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终究归根,浪子也必回头,彻儿,他会回来的。”

会回来,刘彻也确定,只是不能确定的是时间,以及他是否还有时间去等罢了。

“玄儿,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刘玄缓缓地踱进殿中来,向着刘彻和阿娇微微行礼,脸上早已经不得当初的青涩与稚嫩,举止做派完全是天家的风范与威仪:“爹,娘亲。”

“是醉颜回来了对吗?”阿娇昨天就听到了醉颜回来的消息,本不想告诉刘玄,但他还是知道了。刘玄心太重,和刘彻一样,若把一个人放在心里了,很难再忘得掉。

刘玄点点头,一大堆话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能脉脉地看向刘彻和阿娇。

“玄儿,娘亲不想瞒你,醉颜是和夏雨一起回来的。”夏雨,便是夏峙渊的孩子了,阿娇听着名字时就在想,这会是怎么样一个男孩子,听说夏峙渊还有一个女孩儿,叫夏曼晴,想来肯定是个美丽娇媚的女孩儿吧。

“娘亲,我知道…”那个如酒般芬芳的女子,终究是要离开他了,听说那人是大漠来的,身上却有关儒雅出尘的南方气息,且与阿娇有故。

“天下好女子千千万万,玄儿已经有太子妃了,至于醉颜,既然好事难成,又何必强求。”刘彻对于醉颜的印象并不好,只觉得那是一个能让人着迷的女孩,而帝王身边,却实实在在不能留这样的女子。

刘玄黯然低对,是啊,他已经娶妻,又怎么能还要醉颜嫁他为妃为妾,因为爱,所以不忍醉颜受半点委屈:“是,爹,我知道。”

“我和你娘亲想出去走走,监国之事要全权托付于你,你可不能让我和你娘亲失望。玄儿,记住你是一个帝王,可以有儿女情,却不能儿女情长。”刘彻相信刘玄能处理,但还是忍不住想着叮嘱两句,心里才会更踏实上一些

“是,我明白的,爹。”

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才不肯使一点点手段去对待,也还是因为太明白,所以无法学刘岳一样孤身天涯,他,刘玄就是太明白了,才活得这般清孤。

阿娇和刘彻看了刘玄一眼,却终是没有说出太多安慰的话来,直到阿娇和刘彻离开长安,刘玄也没能从醉颜的事情中回过味儿来,终日里总是沉默不语的。

刘彻回头看了眼城门楼上的刘玄,叹息之后问阿娇:“一个太多情,一个太淡薄,阿娇,咱们的好儿子啊。”

若在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好的,一个聪明,一个仁厚,都是好孩子,只是生在帝王家,多情只会自受伤。

“他会明白的,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什么是帝王道。”

桐花巷的五月,漫天的紫色铺道,栖梧斋旁的桐花开得比阿娇印象中的还要好上许多,一树一树飘飘洒洒,有着淡定而悠然的美丽,无端地便能让人生出不少宁静之感来。

朱敏的父母皆已去逝,朱希的父母则在长安居住,这里有侍卫和女婢打理,这么多年不来,一草一木都还是阿娇记忆里的样子。

阿娇迎着阳光的流泄温暖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只觉得格外的亲切与熟悉,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平淡却最安宁的几年吧!何况还遇上了夏峙渊,也还是在这个地方,有顾轻尘、朱敏已经很多的记忆。

“发呆呢?”

阿娇听和这声音忽然就转过身来,看着门边站着的人,张大嘴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只好拿手指着:“夏…夏峙渊?”

“好稀奇的样子嘛,见到我很奇怪吗?”夏峙渊看着的却是阿娇身后的刘彻,微微躲身:“陛下。”

刘彻一皱眉,但很快却放下了,也许是年岁长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也能容忍得了,更何况,这个人与阿娇的亲密,太半原因是和阿娇有着共同的际遇:“大门开着,下回翻墙就当刺客处理。”

夏峙渊心情极好的笑笑,看来刘彻果然被阿娇同化了些,竟然还开玩笑了,给阿娇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见到夏雨了?”

