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旭的话让赵匡义的眉头又皱起,真是不堪用的人啊。不过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儿女要瞧缘分的,琼花的儿女缘来的只怕晚些,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事,你担心什么。殿下,太子的废立都是大事。”

道理柴旭都懂,但柴旭还是不可控制地去想,想着有一日,天子把自己给废掉,那时,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恐惧让柴旭拼命地想要去抓住一根稻草。

也许,时间差不多了,再多下一点功夫,就能把柴旭心中的那个恶魔给煽动起来,弑君,这是最快的一个办法。只是这件事,必须要柴旭自己去下手。赵匡义又笑了,笑容在柴旭眼中瞧来十分慈爱,却不知道,这慈爱背后,是一把把刀,让人去送死。

赵镇上次出征回来之后,日子又重新变的和原先一样,洛城那边一切都好,赵镇终于挣赢了朝廷,由狄勤在那镇守,当然现在的狄勤,已经领了武功大夫的职衔,这个职衔镇守一个城明显低了。

不过赵镇知道,这已经是上面的让步,背后只怕还是父亲和外祖父一起,和赵匡义争执很久才得到的。

赵匡义,算得上大权在握了,这越发让赵镇对赵匡义当日的行为感到疑惑,这样的大权在握,完全不需要再嫁一个赵家女儿给太子,来巩固。

“眼瞧着又要过年了。”胭脂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过年总要准备点东西,尽管这里除了羊肉就是羊肉,顶多还能有点兔子肉和狼肉,但偶尔还能打一头鹿来换换口味。但也要准备起来,胭脂还让老卫去换一点好糖,好回来给孩子们做点心吃。

但话说出半日不见赵镇答应,胭脂转头瞧着赵镇:“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党项的事情平了,也许,就是二叔公要找借口杀我的时候了?”赵镇的话让胭脂多瞧了丈夫几眼:“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赵镇站起身,走到胭脂身边把她搂进怀里:“胭脂,到西边这么多年,我每做一件事,就在仔细地想,可我发现,我的功劳越多,二叔公就越不放心,被打压算不上什么,而是,而是…”

那隐藏在这些打压之后,那些明显的恶意。胭脂用手握住丈夫的手,想安慰他。可胭脂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二弟,已经是禁军统领了,禁军,原本该是曹家领的。至于四弟,他从军日子不长,可已是四品的官员。”赵镇一句句说出来,胭脂想起赵枕,那个公鸭嗓子,和赵镇一起商量事情。

那时的赵镇是何等的自信满满,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现在的赵镇却是如履薄冰。

“如果你没娶了我,也许…”胭脂的话让赵镇笑了:“不,胭脂,就算没有娶了你,当二叔公觉得,我挡住了他的路的时候,他会杀了我的。”

胭脂靠向丈夫的肩:“那么,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这样的话不像是你能说出的,胭脂。”赵镇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他抬起胭脂的下巴,认真地看着胭脂:“这样的疑惑我早就有,但我没有说出来,现在我说出来,是因为我有了能和二叔公一搏的力量。胭脂,我现在有的一切,都不是赵家给的了。”

胭脂伸手摸上丈夫的脸:“这才是我的丈夫,什么都不害怕的我的丈夫。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包括孩子们。”

赵镇把胭脂搂的更紧:“胭脂,我的胭脂,只要有这一句话,就够了。”胭脂靠在丈夫胸口,没有让眼泪出来,只轻声道:“赵镇,我说过,我选了你,就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要和他永远在一起。赵镇在心里发誓,却又不愿意那最后一搏来到,不管怎么说,都是姓赵的。那些阴谋算计,不能使在自己人身上。可是曾祖母,您不知道,这个先违背的人,不是我啊。

“爹爹,娘,快来,我学会射箭了。”赵嫣的声音在外欢快地响起,胭脂急忙抬头,赵嫣已经把门推开,欢喜地跑到胭脂身边,扯住她的裙子,满面欢喜:“娘,我不是特别能干。”

