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瞪眼,连忙开口劝说,好话说尽,才勉强让林辨玉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明显能看出林辨玉心中不甘,若不是林如翡拦着他当真能拔出天宵,一剑要了这个登徒子的狗命。

林如翡送走了林辨玉,长舒一口气,顾玄都却大笑起来,从身后搂住了林如翡的腰,同他耳鬓厮磨一番。

林如翡扭头看他,说:“你不生气?”顾玄都的脾气可不算太好,得罪他的人向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为什么要生气?”顾玄都说,“有人宠着小韭,我总该是高兴的。”

林如翡道:“当真?”

“当真。”顾玄都认真道,“我最担心的事,便是小韭受苦。”

林如翡心软了一片,扭头在他的发梢上,落下一吻。

这次四年一届的剑会,比往常都要更加热闹,大约是剑会上的都是些熟人,林如翡也去凑了热闹。

他看见了配着洛神的柳如弓,看到了抱着馍馍的付鱼,还看见许久未曾见到的玄青。

有了天君的记忆后,林如翡也知道了玄青曾经是天君的旧友,知道世间有两个天君这件秘事,不过玄青从未提起过,只是看见林如翡和顾玄都时,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说了一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如翡微笑道,“玄青师父怎么突然想起来参加剑会?”

玄青道:“只是有些想念旧人,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便想过来瞧瞧。”

林如翡说:“来的正是时候。”

昆仑为众宾客设下了丰盛的宴席,不过林如翡刚寻了个位置坐下,便觉得情形不妙。周遭全是几年未曾相见的旧识,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柳如弓第一个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笑眯眯的敬酒,说多谢了林公子为洛神画的画像,他看着那画像真是日日思念,难以入眠。

别人看不见,林如翡可是看的清楚,柳如弓身后立着一个眼熟的彪形壮汉,神情狰狞到能止住小儿夜啼。他到底是心虚,没敢吭声,举杯喝了这杯酒。

付鱼也来了,馍馍还是跟在他的身边,只是变成了少年模样,大约是跟在付鱼的身边,神情也不显得呆傻,付鱼不言不语,举杯一饮而尽。林如翡怎能不给面子,只好回礼。

接着便是孟府的大公子,佘家的佘惊弦,一个接着一个,一杯接着一杯,林如翡酒量向来不好,很快脸颊上便浮起了红晕,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众人好不容易再次相聚,哪里肯放过林如翡,林如翡最终还是被喝趴下了。这个过程顾玄都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颇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直到林如翡开始哼哼着撒娇,他才出手拒酒,把林如翡扶起,离开了宴席。

林如翡喝醉了,脸颊绯红一片,靠在顾玄都的肩头嘟嘟囔囔,说他不能再喝了。

顾玄都道:“当真喝不下了?”

林如翡迷蒙的瞅着他,认真点头。

“那咱们就不喝了。”顾玄都温声安抚。

两人回了院子,把林如翡放在床上,顾玄都瞅着他,说:“这几年,辛苦你了。”林如翡不说话,伸手死死的抱着顾玄都的腰,他说:“对不起。”

顾玄都道:“为何要道歉?”

林如翡说:“只有经历了你经历的事,才知道你有多苦。”

顾玄都失笑:“都过去了。”

林如翡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理着发丝,笑的温柔,“虽然还有些小麻烦,但我现在真的很开心。”

“小麻烦?”林如翡茫然抬头。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那声音很不客气,顾玄都摊手:“你瞧。”他说着站起来,去开了门,果不其然看见林辨玉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外,说你关门干嘛,小韭喝醉了,你可不能趁着他醉了占便宜。

顾玄都忍不住大笑。

林如翡脸颊红的更厉害了,说二哥你做什么呢。

林辨玉怒道:“这、这成何体统,就算要在一起,也得明媒正娶了才行!”

顾玄都道:“那我明日便来找你下聘!”