“嗯,跟我儿子抢姑娘,胆子很大啊!”阿娇笑着说走过去,夏峙渊身后那个小女孩吸引住了阿娇,仿佛是雨后的晴空,明朗而清澈,应该就是夏峙渊的女儿夏曼晴了。

“不管什么时代,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曼晴,叫姨!”夏峙渊把身后的夏曼晴拉到身前来,只见夏曼晴两只灿若辰星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着阿娇,表情煞是可爱。

“姨姨!”声音像雨点打在心头一样,温和舒缓。

刘彻看着那小女孩,只觉得分外像是脑海里曾经的那张小小脸儿,明明净净的样子,确实是可爱极了。他这辈子,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能和阿娇有个娇灿的女儿,于是看着这场面,心也更加温软了。

“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曼晴就走到了刘彻身边,拉着刘彻的衣袖,声音甜软地叫着叔叔。

刘彻看着衣袖上那只嫩嫩的小手,表情在不自觉间稍稍温和下来:“你叫什么。”

“我叫夏曼晴呀,是雨后曼妙晴空的意思噢。”夏曼晴无意识地继续说着,从小时候出生的天气,一点点散乱的说着,刘彻虽然表情没有多好看,却是忍着听了,让阿娇看得惊奇。

“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

“前天刚到,夏雨没事,我们就赶紧回了。”如果不是夏雨,他想他和青雨是不会出塞上的,毕竟和这里牵扯太深了。

“嗯,能再见你一面真好,话说,你女儿倒真有魅力啊!”连刘彻都能收得服,阿娇算是狠狠佩服一了把。

“只剩几年了,照顾好自己吧,防着历史上杀母立子的悲剧在你身上上演。”如果说夏峙渊还担心些什么,那么便是赵钩弋的下场会转移到阿娇的身上。

“我知道的,但是不碍,他放我好好活着,我自不会辜负他,他若让我陪着,我也就不再欠他了。”于这件事上,阿娇却没有太多的担忧过,匆匆几十年,一晃就过了,心也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唉…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如果能回去,一定要来找我。”

“我会的,你也一样。”

“那时候,我叫乔雨。”

“那时候,我叫夏峙渊。”

那时候,再不会有帝王之尊,再不会有云泥之别,他们都能够用最原本的状态去相逢、相识,不会再有民族大义,不会再有锋火销烟,他们都以最平实的身份,去结交,去攀谈。那样,他们才能算是真正的认识过吧。

“我走了,阿娇。”

“嗯。”

“陛下,草民告辞。”

刘彻看着那个身影走远,才缓缓回过头来看阿娇:“阿娇,若有来生,你也会来找我吧。”

真不知道刘彻怎么在夏曼晴喳喳叫的声音里,还能听到她和夏峙渊的谈话,虽然不是特别想应,但还是点了点头:“会的,如果还有个来生,是属于你我的话。”

“必会有个来生,在某个时间里,等着我和阿娇。”

阿娇却是淡淡的笑笑:“来生,真是渺茫的,若你不再是你时,我就算还是我,你却已经不认得我了;当你还是你,我已不再是我时,我已不认得你;就算都还是,茫茫人海又何处找寻?”

“来生,我必还是我,若阿娇不再是阿娇了,我一定会在人海里细细找,只要见到,就一定能认出来。”

全球几十亿人呢,一天十个,也要一亿天,阿娇于是只能随意笑笑,却不再答话了,由着刘彻存有些梦想吧,也许这样才会不畏死亡。才能更加安然地离去,不再像历史上那样,为了长生不老而耗财伤民。

第九十章:此生如戏徐徐落

醉颜那姑娘,最终却没能嫁给刘玄或夏雨中任何一个,而是留下书信一封去了江湖。阿娇想想却笑了,朱敏忧心的样子倒让阿娇觉得有趣,朱敏啊,竟然这么多年还没改性子,竟然也能过得舒心,也是不错了。

柯静远嫁豫章郡,也就朱敏偶尔还能见上一两面,却渐渐也看着朱敏老了,额角发间也是白霜隐隐。她们,终归是都老去了…

“娘娘,娘娘,皇长子殿下回来了,正在宣室殿拜见陛下呢。”

“你是说岳儿回来了,赶紧抬了车辇来,去宣室殿。”平时,阿娇是很少用到车辇的,这个时候,却只想早早见到刘岳了。

“陛下派人来传了话,说过会儿便来凤栖宫,请娘娘安心坐着,他们马上就过来了。”

