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宫中传出来的?”曹彬看着这张小小字条,问面前的曹休。

曹休也经过风雨,不复当年的天真,对祖父恭敬而立:“是,是通过…”

“我并不是说这是假的,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休儿,也许我们的抉择就是对天下苍生的未来,选一个未来。”曹彬语气平静,但曹休听在耳中,如被雷击:“祖父,您…”

“我们曹家,起于军功,当时天下大乱,想的不过是能为天下苍生,换一个太平。所以赵匡义来和我说,柴昭孤儿寡母,品性未定,若等他长大之时,说不定会清算这些辅助之臣时候,我承认,那一刻我动心了。”

曹彬的话让曹休大惊:“祖父,您…”

“是,我们做臣子的,自然是该忠心,可也要瞧是什么样的君王。柴旭如此,柴昭的品性,我并不看好。若能兵不血刃,免得生灵涂炭,也算是一件好事。”

“祖父,您,糊涂了吗?若…”曹休打断曹彬的话,急急地道。曹彬摇头:“在那一日,大殿之上,韩王被指毒杀柴旭而宫变并没发生时,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怎么做才能对曹家最好。”

“可是,表妹她…”曹休觉得今日的话太颠覆祖父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了。

“你表妹性命会无忧,而且赵匡义,他手中已经牢牢把所有权利握住。挟天子而令诸侯,大义现在在他那边。”

“祖父,可这…”曹休指着那张字条,薄薄的字条,上面几个字,可曹休觉得有千斤重。

“休儿,真因如此,我才觉得,太重了。休儿,此刻,我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曹彬说出这话之后再没说话,面色灰暗,面上的皱纹很深。

是为了曹家,依旧支持赵匡义呢,还是为了亡女的子女?曹休的声音很低:“半个月前,符家三郎奉诏,前往永兴府,前去召表兄回来。”这件事曹彬知道,此刻曹休重复为的什么,曹彬也知道。

曹彬没有说话,他久经沙场,见惯生死,早不是平常事能打动的了。

胭脂不知道曹彬会做出什么抉择,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至于别的,只能听天命了。夕阳坠在天边,胭脂看着这轮夕阳,心里一片平静。

“娘子,娘子,不好了…”赵嫂子跑进来,面上全是惊讶神色:“外面在传说,大郎不肯应诏,联合党项大军,反了…”

胭脂手上的东西掉地,看着赵嫂子满眼惊讶。赵嫂子已经拉住胭脂的手:“娘子,怎么办?”胭脂摇头:“赵镇不会反的。”

、第223章 起火

赵嫂子当然也明白赵镇不会反,这只怕是另一桩阴谋,可此刻,又怎么做呢?赵嫂子不知道,只知道无力阻止。

“胡说,大哥不会反的!”赵琼花对赵匡义摇头,赵匡义看着赵琼花:“太后,我知道,你对你的兄长抱有期望,可您更该知道,您的兄长在边关那么多年,和党项人是非常熟的,怎么会不反?”

“那个想反的人明明是你,吴王!”赵琼花带泪指向赵匡义。赵匡义笑了:“太后忘了,这不是谋反,是禅位,此处是几位大臣的进表,太后不会忘记吧?”

“你,要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赵琼花眼里的泪流的更急。赵匡义笑的很平静:“请太后降旨讨贼,并请太后降旨,捉拿反贼家人。”

“我是赵镇的妹妹,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捉拿?”赵琼花看着赵匡义,用手指着自己。赵匡义笑了:“您是出嫁女,怎会连累您?”

“那公主和驸马呢?”赵匡义笑了:“公主和驸马自然会好好的,我还等着以后,加恩永和长公主,不过这段时日,永和长公主,难得出门了。”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耻之人?赵琼花泪如泉涌:“你,这天下交给你,如交给虎狼。”

“太后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您难道全忘了我当日的教导?太后!”赵匡义的话让赵琼花退后一步:“不,我的兄长不会叛变,这道诏书,由不得你!”

“太后,也由不得您!”赵匡义说完就叫来人,内侍已经在那听命,赵匡义轻声道:“传太后口谕,去往宁国公府,捉拿赵镇妻子胡氏!”

