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把千姿给我。”稽绍不退让,再次上前去抢。

“给我拉住他。”马晔冷冷地瞪眼,钱卫和几个伙计上前缚住稽绍的双臂。稽绍急得直跺脚。

体内的躁热与狂炽欲情,来势汹涌,衣衫像加热的烙铁,猛烈地烧灼着她,汗水淋漓的脸庞有着强忍痛苦的坚毅,令马晔心疼不已,“千姿,你到底怎么啦?”

“大哥,求…求你,让我死吧!”她窘热地合上眼,嘴唇复又被咬出新一轮血印。

“你只要理由正当,大哥就答应你。”马晔柔声宽慰她,感觉到怀中身子滚烫不已。

她捂住心口,晕沉沉地苦笑,凑近他的耳,咕哝地低语,“我中了媚香,这个理由够吗?”

马晔惊愕地呆住了,不敢重复,怕别人听到。他冰冷地盯着稽绍,“是在哪里中的?”

稽绍低下头,“皇宫!”

“你混帐!”马晔腾空飞起一脚,把稽绍踢倒在地,“你无耻到把自已的妹妹当你官路飞黄腾达的工具了吗?”

稽绍没有辩解,自责地点头,“你打吧,打死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把千姿救回。”

顾不得生气,神色陡然紧绷,“快,唤大夫过来,其他人全部下去休息,孔先生,找间房让稽大人住下来。”吩咐完,他疼惜地拥紧怀中的身子,飞速上楼。

“你行吗?”稽绍追问。

马晔没有停留,也没有回答。

窒人的火焰又在燃烧着她了,她闭上眼,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我要…我要…”她也不知想要什么,无助地哭泣着。

房间的窗帘密实地封着,不让任何人窥视,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用冷布巾擦拭着额上的密汗。他呆在皇宫时,虽年少,但对于媚香还是知晓一点,其实媚香不止是让女子心神迷乱,对男子也一样,只不过男子预先服下煎好的一种药汤,就不碍事了。

千姿才十六岁,刚刚长大,未经人事,这种媚香对她药性最强。马晔爱怜地抚摸着她艳红的双颊,不知是宫中哪位禽兽不如的之辈下此毒手?

她极力维持清醒,漠然地看着他,眼中流淌着无助和绝望。

他不敢轻触,任何一个男子的抚摸都会让她控制不住的喘息。他不忍看到清灵脱尘的千姿变成那样。

“公子,”大夫放下千姿的手臂,叹息地摇头,“小姐中媚香拖得时间太长,药性已入深处,没有任何办法啦!除非与男子欢爱,才能活下去。”

“你再看看!”马晔抓住大夫的手,“只是媚香,不是剧毒,有那么可怕吗?”

“公子,你有所不知,媚香只为催情,虽没有毒,但能乱心乱神,情结还需情来解,很简单却也很复杂。我医术有限,真的无能为力。”

马晔呆了。

大夫同情地看了眼千姿,轻轻退了出去。

床上的千姿羞恼地低下眼帘,痛苦的扭曲面容,强撑着起身,滚下床,向门外爬去。

“千姿!”马晔醒过神,浑身一紧,欠身想抱她回床。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不要。”只要一靠到大哥,身上的温度就会熄灭一些,她不由自主就想钻进他的怀中,上下其手,还想要许多许多。

她懂,那是一种没有廉耻的行径,她忍得好痛、好难过,“把门打开,让我走。”

走,也便是死。

马晔呆在原处,心中激烈地战斗着,理智、情感、人伦、不舍,双拳紧握,他叹息着半跪在她身边,怔怔地看着,沙哑了嗓音,无奈而又歉意地说:“千姿,我想这是一种天意,这样的方式让你在我的面前。大哥大你十岁,一直当你是妹妹般疼着,不敢有任何崎念。但此刻,你能接受大哥吗?我不能让你死,我娶你,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个。”

从前,她曾渴望大哥有一日能对她不象对妹妹那样,而象是对一个心仪的女子般爱慕、疼惜,可自从听到大哥说今生无意情感、不会喜欢任何人时,她懂了,大哥的心很早前就给了别人,没有心的人哪里还会喜欢人,她不再苛求。今夜,是天意,呵,他不舍她,同情她,才会不顾一切这样说。

这不是她想要的。

血色以惊人的速度抽离身躯,泪流得更凶了。

“你不愿接受大哥,是吗?”马晔挫败地看着她,心象碎了一般,“千姿,你心中的人是阮公子吗?可是,千姿,现在已来不及,我们都没有选择,你不要推却,让我拥有你可好?”

