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她一眼:“我说你怎么行为怪异呢,原来是又自作多情了。”说罢,连声冷笑。

映桥自信心脆弱,被他嘲笑了两声,就濒临崩溃了:“难道不是吗?”

“你自己没长眼睛吗?像不像,你不知道?”说着捧起她的脸,‘痛心疾首’的道。屋内没旁人,他忽然有一吻芳泽的冲动,不过理智暂时占上风,打消了念头。

“…太黑了,没看清。”

季文烨闻言,果断捏了她脸蛋一把:“没看清,你就敢跟我这儿耀武扬威?人家说你们像,就真像了?我还说你像糯米丸子呢,难道你就真的是了?那我是不是能吃了你?!”见云映桥不答话了,他才松了手,道:“你在太太那边落过什么东西没有?你明天借口去取回来,顺便亲眼看看梅安云,看看你们是像还是不像!”

她不敢去,默不作声。

“你必须去一趟,不管是谁传出你们相似的,你亲自过去对证,用事实打他们的脸!”他的语气不容反驳:“我季文烨再可悲,也不至于弄个像别j□j子的丫鬟在身边。”

“我、我害怕…”

他挑挑眉:“活该!这就是你自作多情的代价。不过,代价可不止这一点,等你明天亲眼证明了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死的心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抬眸偷偷瞧主人,见他目光幽冷,分明在说‘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映桥忙低下头,想了想道:“我、我有一件衣裳和抄写的药方落在太太那了,一直没取,不知被扔了没有。我明天去看一眼…”

“好好看一看曲娘子,辨一辨你们眉眼是否相似,我是否在把你当她的影子疼。”季文烨冷声质问道:“再者说了,我就算真把你当个人的影子,你一个卖身为奴的,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方才还跟我摆脸色,真该给你几巴掌,叫你有点规矩。”

映桥岔开话题,小声道:“爷,醒酒汤凉了,我给您重新盛碗新的来。”

这是想找借口逃跑,季文烨哪能放过她,一把按住她的手,没好气的道:“你知道梅安云跟我有什么过节了吧,是哪个混账东西嚼舌头告诉你的?黛蓝,海棠?亦或是哪个碎嘴的小丫头?”

映桥抽不出手来:“没人嚼舌头。”

他冷笑,抬起她的下巴,逼问道:“你说实话,我就饶了你,袒护她们,你就是罪上加罪。”

映桥才不会把她们供出来,只皱眉嘟着嘴道:“您该去找曲公子算账,打骂他娘子的时候,前因后果全抖落出来的。我们是不想听的,可捂住耳朵的时候已经晚了。”

“哦?是么?”他便借口揉了揉她软软的耳朵:“听了不该听的,干脆割了算了。”

“割了耳朵,听不到您的吩咐,我要怎么做事还您的债呢。”映桥咧嘴笑道:“所以,就别割了,嘿嘿。”

“…”他面无表情的看她。

映桥内心流泪,完了,讨好失败。

季文烨朝她耳蜗呼了口热气,轻声道:“算了,你先走吧,等明天再收拾你。”

他现在不罚她,她暂且躲过一劫,至少可以看到明早的太阳了,于是赶紧跑掉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明天去太太那边要有大麻烦。黛蓝察觉她的烦躁,趴在她肩头问:“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映桥便把被少爷吩咐她去太太那边拿东西的事说了。黛蓝爽快的道:“没事,明天等爷走了,我陪你过去一趟。别担心了,快睡罢。”

有黛蓝帮她,映桥安心多了,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季文烨临去指挥使司衙门前,还叮嘱映桥别忘把眼珠擦亮,好好看看那边的情况。映桥明白他是指瞧瞧梅安云的长相,点头称是。

季文烨自然没忘记昨晚的‘承诺’,提醒她:“我晚上回来收拾你,等着罢。”吓的映桥欲哭无泪,等他走了,跟要赴死的哭丧脸,踌躇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跟黛蓝往太太的院子去了。

太太院子里,仆妇们在用清水泼地砖,正屋的帘子垂着,没有往来的小丫鬟,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安静。这时不知谁往院门口瞅了眼,猛地见到云映桥,惊呼道:“呀,是云姑娘——”便有人扔了扫帚进屋禀告。

不一会,莲心就出来了,一脸惊奇的招呼映桥:“好生奇怪,你居然会来。快进来吧,太太要见你呢。”

