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明白,唯有权势,方才护住时光静好。

他成全爹娘,也默默的担下那能护住时光静好的担子。

这些年,他明着是四处寻找太岁,被人牵着鼻子到处走,暗则是充当业哥哥在朝堂外的眼睛,替他除去隐患,了解民生。他有沈望的私家军队,他还拥有【无影门】和【侠义门】,还有业哥哥给他的暗卫一千人。

遍布大晋的【永康医馆】,也是他收集情报和敛财的地方。

国库充盈,百姓安康,这才是太平盛世的根本。

安宁坐着不动,愣愣的看着他进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抬头,望天,明月皎洁,繁星点点,可她心里也茫然,来这里后,第一次对未来迷茫。

细想之后,她苦笑摇头,他说的没有错,遇到极品,她就是抡菜刀,说到挣钱的猴头菇,也是承他的医馆照顾,她才能摆脱不被饿死的困境,现在什么药田,什么药仓,什么药材经销商,统统也是由他所赐。

若不是他,自己什么都不成,什么都不是。

不!

她一个拥有现代人灵魂的成年人,凭什么要这么被人看不起?

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南海有一个无主的小岛,四季如春,椰树成林,百花争放。

一对紫衣男女手牵手恩爱的在海边漫步,潮水涌来,把他们留下的脚印冲去,了过无痕。孟夏回头看了一眼,似有感悟的道:“人生也像是我们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一样,总会被岁月潮水冲去,最后无痕无迹。”

沈望低头宠溺的看着她,“这可不像是你一向乐观派的看法,似乎对人生有了世故的看法。”

孟夏闻言,莞尔一笑,“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这么着急接话。”

如娇似嗔。

沈望不由的看呆了。

三十七岁了,可岁月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她还像当年那般娇俏迷人。

沈望的心,倏地发紧,温柔的将她脸颊上那束被海风吹散的发丝拢到耳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孟夏看着容貌没有多大变化,可身子骨却是极不好。

当年生孟晨曦时,伤了一次,后来生下双胞胎女儿,她又是死里逃生,再后来,蕃族来犯,暗派人潜进城南别院,孟夏受了重伤,被废了一身的武功,身体更差了。

她怕冷,常年怕冷。

小五说,这是气血不足,气血不足,这是肾肝脾肺受了重创所致。

沈守业终于亲政,除了外患,安了民心,大平盛世指日可待。他和孟夏辞别朝堂,四海云游,或是散心,或是享受生活,但沈望最想要的却是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他和孟夏过上真正时光静好的日子。

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夕阳下,两道身影如一,在沙滩上拉得长长的。

良久,孟夏轻轻的推了一下沈望,抬头看着他,笑道:“这是怎么了?就算我说你了,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必如此恼羞吧?”

浓眉轻蹙,沈望突然的伸手往她掖下挠去,孟夏立刻笑着跑开,“不能耍赖,不能挠人。人家的确是话还没有说完,人家是想着,既然人生是越走越少,那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当下。沈望,我很喜欢这里,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好!”

沈望一口应下,他正有此意。

“那你别追了,别挠人了。我怕痒啊,哈哈哈…”

说话间,沈望已抓住孟夏,伸手把她抱紧,手也不老实在她身上挠着。孟夏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就像是泥鳅一般,在沈望的身上扭来滑去,两人嘻闹着,你追我跑,一路回到椰林里的木屋里。

是夜,荒岛上并不安静,海鸟的叫声,不知名的虫鸣,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花香阵阵,屋前的空地上起了火堆,孟夏依偎在沈望的怀里,抬头望着天空,久久才悠悠的道:“也不知晨曦,梦辰,星辰,他们三人怎么样了?”

