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我的性子,你是清楚的,谁对我她,我就对谁好。”安宁用箢箕往河草上捞了一下,提到岸上,把箢箕里活蹦乱跳的河虾捡进桶中。

“安宁姐,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用来做什么,那跟我没有关系。”安宁没有抬头。

她知道,严小茶十有*是要送去给严峰林。

昨天,她还留了十来个猴头菇,怕是也送去给严峰林补身子了。

“安宁姐,我是要送去给峰林哥,他自从大病一场后,现在人都快要只剩下骨架子了。安宁姐,我不是要插手管你的事情,只是,你和峰林也算是青梅竹马,你难道从没有感动过吗?”

严小茶深深的看着安宁,只可惜,她一下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于这事,我的态度你是清楚的,不用再问了,同样的答案。”

安宁起身,拿着箢箕又捞了河虾上来。

晚上,孟晨曦看着桌面上的河虾宴,眉头轻蹙,抬眸捕捉到了安宁忽闪的目光。他便明白了,想必这丫头是有意为之。

孙婆婆问道:“孟公子,你怎么不吃?”

严老爷子也看着他,“孟公子,今天这河虾不错,又香又酥,我这老头儿都吃咬得动。孟公子,你也尝尝吧。”

“咳咳…”孟晨曦轻咳了一声,“我的喉咙有些不舒服,怕是早上吹了冷风的缘故,这虾我就不吃了。”

风寒忌腥,这个农村人都知道。

李氏年着一桌子的河虾,有些不知所措。

孟晨曦看向安宁,“安宁,你去下碗面给我,我要吃以前没吃过的面,不仅要好吃,还要别致。”小样儿,想要让他饿肚子,定让她悔不当初。

“师父,这一桌子的菜,你不吃,让我下面,这也太浪费了吧?”

“亏你还是我徒弟,还说什么对医术有兴趣,敢情全是假话?”孟晨曦指着桌上的河虾,“风寒忌腥,这个都不懂?”

“这个,我当然懂,可你没风寒啊。”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眼看着两人要吵了起来,李氏连忙起身,“孟公子,你先回房休息,我这就去给你下面。”

孟晨曦起身,“让安宁做。”

李氏看向安宁。

安宁坐着不动,“为什么?”

“严婶子忙了一天了,而你又是我徒弟,你做徒弟的给师父下碗面都要请吗?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孟晨曦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孙婆婆放下碗筷,“我去和面。”

“不用!你们吃饭,等一下我去。”安宁端起碗,夹了河虾,恨恨的嚼着。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众人看着她悠哉悠哉的吃饭,问道:“不下面?”

“吃饱了才有力气和面。”安宁咽下嘴里的饭菜,应了一下,继续吃,慢慢吃。见大家都坐着不动,安宁停了下来,招呼,“吃啊,怎么都不吃?再不吃就凉了。”

“哦,好,吃。”

大家有些迟疑的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房间里,孟晨曦听着安宁的话,气得牙痒痒。

吃了饭,安宁在厨房里,一边和面,一边想着该做什么面?好吃的,别致的,他当是做什么?面还能别致?

摆明是整她。

眼角余光瞟到墙角的大坛子,她想起了中午做的红烧肥肠,得咧,那就给他来一碗酸辣肥肠面。那酸爽,那辣劲,看他受不受得了。

有了主意,安宁和面也快了起来。

孟晨曦看着安宁端着一碗红油面进来,眉头轻皱,他不喜酸辣,但这闻着味道,似乎是又酸又辣。很好!这是偏要挑战他的底限吗?

“端出去,这味道不是我要的。”

“你吃都还没吃,怎么就知道不是你要的了?”安宁笑嘻嘻的端了过去,放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肥肠递到他嘴边,“试试,红油肥肠面这可是我的最爱,保证你吃了一次想两次。”

眉头轻挑,明眸璀璨。

孟晨曦看着她,竟神使神差的把嘴边的肥肠吞了下去。

安宁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很好吃?”满目期待的光芒,那样竟让人无法违心说个不字。

孟晨曦点点头。

“呵呵,我就说好吃吧。”安宁又夹了一块,“来,再吃。”

她知道孟晨曦不吃肥肠,中午就发现了,尽管她们一桌子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可他的筷子就是不往那盘里去。

而安宁,明知他不吃,偏偏就要让他吃。

不知不觉,面上的肥肠已经吃完了。

安宁放下筷子,“这肥肠啊,也就我能做得出这个味道,你现在不嫌弃了吧?”

孟晨曦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拿起筷子,看着一大碗的红油面有些下不了筷。

眼角余光瞥见,却不动声色,安宁勾了勾嘴角,自话自顾,“这野猪肉真是好吃,今天下午,咱们就买了三百多斤,挣了不了银子啊。要不,明天你再让他们上山打几头野猪回来?”