话才说着,刘彻的车辇声就到了宫门外,刘岳一身浅色袍子,自车辇上飞奔下来:“娘亲…”

“岳儿,你回来了。”刘岳如今已是中年男子了,身旁还有个小小的身子在后面,肤白眼碧,看来还真是个混血儿呢:“这不会是我孙女吧。”

“娘的眼睛还是那么毒,这是司诺(英文名SNOW),汉名还没有取,想是需要经过父皇的,所以才一直叫司诺。司诺,这是奶奶。”刘岳拉出身后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倒也大方,落落楚楚地站在阿娇面前,脆声叫了句奶奶,眨着大眼睛看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却让大家都笑了。

“是奶奶吗,可是好年轻、漂亮哟!”

孩子纯真的话让阿娇也会心的笑了,一把抱过那小小的女孩,一头微卷曲的黑发,真看不出哪一点儿像刘岳了:“这孩子可半点儿不像你啊。”

“司诺一笑起来,和我就一个模子里的,只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不是特别爱笑,总是一副沉静从容的样子。”刘岳看着阿娇,在心底赞叹,他的娘亲经过这么些年的时光,竟然还是这般的动人,怪不得刘彻会一直坚持着啊。

“司诺的母亲呢?”这才是症结所在吧,带了孩子却没有带孩子的妈回来,肯定有事儿。

“维维安是英国人,她前些年出海,就没有再回来,只剩下这孩子。”刘岳的眼角有一丝丝浅浅的伤痕,却在岁月的洗刷之下,渐渐变淡了。

“彻儿,你说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看着刘岳身后半晌没说话的刘彻,阿娇眸光一转,便把话题绕开了。

“取一宁吧,希望这孩子一生健康安宁。”不知道为什么,刘岳这次的回来,隐隐让刘彻感觉到了不安,仿佛要出什么事。刘岳看向他的眼光,是那样的痛楚,而且有着难以抹去的哀痛。

“儿臣替宁儿谢过父皇。”刘岳说着就要拜下去,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想要拜下去,因为刘彻,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他回来,就代表,刘彻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消逝。

“大哥,大哥…”刘玄一袭深色太子衣袍,兴冲冲地跑到刘岳身后,一把就抱着了刘岳。

刘岳回过头来,欣喜地看着已经近二十几岁的刘玄,记得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娃儿,跟在他后面用嫩脆的声音叫他哥哥:“呀,小玄子长这么大了,一个不察,嗖一下就长这么高了。”

“大哥,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刘玄很想念刘岳,可是现在这个身份,已经容不得他再有太多的情感吧,哪怕这个人是依然还叫着他小玄子的大哥。

刘岳嘻嘻一笑,温和地看着刘玄,那个他曾经抱在怀里牙牙乱舞的小玄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汉朝的皇太子,是即将要登基为帝的大汉朝继承人:“因为,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我舍不得回来啊!这次,可能也呆不久,我可是很忙的,这天下我还没看够玩够,所以还不会定下来。”

刘玄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这话,在刘玄听来,多多少少是有些无奈的,他不喜欢在自己的哥哥语气里听到这样的话,有些微微地疼痛:“大哥,你留下来好不好。”

“不好,你不要像父皇一样,想着要我去战场,或者想着塞一大堆事给我做,很麻烦,而且很不好玩。”如果可以,他也许会愿意留下的,只是…他的身份,真的太过于特殊了,他留在这儿对谁都是一种无言的威胁,所以,对于他们而言,他的离开才是最合适的。

“好了,不要一见面就拉着岳儿吵,岳儿才刚回来,先让他休息一下。岳儿,这回回来会待一段时间吧,所以不要纠缠了。”阿娇指挥宫人在凤栖宫里收拾殿阁给刘岳住下,这个时候了,刘彻对刘岳应该不会再存着芥蒂,所以就这么一晚,让刘岳住在宫里吧,阿娇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刘岳说说。

“娘亲还是比较疼大哥。”侃笑之间,看见了刘岳身后的女孩,眼神一亮:“这是我侄女吧!”

