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安乐放下,替好掖好被子,安宁和顾氏就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就是不提冯家亲事和严峰林。

平山镇,【永康医馆】。

一道黑影趁黑摸进了孟晨曦的房内,他快速走到床前,帐幔内已传来孟晨曦清冷的声音,“白虎,事情可都办妥了?”

白虎从怀里换出一张盖着大红指印的纸,递了进去,“爷,这是契约,一切都按爷的意思办妥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

帐内传来孟晨曦慵懒的声音,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白虎疑惑,等了许久,才开口,“爷,你不打算让她们知道?”

“从没这个打算。”

“那爷为何要帮她们?”

“没什么,小爷只是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

呃?

白虎翻了个白眼,腹诽不已,“这事,他跟爷身边十多年了,怎么就是没有察觉?”

“下去休息吧。”

“是,爷。”

守了一夜,困到不行,但悬着心总算是安了不少。

安宁对强打着精神的顾氏,道:“娘,天快亮了,估计他也不敢来了。你睡一会吧,我把猴头菇收了。等一下小茶过来,我就和她一起送去镇上。白天你也别忙事了,睡觉吧。”

顾氏掀盖准备起来给安宁做早饭,安宁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娘,你这样,我可是会担心的。”

“好吧。”顾氏拗不过安宁,便由安宁扶着慢慢躺了下去。

安宁替她掖好被子,拿着竹篓到炕前把已烘好的猴头菇收了进去。

外面天刚朦朦亮,她打水梳洗,正忙着,就见严小茶和李氏打着火把过来,见了面严小茶就急急的道:“安宁姐,昨晚没事吧?我昨晚想过来陪你的,可…”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氏。

安宁会意,冲着一脸窘迫的李氏笑了笑,然后拍拍严小茶的手,“婶子只是担心你,你别不知好歹。”

“安宁姐,怎么连你也这么想的?”

“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安宁松开她,嘘了一声,“我娘刚睡下,咱们小声一点。你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严小茶和李氏点头。

静静的等着她。

安宁进屋背了竹篓出来,朝院门外努努嘴,“好了,走吧。”

李氏把火把递给了她们,“路上小心一点。安宁,我就在你家守着,你放心去吧。”

“婶子,你?”安宁感动极了。

“别的帮婶子也帮不上,待会给你娘做早饭,陪着她说说话,这还是行的。”李氏挥挥手,“你们快去吧,路上小心一点。早去早回。”

“欸。”

这天不是圩日,镇上并不是很热闹,安宁和严小茶到了【永康医馆】时,医馆的大门都还没有开。她们先去找了地方,吃了一碗面,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又匆匆赶去医馆。

安宁昨晚想了很多,结论就是她需要银子,她要带着顾氏和安乐离开牛角村,她要脱离施家那一群极品。

“姑娘,你们怎么这么早?”来开大门的学徒看到安宁和严小茶,一脸惊讶,脸上还残留的睡意都一下子没了。

安宁微笑着点头,“今天上街有事,待会还要急着赶回家,所以,我们就来早了一点。”

学徒闻言,连忙侧开身子,“快进来吧,外面天挺凉的。”

“谢谢!”

“掌柜的还没有来,要不,姑娘先到后院的花厅里喝杯茶,稍等一会?”

“好的,打扰了。”

“大家都是熟人了,姑娘不必客气的。”学徒的脸染上两朵可疑的红晕,他暗暗飞快的瞍了一眼安宁,然后直直看着她,“姑娘,你的额头是怎么了?”

严小茶瞧着,先是一愣,接着低头偷笑。

“哦,这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安宁摸摸额头。

学徒听了,一脸严肃,“姑娘,你先到花厅坐一会,我去给姑娘取些药过来,正好姑娘可以清洗伤口,把药也换了。”

“小哥,不必如此麻烦了,我回家采点药,捣了敷上就行。”

“不麻烦,一点都麻烦,姑娘等着。”

学徒说完,急急的跑去大堂。

严小茶笑着轻撞了一下安宁的手肘,“安宁姐,你可真是受欢迎,瞧见没有,那小哥瞧着你都会脸红。”

“别胡说。”安宁瞪了她一眼。

严小茶吃吃一笑,“我可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咕咕咕…

安宁面露惊讶,用力按住自己的肚子。严小茶朝她看去,轻问:“安宁姐,你肚子不舒服?”