映桥和黛蓝进了正屋,见韩氏端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一个不上二十岁的女子,身着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下穿靛蓝色八幅湘裙,发髻上珠翠堆满,可谓通身气派。映桥注意力全被她吸引去了,不由得仔细瞧她,这女子面如银盘,一双饱含风情的杏核眼,微翘的鼻尖,配着花瓣似的樱唇,透着一股妩媚劲儿。

而映桥正好相反,鹅蛋脸,清冷冷的丹凤眼,鼻梁直挺,嘴唇单薄。

“你就是云映桥?四少爷从太太房里要去那个?”这女子先开口了。

映桥没说话,只默默颔首,有种预感,她就是梅安云。

“哼,这院子里有人该治眼疾了!”梅安云冷哼。在舅妈这里坐着,听说云映桥来了,自然要把这位别人口中和她相似的丫鬟好好看一眼,结果自然是失望之极,除了她们都是女人外,五官身段没一处相似的,便知道自己被人骗了,越想越恨,赌着气站起来,重重哼了声,拂袖而去。

映桥没料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梅安云自己先气跑了。

韩氏轻轻摇头,对身旁的周嬷嬷说了什么,周嬷嬷便跟着梅安云出去了。韩氏瞅着云映桥,憎恶又无奈的问道:“昨晚上见到我这个旧主子连句话都不说,今个过来做什么?”

“回太太的话,当初走的急,有一件衣裳落在这边了,一直没拿,眼瞅天冷了,我想取回来…”映桥发现韩氏似乎真的拿她没办法,否则的话,早一进屋就把她擒了。

韩氏当然不会相信映桥的话,她就是季文烨派来拆穿‘云映桥和梅安云相似的谎言’的。韩氏顺了顺胸口,有气无力的吩咐道:“莲心,她那几件衣裳没扔吧,带她取了吧。”

映桥欠身:“谢太太。”

“你攀上高枝了,陈姨娘也死了,往后的日子…你好自为之吧。”韩氏摆摆手打发她走:“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自己掂量罢。”

黛蓝和映桥便双双躬身退下。才出了门,莲心就一脸愧疚的道:“映桥妹妹,跟你说,你可别生气,自你走了,你的衣裳就被我们当抹布抹地了,你还要吗?”

映桥早料到会是这样,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所谓的道:“那便算了,姐姐忙去吧。我和黛蓝姐姐去大厨房要一口水喝,然后便走。”

大厨房有和她要好的许嬷嬷,难得来一次,偷偷去看她老人家一次。和莲心别了,映桥和黛蓝往大厨房走去,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晚上要如何应付季文烨。

正想的入神,黛蓝忽然拿胳膊肘碰了碰她,朝左手边使了个眼色。映桥顺着望去,就见月亮门的僻静处的树丛后,露着一角暗红的衣裳,正是方才梅安云身上穿的颜色,十分扎眼。

“嘘——”黛蓝厌恶梅安云,但同时也对她感兴趣,见四下无人,拽着映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偷瞧。

映桥对梅安云实在没兴趣,但黛蓝肯陪她来府里,她就得陪她偷听,这样才算够意思。两人屏住呼吸,溜到人影身后,就听梅安云哼道:“我看四表哥受伤的地方是脑子吧,云映桥那种没味儿的小姑娘哪里好?!我听说极护着呢!”

映桥不忿的想,她的日子有什么可嫉妒的?护着她?那都是有代价的!

这时一男子道:“哪里好?豆蔻少女哪儿不娇嫩?况且云映桥豁得出去,下三等的娼妓也没她脸皮厚。端午节那会,敢在亭子里给文烨吹箫,换个稍微有点廉耻的都做不出这事。”

这不是三少爷季文煜的声音吗?!映桥恨的咬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为了跟梅安云套近乎居然如此侮辱她。

“呸!呸!三表哥你再说这些恶心的事,我可要走了。”

“是你要问我云映桥哪里好的,我跟你说了,你反倒怪我玷污了你的耳朵。”季文煜充满鄙夷的道:“越是下三滥人家出来的,越豁得出去,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另外,云映桥那丫头你别瞧她长了个清纯无辜的模样,我看她性子最淫。当初拼死拼活的救她爹,我看里面就大有文章。从老家一路走到京城,吃住睡全在一块,哼哼,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映桥气的浑身发抖,竟一时说不出话,脑袋一热就想冲上去。幸好黛蓝在一旁拦着,捂着她的嘴巴把她别处拽。两人离开梅安云和三少爷说话的地方后,映桥拿开黛蓝的手,越想越气,可又无可奈何,回到东苑,一度委屈的想哭。

三少爷辱骂映桥的两段话,一段涉及四少爷,一段涉及她父亲。旁人根本没法劝,映桥气的鼓鼓的,午饭晚饭都没吃。

今日季文烨回来的晚,入夜了他才姗姗归来,一进院,黛蓝就把今日去太太那的情况汇报了,连带着三少爷和梅安云讲映桥的坏话,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季文烨紧锁眉头,被恶心的不轻。进屋后,见云映桥在桌边站着,装模作样的抹桌子,但一看就心不在焉的。他走过去,直接道:“还因为老三说你的事生气呢?”

