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留下来吃饭?”夏至想到那四大桶的猪下水,就有些恶心。

冯夫人点点头,优雅的站了起来,“咱们也来了老半天了,也该去看望一下主人家了,春暖,你去问问安宁娘,我想和她聊聊。”

“是,夫人。”

来了这么久,春暖已经知道顾氏的房间是哪一间了?

“夫人,奴婢是冯夫人的婢女,我家夫人想与夫人见上一面,不知夫人是否方便?”进了房门,春暖就朝倚在床前的顾氏行礼。

顾氏有些意外,但人家这么客气,她也不便回绝,“让冯夫人进来坐吧。”

春暖点点头,“多谢夫人。”

冯夫人收到春暖的暗示后,已进这边走了过来。进屋后,她淡淡扫了屋内一圈,面上带着微笑走到床前,亲昵的携过顾氏的手,“顾妹妹,早想来看望你,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今日上门打扰,希望妹妹不要介意。”

“冯夫人请坐。”

顾氏颔首,浅笑回礼。

冯夫人瞧着她落落大方的样子,颇感意外,这个据说疯了多年的农妇,这举手投足间都是大气,并非一般农妇所有的。

她真的只是一个农妇吗?

夏至提着礼品过来,冯夫人接过,放下床边的小几子上,“妹妹,这只是一些滋补品,妹妹如今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一点点小心意,可一定要收下。”

“冯夫人客气了。既是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顾氏朝安乐招手,“安乐,过来喊人。”

“是,娘。”安乐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冯夫人面前,乖巧的唤了一声,“伯娘好!”

“这孩子真乖!长得真是水灵。”冯夫人笑眯眯的打量着安乐。

这顾家姐妹长得随娘,都是美人坯子。

“娘,伯娘,你们先聊着,我去练字了。”安乐不太喜欢和陌生的接触。

顾氏宠溺的看着她,“去吧。”

安乐点点头,返回书案前练字。

冯夫人发现,书架上放着许多医籍,便问:“妹妹,房里这么多的医书,都是安宁在看吗?”

“是啊,这孩子打小对草药就感兴趣。前些日子我家远房亲戚寻着了我们,便在我家住了下来,正巧他也懂医术,所以便收了安宁为徒。这些医书都是他带来的。”

顾氏点点头,说起安宁,她就是一脸的骄傲。

“真是有出息的姑娘。”冯夫人紧了紧顾氏的手,“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一个儿子从小体弱,夫君妾多子多,我儿虽是嫡儿却也举步艰难。”

“冯夫人妄自菲薄了,冯公子,我虽未见过,但也听说过。他为人正直,处事坦荡。这样的人,上天不会待薄了,冯夫人放心便是。”

“想不到妹妹对我儿竟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不是我评价的,而是大家都这么说。”顾氏笑了笑,“冯公子当街写下亲事不作数的协议,这难道不是正直和坦荡?”

冯夫人一噎,想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顾氏状似在给冯致远高评价,可实则堵了冯夫人的下题。难道冯夫人还会说,你错了,我儿子不是个正直坦荡的,那协议不作数。

这么打儿子的脸,冯夫人是做不出来的。

悻悻的笑了一下,冯夫人松开了顾氏的手,“妹妹说的是,安宁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将来不管是谁娶了她,也一定是有福气的。”

“冯夫人过奖了。”

“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妹妹能否答应?”

“冯夫人先说来听听,你不说,我也不好答应。”

冯夫人有些不自在的看了顾氏一眼,“那个,我家致远从小就没有朋友,一直都深居简出的,我想,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有缘份,就算两家成不了亲家,他们也能成为朋友,是吧?”

这话说得有些低声下气。

一旁的春暖和夏至不禁怔愣了一下,她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冯夫人,就是和冯言谨闹情绪,她也是绝对强势的。

鲜少这样。

冯夫人满目殷切的看着顾氏。

“这事我作不了主,得问过安宁的意思。”

“男未婚,女未嫁,而且还曾差点定了亲,这若是成为朋友,难免让人说闲话吧?”孟晨曦从外面走了进来,英俊桀骜的眉眼还透着凌厉。

冯夫人扭头看去,蹙眉,“这位是?”

“他就是安宁的师父。”

冯夫人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原来公子就是妙手神医。”

孟晨曦走到安乐身后,看着她写的字,点点头,“有进步。”

“真的?”安乐抬头,一脸兴奋。

孟晨曦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当然。”

“那我再练,一定能练好的,对不对?”

“对!坚持就一定行。”

安乐笑了笑,低头继续练字。

冯夫人看着他,眸底满是疑惑,外面都传这位妙手神医为人冷清,现在看来却不尽然。刚刚他看着安乐的样子,真的很温柔,像是一个兄长对待妹妹般。

“孟公子,我一直想与公子见上一面,不然公子能否替小儿诊治?诊金可以随公子开口。”

孟晨曦看着她,目光疏淡而锐利,倏地勾唇,“冯府果然财大气粗,诊金还可以任人开口。面对这么一个大主顾,我若是不接这生意,似乎很对不起自己。”

闻言,冯夫人一脸喜色。

突然,孟晨曦话锋骤转,“可惜啊,我并不差钱,所以,这个肥羊我就不宰了。”

“你?”春暖替冯夫人不满,伸手指着孟晨曦,可随即就抽手回去,惊悚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一根银针没入她的手指,几乎是在银针没入的同时,她全身骤凉,如坠冰窖。冷,她冷得浑身打颤。夏至扭头看去,不由尖叫。

“啊…”

春暖身上竟开始结冰霜,浑身冒着寒气。

房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办到的?