孟晨曦没有吭声。

安宁又道:“我在想啊,若是将来有一天你落泊了,就是让他们上山打野味,应该日子也差不了。你有这么牛的下属,真是幸福。你以后得对人家好一点,瞧瞧你天天板着一张冰块脸,搞得好像人家欠了你十万两一般。”

孟晨曦面色沉了沉。

安宁说着高兴,没察觉他的不悦,“这猪下水没洗之前,的确是又脏又臭,什么东西都有。上午我和小茶去河里洗,哎哟喂,从肠里洗出来的东西,青的黑的,无法直视,小茶当场就吐了几回。你不吃吧,我也是有理解的,毕竟那些脏东西就在肥肠里装着,想想还是很恶心的。我…”

“说完了没有?”

“啊?”安宁怔了怔,看向孟晨曦,一脸疑惑。

他难道不应该是干呕几声,捂着嘴往外跑吗?

孟晨曦勾唇,冷嗤一声,“油炸蟑螂,油炸蝎子,还有炝烧蛇段,生牛肉,我都吃过,你以为你说那样就能恶心到我了?”说完,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幼稚鬼。

他中午没吃肥肠,的确是心里嫌弃这东西,不过,刚刚吃了之后,他彻底改观了。

看着安宁愣愣的样子,孟晨曦的心情很好,“明年,继续做红烧肥肠,他们会去打野猪回来。”

“你真吃过油炸蟑螂?”安宁问。

孟晨曦点头,“吃过,你要做?还是你想吃,我晚上让人给你抓一些,明天炸给你吃。”

安宁见他不像是说谎,想想那恶心的蟑螂,捂着嘴就跑了出去。

孟晨曦笑了笑,“跟我斗,手段还嫩了一点。”他好心情的吃了一口面,发现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难吃,这种酸和辣的搭配刚好。

挺好吃的。

平山镇,冯府。

冯致远听小年说,白天冯夫人带着人去了顾家,他听后,便无法再坐下来看书,带着小年急急忙忙的去找冯夫人。

“娘,娘,娘,你在哪里?”

冯夫人不在房里,冯致远喊了几声,门口就传来冯夫人的声音,“致远,你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

“娘,你去顾家找安宁了?”

冯致远开门见山。

冯夫人听了,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你随我来。”转身,走向下人房,指着用五床棉被盖着而冷得发抖的春暖,“你瞧瞧,春暖虽是下人,但一直在我的身边兢兢业业,照顾我也是尽心尽力的。她今天陪我去了一趟顾家,结果被这样回来了。”

“娘,春暖这是怎么回事?”

“被那孟公子给伤的,我也没说什么,上门也是低声下气的。知道她们家里有两个病人,我还带了滋补品过去,可是,你瞧瞧,春暖就成这样了。”

冯致远皱紧了眉头,“娘,春暖一定是做了什么让人不高兴的事情。”

他可不信,特意上门却只为了低声下气。

如果娘真有那么好的脾气,爹也不会当时就被气了回去。

“你这是不相信自己的娘了?”

“我没有!”冯致远道:“那孟公子虽是看着清冷了一些,可也不是蛮横的人。他断不可能在春暖什么事都没做的情况下就出手伤人。”

反正他不信。

冯夫人手指颤颤的指着他,“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娘,你当真是令我失望了。”

“娘,这是事实。”冯致远急问:“你们去顾家后,有没有对安宁说什么难听的话?”

冯夫人瞪大了双眼,“你口口声声安宁安宁,你究竟是怎么被她给迷住的?我倒是想对她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她躲着我。这么一个没有家教的人,我算是看走眼了。”

“娘,你不能这么说安宁,她不是没有家教的人。”

冯致远急红了眼。

为了救一个陌生男子,她可以不顾被人说闲话。这样的姑娘不是没有家教的,她是善良的。

冯夫人本也是气话,安宁虽是不理睬她,可她对安宁还是很欣赏的。可看到冯致远为了她竟不相信自己,她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你气死我了,你们父子俩都一样,我做什么都不对,而你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娘。”冯致远轻唤了一声,苦口婆心的道:“娘,你就从不反省一下自己吗?如果你不是每次都这么咄咄逼人,我爹他会每次都被你气走吗?娘,不是我爹不来你这里,而是你每次都想着法子把他逼走。”

第184章 咬你〔互动〕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冯夫人怒指着房门。

“娘,你?”冯致远见她这么生气,有些自责,“娘,儿子没有说错话,都说忠言逆耳,你就听我一回吧?你和我爹,若是你不能心平静和的与他打开心结,你们是不可能…”

“滚,立刻滚,马上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冯夫人气极,动手推着冯致远出门。

夏至和小年,还有房里的其他下人,统统吓得跪在地上,苦苦求情,“夫人,你不要生公子的气,公子,你快跟夫人赔个不是吧。”

“我…我没有说错。”冯致远也来了脾气。

冯夫人立刻用力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走吧。也许没有我在身边唠叨,你会过得更开心。”

小年抱紧了冯夫人的脚,“夫人,你别赶公子走。”

冯夫人抬脚踢去,小年在地上打了个滚,“狗奴才,就是你没有照顾好公子,一直在公子耳边说三道四,不然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冯致远弯腰扶起小年,满目失望的看着冯夫人,“娘,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行,我今天就让你领教一下我的不可理喻。来人啊,立刻把公子和小年这个狗奴才赶出去。”

“夫人…”集体求情,连春暖都从床上滚下来,“夫人,不能啊。”

“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本夫人的话了?是不是都想被我发卖出去?”