“司诺,这是小玄子叔叔。”刘岳笑了笑,把刘宁拉到身前来。

刘宁眼神一转,溜溜地看着刘玄:“玄叔叔噢,爹爹经常提起你呢,说你小时候很爱玩口水的呀。”

刘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指着刘岳:“大哥,你怎么能把我小时候的事说给你的女儿听,害得我在侄女面前这么丢脸。”

“这样,她才不会怕你。”其实,他这个女儿,是见过风浪的,不会特别胆小,只是初来乍到,所以才有些微微地不安。

一室的安和笑闹之中,刘彻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才像是一家人,虽然是天家,但也终归是家啊。

刘岳入住了凤栖宫的重恩殿,夜晚,刘岳一个人坐在殿台之上,看着九天之外的月色,淡淡勾起一抹笑容,他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只是,很多事情已经变了。

刘玄长大了,而刘彻…老了,阿娇却还是看不出老去的痕迹,仍旧那般的鲜活明亮。还是阿娇好呀,他都已经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面容沧桑了,只阿娇,这般的得天独厚啊。

“岳儿,在想什么?”

刘岳淡淡地笑着,回头看着站在月光之中的阿娇,心头分外温暖:“娘亲。”

“这次回来,会呆多久?”

“娘亲,只有一年多了,所以我也不会呆很久。”虽然不愿意说,但是阿娇心里其实也很明白的吧。

“一年多,这一生,竟然是这样的短暂呢,回想起来,没有太多的苦痛,也没有过多的欢欣,虽然身在宫里,却依旧能算是平平淡淡的一生。一生,只是说说话,已经可以用一生来形容了。”这一生,有刘彻相伴,竟然也过得挺有趣的,也好,至少刘彻让她没有后悔过曾经的选择与信任。

“回来的时候,我去见了夏峙渊,他的身体状况比父皇还要好一些,而且曼晴也长大了,很漂亮的一个女孩,真像她的名字一样,曼妙而爽朗。夏雨,也已经成亲了,夏峙渊这一生,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吧。”这些话,刘岳想应该是阿娇想要听到的,阿娇总是这样,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获得幸福与安宁。

“这样真好,希望这一生都是幸福宁淡的,不枉来这一遭,不负随了回流行。”流行…这个流行,如果可以,还真不想随,只是来了也不悔,遇着刘彻,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虽然悲苦交加,但终还能在风雨后见到彩虹,已经很好了。

阿娇的一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对阿娇而方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而他呢,再不愿意也还有几十年吧:“是幸福的,只是宁淡这两个字,很难寻找到,尤其是在深宫之中。”

“所以,现在细细想来,还是很感激刘彻的。”是的,感激,如果不是刘彻,换了其它的朝代,或许没有这样幸运。她只是用自己的信任下了一个赌局,赢得的却是帝王的倾心以待。

“娘亲,只要你这样想就好了,总算你们也得到了彼此,总算不要再互相猜测。”摸着胸口,也有淡淡的幸福涌上来,曾经也有个女子拂过他的心头,只是那样快就过去了,像一颗流星,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再也见不到了。

“你呢,岳儿,你的幸福在哪里,你的江湖,你又找到了没有?”

“娘亲,我现在的幸福在宁儿身上,我的江湖,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四海寻找,无非是一种手段,一种逃开宫廷的手段。”对于阿娇,刘岳总是能特别的坦诚下去,因为他总能全心的去信任阿娇,他们不仅是同病相怜,更是母子连心。

江湖,其实一直都在心里,她一向知道刘岳心很大,却没想到这么大:“岳儿,你很好,只是或许错生了帝王家。”

“没有,生在帝王家也很好,父皇待我很好,最重要的是,还有娘亲一直守着,已经很好了。”刘岳从来没有对出生在皇宫而感到痛苦,如果他曾经痛苦过,也一定是因为人,而不是这宫殿。

卷三明月驻波心·第九十一章:大结局

征和四年(前89)六月,搜粟都尉桑弘羊向武帝建议说:轮台东部有五千多顷土地可以耕种。请求派人修筑亭障,设置都尉,驻扎军队,再召募百姓到那里开荒。这样,不但轮台可以种五谷,而且可以帮助乌孙,使西域各国有所顾忌。