内侍应是离去,赵琼花尖叫一声不,赵匡义并没看向赵琼花,转身离去。此刻已经入夜,两边走廊下已经点上了灯,赵匡义施施然走着,每一步都那么轻松。赵琼花的哭声一点也不会进到赵匡义耳中。

入夜,汴京城内很安静,一队禁军往赵府来,赵府门前连灯笼都没打。禁军上前敲门。敲了半日没人开门,于是一推,门是虚掩着的。众人鱼贯而入,手里的刀已经出鞘。

整个赵府都那么安静,曾养过几条猛犬的地方,铁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这简直就像鬼宅,看不到人,听不到一点声音!”有人忍不住嘀咕,领头的瞪他一眼,带着人继续往里走。

赵府的甬道两边,长满青草,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该被吵醒了,但禁军们直到内院,都没有一个人出来。

“难道全都跑掉了,连下人都不见?”又有人嘀咕?禁军头目拿过火把,往这四边照着,还是只见甬道两边全是青草,厅堂楼阁,空无一人,有些地方甚至结满了蜘蛛网。

“宁国公府,听说是这汴京城内,最豪华的府邸之一,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一点影子。”有人在叹息,禁军头目很奇怪,难道说赵府的人全跑光了?可能跑到哪里去?几百号下人呢。

“再往里面走走,赵府只有一个主人在家,别的人全都不在,也许住在一起呢!”禁军头目不确定地讲。众人继续往前走。

突然嘭地一声,众人抬头望去,见前面不远处,一座院落突然起火,在这暗夜之中,这团火显得特别引人瞩目。众禁军大惊,头目忙道:“还不赶紧去救火,这里临了吴王府,火烧到吴王府中,就不得了了。”

众禁军急忙去找水井和桶救火,等赶到着火地方,那团火烧的越来越大,在暗夜之中,有诡异的美丽。

众禁军七手八脚救火,这团火也被吴王府和永和长公主府的人看见。永和长公主披上衣服坐起,推开窗,能看到那团火越来越小。

赵德昭叹气,永和长公主眼里的泪已经落下。

“着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赵匡义问着下人,下人道:“着火的地方,是娘子居住的地方,整座府邸,除了那里也没有别人了。今日消息传出时候,娘子已经连赵嫂子他们都放走了。”

也就是说,整座府邸,只剩下胡氏一人,那这火是谁放的,想都不用去想。赵匡义手握成拳:“好,好,真是一对好夫妻,丈夫能不应诏,妻子就能放把火烧了自己家。”

“吴王,您不用生气,死了也好,死了就…”

赵匡义抬头看着妻子,接着摇头:“不,我不信胡氏会舍得死,传我的命令,在赵府仔仔细细地搜,每一块都给我去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人应是,赵匡义看着那团渐渐平息下来的火,心头的火越来越大,你们逃不了的。

“把那张纸,送给你表兄去!”所谓赵镇谋反,胭脂举火的消息传到曹彬耳里时候,曹彬把曹休寻来,只说了这么一句。

曹休惊喜地看着祖父:“祖父,您…”

曹彬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点不对。但也只能尽力了。”赵镇,不知道现在的你,能不能足够被托付?

赵匡义传令下去,赵府自然被翻了个天翻地覆,所有的地方都被寻找过,可是没有胭脂的影子,那场火烧的太急,火灭之后,虽然有骨骸,但看不出是谁的骨骸,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骨骸。

赵匡义听到回报,眉头紧锁,难道说胡氏真的被烧死在那场火里?可是胡氏,不像是能自寻死路的人啊?

“夫人,陈国夫人带了人来到赵府,要给女儿收尸,还口口声声地说,说…”丫鬟前来报信,符夫人眉头紧锁:“她说什么?”

“她说,说是我们家把赵夫人给烧死了,还不收尸,说只有娘家人疼赵夫人。要收拾尸骨离去。”丫鬟战战兢兢地说。符夫人拍下桌子:“她真这样说?”

丫鬟点头:“不但如此,她还,还在那和众人哭闹。”丫鬟是真被吓住了,虽然知道王氏出身不好,可没想到竟会这样胡作非为,坐在地上拍着手在那哭闹,这简直就是个乡下泼妇。

“有人去劝吗?”符夫人的话让丫鬟摇头:“虽有婆子去劝,可全被打回来了,这两母女,真是泼妇到一处了。”丫鬟的抱怨让符夫人皱眉,到底要不要出去?

