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笑了笑：“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以为我爸不回家，是因为喜欢工作胜过喜欢我。其实正相反，他努力工作，就是为了给我提供安稳的生活。”
桃芝安静了会儿：“我也知道我爸挣钱是为了我，可是我们家现在已经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能停下来？”
“你爸也是身不由己，生意做得越大，反而越如履薄冰。从首富到破产，有可能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韩昭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这其中的利益关系过于复杂，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了。”
桃芝听不懂，为什么从首富到破产，可能是一夜之间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信任韩昭说的话。也许就像他说的，生意越大越难做，爸爸只是身不由己。
安静许久，她说：“韩昭，我想回家了。”
“你回家要是好好吃药，我就送你回去。”
桃芝难得顺从：“嗯。”
韩昭站起身：“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第 8 章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春节放假，有时间码字，我会多更新一点给大家当做补偿^_^
韩昭把桃芝送回家之后，就准备离开。有崔婶照顾她，他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
可是桃芝却一把抓住了他大衣的袖口，力气不大，但是韩昭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她。桃芝靠在床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虽然身体虚弱，仍是命令的语气。
韩昭有些为难。再怎么说，这里是她的卧室，他一个大男人逗留在一个小姑娘卧室里，总归不大好：“你要是想聊天，崔婶在家。” 言下之意，不用非找他聊。
“我就要你。” 桃芝抓着他袖口的手收紧了些，像是怕他走掉：“崔婶那样的老嬷嬷，有什么好跟她聊的。”
韩昭沉默。思忖片刻后，他拉过椅子，在她床边坐下：“好，你想聊什么？”
桃芝嘴角浮起满意的弧度，把披在肩上的大衣拢紧一些：“嗯，我想知道，你小时候打架是不是特别厉害？”
韩昭颔首。
桃芝好笑：“你倒是不谦虚。打架厉害，是因为你小时候长得很高大吗？” 他现在这么高大，小时候应该也不会差吧。
韩昭摇头：“正相反，我小时候长得又黑又小。”
桃芝一脸怀疑：“我不信。” 顿了顿，马上说：“除非你拿照片给我看。”
韩昭犹豫片刻，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包，从夹层里抽出张照片递了过去。
桃芝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地答应，一时有些发愣。回过神后，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有些年头了，相纸上泛着黄，上面是一对年轻夫妇笑意盈盈地搂着一个小男孩。她不由笑起来：“果真长得又黑又小呢，像个瘦猴子。”
跟着，她指着那对年轻夫妇问韩昭：“这是你爸爸妈妈吧。”
韩昭点了点头。
桃芝望着那张照片，感叹：“你妈妈好漂亮。” 难怪韩昭长得那么好看，爸爸也是剑眉星目的模样，看起来忠厚正直。
只可惜，两位都去世得太早。
怕过分触及韩昭的伤心事，桃芝看完就把照片还给他，换了个话题：“你打架那么厉害，学习一定不怎么样。”
韩昭挑眉：“何以见得？”
桃芝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因为学习好的人没时间打架呀。”
“你这逻辑不成立。” 韩昭不紧不慢地纠正：“真正聪明的人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学习上。”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属于真正聪明的人咯？”
“需要我拿成绩单给你看吗？”
桃芝摇了摇头：“这倒不用，我相信你。” 顿了顿，她想起什么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看，我这两天发烧咳嗽，上课也不能集中精神，既然你说你那么聪明，那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昭打断：“少来，我不会帮你做作业。”
桃芝瞬间苦脸，切换到撒娇模式：“哎呀，你就帮我做一下嘛，你不是真正聪明的人么？那么做一下高中生的作业应该难不倒你吧？”
韩昭皮笑肉不笑：“我只是你的保镖，负责保障你的人生安全，你的作业不在我保障范畴以内。”
桃芝继续央求：“你就帮帮我嘛，你看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笔都拿不动，脑子也不清醒，真的没力气写作业。”
韩昭不为所动：“拿不动笔？刚才是谁拉着我不让我走的。那个时候怎么有力气？”
“…” 桃芝计划失败，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就不怕没有女朋友吗？”
韩昭下意识地回了句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桃芝一愣。咦？他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她愣愣地望着韩昭，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难过。
清清嗓子，她收拾好情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是谁啊，夏茴？”
“夏茴？”
“你女朋友。”
韩昭这才明白刚才桃芝是误会了，解释道：“不是，我刚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女朋友，不是我现在有女朋友的意思。”
所以他没跟夏茴在一起？桃芝突然感到莫名松了口气，随即又小声嘀咕：“我觉得你这不通人情的性格，也找不着女朋友，帮我写下作业都不干！”
那天韩昭一直陪着桃芝聊天，直到她困了睡下才离开。两人聊了许多过去的事，桃芝感觉更加了解他了，跟他的关系无形中也变得越来越自然。
林夕渐渐地察觉到自己死党的变化。以前放学时，韩昭来接桃芝回家，她都是冷着脸上车，不看他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现在她会脚步轻快地走向他，跟他打个招呼，视线柔软。以前出去玩，韩昭只能跟在她们身后，不能出现在桃芝的视线范围以内，不然会影响她的情绪，现在韩昭可以跟她们并排一起走，有时候桃芝还会跟他聊几句。