武帝听后下诏说:上次有人主张每人加税三十钱作为边防的费用,这是加重老弱孤独的负担。这次又请派士兵和百姓到轮台开荒。轮台在车师以西一千余里。先前收服车师,因路远、饮食困难,就死了不少的人。到车师已然如此,别说再到车师以西的地方了。先前由于朕糊涂,屡次派李广利出击匈奴,使士兵死亡、妻离子散,至今朕还感到痛心。现在又要派人到遥远的轮台筑垒屯田,这不是又要扰乱天下,劳苦百姓吗?朕不愿再听下去了。当务之急应是禁止酷刑,减轻赋税,鼓励农民努力耕种,养马免徭,使国家不缺乏费用,不放松边防。从这一年开始,武帝不再用兵。

同样还是这一年,武帝罢兵休民后,做了一件有利于天下农桑的事—代田法。武帝任赵过为搜粟都尉,赵过把关中农民创造的代田法加以总结推广,就是把耕地分治成圳和垄;圳垄相间,圳宽一尺,深一尺,垄宽也是一尺。一亩定制宽六尺,可以容纳三圳三垄。

种子播在圳底,不受风吹,可以保墒,幼苗长在圳中,能得到和保持较多的水分,生长茁壮。每次中耕除草时,将垄上的土同草一起锄入圳中,培壅苗根,到了暑天,垄上的土削平,圳垄相齐,这就使作物的根能扎得深,既可耐旱,也可搞风,防止倒伏。第二年耕作时,圳垄轮换,可以充分利用地力。代田法的推广,有利于农作物产量的提高。

这一举措,不但让天下感念帝王的恩泽,更让刘岳看到了武帝柔和的一面,这样一个前半生征战四海,后半生为国为民的帝王,刘岳的心里不由得升起骄傲感,这不但是大汉的天子,也是他的父亲。

时年,刘彻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一个月有半个月的时间都不上朝堂了,一应的朝事都交给了刘玄去处理,刘玄倒是也处理的井井有条,有理有据,让刘彻也渐渐放下心来。不管是刘玄还是刘岳,都是能担天下之任的,只是他们兄弟所做的选择截然不同。

时间缓缓地来到公元前87年初,刘彻已经躺在榻上再也无法起身,阿娇天天陪在他身边,渐渐染白的头发里,也已经渐渐被时光染上了苍老。刘彻恍然间看到阿娇时,心头淡淡疼痛着,阿娇,那个九天之上的女子,竟然也渐渐老去了,只是就算这样,依旧还是他心头最最娇灿的女子。

“阿娇,岳儿和玄儿在外面吧,让他们进来吧。”刘彻感受到了身体里渐渐远去的生命力,在这儿之前,他想见一见他和阿娇的孩子们。

“父皇,儿臣在。”刘岳和刘玄双双跪在刘彻榻前,面容沉痛,却没有落泪,因为刘彻不会想看到他们的眼泪,刘彻要的是能担负天下大任的孩子,却不是只会哭泣的孩子。

“岳儿,我希望听你叫爹。”刘彻总觉得对于这个儿子,心有愧疚。

“爹。”刘岳的声音多少有些颤抖,看着刘彻苍老的面容,刘岳的心里尽是悲凉,一代武帝老去的时候,果然让人无法去承受。

“玄儿,天下江山之重任,朕以大汉天子的身份交托给你,望不负天下百姓,亦不负朕的交托。”

“儿臣不敢有负。”刘玄重重跪在地上,眼泪在低头时落在了地板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泪花。

“朕的儿子不许有泪,刘玄,你要担天下大任,不许有泪。”

“是。”刘玄狠狠地抹干泪水,眼光灼灿地看向刘彻。

“你们出去吧,我和阿娇说说话。”

阿娇坐到刘彻榻边,轻轻扶起刘彻,刘彻半躺在榻上看着阿娇,阿娇的眼神永远那样的清亮、透澈,让人不由得心动。

刘彻努力伸出手抚过阿娇的眼睛,不再有记忆中柔软的触感,却依然是那般的温暖:“阿娇,真的有来生吗?”