冯夫人率先回神,惊讶看向孟晨曦,“孟公子,你?”

“冯夫人,管好自己的下人,手指可不是随意乱指的。”孟晨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语气更是冰冷,“安宁和你儿子不便成为朋友,省得招人非议。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吃午饭了,这乡间粗茶淡饭怕也招待不起高高在上的冯夫人,所以,请吧!”

直接请客人出门,这事怕也只有孟晨曦做得出来。

“夫人,救我。”春暖冻得直打哆嗦。

“死不了人,冻上一天一夜,也就自己好了。”孟晨曦剜了春暖一眼,“下回别总爱拿手指头去指别人,否则,迟早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指没了。”

冯夫人面色难看,深吸了几口气,扭头看向顾氏时,已是一脸笑意,“妹妹,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上门来看望你。”

“招待不周,请谅解。”

“哪里的事,那姐姐就先回了,妹妹保重身子。”冯夫人笑着摆手,转身,脸上的笑容骤失,领着春暖和夏至出了房间。

春暖由夏至扶着,冻得快走不动路了。

顾氏看向孟晨曦,“孟公子,多谢!”

“伯母,对付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必愠吞,直接拒绝便是。有些人,总以为谁都稀罕她身上的铜臭味,真正令人心烦。”

“师父高见啊。”安宁走了进来,清秀的脸庞上,漆黑双眼微微弯起,显得格外澄湛透亮。

孟晨曦扭头看着她,“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记住了,我有一个专门记欠你人情的账本,要不,改天拿给你过目?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安宁嘻皮笑脸的走到床前,把一碗鸡汤递给顾氏,“娘,喝鸡汤。你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等我空下来,我就扶着你在房里走动走动。常走动一下,反而对伤口愈合好一点。”

顾氏抬头看向孟晨曦。

“她说的没错!可以让人扶着下床走动了。”

“好!这几天躺在床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生锈了。”顾氏高兴的笑了,这几天,她都快要忘记脚踩在地上的感觉了。

“安乐,你也过来喝汤。”

“姐,等一下,我把这页写完先。”

安宁端着鸡汤走了过去,站着她后面看她写字,频频点头,“嗯,进步很大。”

“比你强。”孟晨曦补了一句。

安宁立刻面色酡红,“我是没有时间练。”说起她的毛笔字,的确是不如安乐。

“吃完午饭,你到我房里背一下《百草纲》。”

“啊?”

“难道你还没背熟?”

“能背下来了。”安宁有些不自信,但在他的目光下,她不愿让他看扁,“昨晚很早我就能背出来了。”

“嗯,希望如此。”

“你这是什么语气?不相信?”安宁听着他淡淡的语气,有些生气。

这家伙分明就是不相信自己。

不过想想人家那过目不忘,那人一目十三行,她的确是汗颜。

自愧不如。

孟晨曦斜瞥她一眼,嘴角微勾,笑容竟格外璀璨,眼中光华流转,“拿事实让我相信。”

“哼,绝对让你后悔看不起我。”

“希望。”

“没劲!你是多词穷?”

“咱们要比试一下?”

安宁一听,顿时泄气,“我没那闲工夫。出来吃饭了,我可不想再进来喊一次。”

“安宁。”顾氏蹙眉,提醒她。

这孩子怎么用这样的语气和孟晨曦说话?

安宁撇了撇嘴,“娘,我出去端饭菜进来给你。”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苦恼,有些无奈,“孟公子,你别生她的气,这孩子性子不太好,有时火爆,说话也爱气人。”

------题外话------

明天开始,凌点更新,请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183章 被整了

“伯母,我不会的。”孟晨曦摇摇头。

顾氏欣慰的笑道:“孟公子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怕是还不清了。今后,公子有什么用得上我们母女的地方,我们一定揭尽所能。”

“伯母,咱们是旧识,这点小事不必总挂记着。我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伯母一家平安就好。当年,如果不是我,或许,伯母也不必流落至此。”

“不不不,那些人我最清楚,那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情。”顾氏连忙摆手,“公子还是先去用吃吧。”

“好!”孟晨曦颔首,转身出去。

院子里跟往常一样,摆了两张饭桌,其他地方都摆着晒架,除了两竹筛的菊花,剩下的全是猴头菇。孟晨曦扫了一眼,觉得地方还是小了。

午饭后,安宁拿着《百草纲》去找孟晨曦。

“可以开始了。”

“你不用看?”

