惧的司马衷。

“小王也不相信,可天子的话谁敢反驳呢?”司马衷拍打着脑袋,摊坐在锦榻上,“你没看皇上那个神情,就好象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郭俊皱起眉,在室内转了一圈,复又走近锦榻,“太子,下官左想右想,都不太对,皇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马先生是匈奴奸细。太子,在这之前,皇上说什么了?”

“他问我军粮和俸禄是小王从哪里捐的,小王说是马先生捐的。”他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

郭俊停下打转的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太子,不是为臣吓你,这是皇上借抓马先生为由,实际上是对你示威呀,杀鸡骇猴。”

司马衷吓得腾地从锦榻上坐起,抓住郭俊的手,“这话怎么讲?”

“太子,你想啊,马先生一介商贾,安分守已的做生意,怎么会与什么匈奴挂上钩,捐款给朝庭,朝庭应该感谢,怎么可能抓呢?问题就出在马先生是冲着太子的面捐的,而不是捐给皇上,太子呀,皇上今日出宫一定遇到什么事,而且那个事一定牵涉到太子,从而让皇上迁怒于你,很迁怒很迁怒,以至皇上随便栽上个罪名给正对你有很大帮助的马先生,摆明了在折你的翼。”

司马衷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跌坐在锦榻上,“小王怎么没有想到呢,郭卿,皇上他是不是要废了我?”

郭俊摇头,“臣想想不可能吧,皇上刚刚才废了前太子,罪名是叛国,那是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缘由,而今立了你为太子,他没什么罪名废你呀,这废储可不是随意的事,要召告天下,对文武大臣有个交待。”

“那就好,那就好!”司马衷拭拭额头的冷汗,露出一丝笑意。

“太子,你不要掉以轻心,以后可不能保证皇上不栽个什么罪名到你头上,现在看来老是乖乖顺从已不是个事,太子,你要做好行大事的准备。”郭俊扫视了一眼窗外,低声说,“太子,你一定要把马先生救出去,不救的话,就等于承认你与匈奴奸细勾结,皇上随时都能把你法办,你要在朝堂之上为马先生据理力争。救了他也等于为你洗清白,在你做大事时,以后还能得到马先生的帮助。那样的朋友应该患难与共,太子,你千万不要只顾自保,就慌不择路,要冷静、三思。”

司马衷连连点头,“这点,小王也想过,可是小王害怕皇上呀!”

“呵,”郭俊诡异地一笑,“等你坐到那个位置时,你就不必怕谁了。太子,不要私下找皇上求情,而是在朝堂之上公开地求,给百官留下亲民的好印象,又让皇上无可奈何。”

“嗯嗯,小王明日早朝就主议这件事。”

“你一议,众臣一定符合,马先生朋友遍天下,朝中大半的官员都与他相交不浅,就连那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也很欣赏于他。放心吧,太子,你不会孤军奋战的。现在,还有一件事,就是要打听出皇上出宫时遇到什么事了?”

“好…”

“咚,咚!”门突然被拍如山响。

两人神色一惊,相互看看,司马衷颤抖地问,“谁?”

“太子,是老奴呀!”宋公公在外面焦急地叫道。

郭俊慌忙上前打开门,宋公公满脸惊恐地跑进来,一见太子,慌得直眨眼,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急,别急!”郭俊在他身后重拍了两下,他才定下神,“太…太子,两件事,第一发往幽州的军粮在黄河以北的一处山谷中被劫,押运粮响的将士无一生还,第二件事,太子,老奴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密报,皇上今儿在凌云寺遇刺了。”

司马衷骤然大惊:“什么,遇刺…”

“是,听说是匈奴刺客化妆成宫女混上山的。”

“啊?”郭俊失声一叫,上前抓住司马衷,“怪不得呀,怪不得,太子,皇上怀疑是你指使的。”

“小王不可能呀!”司马衷讶然地直叫,猛又想起军粮一事,大跺一脚,“天啦,好不容易筹来的军粮又被劫,这是什么日子呀,倒霉的事全挤一块了,小王的头都快要裂了。”

“难道真是匈奴刺客?”郭俊抚着胡渣,又开始转圈了。

“唉,这不是雪上加霜吗?皇上一定又要怪罪于小王了。”司马衷愁容满面,拍打着锦榻,“这该怎么办是好呢?”

