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

“谁在那儿?”林如翡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答,仿佛刚才林如翡听到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罢了,然而虽然他看不见,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或许在窗边,或许在角落,或许……就躲在他的床下。

林如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挂在一旁的谷雨握住手中,拔出了剑刃,随后摩挲着下了床,想要点燃放在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静悄悄的,林如翡小心的观察周围,他磕磕绊绊的走到了桌边,终于摸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火折子。正欲将之拿起点燃,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力。

林如翡一时不察,直接被按倒在了桌子上,袭击他的人力气极大,一只手直接按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呼救声盖住,另一只手则掐住他的颈项,将他死死的钉在了桌子上。

林如翡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想要杀了自己,下一刻便将手中裹挟着剑意的谷雨直接挥出,他感觉到自己好像砍中了什么,剑柄微微凝滞,然而凌冽的剑意却好像石沉大海,竟是直接没了声息……早知道该用盾的,林如翡在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制住林如翡的人发出一声轻笑,缓缓俯下了身,凑到林如翡的耳边,缓缓的开了口。

可是他的声音一出来,林如翡便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那个人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天……君……”轻言慢语,如一阵清风,却刺的林如翡耳膜发疼,最让他愕然的,不是天君二字,而是这人的声音,竟是和入了大靖便消失不见的顾玄都一模一样。

要杀他的人是顾玄都?不,不可能,顾玄都想要动手,早就能动手了,何必等到此时此刻。可若不是顾玄都,这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林如翡的脑子极乱,无数个念头接二连三的闪过,他想要问出问题,可嘴却被那人死死的捂着,以至于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声。

那人感受到了林如翡用尽全力的挣扎,又是一声轻笑,仿佛林如翡这无力的模样取悦了他,他低下头,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在自己手下挣扎的林如翡,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林如翡的唇和他的唇之间,只隔着一只手,按理说如此近的距离,林如翡怎么也应该能看清楚对面的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视野之中都只有一片黑暗,仿佛这人只是一片虚无,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识出眼前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掐住他颈项的那只手在缓慢的锁紧,逐渐隔绝了林如翡呼吸的能力,林如翡瞪圆了眼睛,双手想要推拒,可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他明明就在身上死死的按着自己,可自己却无法触碰到他,林如翡满目不可思议的想着,这人的身体到底在哪里?难道说他是没有身体的?可是既然没有身体……又怎么会能按住了自己。

因为强烈的窒息感,林如翡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又一声温柔的天君“天君”,那人的声音恍若惊雷般在他的耳边腾地炸开。随着窒息的时间渐渐变长,林如翡的生机也开始黯淡,他的意识逐渐恍惚,黑暗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一些凌乱的图案。

他这是要死了吗……可是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有些可笑,林如翡如此想着,不甘的闭上了眼,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的刹那,窗外突然落下一道震耳欲聋的滚雷,明黄色的刺目闪电随后而至,转瞬间劈到了客栈不远处的建筑上,建筑直接被劈的燃起了熊熊烈火,艳色的火光冲天而起,透过窗户投射进了林如翡的房间。身上压着他的人突然松了手,新鲜的空气再次涌入了林如翡的肺部,他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颈项,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林如翡急忙环视四周,却根本不见刚才对他下手的凶手。

人呢?怎么会没有人?林如翡跄踉几步,走到了窗边,窗户半掩着,望出去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若不是喉咙还在剧烈的疼痛,恐怕林如翡都会怀疑刚才发生的那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个噩梦罢了。

林如翡随手擦去了额头上溢出的冷汗,看向窗外刺目的火光。这场大火来的突然,去的迅速,很快在侍卫的扑救中熄灭了,没有造成其他的损失。

林如翡不敢再睡觉,将屋内的蜡烛重新点燃,就这么在屋子里坐了一夜。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顾玄都却依旧没有出现,林如翡倒是有些担心起了他的状况,顾玄都说的没错,大靖里的这件事,比西凉山上,凶险太多。

第二天,大晴。昨夜燃烧的那个建筑依旧在散发出焦黑的气息,林如翡本来以为那建筑是一栋房子,天亮后出来一看,才发现竟是天君立在城内的一座庙宇。这庙宇他初来灯宵时还进去过,玄青甚至还夸赞了一句,说里头的那红衣雕塑和天君十分神似,林如翡闻言好奇的反问:“听玄青师父这口气,难道见过天君?”