“完蛋,我好像吃坏肚子了,我要去找…”说着,她连忙起身往外走,也顾忌不了这是别人的地方了。她抱着肚子出了花厅,左看右看,依照自己的猜测判断了茅房的方向,急急的走去。

严小茶追了出来,“安宁姐,你这是…”

“我要借用一下人家的那个了,你在花厅等我。”安宁觉得肚子叫得越来越欢快了,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四处扫看,终于在靠着围墙那里看到了一间像是茅房的地方。

她抱着肚子,火速的冲了进去。

“啊…”

里面竟有一个男人,他的裤子滑在脚下,人背着她。

安宁捂着眼,尖叫一声,背过身去,可肚子太痛了,她真的忍不了了。

“那个,能不能打个商量?我肚子痛,急啊,能不能让我先?”仍旧捂着眼,声音都像是挤出来的一样,变声了。

孟晨曦不耐烦地吼道:“滚出去!你急,那就拉在裤裆里。”

安宁没好气地道:“废话,怎么能拉在裤裆里?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多急?快点啦!我保证事后重谢。”

孟晨曦僵了僵,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便扭头看去,不禁愣了。

竟是这丫头。

肚子越来越痛,安宁终于忍受不住了,“小哥,你是好人,帮帮忙吧。”

“当真有重谢?”

“当真,比金子还真。”安宁猛地点头,从未想过,自己竟被三急给逼到此种境地。

孟晨曦整好衣服,轻轻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你可别想耍赖,爷不是好惹的。”

“不会耍赖,本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安宁放下手,只见一抹白影从门口消失。她弯着腰,急急上去把门栓住了,然后十万火急的冲了进去。要死啊,一定是刚吃的面不干净。

“安宁姐,你是在里面吗?”

严小茶在花厅里等了很久,不见她回来,便腆着脸问了一个丫环茅房的方向,急急的寻了过来。

安宁苦着脸,虚虚的应了一声,“我在里面呢,我好像吃坏东西了。”

她刚起身,感觉肚子又不行了,如此循环,她已蹲了快半个时辰了,现在人都快要虚脱了。

“吃坏肚子了?”严小茶急得直搓手,“那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待会出来,找掌柜的开副药,喝了药就好了。”

严小茶听着她的声音都虚弱了,便道:“那我这就去找凡伯,你先在里面蹲着,我去去就回。”

“姑娘,这个麻烦你拿去给里面的那位姑娘。”有个丫环拿着一个小瓷瓶过来,直接就递过去给严小茶,她见严小茶愣着直看自己,便笑着解释,“我家公子见安宁姑娘不适,便让我送药过来。”

“你家公子?”严小茶一脸疑惑。

她家公子怎么知道安宁姐肚子不适?

还把药送到这里来?

“姑娘,你快去吧。安宁姑娘再不服药,她就是脱水了。”

“哦哦哦,好。替我们谢谢你家公子。”严小茶一听要脱水了,急急忙忙的返回茅房前,“安宁姐,我取了药过来,你先出来吧。”

这么快?

安宁扶着墙站了起来,旁边有水缸,还有洗手盆,安宁洗了手出来。

严小茶立刻扶住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安宁姐,你没事吧。我扶你去花厅,咱们先把药吃了。”

“现在给我吧。”安宁拉怕了,拿过她手中的小瓷瓶,倒了三粒就服了下去。

严小茶一怔,急了,“安宁姐,你怎么服三粒?我还没问清楚一次该服多少粒呢。”她现在才想起,自己刚刚急坏了,并没有问那丫环,一次该服多少粒?