沈望将她搂紧了一些,抬头和孟夏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同在一片天空下,赏着一样的星月,就是不在一起,也胜在一起。夏儿,你放心吧!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可以照顾好自己了。现在,我们该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不是不想孩子,但是孩子都已及笄,他该放手了。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牵绊,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最爱的人才会身体败成这样。

现在,他该要好好的陪着她,护着她,过她一直渴望的生活了。

“爹娘,大哥二哥,还有小五和慕云墨,青杏她们呢?”

“夏儿,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不是,我很喜欢这里,可是,我是人,做不到了无牵挂。”孟夏颇为苦恼,一方面想要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方面又放下亲人朋友。

沈望低头看着她,“要不,我们把他们全接来这里?”

“这不实际。”孟夏摇摇头。

他们要与世隔绝,别人可不是这么想。人家有追求,有家庭,有亲人,有孩子,人家不可能像他们这样。

沈望笑了笑。

他也知道,这不实际。

“等大晋的冬天过去了,咱们就回去一趟。现在该是秋天了,你回去会受苦。”沈望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孟夏的畏寒之症会比慕云墨还要严重。

第175章 唉,又欠人情

孟夏点点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好!开春了,咱们就回去一趟。晨曦那臭小子也年纪不小了,咱们回去给他一点压力。”

“你不是说,儿女亲事由他们自己找吗?”沈望失笑。

“我没有要帮他物色,我只要提醒他该找了。”

“好,都随你。”沈望突然把她抱了起来,“外面风大,咱们回屋休息吧。”

“嗯。”脸色微红。

沈望低头看着她,眸光柔情似水。

牛角村。

一声尖叫声打破了小山村宁静的清晨,村民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全都跑出家门,纷纷循声寻去。

“欸,谁家传来的声音?”

“怎么叫得这么凄厉?”

“赶紧看看去。”

“好像是严山家传来的。”

“我听着也像。”

“走走走,看看去。”

大伙匆匆赶去,越近越清楚的听到小赖氏在嚎哭,大伙头皮发麻,因为这哭声真的渗人。

“严山兄弟,你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众人站在大门口,探首望向院子里,许久才看到严山一脸胡渣,顶着两个黑眼眶的出来。

“我有峰林病在床上起不了了,麻烦你们谁帮忙去找一个大夫过来,好吗?”严山红着眼眶,严峰林可是他的命根子。

早上,他起床发现严峰林一身湿答答的倒在院子里,被冻得一身僵硬,连呼息都很微弱。他们夫妻也是刚刚才把他抬进去,刚换了衣服。

严峰林病了?

怪不得这小赖氏嚎得跟什么似的,怕是一定病得很严重。

“我去。”严东应了一声,转身就急急的去找大夫,快走到村口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用力一拍脑门,转身又往安宁家跑去。

他都忘记了,安宁家有一个神医,何必舍近求远。

“安宁丫头,安宁丫头。”刚在门口,严东就急急的唤着,冲进院门,当他看到那个神在在的男子后,他愣住了,反而不会说话了。

这个男人,好冷。

他刚刚一记目光扫过来,自己就口舌打结了。

安宁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着严东,问道:“东叔,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严东是严小茶的爹,安宁跟他也不算生疏。

“峰林那小子病得厉害,我想来请孟公子过去给他瞧瞧。”严东心里有些发毛,他发觉自己似乎不该来这里。安宁和严山家是有过节的,那小赖氏又那么编排过安宁,他是心急办了错事。

“严峰林生病了?”安宁蹙眉。

孟晨曦翻了一页书。

严东看了孟晨曦一眼,然后朝安宁点点头,“是啊,不知怎么就病了,看起来挺重的,他娘正在家里嚎呢?你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杀猪似的,怪吓人。”

“安宁,孟公子,快快快,我峰林哥快不行了。”严小茶冲了进来,看到严东也在,不由的愣住在院门口。“爹,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找孟公子。”

严小茶走了进来,一脸急切,“孟公子,求你去救救我峰林哥吧?他真的快不行了,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如果你不出手,他怕是熬不过今天。”

安宁蹙了蹙眉头,“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严小茶急得直搓手,“我也不清楚,我问了严山叔,他说,早上就见峰林哥一身湿答答的倒在院子里,也不知他昨晚是干什么去了?”