玄青笑而不语,只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天君的传说至此已有几百年之久,这玄青和尚难道已经活了几百年?林如翡觉得十分稀奇,但见玄青没有再说,也没有再问。

毕竟行走江湖,谁没几个秘密呢。

如今见到庙宇突然被烧,林如翡心中还有些遗憾。

“林公子,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林如翡正在感叹时,玄青和尚正巧从楼上下来,看到了坐在大堂里喝着茶水的林如翡,蹙眉问道,他的神情有些凝重,目光落在了林如翡的颈项上。

只见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此时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双黑色的手印,那手印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偏偏林如翡一副淡定的模样,倒是让玄青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哦,那东西来找我了。”林如翡喉咙有些疼,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抿了一口茶水,道,“想掐死我。”

玄青瞪眸。

“不过没成功。”林如翡开玩笑道,“要是成功了,我好像也不会待在这里了……”

玄青半晌没说话,面色沉沉的坐到了林如翡身边,斟酌着词句:“林公子,昆仑上的请帖已经送到了,你再待在大靖似乎不太安全,不如早些离开吧。”

林如翡道:“这就要我走了?”

玄青苦笑:“毕竟若林公子不是在玩笑,那东西昨夜便应该来过客栈,只是我就在林公子的隔壁,也未曾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所以……恐怕护不得林公子周全。”

林如翡玩味的摩挲着面前的茶杯,道:“玄青师父怎么突然这么没有自信?”

玄青说:“若是还劝林公子留下,那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负了。”说着叹息一声,“毕竟人命,可是世间最脆弱的东西。”

林如翡道:“那玄青师父自己不怕?”

玄青道:“和尚的命不值钱。”

林如翡目光灼灼:“普通和尚的命恐怕是不值钱,可南音寺里的师父又怎么和普通和尚比?”

玄青面露无奈,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无害的林公子认真起来,也是这般伶牙俐齿,让人不好招架。

林如翡道:“况且,玄青师父不问清楚昨夜的事,就这么让我走了,不怕错过什么关键线索?”

玄青道了声阿弥陀佛,麻烦林如翡将昨夜的事细细说来。

林如翡便把自己遇袭,到惨遭压制,险些丧命时窗外的天君庙宇突然燃起大火

的事,仔仔细细的告诉了玄青。不过他刻意的略过了那一声“天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句话,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里头似乎藏了些可怕的事情,只是林如翡目前还未有头绪。

玄青道:“那东西是在天君庙着火后便消失了?”

“嗯。”林如翡点点头。

“奇怪。”玄青道,“这东西到底在怕什么……”

若说是怕天君,可灯宵城里这么多的天君庙宇和雕塑,那东西为什么一开始不怕,可若说他不怕天君,为什么又会在天君庙燃起大火时突然离去,饶了林如翡一命?

玄青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如翡则在旁边,缓缓的喝着茶水。

两人正沉默着,客栈外头却又来了宫里的马车,说圣人有请。玄青这次本想一个人去,谁知马车里的仆人却说圣人也邀请了林公子。

于是在玄青叹息的目光里,林如翡也坐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宫中,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林如翡和玄青在宫人接应下,很快便走到了一座类似书房的建筑面前,只是几人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白经纶愤怒的责骂声,似乎是在训斥着什么人。宫人见到此景,露出紧张的神情,抬手小心的敲了敲门,隔了片刻后,才听到里头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进来”。

林如翡和玄青鱼贯而入,看见了脸色铁青的白经纶和跪在他面前的两位皇子,亲王白天瑞也在场,不过显然对这老子训斥儿子的场景兴趣不大,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悠哉的喝着茶,见林如翡他们来了,还对他们露出一个热烈的笑容。