“这上面写了,一次三粒。”安宁把小瓷瓶递回去给严小茶。

“呵呵!”严小茶干笑了几声,扶着她回到花厅。

凡伯已在那里等她,见她面色苍白的回来,连忙让她坐下,替她把脉,“没什么大碍,安宁姑娘就是吃错了东西。服了刚刚的药丸,休息一下就好了。”

“多谢凡伯。”安宁浅笑着致意。

“不用谢我,这药是我家公子给的。”凡伯摆摆手,眸光精明的看向安宁。

他也很好奇,爷怎么知道安宁吃错了东西,肚子不适,而且还知安宁就在他们的院里的茅房。

这值得深思。

安宁一怔,问道:“凡伯家的公子?”

凡伯笑了笑,点头,“这【永康医馆】整个大晋各地都有分馆,我只是这里的掌柜而已,真正的主子是我家公子。”

原来如此。

既然是公子,那不就是说明这人还很年轻?

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厉害的医馆,安宁顿时对这个很是好奇。

“凡伯,你家公子一定医术了得吧?”

凡伯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安宁,安宁被他这么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我家公子被诩为大晋的妙手神医。”

“妙手神医就是你家公子?”安宁真正的被惊吓到了。她因为喜欢医术,所以,对这方面也多关注了一些。上次来交猴头菇,严小茶就说了,大晋医术最厉害的妙手神医。

她本在想,一个神医应该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头,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永康医馆】的公子。

公子啊,故名思义,她也可以猜到那人年纪的。

“对啊!”凡伯点点头,眸中带着兴趣的道:“安宁姑娘知道妙手神医?”

“当然知道!”安宁一脸崇拜,“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妙手神医的大名?我只是没有想到神医竟如此年轻。”

“哦,听姑娘这么说,难道姑娘认识我家公子?”

“不认识!凡伯不是说公子吗?那肯定年纪不大啊。”安宁笑了笑,道:“我本还在猜想,这神医一定是一个老伯了。真的没有想到,原来神医还这么年轻。”

“呵呵!”凡伯弯唇笑道:“我家公子大概也就比姑娘大四五岁。”

“真的?”安宁瞪大了双眼,她真的被吓到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神医,他还真的是神啊。

“当然是真的。我家公子天资过人,过目不忘,一目十三行,看过的医籍举不胜举。可以说是满腹医经,而且,我家公子算起来,还算是圣医的门下,医术自然是了得的。”

凡伯说起孟晨曦,便停不下来。

第167章 冯府有人再上门(怀疑定亲)

安宁听着听着,发觉有些变味了,连忙岔开了话题,“凡伯,那猴头菇,你清点过了吗?”

“点过了,这是给你的银子。因为你没有说怎么分,所以,我没有分。”凡伯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不用分了,小茶的那份,我待会给她。”安宁微微一笑,看了严小茶一眼,两人齐齐起身,“凡伯,家里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凡伯颔首,突然又喊住了她,“安宁姑娘,这药你带上吧,还有这瓶药膏,这是生肌养肤的,早晚一次抹伤口,这样不会留下伤疤。”

安宁疑惑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瓶,凡伯笑着解释,“这也是我家公子让我交给姑娘的,姑娘就收下吧。”

又是他家公子?

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家公子啊。

这样白白的占别人的便宜,承别人的情,不是她的作风。

安宁打开钱袋,掏了十两银子出来,“凡伯,这些药我买下了,谢谢。”

“这不用钱,这是我公子特意准备给姑娘的。”凡伯不肯收银子。

“凡伯,如果你不收银子,我就不收下这药膏。你们是打开门做生意,而我和你们公子又素不相识,这样一次次的从你们这里拿东西,我做不到。”上次药粉是因为救的是【永康医馆】的病患,所以,她没有推辞就收下了。

现在这生肌养肤一听就不是便宜的东西,还有那止泻的药丸真的很见效,她只服了三粒,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好了。

凡伯点头,接过她的银子,“走吧,我到柜台给你找钱,这两样东西,要不了这么多。”

“不用了,凡伯,我虽不懂医术,但我也对药材这些也略知一些。这东西这么好,应该远不止这个价,如果凡伯还给我找钱,这跟白送我又有什么区别。”

安宁拉着严小茶,笑着朝凡伯挥挥手,“凡伯,我们先回了,回见。”

“路上小心一点,回见。”