安宁疑惑的看向孟晨曦。

“收回你的目光,小爷不屑做那样的事情。”孟晨曦没有抬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话。

这话严东父女听不懂,可安宁却是听得明白。

安宁走到他面前,轻问:“要不,你去看看?”

严峰林是很讨厌,但是,他曾经帮过前主,也没有害她的心。说到底,她取代了前主,所以才辜负了他。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见死不救。

孟晨曦放下手中的医书,抬头目光中带着探视的看着她,“舍不得?”

“不是!”安宁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医者父母心,但凡不是大恶不赦之人,理应出手相救。我和他,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是帮助过我的人,于情于理都要救他。”

“那是让我替你还人事?”孟晨曦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字宁摇摇头,“不是!你是医者,师父,医德啊。”

孟晨曦鼻嗤一声,“强此压理。若是我不想救的人,就是老好人,我也可以心安理德。毕竟,我并不欠他什么。”

“孟公子,求求你。”

严小茶急急的道。

严东也焦急的看了过去。

孟晨曦看也不看严小茶一眼,而是目光冰冷的看着安宁,“救他一命,断他情根,你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这么多人情,你该怎么还?”

安宁眨了眨眼,想了想,“的确是太多了,你救他,我欠人情,这不合算。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别去给他诊了。”

孟晨曦勾唇一笑,重新拿起医书,一页一页的翻看。

一旁,严东父女傻了眼,本以为有希望了,现在又没了。这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严峰林小命都不保了。

“安宁姐,你帮忙劝劝你师父吧。”严小茶从小就跟严峰林亲近,现在眼看着他快死了,早就急了。

安宁摊手,耸肩。

严小茶蹙眉,突然跪了下去,“孟公子,这人情我来欠,我来还。”

“你欠不了,也还不了。”

“这…”严小茶的脸色忽红忽白。

严东见女儿这般,气极,伸手就去拉她起来,“小茶起来,咱们别求了,省得丢人现眼。”

“安宁姐。”严小茶不为所动,闪开,满目乞求的看向安宁。

安宁咬紧银牙,后牙槽磨得咯咯响,她看向孟晨曦,不甘心的道:“我欠,我还,这行了吧?”

“怎么还?”

“你想怎样就怎样。”

孟晨曦忽地弯唇笑了,却是充满冷意,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为了他,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做?”

“随你怎么想。”

“我明白了。”孟晨曦起身,“去把我的医药箱提来,你跟我去一趟吧。”

“我不去,我娘和安乐不能离了人。”安宁进去提了药箱出来,却拒绝与他一同去。

孟晨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伸手去提药箱,严小茶眼明手快的把药箱提了过去,笑眯眯的道:“孟公子,请!药箱我来背,我来背就好。”

三人一起来到严山家,外面围了许多人,一个个都面露婉惜,屋里正传来严山压抑的哭声,还有小赖氏撕心裂肺的哭声。

严东的心咯噔一下,忙问:“这是怎么了?”

“严山家的小子没了。”众人摇头。

虽不是自家的孩子,但严峰林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明天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么没了,说不可惜那是假的。

“没了?”严东的脑袋嗡嗡作响。

严小茶背着药箱冲了进去,“峰林哥,峰林哥…”

“小茶,小茶,你等等我。”严东急急追了进去。

严老爷子和李氏匆匆赶来,两人看到孟晨曦时,不由一怔,“孟公子。”

孟晨曦淡淡的道:“令郎和小茶让我来看看。”

严老爷子一喜,连忙伸手做了个请势,“公子请!”孟晨曦可是神医,让他进去看看情况,兴许,人还能救回来呢。

“嗯,好。”