“我的闺女啊,我的心肝肉啊,可怜你死的好惨,这姓赵的一家子都黑了心肝啊,不给你收尸啊,还不让我们进去给你收尸啊。这样黑心肝的人,还做什么官啊?”王氏坐在地上大哭不止,口里数落个不停,算是把当年在乡下的泼妇工夫全拿出来了。

邹蒹葭都有点汗颜,虽然王氏预先说了,说会很泼妇,可没想到会是这样泼妇。但邹蒹葭还是要上前劝说:“娘,算了罢,他们家势大!”

王 氏一口吐沫吐在儿媳面上:“呸,这话亏你说的出口,还他们家势大,你和你丈夫一样,不是什么好人,我晓得,你们是怕了,怕他们家的势力。可走到天下,哪里 也越不过一个理字,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嫁过去生儿育女的,怎么到了现在,昨儿才传出的消息,昨夜就死了,还烧死,定然是他家逼迫的,我要给我女儿讨个公 道。”

说着王氏就站起身,往赵府门口站着的下人那边冲去:“滚开,让我进去,让我见见我闺女。我的女儿啊!”

这些下人都是出事之后,赵匡义安排过来的人,还有守在这里的禁军,为的就是胭脂万一没死,只是躲起来找不到的话,好让胭脂饿也饿死,渴也渴死了。

此刻王氏冲过去,禁军忙上前拦:“陈国夫人,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您还是…”王氏一口吐沫又吐到禁军面上:“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就是不让我进去给我女儿收尸,也不办丧事?好,你们去把吴王请来,我当面问问他,走遍天下可有这样的理?朝廷可从没不许人收尸过?”

“陈国夫人,您是命妇,自然晓得…”禁军还想继续劝说,王氏又滚地大哭起来:“都听见了吧?都听见了吧?不许我进去给我女儿收尸啊,我的女儿啊,我的亲闺女啊。”

这 不给人收尸又是什么道理?围着的人方才就在议论,此刻议论的更大声了,难道要为了这件事,真的去惊动吴王?禁军都觉得额头在流汗。王氏已经在喊邹蒹葭: “媳妇,过来,我们回家去,把那些诰命都给烧了,再去你爹坟前哭,他才过世多久啊,就欺负他的孤儿寡母。连女儿死了都不让收尸啊。吴王,你对得起你册封诏 书上的那些话吗?”

王氏在门前大哭大闹,这些话自然也被人原封不动地传进去。赵匡义真想把王氏给捏死,可赵匡义也晓得,胡澄过世才一年多,他们家还在守孝呢,那里来的理由褫夺爵位,褫夺诰命?

“真是乡下泼妇,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符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赵匡义咬牙切齿:“全是你那个好妹妹的主意。”

、第224章 收尸

柴旭退位之后,符太皇太后并没回到宫廷,赵琼花不需要头上再多一层婆婆,依旧请符太皇太后在外清修。这让符太皇太后大失所望。而且这次清修和上次 不一样,赵匡义以保护符太皇太后的名义,加多了一倍的侍卫,至于符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也在赵琼花的安排下,全数换掉。这些人听从的,自然是赵匡义的命 令。

如此一来,符太皇太后形同软禁,再没有一个不经允许的人能看见她,更没有一句话能传出去。这样的安排原本是赵琼花防止再出现类似韩王这样的事情。却又给赵匡义做了嫁衣。

至于潘太皇太后,也早在半年前被送去和符太皇太后作伴。那时候,赵琼花以为自己掌握了宫内宫外,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不知道,不过是陷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当时,谁知道会这样?如果那时你和我说你的打算,我定会极力劝说妹妹,不让这门亲事做成。”符夫人也觉得委屈,赵匡义轻咳一声:“罢了,这也是没想到的,你去劝下王氏,既然她执意要收尸,从头到尾,都要有你在旁边盯着。”

符夫人应是后离去,赵匡义的手握成拳,等你的儿子孝满,难道我还不能找出你的纰漏不成?真是只顾眼前不知以后的笨蛋。

符夫人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王氏的哭声,符夫人暗自骂了一句:“真是我们家三等婆子,都比她有规矩些。”丫鬟不敢接声,陪了符夫人来到门口。

“陈国夫人,您也体面些,哪有…”符夫人刚摆开架子,打算劝说,王氏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往符夫人腰上撞去:“还我女儿来,定是你把我女儿杀了,我的女儿,哪有寻死的道理?”