林辨玉怒吼:“凭什么是你下聘——”

顾玄都也不在乎:“也行,那明日我让小韭下聘。”他勾唇一笑,“大舅哥,气多伤身。”

林如翡在旁边茫茫然的点头,说二哥你别气,顾玄都会是个好媳妇的。

林辨玉气极反笑,摔门而出,留下顾玄都站在原地,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返身回了床边,抬起林如翡的下巴,温声道:“小韭打算以什么为聘礼,娶了我?”

林如翡义正言辞,说娶天君自然不能用凡物,那东西必定是天君最喜欢的。

顾玄都道:“比如?”

林如翡狡黠一笑,指了指字:“比如我怎么样?”

“大好。”顾玄都俯身,在他唇边落上一吻,“那……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谢谢大家陪伴我这一段时间,总是希望尝试各种各样的题材,从快穿到灵异,从灵异到种田再到古风,有你们一直陪着真的很快乐,咱们下本书再见,挨个努力的亲亲你们=3=番外的话就不日更了,断断续续的更吧!

第93章 番外(一)大靖旧事

大靖的春天雨水格外的多。

和尚披着斗笠,赤足走在青石板上。细细密密的雨丝簌簌落下, 润湿了他的衣角, 和尚的斗笠上突然被扔了一块石子样的硬物, 他抬起头,看见了坐在阁楼里笑意盈盈的皇子。

“玄青和尚,你怎么来了?”皇子一只手里端着酒杯,俯身看着和尚, 另一只手饶有兴趣的掂量着一块不小的碎银子, 看来刚才便是用这东西砸了和尚的斗笠。

和尚仰头望向他,眼睫上便落了些雨水,他眨眨眼, 雨水便化作水滴顺着脸颊坠下,乍看上去,像是一滴泪,亲王见到此景, 腾地笑起来,冲着他大声嚷道:“和尚, 喝酒吗?”

和尚摇头, 说自己不沾荤腥。

“那就上来坐着说会儿话。”皇子的指尖勾着酒杯,懒散道,“等雨停了,我再带你进宫去。”

和尚双手合十,微微点头。

片刻后,和尚便出现在了皇子的面前, 他取下蓑衣,肩头已经湿了一片,只是他也并不在意,将蓑衣放到了一边,缓步走到亲王面前坐下。

“好久不见。”和尚微笑,他模样生的清秀,半垂着眼,如此看去,颇有些慈悲的味道,然而皇子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手一倾,杯中酒就这么倒了和尚一身,和尚讶异,抬眸看着皇子,有些不解皇子的举动道:“殿下?”

“叫名字。”白天瑞看着他吗,认真道。

玄青叹息,道:“白公子……”

“烦死了。”白天瑞把那酒杯扔到一边,酒杯顺着桌子滚到地上,发出几声脆响,倒也没有碎,他说,“酒入了身,也算是你破了戒。”

玄青静静的看着白天瑞,沉默不语。

白天瑞有些不豫的啧了一声,说:“好了好了,我就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这和尚许久不见,怎么越来越无趣了。”说罢,撑着下巴,眯了眼。

以玄青对白天瑞的了解,通常他露出这神情,大约便是生气了,不过白天瑞性情乖戾,生气的原因数不胜数,所以这会儿玄青只是静坐原地,就这么等着。

果然,白天瑞烦了一会儿,便又露出笑容,说我哥有没有把那事情同你仔细的说。

玄青道:“说了大半。”

白天瑞道:“可有什么法子?”

“还得去看看才知道。”玄青道,“那女子现在何处?”

白天瑞说:“被囚禁在宫里头,你知道的,我父皇说了,若是她真是个兔子精,过几日就把她脑袋砍了。”他笑嘻嘻的,“我哥急的眼睛都快比兔子还红,你倒好,来的这般不紧不慢。”

玄青说:“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白天瑞道:“什么事?”

玄青微笑:“旧事。”

白天瑞说:“谁的旧事?”他盯着玄青,语气步步紧逼,想要追根究底,

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白天瑞,玄青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他嗅着衣衫上散发出的浓郁酒气,叹了口气,道:“过去相识的旧友。”

白天瑞道:“哦,你还有朋友?”