“对, 就是特别能干,爹爹告诉你,汴京城的小娘子,也有学骑马射箭的,来,爹爹带你去,教你骑马。”赵镇说着,手一捞就把女儿扛在肩头,赵嫣的笑声那么欢快。胭 脂看着丈夫和女儿离开,勾唇一笑,丈夫不怕,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成为丈夫的负担的。

“你说,想让嫣娘回来汴京?”静慈仙师现在是国公府里唯一的主人,除了清修她不做别的,偶尔也会进宫去探望孙女。此刻听到赵琼花这么说,静慈仙师的眉皱起:“可是,别人罢了,你那个嫂子,你是知道她脾气的。”

“所以要祖母您亲自写信。不光嫣娘,还有捷郎。祖母,您一个人在那府里,虽说有下人服侍,可是多孤单啊?”赵琼花的话让静慈仙师笑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

“祖母,难道您就只疼我们,不疼您自己?再说了,嫂嫂他们还有一个小侄儿呢。也可以解膝下孤寂。”赵琼花当然要努力说服静慈仙师。

这用孝道陪伴的理由压下去,胡氏,我看你怎么反对?静慈仙师的唇微微抿起,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外面传来女童的笑声,赵琼花对静慈仙师道:“嫣娘比小郡主还大几个月呢,听说也是聪明伶俐的,到时陪伴祖母,还有捷郎,祖母的日子一定过的很好。”

静慈仙师心里也十分想念曾孙,只是碍于胭脂不好让他们回来,此刻听的赵琼花这么说,静慈仙师也笑了:“说的是,不过为何不让你哥哥他们一起回来汴京?”

“祖母,您是清修时间长了,忘了?哥哥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的,难道我这个做妹妹的还要扯后腿不成?自然要他好好在外边。”

“再说…”赵琼花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了,静慈仙师什么都没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赵镇在外建功立业,对赵琼花,当然也是有好处的。

“那我,就写信去。”静慈仙师决定了,赵琼花又笑了。

侍女走进,眉头紧皱:“太子妃,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事?赵琼花的眉也皱起。这种时候侍女不该进来的,还用这样的语气。

“太子妃,琅琊郡王,琅琊郡王跌进池子里了,当时就只有二郎在旁边。”二郎就是柴旭那个宫女所出的儿子,生母身份低微,再加上潘皇后有意打压,并不像兄长和堂兄们一样,刚出娘胎就有封号。

“二郎身边,不是有内侍宫女陪同吗?”赵琼花听到琅琊郡王跌进池子里,只有二郎在旁边,急忙起身出去,刚走出不远,就见内侍宫女们抱着琅琊郡王往这边来,赵琼花上前一摸,小孩子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面色乌青。

“御医,赶紧去找御医,二郎呢?跟着他的人都在哪里?给我寻出来,一个个先打二十板子。”赵琼花不料琅琊郡王情况会这样危险,声音都有些变调。

内侍宫女们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纷纷去忙,赵琼花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冰凉。

、第195章 失望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侍女上前扶住赵琼花:“太子妃,您先坐下吧。”赵琼花知道自己该坐下,该镇定,但是耳朵就是嗡嗡直叫,仿佛有一群苍蝇在耳边飞。

“琅琊郡王,御医进去了没有?”赵琼花努力喘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太子妃,御医已经进去了,只是二郎…”侍女欲言又止,赵琼花抬头看着侍女:“二郎,二郎他怎么了?闯出这样大的祸,难道他以为一句年幼无知就可以不用管吗?”