他鼓起勇气,温柔地想抱起她。

没有选择,她想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他的手,半爬着起身,向楼梯冲去,刚到楼梯口,脚一软,人直直地栽了下去,因没有阻挡,一下就摔到了门前。她咬牙推开门,额头满是鲜血,内热已如烈火旺盛。依稀记得后院里有个地下冰窖,她摸索到门前,推开门,一阵寒意扑来,她坚定地钻了进去,反手闩上门,冰冷彻骨,身子颤个不停,她哆嗦着倚住墙,慢慢闭上眼睛。

“千姿,千姿!”马晔随后就追到了门前,拼命拍打着门,没有一丝声响。

他瘫坐到地上,泪水滑过脸腮。她宁可躲在冰窖中,也拒绝他的关爱,这个事实打倒了他。

多少年,他已很少把情感付于言表,最深最真的,他都小心地藏着,那些相处的夜晚,他暗暗窃喜有千姿相伴,少女情怀总难猜,以他多年与人相处,他以为千姿的心里也不知不觉象他这样放着对方,不敢轻触,自私地就想这样过着。今夜,他说天意,是指老天逼着他来面对自已的心,不要再躲闪,不要再找借口,他不禁开心老天给了他一个可以拥有千姿不错的理由,但怎么没想到千姿竟然是这样嫌恶于他。

他的心很疼很冷,象当初刚到匈奴那些个孤独的夜晚,没有亲人,没有目标,没有明天,孤身一人。

“公子?”孔综听到他的叫声,跑了过来。

“找人把门砸开,小姐一个人关在里面。”

“天啦,里面都是从深山中运来的寒冰,进去一刻,人都会冻僵。”孔综急得大吼,挥手让伙计拿家伙。

马晔心冷如冰,黯然地让开身子。

因为是冰窖,非常讲究密封,门做得特别严实,里面闩着,费了许久,几个伙计大汗淋漓,才把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冷气把手中的烛火都吹熄了,孔综摸进冰窖,脚下一绊,伸手一摸,是千姿,身子冰凉,再探鼻息,已很微弱,不禁大惊,“公子,小姐快不行了。”

“什么?”马晔挤开人群,抢过季千姿,抱到烛火下,只见她双目紧闭,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冻成的冰凌,嘴唇青紫双手红肿,他踉跄几下,身子一晃。

“公子!”孔综慌忙稳住他的身子。

“让大夫快过来,找丫头帮小姐换衣。”只一刻,她竟然冻成这样,他贴住千姿的面容,很想分她一点温暖,热泪一点一点落在她的面颊,冰悄悄融化着。

她终于不必受那身心的煎熬了,她有选择,用这样剧烈的方式告诉他,她有多刚烈和圣洁。

马晔失魂落魄地走上台阶,如果刚才他直接坦白自已的心,她会如何呢?

他弄错了.失去才知珍惜,此刻,方知他爱她已很深很深。也许在那个破寺里,她笑着想与他同行,就开始了。

懂了,可是却晚了。

第四十一章,月满溢泪 (六)

楼外楼一夜烛火未熄。

东方悄然发白,朝霞满天,很晴朗的秋日,天高气爽,非常宜人。

楼中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色都绷得严严的,侍女和伙计递盆、拿药,在走廊穿梭不停。

门内,大夫还在忙碌着。

“我想我是个懦夫。”泪水慢慢在马晔彻寒的眸底凝聚,毫无形象地坐在千姿寝室的门前,自言自语。

孔综递过一碗温热的肉粥,“公子,你一夜未合眼,先吃点吧!”

“不!”他轻轻推开,放任心中刻骨的伤痛,“千姿都没醒呢,我如何吃得下。”

“公子,”孔综压低了嗓音,“今日要送赫连王子出城,还有消息说,司马衷与于元帅几位大臣在尚书府密合,城中四门的将士正在调防,这种时候,你要打起精神,十二分的集中精力面对这种情况。”

马晔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孔综,神情恍惚,“以前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上下一定都会兴奋地跳跃着,毕竟等了十年,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开心,精力也无法集中,孔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公子!”孔综不赞同地眨了下眼。

马晔坐正,恢复冷漠的神情,“知道了,我不是能随性放任的人,你去知会各位负责监视的兄弟,一有什么动静就来汇报,赫连王子暂时不要离开,仍住在楼内。我现在不能离开楼外楼,我要等千姿好转些。”

“是,公子,稽大人还在楼中呢,你…”孔综欲语还休。

“他现在还有心力过问那些吗?”他冷笑,听说稽绍昨晚就象傻了般,独坐一夜,也未曾入眠。

“公子!”身后的门开了,大夫满面疲惫,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大夫,千姿醒了吗?”冷静不在,马晔两眼急急探向室内。

大夫无力地看着他,摇头叹息。

“到底是什么情形呀?”马晔过分清朗的眸子,凌厉地凝视着。

在这双炯眸注视下,大夫缓缓道:“小姐很聪明,知道用寒冰来压体内的媚热,但也把自已冻伤了,身子破伤太多,冰寒随之入骨,现在一直在高热之中,几日之内要是热度不退,唉,估计不是烧坏了大脑,变成傻子,就是命归尘土,没有意识的她,又不配合,药怎么也喂不下去。”他停了一下,抿下唇,“公子,还有一件事,唉,小姐十指冻伤严重,右手大拇指已坏死,我怕感染其他手指,只好切去,如果有奇迹发生,小姐能好好地活下来,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

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

马晔痛苦地闭上眼,脚步错乱,跌跌撞撞跑进房中,摇手让侍候的丫头退下。

千姿双颊通红,眼眸紧闭,伤处虽已被处理过,但红肿未退,右手被布层层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