玄青微笑:“这天下之大,谁没几个朋友呢。”

白天瑞说:“也是。”玄青到底是不愿意说了。

虽说等到雨停,可春雨绵绵,怎么看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白天瑞不提走,玄青也不好说什么,便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这位皇子的酒量玄青是见识过的,向来极好,这几杯酒显然还不会醉倒。

就这么一杯杯的喝着,直到天色渐暗,这一场春雨,才终于是停了。

客栈外头来了辆马车,白天瑞瞧见了,放下手里的酒杯,掸了掸衣裳,站起来,道:“走吧。”

玄青起身。

白天瑞斜眸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过面圣前,和尚你还是同我去我的住所一趟吧。”

玄青道:“为何?”

白天瑞说:“你这身上一身酒气,见了我父皇,未免有些大不敬。”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凑到玄青的耳边低声喃语,“这一身酒气,小心被当做酒肉和尚。”那神情言语,像是个干了坏事得意洋洋的孩子。

玄青对于孩子,向来都很宽容,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温驯的道了一声好。

马车一路往前,穿过守备森严的宫门,入了皇宫。

白天瑞为玄青找来了新的袍子,玄青以为是便服,穿上后才发现竟然也是和尚的衣服,款式同他的衣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变成了白色。

玄青换衣裳时,白天瑞就在旁边看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玄青听到了。

白天瑞说的是,白色果然合适。

玄青并不言语,换好衣服后对着白天瑞道了声阿弥陀佛,示意可以过去了。

白天瑞转身出去,给玄青带路,两人顺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往前,走廊上挂着火红的宫灯,想来是过年时还未拆下来的,只是此时看着并不热闹,反倒有些寂寥的味道。

走了许久,终于到达了当今圣上的书房外,白天瑞叫人进去通报后,便站在外面和玄青一起等待。

“玄青大师,圣上有请。”服侍皇上的宫人很快传来了消息。

两人一起入内,看到了坐在案边的皇帝,和神情阴郁的白经纶。白经纶见到玄青,神情微微一松,但很快又紧绷起来,皇帝说:“大师,你来了。”

玄青微笑:“路上有些事耽搁,来的有些晚,还望圣上不要怪罪和尚。”

“怎么会怪罪大师呢。”皇帝说,“此次邀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玄青道:“圣上请说。”

皇帝指向跪在地上的白经纶,冷声道:“我儿子想要娶一个女子,本来这也是一桩美事,可是却有一位仙师突然出现,指着那女子说她是只兔子精——”他神情极冷,能从语气里听出愤怒的味道,“我大靖当年死于妖魔之手的人数不胜数,多亏了天君拯救,如今怎会允许一只兔子精污了皇家的血脉!”

玄青闻言,神情淡淡,道:“不知那位仙师现在何处?”

皇帝道:“就在宫内!”

玄青沉吟片刻,道:“没有见到人,我也不好做出判断,不如这样,陛下您把那位仙师和女子一起叫来……”

“也好。”皇帝手一挥,便让下人将那两人请来。

玄青再问,才得知那仙师也住在宫里,来历倒是有些离奇,看起来似乎有些本事,不然皇帝也不会如此轻信他的话。

趁着请人的功夫,皇帝让人给玄青看座。

没一会儿,侍卫带了一个身娇体弱的姑娘和一个身着道服的男人进来,两人见到玄青,皆是一愣。

姑娘模样生的不算太美,但胜在那楚楚可怜的气质,男人则对着玄青露出警惕之色。

“大师,我知道你和经纶关系不错,但想来这事他也受到了蒙蔽。”皇帝的声音是冷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所以,她到底是不是兔子精,还望大师好好的评判。”其下之意,便是让玄青不要徇私枉法,故意隐瞒。

玄青说好。

他起了身,走到两人身边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随后皱起了眉头,道:“我的确是感觉到了妖气。”

在场的气氛瞬间沉重。

“妖气?”皇帝语调森冷,“大师可确定?”