她狠狠擦桌子:“没生气,有的人自己身上不干净,看谁都和他一样!再说了,他是爷,他说什么我不得受着,我只后悔没揉两个棉花团塞耳朵里,耳不听心不烦!”

他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头在她耳边笑道:“我昨天就说你这耳朵若是没用,干脆别要了…”说着,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下。

映桥直觉得一股电流从耳朵流向全身,顿时血气上涌,满面通红,她捂着耳朵,后退了几步,如临大敌的道:“你、你做什么?”

季文烨眨眨眼,她反应真大,自己是不是有点玩过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十四章

映桥耳朵发烧,脸也发烫,像受惊的小猫提防的瞅他:“你、你做什么?”

“啊?怎么了?”季文烨茫然的道:“我累了,快过来将我的衣裳换了。”见映桥不动弹,倔强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解释清楚,我绝不过去’一般。

映桥嘴巴撅的高高的,揉着耳朵不过去。

季文烨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只问你,你今天见到曲娘子了么?你觉得你们长得像吗?”

“…不像。”映桥摇头。

“那你还怕什么?痛快过来!”季文烨摘下乌纱帽,动了动网巾,把帽子搁到桌上后,一抬头发现云映桥还是躲着他不过来,他便皱眉冷哼道:“这么着,我非得给你个解释吗?”

映桥壮着胆,微微点头。

他瞪眼:“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要求我?!”

事已至此,干脆撑到底。映桥小声不满的道:“没这么耍人的,就算小猫小狗也不能亲来亲去的吧。”

季文烨哼哼冷笑了两声,自己将飞鱼服的衣带解开,没好气的道:“对,我是对你动手动脚了,明天就叫你做姨娘,你满意了吗?!”

处处含着讥讽,分明说的是反话,映桥对他的回答不满意。

季文烨将外袍扔到她身上:“别愣着了,快挂起来!”

映桥折身往衣架上挂衣服,但一双眼睛谨慎的不时瞟一瞟身后的主人。他根本没解释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如果拿不出合理的理由来,她是不会轻易放松警惕的。之前还当他是个好人,但他现在的作为和三少爷有什么区别。

季文烨盯着她挂完衣裳,吩咐道:“我晚饭还没吃,你去叫厨房弄点吃的来。”

“…是。”

一天没吃饭的是映桥,自上午听到三少爷讲她的坏话,她午饭晚饭都没吃。把厨娘喊起来,做了一碗香菇鸡肉粥,配了醋拌鸭掌和五香驴肉两个冷盘,给主人端去了。

映桥把炕桌给他摆好,把饭菜一样样在桌上摆好,然后转身要走。季文烨瞧了眼,喊住她:“怎么没有酒?”

你不提前知会一声,谁知道你大晚上的要喝酒啊!映桥低声道:“我这就叫人热一壶来。”

等她烫了酒回来,发现季文烨根本没动筷子,粥和冷盘都一口没吃。见她来了,他只拿过酒壶斟了盅热酒,慢饮起来。

“…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把粥吃了。”他斜看她。

“…”

“不饿?”其实他晚上吃过了,这会不饿,叫映桥去张罗饭菜,是因为听说她中午晚上都没吃,想叫她吃一顿。

映桥一天没吃东西了,哪能不饿。本来若是这会去睡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偏偏季文烨拿着食物‘引诱’她。映桥抬眸瞅他:“…我…”

“饭菜又没惹你,你跟它们也要置气吗?”季文烨朝桌子对面努努嘴:“你快坐过去吧,我喝酒就够了,你不吃,这些菜过夜,就要扔掉了。”

映桥意志力薄弱,想了想,还是没法跟肚子过不去,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吃粥。长身体的缘故,每日总觉得吃不够,今天几乎一整日没吃东西,着实饿的厉害。

季文烨一手端着酒盅,一手杵着下巴,着看她道:“云映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好歹是秀才的女儿,卖身是暂时的,早晚还得离开这里做你的良民去。唉,你口中称呼我为主人,其实骨子里还没把自己当奴才。一般的奴仆,我能跟她亲近一下,早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了。哪会像你一样一蹦三尺高,你的反应不像奴才,倒像是被轻薄的千金小姐。”

映桥低头扒饭,肚子饱了,脑子好像也清醒了,她抿了抿嘴道:“好奇怪啊,少爷,您头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心里有鬼?