“是沈宫人,她死死抱住二郎,说二郎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肯定是别人诬陷二郎。”沈氏是二郎生母,因着潘皇后的话到现在都没封号,但一应待遇赵琼花都吩咐按照孺子对待。侍女们因着她生下二郎的原因,对她也有几分客气。

赵琼花的手握紧:“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个,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我要好好地问问二郎。”侍女应是退下。

赵琼花看着房门,里面御医和内侍宫女进进出出,琅琊郡王的衣服已经被换下,药已经送进去,但赵琼花分明看见,琅琊郡王已经喝不下去药了。

“太子妃,我的二郎还不到四岁,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太子妃,您一定要…”赵琼花派去的侍女这次说话就有些不客气,沈氏知道再不能推托,只得带着二郎前来。

二郎还没过四岁,此刻浑身都是颤抖的,被沈氏拉着一起跪下的他看向赵琼花,眼里全是恐惧。

这个沈氏就知道添乱,赵琼花用手按下额头,对二郎张开双臂:“来,到母亲这边来,告诉母亲,你有没有…”

“没有,我没有,哥哥是要抢我手上的东西,才掉下去的,我并没有推他下水。”二郎哭叫起来,赵琼花走到二郎面前,把他的手握住,拉着他起来:“真的没有吗?”

“呜呜呜,真的没有,姐姐给我做了一个香囊,哥哥看见,要抢,我不给,哥哥就掉下去了。”二郎哭的更加大声,还抱住赵琼花的腿:“母亲,我真没有做,真的没有。”

这会儿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就要看琅琊郡王什么时候醒来。

“圣人来了!”侍女在那传报,赵琼花正要出去相迎,潘皇后已经匆匆走进,琅琊郡王落水的消息一传来,潘皇后就寻来人问清楚,此刻倒无需赵琼花再行禀报。潘皇后只看了二郎一眼就对赵琼花道:“虞儿…”

潘皇后才说出这两个字,就听到屋里传来侍女的惊叫。

这惊叫声分明含着不好的意思,潘皇后推开赵琼花匆匆走进屋里。赵琼花把二郎的手放开,沈氏扑上去把二郎紧紧抱住。这件事,不管到底是琅琊郡王自己落水还是真是二郎推他落水,沈氏清楚知道,自己那颗向往荣华富贵的心,已经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琅琊郡王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被脱光,御医正在给他施针,方才发出惊叫的侍女用手紧紧捂住口,眼神里全是恐慌。

“方才,你做了什么?”潘皇后去看琅琊郡王,赵琼花抓住那个侍女,声音都变调了。那侍女战战兢兢跪下:“方才,奴碰到琅琊郡王的手,已经不再跳了。”

潘皇后已经看过床上的琅琊郡王,对御医道:“罢了,不用救了。”御医战战兢兢地把针收起来:“圣人,臣等无能。”

潘皇后看着双目紧闭,已经毫无呼吸的孙儿,眼里的泪滴落:“不是你们无能,是他,是我的孙儿,他,他…”

潘皇后已经伤心的说不出话来,赵琼花上前扶住潘皇后,潘皇后眼里的泪越发急了:“我的孙儿啊,孙儿啊!”

随着潘皇后这一声哭出来,屋子内外跪倒了一片人。得到消息的韩王妃正带了人走进,听到潘皇后的哭声,还有这跪倒的一片人,韩王妃心中更是难以忍受,推开想安慰自己的侍女就冲了进去。

此刻也没人计较礼仪,韩王妃冲到床前,用手去探儿子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冷,再没温热。

“儿,我的儿啊!”韩王妃的伤心比起潘皇后更是不同,几乎是心胆俱裂,今日送进宫时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此刻却是冷冰冰躺在自己面前的尸首,做母亲的,那叫何等一个绝望。

“韩王妃,还请…”赵琼花才说出这么几个字,一向温文尔雅对赵琼花十分恭敬的韩王妃已经转过身,紧紧拉住赵琼花的衣襟:“谁,谁把我儿子推下去的?那么多的宫女,那么多的内侍,为何没人拦住,没人拦住。”

“弟妹,你先别这样,总有…”赵琼花的解释再次被韩王妃打断:“不,不,我要这个人给我儿子偿命。”说着韩王妃就推开赵琼花,冲到屋外,冲到二郎面前,沈氏抱着二郎跪在那里,感觉到韩王妃的寒意。沈氏把二郎抱的更紧了。