“皇上驾到!”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值勤的太监高声叫道。

“太子,臣进里避会。”郭俊赶紧钻进里间的睡房。司马衷慌得走下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直直地伏在地上。

太监推开门,司马炎手拿一叠奏章,面冷如冰,盯着地上的司马衷,一声冷笑,怒目而视,“太子现在见朕用这样的大礼吗?”

“父皇…儿臣…”司马衷慌忙爬起。没等站起身,司马炎迎面摔下奏章,“看看你做的事,你选的将军,你都干什么了,脑子里都装些什么,象你这样,朕敢把江山托付给你吗?你做梦去吧!”

被他这么一喝,反到让司马衷冷静下来,心中突地升起一股怨恨,慢悠悠地展开奏章,是幽州发来的加急公文,说粮响被劫一事。

“皇上,粮响是儿臣筹集的,这押粮的将士是兵部指派的,儿臣并不知晓。”

“混帐东西!”司马炎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两掌。司马衷王孙公子,娇嫩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立刻一张脸就肿了起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他晃了两下,宋公公扶住,方才站稳。

司马炎并无怜悯之意,两眼一眯,“你身为太子,竟敢有这样的推托之辞,如此重大之事,不应该亲为吗?出了事,还想脱离干系,来人,把太子推出去杖打一百大板。”

司马衷脸上瞬间一丝血色也无。

在场所有的太监齐齐跪下,“皇上,这一百大板下去,太子哪还有命呀,求皇上看在太子勤政的面子上,放过太子吧!”

司马略一沉吟,“行,那就二十大板吧,以示惩罚。还有,十天之内,给朕重新筹齐一万担粮草发往幽州,不然就自行了绝吧!”说完,一挥手,拂袖而去。

两个高大的太监上前架住司马衷,拖住院中,按在地上,抄起木板,左右开攻,黑暗中,只听到司马衷一声声嚎叫如鬼嘶。

杖毕,两位太监抱起双拳,“太子,小的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可不能怪罪小的。”

司马衷摆摆手,只觉得屁股象绽开了一般,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心下明白两位太监已是手下留情,不然此刻哪还可能清醒着。

宋公公急忙让太监们抱起太子进屋,灯光下,只见衬裤上血红一片,衣衫都粘在肉上面,不由老泪纵横,“太子,你受苦啦!”

郭俊从内室出来,一见,也是大惊失色,“皇上可真下得了手呀!”

司马衷咬着牙,眼露凶光,忍着痛,“他能翻脸无情,小王为何还要念父子之情呢?”

“太子,你今日也见到了,皇上是在借题发挥,如再有什么事,你我君臣恐死无葬身之地呀!”

司马衷怒吼着坐起,不慎碰到伤处,疼得又伏在床上,“忍可无忍,无须再忍,马先生说,行大事者,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王现在什么都受下了,也该是时候了。”

“太子,不可冲动,不可冲动。”郭俊惊得忙劝阻,“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要好好合计,皇上现在还大权在握,我们胜算的把握不大,我们要从长计议,先救出马先生,再联络拥护太子的官员,要把皇宫中的兵权取得,还有城外的驻军大营军令,都要握在手中。而且,现在皇上一定严密监视着你,你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小王就坐以待毙?”司马衷已被愤怒刺激得状若疯狂,牙咬咬的,一脸不甘。

“不,太子你虽然受了皮肉之痛,但也因祸得福,明日,你要撑着上朝,让兵部的元帅看看,你是代其受过,皇上任何指责,你都要全部揽在自已身上,他以后对你就俯首贴面了。还有,一定要为马先生开脱。”

“小王恨不得此刻就报这一剑之仇。”司马衷两眼血红,低吼着。

“以后,有的是血刃解恨的机会。”郭俊阴阴笑道,“唉,皇上也是急啦,才什么都不思量。”

“他以为小王永远都是那个看他脸色的毛孩子吗?”

“臣想他现在一定也很恐惧。”

“哼,恐惧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太子,刑部牢房,你有没有关照别人照顾下马先生,让他委屈两天。”郭俊突地想起。

“小王哪里有时间想起那些。”司马衷不以为然地说,“你对这个马先生为何如此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