她知道之前有段时间桃芝故意对韩昭特别好，但那只是收服他的手段。而现在情况似乎不大一样，她感觉桃芝对韩昭有点动心。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女生的直觉。
趁着去夜店的机会，林夕打算试一试桃芝。她故意挑了个嫩模开玩笑，说她跟韩昭有夫妻相，正好韩昭也没有女朋友，不如两人可以发展发展？
身边围着的一群小模特立马就跟着起哄，大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林夕注意观察了此刻桃芝的神情，果然不开心，但是又极力掩饰，反而跟着大家起哄。
看见桃芝这模样，林夕就再明白不过了，这丫头，果然喜欢上韩昭了。
小模特们都喝了不少，见小老板桃芝也在起哄，就更加嗨起来，直接把那个被林夕点名的小嫩模往韩昭身上推，韩昭吓得连连往后躲。
桃芝看不下去了，唰地站了起来，大家都望向她，她看了韩昭一眼，脚一跺：“我去上厕所！” 跟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夕也站起来，朝洗手间走过去。
进了洗手间，桃芝把水龙头打开，双手下意识地伸过去冲水。林夕进来以后，靠在她旁边的洗手台：“不高兴了？”
桃芝嘟囔着：“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林夕嘴角一挑：“不高兴我说韩昭跟别人有夫妻相，不高兴大家把韩昭跟别人凑一对儿。”
桃芝翻个白眼：“我为什么要不高兴这个？”
林夕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喜欢韩昭啊。”
“…” 桃芝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没有。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保镖嘛。”
“可是喜欢上谁是根本不受人主观控制的啊。你可以假装不喜欢韩昭，但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林夕点了下桃芝的脑门儿：“傻瓜，你眼睛里的醋意啊。”
桃芝感觉瞒不下去了：“哎呀好啦好啦，我好像，仿佛，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林夕莫名地激动：“恭喜你，终于可以早恋了！”
“恋个屁啊，我怎么可能跟一个保镖在一起，传出去像话吗？！”
林夕剜她一个白眼：“我倒是忘了你那个根深蒂固的门当户对观念。”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考虑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以韩昭现在的身份地位，要养你还是很困难的。”
“本来就是。再说，我也不想嫁给一个一辈子当保镖的男人，没出息。”
林夕眼波轻转，计上心来：“我觉得韩昭人也挺聪明的，只是缺少一个让他发挥才能的机会。不如，你去找下你爸爸，让他给韩昭在集团里安排个职位，只要他好好干，就有晋升空间了不是？”
桃芝恍然：“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不过，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就不能做我的保镖了？”
“那你自己选，是要他有出息呢，还是要他当你一辈子的保镖？”
桃芝纠结了许久。深冬过去，初春降临，树枝儿上冒第一抹嫩芽的时候，她去找了她爸爸，提出了换保镖的要求。
暮景盛自然有些奇怪：“韩昭不是都跟了你一年多了吗？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换。”
“我觉得他挺有能力的，跟在我身边做一个保镖太可惜，还是爸爸把他收到手底下去用更好。”
“是他跟你提的？” 暮景盛有些担心自己女儿被人利用。
“不，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
暮景盛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大概猜到了女儿的心思。考虑片刻，他颔首道：“行，那下周起，我就让新的保镖来替他。”
韩昭的确很有能力，当初自己被暗杀时，那么多保镖，只有他反应过来，飞身替自己挡了一枪。把他送去跟了桃芝以后，竟然能不被自己挑剔的女儿换掉，现在女儿还主动帮他谋发展，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有能力的人收回来自己用，自然是没问题。至于女儿为什么要主动帮他，高中生嘛，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跟韩昭相处久了，有点感觉也不是奇怪的事。等到两人分开了，应该也就好了。
第 9 章
暮景盛给韩昭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一周后会有新保镖来接替他的工作。韩昭感到事出突然，但是以下属的立场，不方便追问原因，只好没有异议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晨，韩昭照例送桃芝上学。和往常一样的时间，桃芝出现在地下车库，表情略显冷淡，戴着副白色耳机，视线落在地上，并不与他交汇。
韩昭暗自奇怪，之前见面桃芝都会直视他，和他打招呼，今天怎么故意避免和他目光接触？不及细想，桃芝已经快走到车前，他赶紧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桃芝却连眼皮都没抬，径自拉开后座的车门，一言不发地上车。
韩昭扶着副驾驶的门，颇有些意外，她今天吃错药了？
在原地稍站，他关上门，绕回驾驶室。上车后，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桃芝一眼，只见她靠在椅背，斜望向车窗外，面无表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刚相遇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并不想搭理任何人。
究竟是怎么了？
韩昭发动车子，缓缓朝车库外驶去。沉默了一路之后，他还是开口：“昨天我接到老板通知，让我一周后回集团工作。”
后座一片安静。
就在他以为桃芝戴着耳机没听见他说话时，她忽然开了口：“这不是很好吗？反正一开始你就不想当我的保镖，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回集团工作对他来说是获得暮景盛信任的好机会，只不过…突然把他调离，是他哪里惹到她了？