“把孩子给我,给我!”韩王妃差不多是在尖叫。

沈氏眼里的泪都吓得不敢再流,但还是紧紧抱住二郎一点也不放。

柴旭和韩王也知道了消息,往这边赶来,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院内传来韩王妃的尖叫。韩王面色一变,急忙冲进去。柴旭也走进院内。

韩王看见自己的妻子近乎疯狂,上前把韩王妃搂进怀里:“我知道你难过,不过这件事,爹爹总会有决断的,你如此做,实在是…”

韩王妃被丈夫抱在怀里,失去的理智这才慢慢回来,瞧着丈夫:“我,那是我的虞儿,我的虞儿啊。”

“也是我的虞儿,我的孩子。”韩王说出这句,眼里的泪也落下,韩王妃看向二郎,眼中全是寒冷全是怨恨 。

柴旭能看见韩王妃眼里的寒冷和怨恨,如果,在此之前,就先把二郎杀了,会不会让爹爹心里好受些,也能让自己的位子做的更稳一些。

想着,柴旭就伸手把二郎从沈氏怀里扯出来,沈氏大惊,伸手想要把二郎拉过来,但看着柴旭的神色,沈氏又不敢,双手伸在那里,眼中全是乞求。

“把二郎的衣衫剥掉,推到池子里。”柴旭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内侍们听见了,但不敢去执行。

“听到没有,剥掉衣衫,推到池子里,他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就该有胆子受到惩罚。”柴旭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冷的二郎连哭都不敢哭,只是看向沈氏,满眼乞求。

“殿下,殿下,二郎还不到四岁!”沈氏只知道重复这一句,柴旭冷冷地看着沈氏:“不到四岁心肠就这样恶毒,等到大了,岂不要做出弑父的事来?连你也跟着一起。”

沈氏的哭泣被卡在喉咙里,看着柴旭满脸不相信。纵然柴旭对沈氏的宠爱很薄,但柴旭在沈氏心中,抛掉那耀眼的身份,依旧是个温柔的郎君。

而此刻,那个曾温柔相待的郎君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告诉自己,要自己和孩子的命的时候,沈氏完全想不过来。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办。”对于被废的恐惧超过了一切,柴旭几乎喊叫起来。满院子的内侍宫女没有一个人敢动,都看着柴旭。

二郎吓的紧紧抱住柴旭的胳膊,已经吓的尿了裤子,那尿流到柴旭鞋上,柴旭阴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伸手去脱他的衣衫:“你们不敢的话,那就我来。”

“殿下,大王,官家有旨,命您和大王前往见驾,还有二郎也要跟去。至于别人,官家说,料理琅琊郡王的后事要紧。”

危急时刻,天子身边的大内侍来到,对柴旭兄弟传了这么一道口谕。这样说来,自己的儿子不会死了,沈氏软软地倒在地上,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韩王妃也听到了这一道旨意,她也倒在地上,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啊,到时候要怎么还?

“混账!”柴旭才来到天子面前,天子问过几句,就往柴旭面上打去:“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是非不分,轻重不明,你,你,你真要气死我。”

“爹爹,儿子也是心里难受,才…”柴旭跪在地上,对天子分辨,天子冷笑并没说话,韩王已经跪下:“爹爹,当时兄长气急攻心,也是有的。”

“你是虞儿的爹,你都没想过要二郎偿命。他呢,他怎么想的,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只怕就是不能让儿子连累了他,所以才这样说。他是为了不让我生气呢,哪是为了不让你气恼。”天子咬牙切齿地说。

“爹爹,二郎做错了事,总要…”柴旭还在那辩解,天子已经冷笑:“好,很好,你这个父亲,今日为了保住位子,可以要了自己儿子的命,明日呢?旭郎,你这样做事,要我如何把这天下苍生都交给你。”

、第196章 意满

“我后悔啊,后悔啊!”天子看着柴旭,语气还是那样冰冷,柴旭更加感到惊恐,看着天子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等着吧。”天子的话咬牙切齿,柴旭心中却在飞快计算,此刻已近过年,要废太子,总要等到年后。那么,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父亲回心转意?柴旭懵懵懂懂地走出去,脑中全是这个念头。一个月,一个月啊!