凡伯也挥挥手,低头看着手中的银子,对安宁更多了几分好感。

家境不好,却从不起贪念,做事有自己原则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

他出了花厅,转身朝孟晨曦的房间走去,“公子,这是安宁姑娘留下的十两银子,她说是买那些药的。”

“嗯,收下吧。”孟晨曦端着茶,慢条斯理的泼去茶水上面的浮叶,节骨分明修长的手指在青花瓷茶盏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好看。

凡伯把银子放在桌上,拱手,道:“那小的先出去忙了。”

“去吧。”

孟晨曦轻瞥了一眼桌上的银子,嘴角轻勾,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

这丫头,没有让他失望。

一旁,白虎瞧着,轻问:“爷,真的不管她吗?”

“管?怎么管?拿什么立场去管?”孟晨曦放下茶盏,“你让人时刻关注牛头村的一举一动,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爷,那施大贵签了两份协议,这个乱局安宁姑娘,她能处理吗?”

“若能,那说明我没看错你,或不能,就是死也是她的命。”孟晨曦风轻云淡的道。

白虎深深的看了孟晨曦一眼,他有些看不透他了。

若是不关心这姑娘,他为什么要在暗中一再帮她,若是关心,他却又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在挣扎。爷这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以前可从未像现在这样。

“别看了,你这样看着小爷,小爷还以为你在暗恋我呢。”

“呃?”白虎面色涨红,“才不是。”

“最好不是!小爷可没有这么特别的口味。”嘴角轻翘,眸中掠过丝丝捉弄,孟晨曦抬手,轻道:“下去把事情安排下去,山上寻找太岁的那些人不能撤。”

“是。”白虎匆匆离去。

出了房门,他望天,摇头,长叹。

以前那个小暖男何时变成这样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孟晨曦低声昵喃:“安宁,一世安宁。”

当年,他为给娘亲出气,请沈守业下旨让安侯爷把安二夫人踢出侯府。当他得知自己那一句无心的妹妹,让安大夫人在侯府的地位骤降,他有些自责,就在为沈守业选皇后的百花宴上,他自作聪明的为安大夫人未出世的女儿取了一个名字。

因为为沈守业主持百花宴的是孟夏,他又年纪尚小,所以一直在那些贵夫人小姐丛中打转。

犹记得,他走到安大夫人面前,手抚着她隆起的肚子,扫看着众人,道:“她叫安宁,一世安宁的安宁。我皇兄说了,她将会是安宁郡主。”此话一出,引起一阵哗然。

一个侯府未出世的嫡女,这么就被封会郡主,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孟晨曦以为,他这么补偿,安大夫人就能得到安公侯府的重视,就能一世无忧。可他错了,就在他陪爹娘云游四年回来后,据说安大夫人难产,母女俩无一生还。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他会遇到那个十七年前就不存在的安宁。

他让白虎去调查,很快就查出了她们母女的真实身分。他知道大户人家的后院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没有想到,一个寡妇,一个遗腹子都不肯放过。

现在安宁的经历与他年幼时有些相似的经历,让他不自觉的关注着安宁的一切。

当然,他也发现了现在的安宁和他调查结果中的很不一样,他很准确的发现这个不一样的安宁是从死而复生后才出现的。

安宁拉着严小茶匆匆出了【永康医馆】。

“安宁姐,你今天还要买东西吗?”

“我不买了,婶子不是让你买东西回去吗?走吧,咱们买了就回家。”

“哦,好。”严小茶一边走,一边回想李氏让她买的东西,“咱们先去一趟布铺,我娘说快到冬天了,买布匹回去做棉衣。”

“好。走吧。”

安宁拉着严小茶急步从一辆停在街边的马车旁走过,风吹过,车帘被掀起一角,露出一截银白色的袍角。

“少爷,那位穿着浅蓝裙子的就是安宁姑娘。”

外面,马车看着前面的两个姑娘,低声向马车里的人汇报。

修长的手微微掀开车帘布,目光落在了那抹浅蓝身上。安宁走着走着,感觉后面有人盯着自己,便回头看去,直到没有发现异样,她才蹙眉催促严小茶,“咱们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