“这是出了什么事?”玄青明明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事,却还是故作无辜的眨眨眼,“圣上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都是我的好儿子。”白经纶咬牙切齿,“自己说!三公主昏迷那一日,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六皇子年纪小,被父亲这般严厉的责骂,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二皇子还咬牙硬挺着,但眼眶已经红了,颤着嗓子把当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三公主打算和侍女一起出宫看灯火,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二皇子和六皇子,皇子们本就和这个庶出的姐妹不对盘,二皇子仗着自己哥哥的身份,责骂了三公主一通,还罚了三公主门下的侍女。三公主哭着回去了,谁知回去后却出了事,不但贴身的侍女死了,自己还陷入了昏迷。皇子们自觉这事儿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定然会动怒,所以便想隐瞒下来。可谁知后来又发生了意外,他们两人险些被那东西取了性命,这才后悔不该隐瞒……

话虽然这么说,可林如翡倒是觉得,昨天这二皇子撒谎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犹豫之色。

白经纶听完冷笑几声,抬脚就踹在了二皇子的肩膀上,硬是将他踹了个踉跄,他指着二皇子的鼻子骂道:“争执?你明明扇了你妹妹两耳光,你管这叫争执?谁给你打她的权力?你的母后?!”

二皇子听到母后二字,顿时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反驳什么。六皇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父皇,你不要怪哥哥,都是那个野种……那个野种先骂的哥哥!”

野种两个字刚说出口,六皇子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只是不是圣上打的,而是他想护着的哥哥。二皇子脸色铁青,道:“观澜,闭嘴!”

六皇子哇哇大哭起来。

白经纶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他道:“野种?好啊,叫自己的姐姐野种。”

二皇子终于忍不住也哭出了声,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白天瑞开了口,不咸不淡的劝道:“哥,孩子说话都是有样学样,能学野种这个词,定然是身旁的仆从不合格,你和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白经纶冷声道:“来人啊,把他们的贴身仆从都带下去,杖两百。”

六皇子闻言瞪大了眼睛,却被自己的哥哥死死捂住了嘴。

皇帝下命令杖两百,这人就是死定了,就算身体素质过硬熬了过去,下半身也铁定废了,皇帝这举动摆明了就是在杀鸡儆猴,杀的是仆从,警告的是皇子口中的母后。

说完了这些,白经纶又让人把皇子们带下去,六皇子到底是个半大小孩,脑子里没有过那么多东西,在马上要离开的时候,死活从哥哥的手里挣脱出来,对着白经纶喊了一句:“父皇就是偏心!她那个妖女,根本不配当我姐姐!”

白经纶面色一沉,又要发怒。六皇子却又补了一句:“父皇不知道,她精通厌胜之术,在御花园里藏了不知道多少人偶娃娃,你若仔细搜,一定能发现!!她虽然昏迷了,可却没有生命危险,结果险些被掐死的人只有我和二哥,这肯定是她的阴谋!”

“带下去!”白经纶手一挥。

侍女们便硬生生的将皇子拉了出去。

皇子们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显得有些尴尬,白天瑞笑眯眯的邀请林如翡和玄青落座,不过这笑容在注意到林如翡颈项上那突兀的青紫时,凝固了片刻。白经纶也注意到了这点异常,眉头蹙起,问林如翡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如翡便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当说到突然被雷劈中的天君庙宇救了他一命时,白天瑞看了玄青一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道:“林公子还真是福大命大呀。”

“嗯,运气不错。”林如翡点点头。

白天瑞凑到林如翡的身边,仔细的观察着他颈项上的痕迹,嘶了一声:“奇了怪了,这手印,好像和皇子脖子上的有些不同啊。”

“哪里?”玄青问。

“这不是大了一圈嘛。”白天瑞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用两只手虚虚的将林如翡的颈项圈了起来,“那两个小子脖上的,都是只有半圈,唯独林公子脖子上的这个,是整整一圈,难道……”

“难道什么?”林如翡问。

“难道是那东西比较喜欢你?”白天瑞似笑非笑,说着双手合拢,滚烫的手心覆盖在了林如翡的脖颈上。

林如翡蹙起眉头还没说话,白经纶便已厉声呵斥道:“天瑞,不可对林公子无礼!”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白天瑞松这才松了手,但脸上依旧笑意盈盈,看起来十分讨打。林如翡看着他这模样,着实觉得自己有些手痒。

“我刚才还在想皇子的话可能真有几分道理。”白天瑞道,“为什么出事的是二皇子和六皇子,难道其中藏了什么规律?不过现在林公子也出事了,皇子们的话倒是没了意义。”

“那倒不一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玄青,忽的开口。

“哦,这怎么不一定了?”白天瑞道,“玄青大师,可有什么见解?”