“殿下,您还惦记着父子情分吗?”赵匡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柴旭只是握着手里的茶,自从见了赵匡义,柴旭就没停止过发抖。

“可是说来,官家不止您一个儿子。”赵匡义知道,自己将要达到目的,说服一个儿子弑君弑父,那是极其困难的。

“可是,我是爹爹的长子,从来都是立长。”柴旭只有这一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还有立贤。说起来,潘皇后的父亲,上个月,刚刚在边关大败,官家,非常震怒。”尽管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次败的太惨,甚至折了几员大将。和赵镇压的党项这边喘不过气来正好对比,天子难免大为震怒。

“可是,舅兄他,在党项刚打了胜仗。”

“是啊,刚打了胜仗,但这又如何呢?赵家,只是臣子。”臣子?柴旭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疼起来,赵匡义的声音似乎有无限诱惑:“储君,离天子位只差一步。官家的身体,一直不大好。”

如果?爹爹在此时暴毙,那么自己就能登上天子位,就再也不怕了。柴旭的身体抖的更厉害。赵匡义看着柴旭,面上笑容不变。权力,谁又舍得把手中权力轻易抛掉?

“你不许让他们喝酒!”汴京城内的风云变化,在此刻还没有影响到麟州,胭脂一家正在欢欢喜喜过年。胭脂一回头就见赵镇拿了小酒杯要往赵捷嘴里倒酒,急忙阻止。

赵镇呵呵一笑,对赵捷道:“瞧,你娘瞧见了,这可不成。”

“爹爹,为什么你怕娘,周大叔也怕周婶子,只有狄大叔不怕狄婶子?”赵嫣打扮的像一朵花一样,小胳膊放在赵镇腿上,双眼全是好奇。

“嫣娘你说什么呢?你狄婶子怎么对待你狄大叔的?真以为你狄大叔不怕你狄婶子?”红月端了一盆煮的热气腾腾的羊肉过来,往桌上一放就对赵嫣说。

“哎,这要回了汴京,谁还能想到当初那个娇滴滴的红月,变成现在这样?”老卫把调料放好,这羊肉不能这样吃,要在火上再烤过,切成片儿,拌上佐料这样吃才更香。

胭脂把羊肉放在火上慢慢烤着,对老卫道:“婆婆您和原来也不一样。”

“不同不同,我这是入乡随俗,等到了汴京我和原来还是一样。倒是红月,大不一样了。”老卫见胭脂的羊肉已经烤的差不多,接过来用刀切成片,拌上佐料,用筷子夹给赵嫣一片。

赵镇在这边久了,也不用筷子,拿着一把雪亮匕首,自己边切边吃。赵捷在旁看见,又想端酒杯,早被胭脂瞧见,一巴掌打在他手上:“不许喝。”

赵捷只得缩回手,周德抱着自己儿子走进来,瞧见赵捷缩回手,就对赵捷道:“捷郎,我和你说,要喝就喝,男子汉嘛。”

“红月,我觉着,你最近都对周德太好了。”胭脂也不抬头,只说了这么一句。红月已经一筷子敲在周德手上:“好好的吃饭,叫捷郎喝什么酒?你敢让儿子喝酒的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儿子,听到没,以后娶媳妇,可不能娶你娘这样的。太凶。”周德对儿子说了这么一句,又被红月打了一下。屋内的人都笑起来,外面又飘起雪花,但在屋里,有火盆有羊肉,还有好酒,再大的风雪都不怕。

赵镇和周德喝的伶仃大醉,各自去歇息。胭脂和红月她们收拾好了东西,这才各自回房。胭脂走进屋里时候,闻见的不但是一屋子酒味,还有鼾声如雷。赵镇和赵捷父子躺在一起,小儿子躺在摇篮里,睡的怎么都吵不醒。