“你可以试着背错,看看我能不能听得出来?我告诉你,背错了,那就给我抄一百遍。”孟晨曦把她手中的《百草纲》扔在一旁,瞧也不瞧一眼。

安定一噎。

“天姿过人也不用这么欺负人吧?”

“欺负你,我乐意。”孟晨曦的手指敲着桌面,“开始吧。”

安宁如野猫般对着他吡牙咧齿一番,见他抬头,立马站着,面无表情,“咳咳,我要开始啦。”清了清嗓子,略微有些紧张。

“如果背不出来,那就乖乖回去抄一百遍。”

“你少瞧不起人,背就背,有什么难的?”

不过就是缓了一下,哪来那么多的风凉话?

安宁不再作停顿,开始背诵,期间,她低头偷瞄了孟晨曦一眼,只见他闭上眼睛,眉目不动,似乎听得很认真。

“聚中精神。”

呃?

安宁微讶,这人长了三只眼吗?闭着眼睛也能发觉她在看他。连忙收回心神,安宁口若悬河的背了半个时辰,背到嘴巴都干了。

“背完了。”

话落,他懒懒的睁开眼睛,清隽的眉目里,枝藤料峭,他那双眼睛,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湖水在太阳下发光。

电石火光间,安宁只觉有什么把她吸住了,她只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的俊脸白皙如玉,两道均匀的浓眉,清俊如画,高高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嗓音浑厚低沉,非常悦耳的男低音,“背得不错,过关了。给你三天的时间,依照这本书,好好的练你的针法,人体穴位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严谨。”

桌上,一个银针包,一本《人体经络穴位》,桌旁有上一个有安乐那般高大的木头人。

“你要把人体的穴位在木头人身上标出来,三天后,拿来给我过目。”

“三天?”安宁惊讶看着他,瞬间,刚刚那些异常的感觉全没了,只剩下起伏的怒气。他这是真的想要教她医术吗?不是恶整她的吧?

他到底还让不让她休息啊?他是天才,可也不能把她也当成天才来教吧?

“嫌给的时间多了?”孟晨曦抬眸懒懒的看着她,微眯的眸中光芒闪烁了一下,“要不改一天?想当年,我也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得得得,三天就三天。”安宁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抱着那个木头人就离开。

再说下去,怕是一天都保不住了,还是识时务一点吧。

安乐看着她抱着一个木头人进来,忙问:“姐,你从哪弄了一个木头人回来啊?”

“那个变态师父给的,说要标出穴位。”安宁把东西放下,越想越觉得孟晨曦在整她。突然,她嘿嘿的笑了几声,一旁,安乐被她笑得汗毛竖起。

“姐,你怎么了?”

安宁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没事!姐的东西,你别动。现在姐要出去忙了,你乖乖的在房里陪娘。”

“好!”

安宁吹着口哨出去,喜滋滋的一边翻着猴头菇,一边哼着小调。

严小茶笑着打趣,“安宁姐,心情这么好,一定是过关了吧?”

“那当然,我是谁啊。”、

“呵呵!”

李氏在一旁笑道:“安宁就是个聪明的。”

辛白、辛力、辛全三人走进来帮忙,“东家,这些事情我们几人来做便是,东家快坐着。”

安宁蹙眉,“这事,我也可以做。辛力、辛白、辛全,你们也别左一句东家,右一句东家了。要不这样,你们就叫宁安。”

“不行!这可万万使不得。”三人连忙摇头摆手。

安宁挠挠头,有些苦恼,的确是不太习惯。

感觉很老了似的。

李氏在一旁出主意,“要不就叫大小姐吧,家就一位夫人,一位大小姐,一位二小姐。嗯,我觉得这样合适。”说着,她自己还点头附合。

辛白、辛力、辛全三人对视一眼,忙拱手行礼,“辛白、辛力、辛全见过大小姐。”

“你们,唉,那就这么决定了吧。”

“是,大小姐。”

严小茶凑近了一些,“安宁姐,要不你就买我做你的贴身丫环吧?”

“少拿我打趣,你这么大牌的丫环,我可用不起。”安宁赏了她一个爆炒板栗,“再贫嘴,我就当真的,到时看你眼泪往哪流?”

“安宁,你若买,我就卖,省得让我操不完的心。”李氏也笑着打趣。

严小茶一听,立刻就不乐意,跺跺脚撒娇,“娘,你这是要卖女儿啊?”

李氏茫然的看着她,“不是你要卖的吗?怎么赖我?”

说完,她和安宁相视一笑。

“娘,安宁姐,你们这是在笑话我。”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又笑了起来。

翻晒了猴头菇,安宁让李氏扶顾氏下床走走,自己则拉着严小茶去河边菜园里,顺便去河边捞虾。这几天,因为孟晨曦不能吃虾,她便没有再捞过虾,现在她准备晚上来一个河虾宴。

就是不让他吃。

“安宁姐,咱们多捞一点,你能不能让我带一点回家?”严小茶想了想,“还有今天上午的那个红烧肥肠,酿小肠,野猪肉,能不能也都给我一点?”

“你要就盛,这点小事不用问我。”

严小茶笑得一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