“自然确定。”玄青微笑道。

“那要如何判别?”皇帝问。

玄青还未开口,那道人便大笑起来,说陛下莫急,我有一法子可以让妖怪显出原形来。

皇帝道:“哦?什么法子?”

道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血色的符箓,玄青见到此符箓眼睛微微眯起,正欲说话,那道人大声吟诵起来,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这符箓贴在了白经纶的爱人身上,那姑娘神情懵懂,被这符箓一贴,下一刻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萎顿在了地上,身形骤然缩小,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变成了一只雪白色的小兔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特别是皇上,拍桌大怒,说这果然是只兔子精,白经纶,看看你做的好事!

“陛下且慢。”眼瞧着整件事都将尘埃落定,玄青却忽的出言阻止,他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但却让本来马上要爆发的气氛瞬冷了下来,皇帝道:“玄青大师,还有什么话要说?”

玄青微笑道:“虽然不知道这符箓到底有何用处,但评判妖怪用此法,未免有些不太可信。”

道人不知玄青的来历,闻言冷笑,说这位师父,你说这法子不可信,不知你有什么别的法子判别妖魔?

玄青道:“自然是有了。”

道人问:“什么法子?”

玄青说:“这世间妖魔模仿人类的法子数不胜数,但有一个办法,却是最最可靠的。”

道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露出些许不安之色,玄青微笑着问:“这位仙师,就不好奇是什么法子吗?”

道人强作镇定,嗤笑一声:“什么法子?”

玄青说:“只要妖魔死了,自然没法子再模仿,一定会变成原来的模样。”他的语调温柔如水,说出的却是让人胆寒的话,他说,“若是遇到无法分辨之人,索性便砍下那人头颅,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妖了。”

“话虽如此!可是万一弄错了……”道人被玄青盯的后背发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神情温和的和尚会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威胁感,他说,“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草菅人命!”

玄青却淡淡道:“仙师言重,生死之事,哪有那般重要,早登极乐,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着便拔出了腰侧的佩剑。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写番外ing

第94章 番外(二)大靖旧事

那道人见到玄青的动作骤然一惊,面露惊恐之色, 转身后退几步, 道:“你要做什么——”

玄青手持长剑, 微笑道:“我与大皇子关系甚好,自然也清楚他的为人,可这屋子里分明就有妖气,这事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

道人闻言大怒, 道:“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会是妖怪!”话虽如此,可却听起来没几分底气,又是往后退了几步, 身侧便是一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大皇子。大皇子先前一直显得十分恭敬的跪在地上,可当道人退到他身侧后,他却突然暴起,像玄青那般拔出佩剑, 朝着那道人的颈项一剑砍了过去。

道人的注意力在玄青身上,完全没有料到大皇子的举动, 一时不察, 被砍了正着,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大皇子手中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的剁下了他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溅满了整间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幕惊呆了,然而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这道人倒地的刹那, 身上腾起了一股子黑色的烟雾,当烟雾散去后,道人的身体竟是变成了妖魔的模样。

“经纶!”皇上本来还在因为白经纶的举动而震怒,但当看见道人的尸体时,却陷入了沉默。

白经纶身上手上都是鲜血,他神情平静,将手里的佩剑扔到一旁,朝着皇上重重的跪下,道:“父皇恕罪!”

皇上打量着地上的尸首,许久后才阴恻恻道:“你如何知道他是妖怪的?”

“儿臣并不知道。”白经纶回答道,“只是听了玄青师父的话,儿臣才猜到一二。”

皇帝道:“哦?”

白经纶说:“儿臣知道儿臣心爱之人定然不是妖怪,可玄青师父又说嗅到了妖气,既然如此,那妖怪便只会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撒下弥天大谎的道人。”他的脸颊上还沾着血,没什么表情,和往日里的他显得格外不同,他继续说,“这妖道胆敢欺瞒圣上,自然是死罪一条,儿臣斗胆,替父皇取了这妖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