“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 他其实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这样沉默地度过这一周，下周就可以回集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奇原因，好奇她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淡。
桃芝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右手食指无意识地绕着耳机线，那里面根本没有音乐。
把韩昭调回集团的决定，她纠结了很久。她舍不得他，已经习惯了和他相处，但是深思熟虑之后，她认为把他调离才是正确的决定。于他，有个能发挥他才能的平台，对他的事业肯定是有所帮助。于自己，她马上要高三毕业，一毕业就出国读书，条件成熟以后就办移民，之后的人生她爸爸都已经给她规划好，她不可能仅仅因为对韩昭有点感觉，就偏离自己人生的轨道。
反正最后都是要分开的人，不如现在就说再见。
“你没有做得不好，是我腻了。” 桃芝恢复了以前那种冷傲的口气：“用你一年多，已经超过我对一个保镖忍耐的极限。”
“…”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韩昭满意，但他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开着车，例行公事地送她到学校。
此后的每一天，都如同最初相遇时的模样，彼此之间没有交流，空气里像隔了一堵墙，把两个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周后，韩昭离开的那天，桃芝没有来送，他也没有去告别，默默地拉着自己箱子走了。
韩昭走的时候，桃芝藏在二楼的窗帘背后，探出半个头，目送他走出别墅。再见了，也许，再也见不着了。
进入高三下学期，课业很枯燥，题海战术累得让人想吐。当然，这些跟桃芝没有很大关系，反正美国的学校都已经申请好，到时候直接过去读就是。只是，正因为她没有被课业拖累，闲暇时间才更容易想起韩昭。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表现好不好。
新来的保镖还是没有给她惊喜，一如既往地对她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经历过韩昭，她对后来的保镖忍耐度愈发降低，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不到就会炒掉一个保镖，理由五花八门，譬如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她几眼，莫名其妙给她买饮料，或者是未经允许跟她说话。
她变得容易暴躁，虽然以前她脾气也不好，但是现在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就在这思念与不安混合的情绪中，她终于熬到了毕业——可以出国了。
林夕和她一样，也办好了签证，一切准备就绪。不过她生日在暑假，打算过完生日再出国。而桃芝自然是要参加自己死党生日趴的。
生日趴是暮景盛在操持，林父对他的生意至关重要，所以他派人给林夕打造了一个极其盛大的生日趴兼成人礼。为了配合这个高规格的成人礼，当天桃芝和林夕均是穿着礼服盛装出席。
宴会场上，林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林父带着她去招呼宾客。桃芝跟着暮景盛应酬了会儿，大人聊的话题让她感到特别无趣，就找个借口上厕所，溜了。
退到会场边缘稍微清净之处，她难掩倦意地打了个呵欠，随意地往人群中一扫，跟着视线顿住。
韩昭？他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韩昭还没有看见她，穿着西服正儿八经的样子，在跟人聊天。
小半年没见，他别的没怎么变，气场倒是变强了嘛。桃芝眯着眼打量他，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再不看，等她出了国，真就很难见到面了。
可能是她眼神太过专注，韩昭似乎察觉到什么，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桃芝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别开视线，连呼吸都差点停了，正巧身前有端着香槟杯走过的侍者，她赶紧拿了杯酒端在手上，佯装镇定地饮了一口。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在偷看他吧…
假装自然地看了会儿别处，桃芝又把视线移向韩昭的方向，做贼心虚地想看看对方有没有发现她偷看，结果好死不死，正好对上韩昭的视线，仿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她。
而且那视线，怎么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桃芝有些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就走，高跟鞋踩着小碎步，飞快地逃出了宴会厅，逃出去以后才终于有了种能畅快呼吸的感觉。
“你怎么跑出来了？”
身后忽然响起问话，桃芝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林夕，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看你端着个酒杯踩着小碎步跟见了鬼似的往外跑，怎么了？”
桃芝支支吾吾地：“看到韩昭了。”
林夕恍然。自从桃芝把韩昭调离保镖的岗位，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理由是既然两个人基本不可能在一起，也就没有必要再见面增加烦恼，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是更好？
“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出国了，你何必那么害怕见到他。”
桃芝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我当然怕啊，我怕我心软，不想走了。”
林夕抬手揉了揉桃芝的头：“你啊就是太纠结。”
“那要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林夕没有半点犹豫：“我肯定会留下来，毕竟遇到一个让自己动心的男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也许一辈子就一次，我可不想错过机会。”
桃芝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下不了决心，可能我根本不相信一辈子就只动心一次这种事。”
“没关系。既然你现在下不了决心，咱就先出国，走一步算一步。” 林夕拉起桃芝的手：“走吧，进去切蛋糕了。”
桃芝嗯了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