玄青道:“既然两位皇子信誓旦旦的说御花园里有很多厌胜之物,那不如便派人去查看一番?”

白天瑞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忍住了。

白经纶则同意了玄青的提议,手一挥,示意侍卫们在御花园里仔细的搜寻一番,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东西的角落。

作者有话要说:林如翡:前辈下线的第三天

顾玄都:想我吗?

林如翡:居然偷偷摸摸披了马甲来掐我。

顾玄都:………………

第58章 宫中之事

之前因为公主昏迷一事,御花园就已经被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不过当时的目的是找人,所以有些不可能藏人的角落还是遗漏了不少。如今圣上刚责骂了两个皇子,又面色沉沉的将这事吩咐了下来,办事的人自然明白了,圣上正在发火,于是搜寻起来格外的仔细,简直是恨不得把每一块草皮都掀起来仔细看看底下藏东西没有。

屋外太热,外头的人在御花园照着,他们便在屋中等待,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放着大量冰块降暑,还有侍女在旁摇扇,倒也不是很热。白天瑞怕几人渴了,还特意唤人端了冰镇的梅子汤过来。林如翡昨夜在客栈发生了那样的事,几乎是一夜没睡,这会儿坐在屋里歇息,倒是浮起了几丝睡意,但到底是在皇帝面前,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同玄青聊天时偶尔打了几个小小的哈欠。

“林公子这是乏了?”玄青却十分敏感的捕捉到了林如翡脸上的倦色,道,“既然乏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林如翡摇了摇头,哑声道:“无碍,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有些困而已。”

白经纶闻言,便说旁边就有客房,若是林如翡不介意,可以在客房里小憩片刻。林如翡拒绝了,说自己睡眠向来不太好,让白经纶不必为此担心。

听闻此言,白经纶也没有再劝,能看得出,他的心情此时极为不妙,因为无论有没有在御花园里找到六皇子口中的厌胜之物,都不是好事。找到了,说明三公主真有害人之心,没有找到,说明六皇子被人教唆,尽学了些不该学的事,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白天瑞倒是丝毫也不紧张,和玄青愉快的聊起了这几年间发生的事。

从他们的对话中,林如翡得知两人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朋友了,然而玄青初识之人,却不是白天瑞,而是已经成为了皇上的白经纶。如果算起年岁,三人应当已是许多年的好友,然而玄青和白家的相处态度,却并不能看得太出来。无论是面对白经纶亦或者白天瑞,玄青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话语之间,毫无逾越,很有分寸。这样虽然有礼貌,但到底是失了几分朋友间才有的亲切。

林如翡和几人都不算太熟,便在旁边喝着梅子汤,权当听了故事。

这梅子汤的味道不错,酸甜爽口,冰镇之后更是解热,林如翡喝了一杯,正打算再倒上第二杯的时候,那头搜索御花园的人却是回来了。

领头人从外表上来看应该也是个侍卫的角色,这么热的天顶着烈日在御花园里搜了那么久自然是满头大汗,可是此时他的脸色却惨白如纸,看不见一丝血色,他走到在白经纶面前重重的跪下,颤声道:“皇上,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白经纶眯起眼睛语气不善。

“找到了厌胜之物……只是属下对那东西不甚了解,不知道有何用途。”侍卫头子跪在地上,低声回答。

他话语刚落便是“砰”的一声巨响,白经纶竟是气的直接把摆在桌上的梅子汤直接砸在了地上,接着他狠声道:“东西在哪儿?”

“就在御花园里的那棵梅树下头,属下没敢动。”侍卫头子小声的回答。

白经纶起身便走,待林如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几步就迈处了屋子。

屋中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白天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跟了过去。

林如翡和玄青也起身跟上,玄青走在林如翡身侧,小声的解释了为何白经纶会如此的生气。

原来白经纶在这几个皇嗣中,最疼爱的就是三公主,三公主的母亲当年十分受宠,只是身体不好,生下大皇子和三公主后,便匆匆离世了。后面三公主被养在太后膝下,皇帝也顾念在她自幼失怙,对她疼爱非常。若是她真的做出厌胜之术来害人,恐怕最痛心的,就是白经纶这个做爹的。