“…”一时疏忽,被她将了一军。季文烨扯出一丝笑意:“云映桥,你吃饱了,胆子又大了是不是?”

“反正我是看您的脸色行事的。您一会对我好的不像是对丫鬟,一会又摆主人的架子呵斥我,总之我脑子不好用,都快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她小声道:“就说刚才,我以为自己是您的逗趣的猫狗,可哪有主人咬猫狗耳朵的…”说到这里,她双颊泛红,但显然是因为生气,眉头拧成一团。

他冷哼道:“嘁,我不是说了么,我待见你,叫你当姨娘,你满意了?”

阴阳怪气的,一听就不是真心话。映桥觉得他态度不诚恳,于是她干脆也不说了,继续低头吃饭,嚼了几口驴肉,她道:“…做姨娘的话,早在老家就给庞员外做小老婆了,不用跑到京城来。”

“咳!咳!”他一笑,有点呛到了,咳了几下,才讥讽的开口笑道:“县里的土财主也配跟我相提并论?一个员外的姨娘和我的妾室一样?”

映桥正好吃完了粥,将筷子放下:“…没贬低您的意思,只是说一下我的想法。”

“你也配有想法?”

“…”怎么不配有?哼,我还就有了,你不服啊。

他挑挑眉,忽然怅然的一笑,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发顶:“好了,继续吃你的饭吧。听到你的心里话,我也可以放心了。”

“嗯?”你放什么心啊?她咬着筷子头,歪着头看他。

季文烨倒打一耙,摇头叹道:“我就怕你误会我的举动,想入非非,做起当姨娘的白如梦。就拿昨天说,你以为你是梅安云的替身,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幸好你没当小妾的想法,不用担心你爬床了。”

她反感爬床两个字,心里哼道,谁会那么下|贱去勾引你啊。映桥抬手抓了抓耳朵,提示他解释刚才的亲昵的行为。

季文烨轻描淡写的道:“既然你没当姨娘的想法,一切都好办了。刚才的确是我不妥,谁叫我这院子里,我只信任你呢。毕竟黛蓝和海棠她们是我打鲁公公那里带来的,算不得我的人。唯一你,我亲手经管来的,听说你一天没吃饭,我有点着急,怕你饿出毛病,以后没人逗我开心了,寻思哄哄你,结果差点叫你误会。”

“…”什么意思?是说她还是‘宠物’级别的,他没有侵犯她的打算吗?

“唉,鲁公公虽然收养了我,是我的养父,但他自己都是个没有根的人,他那处自然不是我的家。我原本以为认祖归宗,回归本姓,会不一样,结果…呵,你也看到了,结果还是一样,不过多了个住处罢了,一切没什么变化。”

“血浓于水啊,怎么会没变化?”不知不觉,和他聊上了。

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是时候讲给她听了,免得以后再像昨日一样乱猜:“这你就不懂了。我爹从我归来一天开始,就把我当敌人看待,其实也不能怪他,谁叫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履行幼年的婚约,迎娶梅安云呢。我爹把我看成外面派回来的细作很正常。”

“你们应该好好聊一聊…”黛蓝说主人认祖归宗是为了娶梅安云,的确是真的。

“不用聊,我爹怀疑对了。我想娶梅安云另有目的,并非爱慕她这个人,我离家时才五岁,对这个表妹没有任何印象。我十三岁入了锦衣卫便靠记忆寻找亲生父亲,一年后就知道我爹是永昌侯了,但我没认。后来鲁公公和朝臣们斗的不可开交,我想帮帮他,便回家来认亲,想娶梅大名士的女儿,替养父增加一份胜算。”

你…你目的真不纯…。映桥不知说什么好,粥吃完了,放下筷子,低下头听他说话。

季文烨无所谓的笑道:“后来么,我去押一个叛徒回京,路上有人劫囚,我受了重伤,梅安云就趁机另嫁了。只是她嫁的不好,跑回来纠缠我,大概觉得我是锦衣卫,若是强取豪夺,能救她出现在的苦海。所以,我从没恋过表妹,更不会找人代替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