符夫人不防备这一下,差点被撞的跌倒,丫鬟急忙扶住。王氏的哭声更大了:“瞧见没有,他们一家子看不起我一家子,现在还在这说风凉话。女儿啊,要知道这家子这样狼心狗肺,我就不该把你嫁过来。”

符夫人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正觉得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但还要劝王氏:“您瞧,并非…”

“我要进去给我女儿收尸,你们婆家不办丧事,我办,你们婆家不认这个儿媳妇,我认这个女儿。别说是她被人牵连,就算是她做了什么,也是我的闺女。我的闺女啊!”王氏哭的越来越伤心了。邹蒹葭满脸尴尬地上前搀扶,对符夫人道:“夫人,您瞧,我…”

“罢了,吴王说了,让你们进去收尸!”符夫人觉得,再这样待下去,自己以后都别想活了,急忙把话说出。

邹蒹葭忙对符夫人行礼:“多谢夫人了!”禁军让开一条路,王氏让下人们抬着棺材进到里面。符夫人也要跟上,王氏已经瞧见,把符夫人下死力地一推。

符夫人不料王氏还来这一招,扶住大门才没跌到,对王氏道:“陈国夫人,你为何?”

王氏冷笑:“你这么恨我闺女,我也不敢让你去瞧收尸,免得冲撞了,你还要怨恨我闺女。”说着王氏让人继续往里面去。

“陈国夫人,你做人要讲道理,你怎能这样做?”符夫人真是被王氏气到,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王氏还是在那冷笑:“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到处都很讲道理,当初嫁女儿,我这边嫁妆也是齐的,样样都不缺。这么些年,我轻易也是不敢上你们家门,怕的就是冲撞了你们,谁晓得你们竟然这样做,竟把我闺女给杀了。我的闺女啊!”

王氏又扯开嘴大哭,符夫人对付泼妇,一般是不理,顶多让婆子们对付,可王氏不是普通泼妇,她好歹也是命妇,也是这赵府的亲戚,符夫人忍气吞声地道:“我进去瞧瞧,也是尽心。”

“不劳您尽心,您请走吧!”王氏还是只那么一句,邹蒹葭战战兢兢地道:“夫人,您瞧,您的好意我们领了,还请离开吧。”

也只有这样,谁愿意陪他们在这里出丑,符夫人恨恨离去,示意丫鬟留在这。

王氏带了人往那被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的小院子来。丫鬟紧紧跟在身后,王氏突地对邹蒹葭道:“把这丫鬟给我捆上,上一次就是她在那通风报信的,我真愁找不到人出气呢,谁晓得人就撞上了了。”

邹蒹葭应是,带人把那丫鬟捆在树上,那丫鬟没想到王氏会这样不讲道理,登时喊道:“陈国夫人,您难道不懂…”

王氏已经往她脸上打去:“我就是太讲道理了,女儿才死了。我偏偏要不讲道理,看别人怎么做。”

丫鬟被捆在树上,想呼救都没办法,王氏这样凶神恶煞的,也没人敢上前触霉头,虽然内里有几个人,但也只远远看着。

王氏一行人到了小院子,一进院子,王氏就大哭起来,禁军已经知道消息,让开给王氏收尸。王氏看着内里的骨骸哭的更加厉害。

禁军头目已经道:“陈国夫人,按说,该等…”王氏充耳不闻,邹蒹葭已经道:“您瞧,是吴王命我们来的,再说妇人家,让人检点尸骨,赵家能丢这个脸,我们胡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禁军晓得有这个禁忌,四处瞧瞧,邹蒹葭又道:“公爹在生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他一生最疼这个女儿,就算姑爷真是反叛,现在人已经没了,难道尸骨还要在外面吗?”