林如翡和玄青慢慢的走在后面,到达御花园时,听见了白经纶压抑着怒气让他们把东西给挖出来。

那东西埋在一棵高大的梅树下头,据说三公主非常喜欢那棵梅树,寻常根本不让人靠近,如今在这梅树底下挖出东西,岂不是坐实了六皇子的话。

林如翡虽然看过不少史书,晓得皇家之中争斗向来是残酷的,但此时终于有幸亲眼见到,心中略微生出些复杂的感慨来。

玄青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侍卫们的动作,那张清俊的脸上无悲无喜,依旧不为外物所动。

“就……就是这个……”侍卫头子战战兢兢的将一个铁盒拿出,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后,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林如翡远远的看见了礼盒里头的物件,里面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布娃娃,还有一本纸页已经发黄的书,书的下头似乎压着什么,白经纶将下头东西取了出来,抖开一看,才发现竟是几页画风稚嫩的画作。这画作看上去,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像是孩童随性之作。可是白经纶原本凝重阴郁的神情,却在看到画作后舒展开了,神情柔软了许多,甚至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众人都露出奇怪之色,倒是玄青第一个看明白了,摇着头道:“你们搞错了,这不是厌胜之术,这只是公主的旧物。”

“玄青大师说的没错。”白经纶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玄青的说法,他轻轻的拿起了那个娃娃,小心的放在手心摩挲,眼神里充满了回忆和温情,“这娃娃是她的手笔,她的手艺差,为了哄孩子,搞出这么个玩意儿,却把牟牟吓的不轻。”

他说完,把娃娃放回了盒子:“之后我便以为这娃娃被牟牟的母亲扔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说着摇摇头,露出些沧桑的神情,将盒子递给了旁边站着的玄青,“玄青师父你看看,盒子里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件。”

玄青上前一步,接过了铁盒,仔细的检查起了里头的东西。那奇形怪状的娃娃他看了几眼,便放下了,随后又翻出了书本,一页页的翻到了底,似乎并未在上面发现什么异样,最后只是压在箱底的几幅稚儿画作,当玄青拿起其中一张,仔细观看时,站在旁边的林如翡却忽的皱起了眉头。

玄青手里拿着的一副画作,乍看上去像是稚儿的涂鸦并无奇特之处,但仔细观察后,会发现这些涂鸦里面,都印着一团黑色的墨渍,画作的内容十分丰富,有人物亦有山水,但大约是画画的人年纪太小,所以画出来的事物形状都很奇怪,只能勉强认出原型罢了。

在其中一幅画作中,那团墨渍却好像变成主角,被画在纸张的最中央,周围则粗糙的描绘出了几个小人的图案,大概想要表达的便是一群孩子在围着中间这东西玩耍,粗看觉得没什么,但若是看的久了,后背上却平会平白无故的之生出一股寒意来。

“怎么,林公子,这些画有问题?”白天瑞见林如翡神情凝重,随口问道。

林如翡说:“这是什么时候的画?”

“是牟牟小时候画的。”白经纶回答了林如翡的问题,“她性子急躁,不喜琴棋书画这些文的东西,老师一教就闹性子,很是顽劣。”他说着公主的不好,神情中流露出的却是自豪,“但骑射之术却是一顶一的好,比她几个兄长还要强上几分,若不是是个女孩……”他话语中的遗憾,谁能都听出来。

白经纶对公主的喜爱可见一斑,但喜欢又能如何,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再怎么受宠,也只能是个公主。

林如翡也觉得遗憾,若是这位三公主生在了修士之家,只要天赋足够好,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是最受宠的那一位,可惜她生在凡世间还是逃脱不掉这种不甘的命运。

“为什么公主的画作上,每一幅都有一团黑色的墨?”林如翡道。

白经纶不以为然:“墨?大约是她顽皮,不小心把自己的画作脏污了吧。”

林如翡说:“这个铁盒里,装的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吧?”

白经纶点头。

林如翡说:“既然是心爱之物,又怎么会随手污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几人闻言露出沉思之色,白天瑞却忽的开口:“这么热的天在外头待着真是难熬,不如进屋再继续说?”

“也好。”白经纶同意了。

几人便原路返回,重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