赵嫣坐在床头,瞧见胭脂走进就可怜兮兮地对胭脂说:“娘,哥哥和爹爹打呼,睡不着。”

胭脂把女儿抱到怀里:“那好,我们不在这屋里睡,去别屋睡好不好?”赵嫣打着哈欠,已经靠在胭脂肩头。

“不许!”赵镇已经睁开眼,鼾声也停了,赵镇瞧着胭脂母女:“说好的,我们一家人,过年时候总不许分开。”

“说好不能做的事那可多了。”胭脂嘴里取笑着,赵镇已经把赵捷往床里挪着,赵镇对女儿道:“乖,爹爹不打呼了好不好?”

赵嫣睁开眼睛,困的没办法,赵镇已经把女儿接过来:“嫣儿最乖了,爹爹不打呼。”

赵嫣打个哈欠,还是躺在赵镇身边。胭脂笑着摇头,把摇篮放到床边,小心地在女儿身边躺下。

“真好。”赵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胭脂惊讶地抬头看他,黑暗之中只能感到赵镇的眼很亮。赵镇把胭脂的手握住:“这么一家子在一起,真好。”

“会一直这样的。”胭脂知道赵镇担心什么,温柔地安慰他。赵镇笑了,重又睡着。此时屋内屋外,都那样平静安宁。而一场大风暴,将很快到来。

麟州的春天总比汴京的春天来的晚,当天子驾崩,柴旭登基的消息传来时,离天子驾崩已经过了二十天。

乍然得知消息,赵镇差不多都呆住,天子的身体,并不算很好,但也不糟糕,最起码有御医在旁照顾着,天子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而现在,天子算得上是突然驾崩。

不过赵镇心中虽然疑惑,依旧命人按照国丧布置起来,衙门内外都挂了白,城头也飘着白幡,来往的人都换上孝服。

“娘,这衣服真粗。”赵嫣乖乖地换上孝服,但还是皱着鼻子说了一句。

“你啊,被你爹宠坏了,这衣服还嫌粗?”胭脂刮一下女儿的鼻子,赵嫣抱住胭脂的腿:“才没有,我是被娘宠坏的。”

“哎呀,谁教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胭脂亲了女儿一下,朱氏走进来收拾衣衫,笑着道:“嫣娘这小嘴,从来都是甜的,不用人教。”

“吆,你是说,这是我生女儿生的好?”胭脂笑着夸了自己一句,赵嫣已经努力点头:“娘好,我也好,这才好。”

朱氏上前摸摸赵嫣的发,和胭脂交换一个笑容。至于因为赵琼花成为皇后而引起的那一丝忧虑,已经散去。

“圣人,这是拟定的,后宫封号。”柴旭登基,赵琼花成为皇后,潘氏成为太后,符太后升为太皇太后。柴旭当日东宫的美人们,也该各自拟定封号。

“沈氏为婕妤?”赵琼花接过翻了翻,看到沈氏为婕妤这一栏,不由问着面前女官。

“沈宫人虽为宫女,可为官家生下儿子,自然和别人不同。”赵琼花勾唇一笑:“我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觉得沈氏的封号太低,不如,给个修仪?”

修仪的位份高出婕妤,女官立即道:“圣人真是宽厚平和。”

这样的虚名分,给就给出去,横竖,自己才是皇后。赵琼花等女官退下,唇边才露出得意笑容。哥哥,到了今日,你承不承认,你想错了,包括曾祖母。

不过,赵家,还是只能给自己添光彩,也许等再过两日,就该亲自写封信,要侄儿们回汴京了。赵琼花勾唇一笑,满面得意。

“圣人,老娘娘来了。”这里的老娘娘就是符太皇太后,她位置尊贵,依旧保留这个称呼,至于潘太后,就被称为老圣人。

赵琼花急忙站起身走到外面相迎,刚来到殿门口,就看见符太皇太后走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