“以前我不信,现在信。”只是真有来生,他们能再见吗?阿娇叹息之后,靠在刘彻肩上,如果没有来生,就此刻的相拥也是美好的。

“如果来生,是伊稚邪先找到你,你也要等我。”到了这一刻,刘彻心里想的还是曾经说过的来生,今生阿娇是他的皇后,来生,他也希望像阿娇说过的那样,一夫一妻坦然待,再没有欺骗,没有政治与王权的隔阂。

阿娇泪中带着浅浅地笑,刘彻真是,这个时候还记着这些:“好,如果他先来找我,我也会等你。”

阿娇的承诺让刘彻安下了心,刘彻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阿娇就这样躺在他怀里,静静地享受着已经所剩不多的时间。

时间真的很奇怪啊,竟然让他们这样的相守,也许有来生,也许没有,但是刘彻,至少这辈子你让我没有遗憾了,谢谢你!

公元前87年九月,刘彻病逝…

葬礼是怎么过来的,阿娇已经全忘了,她只记得当刘彻的棺椁被抬进地下宫殿时,她的心已经全空了,以后的时间就像是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刘玄看着她哭得异常伤心,而刘岳不知道哪里去了。

刘彻逝世的次年三月,阿娇在桃花开满大地时,灿烂的离去。

阿娇抬起手,再醒过来时竟然觉得身体软软地,难道她还活着,为什么她甚至记得清楚…睁开眼,阿娇忽然哭了,哭得异常伤心,伤心中却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

她回来了,现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伤心而疼痛。

“乔小姐…你醒了?”护士急忙跑了出去,把医生叫了来。

“乔小姐,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昏迷了近七个月,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七个月?真的?假的?

为什么他感觉像是七十年?不是梦吧?

“不是梦!”医生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让阿娇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是谁?”

“夏峙渊!”

“老夏?”

阿娇…不,现在是乔雨,这才觉得一切异常的真实,她竟然真的,到了汉朝,做了阿娇,不改变了历史?历史…

“拿本书给我看吧!”

夏峙渊很自然的递来一本《汉武纪事》,淡淡的说:“历史没有改变,不知道是为什么,历史变了那么多,竟然历史的记载还是没有变过。”

“没变??”

“哈哈,骗你的,你自己看吧。”

历史?乔雨已经不关心了,乔雨现在关心的的是刘彻,会不会真的来找她?

“在想念刘彻?嗯,我想你很快会见到他的,这个人,过了千年还是那样狂霸。”

啊…?乔雨现在是一头的雾水。

“你还是先看这本吧。”夏峙渊递过来的是一本杂志,杂志封面上的那个男人,没来由的让阿娇眼熟。

“这个人是谁?”

“嗯哼,名字都没怎么变。”

古董收藏家、金石学家刘澈??乔雨彻底没话说了…

番外之南风

南风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刘彻暴怒的脸让她心情格外的好。她…真的管住了自己的心,没有爱上眼前这个君临天下的男人么,苦涩一笑,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就算是不能,也已经是爱上了吧,可那又能怎么样,她终究不是他心里那个唯一的女子。

当他拿来同心蝶时,她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却没曾想到会这么快。她骗自己,只是为了刘彻所能给的权利与尊贵,她也骗刘彻,骗天下人…

刘彻给了她一杯酒,告诉她是毒酒,她问他,她可不可以不死,刹那间,他的眼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失神的吧。

却没想到,刘彻只是怒喝一声,叫她不要用那张肖似阿娇的脸来迷惑人心。

她喝下了那杯酒,毒酒大抵都是甜的吧,很香很醇,这一辈子,她就没有喝过这么芬芳可口的酒。

恍惚中,看见有人进来了,是卫子夫吧,卫子夫依然柔顺地看着她,眼光里甚至有那么一丝丝怜悯。怜悯些什么,总有一天,你卫子夫也得不了好下场,真以为现在得了帝王心么,错了…这天下,能在刘彻心里留存下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陈阿娇。

自从那日,在堂邑候府见过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以后,她就永远都忘不掉。那才是真正的帝后,谁也不会被谁的光芒所遮掩,只是相互的衬托,不像是后宫众人与刘彻的众星捧月,也不是红花衬绿叶,而是两颗同样灼灿生逃的明珠,那样的光芒,不是她们这些米粒之珠可以媲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