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分钟后,升降梯升了上来,却没了置物篮,更不见手机和他放下去的匕首。

焦躁的情绪开始在边城心底滋长,越来越重。

他小心翼翼地探向楼梯口,却没有听到其下传来的任何响动。

他重新拨通了那只手机,隔着虚无的空气,没有感觉到任何震动,也没有听到铃声响起的声音。

耐心在一秒秒地耗尽,神经紧绷似乎再承受不住任何的变动。

却在此时,电话被人接了起来,传来的是席宴清低弱的声音:“升降梯升了没几米,置物篮掉了下来。边总,更抱歉的是,我现在只爬到了三楼,已经站不起来,恐怕没办法到天台上去见你。”

“少跟我耍花样。”边城几乎想要破口大骂,“掉下去是巧合?让我的蔚蓝航空破产,也是巧合?商宴清,你想你女儿现在立刻掉下去摔成肉饼,你就继续上不来。”

“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有什么骗你的资本?我有多在乎亲人,边总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我怎么可能拿我女儿的命来冒险。”他的声音更弱了几分,边城的耳边同时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像是人体力不支摔倒一般。

电话随后断掉。

没隔多久,边城拨过去,却直到拉线声响到即将自动切断的尽头,才有人接起,可最先回应他的,是剧烈喑哑的咳嗽。

边城的戒心一点点的消散。

他握着手边剩下的长刀,踏着晦暗的楼梯,一步步往下走。

席宴清在电话里说他身在三楼,边城已经下到七楼。

边城略微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走。

不见明亮,他没有办法判断现在楼下的情况。

他想要再度νㄏ缜宓牡缁埃删驮谒懔疗聊皇酝疾诺乃布洌由砗笙匆还闪Φ溃仁腔鞔蛟谒滞笊先盟蚜ky舫さ叮蠼谱蚕侣ィは蚨父鎏n字碌穆ヌ莨战恰***

边城的头撞向坚硬的墙壁,瞬间便昏了过去。

按时间,警方的力量想必现在已经抵达。

席宴清迅疾地往楼上跑。

抵达天台,见到不远处身着红衫的娇小身影时,突然湿了眼眶。

他给流沙解开绳索,牵着她的手指活动被缚许久的手腕,看到她手背上那片模糊的血肉,眼底更涩了一分。

流沙抬起手去蹭他的眼角:“爸爸,你哭了?”

席宴清“嗯”了一声。

流沙抱着他:“我没害怕,爸爸,我现在是奶奶,我抱着你,你不要哭了。”

小小的身板已经在寒风中被吹得冰凉,席宴清感觉到她瑟瑟发抖,他的外套早已经落在楼下,看到一旁不远处临近外沿,一半悬空的木箱上不知道什么人留下的大衣,他走了过去,想要拿起来遮在流沙身上。

流沙的视线跟着他,感觉到视野内有阴影晃动的同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大喊:“爸爸,后面!”

可几乎在她声音脱口而出的同时,席宴清被赶来的边城,连同那个悬空的木箱,一起推撞跌向天台下。

而发动攻击的边城也一样,两个人顺时一同跌落。

***

在流沙的记忆里,那是最黑的一个晚上。

天台是黑的,夜空是黑的,她等了好久,等到忍不住哭起来,没办法像答应妈妈的那样坚强,也没办法像答应爸爸的那样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也只等来几个叔叔阿姨,抱着她下楼。

她哭得发音不清:“叔叔,我爸爸呢?”

身体很壮的叔叔只告诉她:“在下面等你。”

她好像知道了,可隔了一分钟,又问:“我爸爸呢?”

坚持确认着什么,好像也开始怀疑什么。

直到她在楼下真的见到了手撑在腰后,即便抓住了底层的下水管道铁杆,免于摔成一具破碎的尸体,却身体因为惯性猛烈地撞向墙壁而此刻不良于行的席宴清。

流沙一直在哭,看到席宴清的即刻却停了下来。

小姑娘不顾身上的伤口,想要从陌生叔叔怀里挣下来。做到的那刻,又慢慢地走到席宴清身边,仰着头看着他。

后背撕裂般,席宴清不方便蹲下身。

流沙摇着他的手,这才笑起来:“爸爸,你没有骗我。”

这黯淡的夜,此刻因这灿烂的笑,而亮了起来。

***

坐在回城的车内,流沙即便在就位的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坚持让席宴清抱着,不肯离开,前所未有的依赖。

医生告诫席宴清进一步检查他的伤势,却也在此刻遭到了这个专心抱着女儿的男人的拒绝。

霍灵均跟着警察前来,见他悬在四楼的外墙处时,心跳瞬间漏拍。

此刻见他们亲昵地贴在一起,开始向所有的亲人报平安。

只留了一个霍之汶,给他们父女。

***

霍之汶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将这几年一家三口所有的经历回想了一遍。

还有没能成行前去的鸣沙山…

还有很多没做的事情。

听到流沙电话里叫“妈妈”的时候,她一颗起伏的心才最终尘埃落定。

她用最柔软的声音抚慰流沙,简短交流几句,而后告诉小姑娘:“把电话给你爸爸,妈妈有事情要告诉他。”

席宴清拖着手机,有些沉。

他脊背绷直,有些紧张。

偏偏霍之汶沉默了数秒,久到他以为电话已经被她切断。

“你现在前科累累。骗人,说谎。”

霍之汶的声音有些疲惫,席宴清心一揪。

“汶汶,我——”

“你什么?”她的声音进而变得冷酷,“身上有零部件损毁没有?”

“没有,还能——”

霍之汶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不用说,我不关心。这么说以后做牛做马赎罪不受影响?”

席宴清拢了拢环住流沙身体的手臂,此刻释然地一笑:“是。”

“你对我太温柔了,可以狠一点,我受得了。”

“哦”,霍之汶似乎对此没有兴趣,“原来脑部受伤了,痴傻吗?”

“你喜欢,就当是。”

霍之汶:“…”

“我书房里有份礼物,很久之前就想送给你了,去看看?”

霍之汶没作声,隔了三秒才说:“你放在这里限制我人身自由的晏医生还在送我回家的路上,看不了。”

席宴清还在坚持:“到了再看,很不想看?”

“对,不愿意。”

“你愿意。”

霍之汶恨他的笃定:“你滚。”

她是愿意。

从开始到现在,从他披着一地落雪走来到经年之后的今天,她的人生有了更多的喜怒哀乐。

如果能剪一纸时光钉在纪念册上,他出现的每一秒,她都会珍藏。

她想让她爱的人一生清澈明朗,做他愿做之事,爱他愿爱之人。

如他的名字,终此她随时能看得见的地久天长。

遇见一个对的人,此生再无憾事。

《憾婚》/苏尔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