说着邹蒹葭不由动情,哭泣起来。禁军们互相望望,邹蒹葭又道:“还请行个方便,这里,我们已经是插翅难逃了。”

禁军头目被说的心里一酸,忙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既然如此,就请自便吧。”说着禁军带着人走出院子,邹蒹葭命下人们也出去。

这样的骨头,一看就害怕,谁愿意待着,巴不得一声呢。邹蒹葭把白布拿出,把骨骸放上,王氏已经走到被烧的只剩下半边的梳妆台边,那梳妆台的地,还有一点点没被火烧过。

王氏哭泣着去拉那梳妆台,仿佛是要去寻梳妆台内胭脂的东西,做个念想,邹蒹葭忙上前去扶住王氏。

哐啷一声,那个梳妆台就倒地,王氏跺着那小块没被烧过的地,笃笃笃地跺,还夹着哭声。跺到七八下的时候,那块地突然移动起来,邹蒹葭忙用身体牢牢地把院门口堵住。

那块地移动地更快,接着被人用头顶开,胭脂从里面钻出来。

王氏看到女儿钻出来,哭的更大声了:“我的儿啊,你就剩下这些东西了。”说着王氏抖开手上的一件大红衣衫,这件大红衣衫那么一抖,正好是从这个地方到棺材的距离。胭脂已经矮下身子,非常迅速地爬到棺材那边。

放棺材的时候,是放到墙一侧,确保他们看不见。邹蒹葭扶着王氏走回棺材放着的地方,胭脂已经爬进棺材里面,王氏悲悲切切地把这件大红衣衫铺进棺材内,邹蒹葭又和她一起,把白布裹好的骨骸,放进棺材里面。

王氏和邹蒹葭哭的更大声了,邹蒹葭拿着棺材盖要盖上,故意装作力气不支:“来人!”胡家的下人急忙进来,禁军头目毕竟不放心,听到这来人就忙走进来,接过邹蒹葭手里的棺材盖:“这等粗活,我们来做就好。”

说话时候禁军头目往棺材里一瞄,见大红衣衫垫底,上面放着白布裹好的骨骸,还想再继续看下去,王氏已经哭的更大声了:“我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

禁军头目急忙把棺材盖放好,免得再听王氏撒泼。王氏看见棺材盖盖上,更是哭的泪不停歇。胡家的下人七手八脚地把棺材放到车上,依旧送出去。

邹蒹葭装作搀扶王氏,悲悲切切地往外走,走到外面那棵捆着丫鬟的树时,邹蒹葭示意下人把丫鬟放下,自己和王氏离去。

丫鬟被放下,眼圈立即红了,定要好好地去告状,不让胡家好过。

车声辘辘,进了胡府大门,胡家的下人全都穿了白出来迎接,王氏命人把棺材停进正堂,就在那哭泣起来。

胭脂等周围没什么人声了,这才把棺材底部的一块板子取掉,自己从下面钻出来,对王氏道:“娘,您做的真像!”

堂内只剩下王氏一人,王氏看着女儿,突然一巴掌打在她肩上:“你,你要让我操心到什么时候,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难道你不晓得,一不小心,你会真的死掉,那时候,我怎么办?”

“您不是还有小元宵?”胭脂抱住王氏的肩。王氏的泪又落下:“你这孩子就是要我操心,现在把你救出来了,你要怎么办呢?”

、第225章 藏

“娘!”胭脂靠在王氏的肩上,王氏把女儿的手握住:“趁给你办丧事的时候,把你送出去吧。只是这里离西边那么远,现在风声又那么紧,怎么才能到西边,见到姑爷?”

“娘,对不起!”胭脂的话让王氏笑了:“说什么对不起,我想着,等这件事了了,就让你弟弟上本,合家回乡去,这官也不做了。”

“回 去和二婶三婶她们吵架吗?”王氏捏下女儿的鼻子,如同她还小的时候一样:“我不怕和你二婶三婶她们吵架,不就为的点银子钱的事,那时候日子是苦,可是心里 有盼头,可是现在呢。瞧着是威风赫赫,可这朝廷的事,太复杂。就算你想躲,也没法躲去。不说别的,姑爷都躲到西边去了,可他们还能栽上罪名,想要他的 命。”

“娘,我很想他,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死了之后,他很伤心,然后真的,娘,你明白吗?”王氏把女儿抱紧:“我明白,胭 脂,朝廷上的事,我不大懂,但我晓得里面的事情,不是和你二婶三婶她们吵架,吵完了她也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她。而是像山一样压过来,逃都没法逃。”