孟晨曦撂袍走了进去。

房间里,愁云惨雾,哭声响彻屋顶,直冲云霄。

平时彪悍的小赖氏坐在地上,望着床上了无生息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散落,一身狼狈。一旁严山死死的抱住她,一脸绝望,目光也同样落在床上的男子身上。

严老爷子走到房门口,“山子,快扶你媳妇起来,孟公子来了,孟公子是我朝的妙手神医,让他给峰林瞧瞧,兴许人还能救回来。”

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严山和小赖氏齐齐朝门口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跪着爬过来,不停的磕头,“孟公子,孟神医,请你救救小儿。”

孟晨曦没理他们,径自进去,二话不说就开始检查严峰林的身体。

房间里,刹那间就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齐唰唰的看着孟晨曦动作熟稔的翻翻眼皮,动手压压胸膛。

“把药箱打开。”

一番动作过后,孟晨曦松开严峰林的手腕。

严小茶背着药箱不动,她全然忘记了药箱就由自己背着。

孟晨曦不悦的扭头扫去,“严小茶,药箱打开。”

“哦,好好好!”严小茶囧了囧,连忙放下药箱,打开,捧到床前。

“你放下,出去。这里不需要人,你们全部出去。”孟晨曦施针时,不喜有不相关的人在一旁,尤其是这些动辄就大惊小怪的人。

小赖氏不愿,“不,我不出去!我要守着峰林。”

孟晨曦一记冷咧的目光扫去,“你不出去,那要不换我出去?”

严老爷子瞧着孟晨曦不高兴了,连忙给严山示眼色,严山会意,“我们都出去,孟神医出手,也许儿子就能活下去,你这般杵在这里,儿子就真的活不成了。”

“可是…”小赖氏还想要说什么,严山连忙捂紧了她的嘴,强扯着她往外走。

严老爷子面带歉意的看向孟晨曦,“孟公子,这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关心过切,没有顾及大局,还望公子见谅。”

孟晨曦颔首。

严老爷子最后一个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小赖氏站在门口不愿走远,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严山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凝视听着里面的动静。

“二妹,二妹,你家峰林怎么了?”赖氏一家人急急的冲了进来,当看到房门紧闭,他们却在门口站着,不由的愣了愣,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峰林患了急病,你们怎么不在床前照顾着。”

小赖氏见自家姐姐来了,立刻就哭了。

“姐,峰林他…他…他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赖氏愣了一下,突然用力一拍大腿,跟着就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苍天啊,你真是没长眼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二妹。峰林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狠心把他带走呢?”

“让外面的人闭嘴,否则,这人我不救了。”

屋里传来孟晨曦的低吼声。

严老爷子连忙喝道:“都闭上嘴!”

赖氏怔怔的看向房门,“里面的人是谁?”

严老爷子一记冷光扫去,赖氏连忙闭嘴,严山压低声音的乞求,“大姐,求你了,别出声。咱们就静静的等着,孟神医正在里面救峰林呢。”

孟神医?

就是那个住在老二家中的野男人吗?

赖氏迷茫的看着他们。

“你们不是被人骗了吧?哪有什么神医?”赖氏蹙紧了眉头,“他要了多少诊金?你们怎么能那么傻,人都没了,怎么还能救回来?你们这是被人骗了,还帮别人数银子。唔唔唔…”

施大富一把捂紧了她的嘴巴,不让她把话说下去。

这个婆娘真是口无遮拦。

严老爷子瞪了过去,冷声道:“大富,把你家媳妇带回家去,我们严家的事情,不劳她费心。”

施大富羞愧难当,连忙拉着赖氏往外走。

“啊…”

赖氏发狠,用力咬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瞪着他,“施大富,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滚!”严山赤红着双眼,顺手抄起一旁的锄头,举起就要朝赖氏砸去。如果儿子没了,他也不敢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这个婆娘她在捣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