“不用了!”冯致远扶着小年,扫了地上的众人一圈,“你们都不用替我求情了,我走,我自己走!”他抬眸看着冯夫人,“娘,你自己保重,儿子不孝。”

说完,拉着小年大步出去了。

“公子…”

夏至急急要去追。

冯夫人喝道:“夏至,回来。”

“夫人,公子的病随时都会复发,你不能赶他出去啊。”

“让他走!在外面吃够苦头了,他就会自己回来。”冯夫人扫看着众下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救济他们。否则,全部打发出去。”

“是,夫人。”

无人敢置疑她的话。

冯夫人甩袖回房,重重关上房门,“夏至,给公子送去一百两,再给他衣服,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家当了。”

“是,夫人。”

夏至匆匆去账房取了一百两,又去收拾了一些冯致远的衣服,急急的出去找人。

大街上,冯致远和小年漫无目的游荡着。

小年不时看看冯致远,欲言又止。

他知道,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在外面待上一些时日了。

只是,冯致远从小就没吃过苦头,这出了冯府,那就代表着要告别以前的锦衣玉食,他身上还有病,真的能行吗?

小年很忧虑。

“公子,公子,等一下。”

小年听到夏至的声音,不禁激动了起来,“公子,一定是夫人让夏至姐姐来找咱们回去了。”

“我不回去。”冯致远很是硬气。

“公子,你又何必跟夫人呕气呢?夫人最疼你了,她赶你出来,也只是一时之气。你只要回去服个软,赔个不是,夫人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又没错,我为什么要赔不是?”冯致远停了下来,不悦的瞪着小年。

小年缩了缩脖子,“公子,我只是…”

“驭…。”夏至停下马车,立刻跳了下来,“公子,这马车,还有里面的东西都是夫人让夏至送来的。夫人说了,这就是公子的全部家当。”

冯致远蹙了蹙眉,想要拒绝。

夏至连忙拦下他,“公子,夫人只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心上。等过些日子,夫人就会去找公子回府的。公子在外面,定要保重。”

“我不要!”

“公子,外面生活不易,这东西你收着吧。夫人也没给多少,怕是公子免不了要吃苦受累。”夏至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你若是能过好了,夫人也是会高兴的。”

天下父母心,冯夫人嘴上硬气,心里还是一样放不下冯致远。

要不然,也不会让她送来这些东西。

夏至朝小年眨了眨眼。

小年会意,立刻帮忙劝道:“公子,咱们收着吧。”

“怎么连你也不懂我?难道少了冯府的庇佑,我就活不成了吗?”这一刻,冯致远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废人。

连安宁都不如。

起码安宁是自食其力的。

小年急急的道:“公子,咱们当是借夫人的,将来,咱们双倍还回去。”

他又怎会不懂冯致远?可外面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冯致远蹙眉看着他,思量几番,点头,“好,收下!”

“公子,上马车吧。”小年笑了。

夏至站在马车旁,“公子,保重!有了落脚的地方,一定要让小年回来告诉夏至。”

冯致远点点头,“夏至,照顾好夫人。”

“是,公子。”夏至红了眼眶,她不想看到冯致远母子关系变得这么僵。

冯致远上了马车,“小年,走吧。”

“是,公子。”

马车徐徐向前,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这个冯致远也没有想过,出了冯府,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就是一只井底之蛙,看到的天地只是冯府的后院。

想想,真是可悲。

“去牛角村。”

“啊?”小年突然停下马车,不敢置信的问道:“公子要去牛角村?”

“对!不说是,那里的村民都上山采药卖给安宁吗?咱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就不行?咱们去牛角村,搭两间茅屋,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上山采药?

小年真有些发懵了。

采药不是说话,哪有那么容易?

“公子,咱们能不能…”

“不能!”冯致远已坚定了目标,“我不能连安宁都不如。”

“好吧!那公子坐好了。”小年用力扬起马鞭,“驾——”

雾色朦胧中,安宁和严小茶如约去后山摘菊花。孟晨曦依旧跟着,依旧找了地方,自己一个人打坐,这种距离,似近,但安宁却觉得很遥远。

他与她之间,仿佛横着一条长长的河。

她对他,只能远望,不能接近。

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摘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