只能用假死遁走,而赵匡义夫妻,尚且不相信。不然不会让人这样紧紧守住。赵镇,我还能有顺利见到你的那一日吗?胭脂看向远方,那种不确定越来越重了。

“阿弟,娘在里面,要和姊姊说说心疼,我们不要去打搅,好不好?”邹蒹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胭脂和王氏抬头看去,胭脂看着王氏眼中有疑惑,王氏摇头,这件事,只有胭脂邹蒹葭和王氏知道,连赵嫂子都不清楚。

或许赵嫂子还是知道的,毕竟胭脂在清理泥土的时候,总有些痕迹留下。但赵嫂子并没说出来。

整 整一百多天的挖掘,让胭脂挖出一个能容身的洞穴,还特地命人在围墙外,放了一块太湖石,出气的口就放在太湖石变,还用明瓦镶了一个小小的窗。当胭脂把火在 自己屋子里点着,挪开梳妆台跳进过道,把梳妆台又小心地挪过来,盖上那块板,听着外面的噼啪声,爬到那个小小洞穴时,有那么一瞬,胭脂觉得自己会真的死 掉,死在这个洞穴之中,没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埋骨之地是在此处。

洞穴之中,透过明瓦,能看到一点火光,能听到有人在叫救火,当火光消失,所有的声音都消失,胭脂看见一束阳光从小小的明瓦中照进来。胭脂从没看到过这样美的阳光,这样温暖,象征着生命。

胭脂耐心地等,等着王氏前来为自己收尸,当听到预先说好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胭脂知道,这一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赵匡义夫妻认为,自己是真的死了。

胭脂站起身,王氏想拉住女儿,胭脂又钻进棺材里面去。王氏明白地叹了口气,对外面道:“蒹葭,让你阿弟进来吧。”

小元宵满脸是泪地跑进来,瞧见那口棺材就对王氏道:“娘,姊姊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姊夫是不是?”

“元宵,娘告诉你啊,过几日,给你姊姊办完丧事,我们就回乡去,以后,你要过种田人的日子,没有这么多人服侍你,你会不会怪你姊姊?”

王氏没有回答胭脂是不是真的死了,赵镇是不是真的叛变,只是认真地对儿子说。

小元宵的眉头皱的很紧,小心翼翼地问:“娘,是不是不能帮姊姊报仇?”

王氏把儿子拉过来:“报仇?报什么仇啊?你姊夫的消息,还不知道真假。再说,吴王以后只怕,小元宵,你真以为你能为姊姊报仇?别想那么多,你姊姊要在,她一定希望你好好地,好好读书,以后好好种地,给我娶个好儿媳妇,一家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原本胭脂觉得,这本该是每个人都想到的,能做到的,而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胭脂知道,要做到这些,有多艰难。赵家的儿孙啊,一沾了这个赵字,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胭脂勾唇一笑,没再想下去。

“娘!”小元宵偎依在王氏坏里,这番话小元宵还有些不懂。王氏拍拍儿子的手:“你啊,以后别抱怨我就好,原本该有荣华富贵的日子过的,谁知道要回乡了。”

“娘,只要有您在身边就好。”小元宵认真地说,王氏笑了,好儿子,这才是自己的儿子。

“阿弟,有人来吊唁了,你哥哥在外帮忙呢,你也去帮他的忙。”小元宵听到邹蒹葭这样说,点头出去。

邹蒹葭走到王氏身边,王氏瞧着邹蒹葭:“以后,就不能再过这样荣华富贵的日子,你可会责怪我?”

“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会责怪您?一家子这样在一处,真是吃糠咽菜都是甜的。总好过金尊玉贵地,一家子各自怄气呢。再说权势什么的,我们也不用权势压人,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邹蒹葭的话让王氏微微一笑:“那要遇到别人用权势压你呢?”

“娘,过的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再想别的法子。这日子,总是各自出着主意,就过下去了。”邹蒹葭语气平静,胭脂已经从棺材下面钻出来:“蒹葭,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真好。”

“姊姊,我也不是笨人,难道不晓得些事情?现在的局面已经很明白了。要能保住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是跟了吴王走呗,可是娘不想要荣华富贵,我也不能和逼姊姊姊夫的人一起走。那就不要荣华富贵,一家子心在一起,日子就过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