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深深地望着她:对不起,我知道答应过你,不再来找你,但是离开之前,我想见你最后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你,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今天能见到你,是我仅剩的最后一丝运气,以后我会如你所愿,消失在你的生活,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

似乎是桃芝的举动引起了江川的注意,他在问桃芝话。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韩昭推动轮椅,默然离开。他怕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去到她面前。既然已经见到了她,他也该知足了。

当天下午,他退掉了短租的房子,买了一张火车票。

十年后。

墓园,秋风萧瑟,枯叶在过道上翻滚。

桃芝穿着黑色外套,站在一座墓碑前,脊梁挺直,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的面容早已褪去稚气,经过岁月洗礼,眼神已淬炼成熟,周身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而在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毕恭毕敬的黑衣保镖。

她右手牵了个小男孩,约莫八岁,模样乖巧可爱。小男孩的右手,牵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望着墓碑上的遗像,不停地拿手绢抹着眼泪。

桃芝抬手看了看腕表:“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老妇人似乎有些不愿意,没有马上回话,只是久久地看着墓碑。

桃芝轻声提醒:“小博该吃午饭了。”

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孙子来。她擦了擦眼尾的泪,叹了口气,回道:“走吧。”

桃芝拉了拉小男孩的手:“跟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 声音仍有些奶气。

扫墓完毕,桃芝带着婆婆和儿子离开。路上,找了家餐厅吃午饭,然后她让婆婆把儿子带回家,自己去公司处理事务。

坐在车上,她难得地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往事一幕幕浮现。

十年前她嫁给江川,目的是为了夺得寰宇的控制权,而江川也一样,想将敦煌收入囊中。两人斗智斗勇,最终还是桃芝赢了,不仅因为她有暮景凉,林夕,加上向南的顶级智囊团,更是因为她狠得下心。生下江煜博以后,她在江家的地位更加稳固,而江川因为能力和前瞻性不足,导致日渐失势,三年前查出患癌后就更是一蹶不振,不理公司事务,一心治病,可惜无力回天,在一年前走了。

如今终于如她所愿,敦煌整合了寰宇,一家独大,规模比暮景盛在世时又扩大了不少。按理说,她达到了目的,应该高兴,她也的确高兴过,只不过这种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便是空虚和疲倦,人生似乎失去了目标。

机场。

桃芝去美国出了一个星期的差,回国的飞机刚落地。去停车场的路上,她听见身后蹬蹬蹬的脚步声,跟着有个犹疑的声音响起:“阮,桃芝?”

桃芝回头,愣住。身后那张面孔,依稀有些熟悉。她辨认了片刻:“夏茴?”

夏茴笑起来:“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太巧了,竟然会在这儿碰到你。”

桃芝也笑了笑:“我刚出差回来。你呢,怎么会在这里?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在美国吗?”

“之前是在美国,但是现在母校聘我回国当教授,我就决定回来了,没想到一下飞机就碰见你。”

桃芝这才注意到,夏茴身后不远处,有个男人等在那里,推着好几个行李箱。她疑惑道:“那位是?”

“哦,那个是学校派来接机的人。” 夏茴有些激动:“咱们有小二十年没有见过了吧?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太奇妙了。”

桃芝回忆了片刻:“好像是,大学毕业你就去美国读书了,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样子一点都没变,所以我一下就把你认出来了。” 夏茴有些殷切地问道:“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好么?”

桃芝倒是不赶时间,今天的行程就是回家休息,出差一周,倒时差实在是太痛苦。虽然她见到夏茴,并没有夏茴见到她那么高兴,但是毕竟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下来:“好。”

两人就在机场里找了个咖啡馆,在不易被人打扰的角落坐下来。夏茴端起咖啡杯时,桃芝才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夏茴看见她在看自己的无名指,笑了笑:“我早结婚了,老公还在美国,办完手续才能过来。” 说完,她注意到桃芝手上没有戒指,有些疑惑。

桃芝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我老公去年去世了,癌症。”

夏茴啊了一声,差点失手打翻咖啡杯:“韩昭他…?”

听见那两个字,桃芝脸色微变,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他。”

“你们没有在一起啊?” 夏茴一脸惋惜:“怎么会这样…”

“十年前因为一场事故,他意外身亡了。” 桃芝没想到十年前用过的借口,十年后还有再用的机会,更没想到她还会和别人谈起那个人。

夏茴捂着咖啡杯,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才发出一声长叹:“对不起,我不该问起的。”

桃芝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夏茴局促地解释:“我去美国读书的前几年,每年都会回老家看望爸妈,顺便也从老同学那里听到你跟韩昭的消息,听说你们成了恋人,韩昭也事业有成。后来我工作了,很忙,又加上结婚,生小孩,几乎没有时间回国,和老同学联系也淡了,所以你刚才说老公,我才会以为是韩昭,没想到他那么早就…” 剩下的话夏茴没有说出口,她不大能接受韩昭已经去世的事实。

桃芝沉默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了,他被她深深地锁在心底,这十年从不曾翻阅,但他一直都在那里,以至于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夏茴摩挲着咖啡杯,眼神慢慢变得悠远起来,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你知道吗,我曾经很讨厌你。”

桃芝不解地望着她。

夏茴低下了头,轻声说:“韩昭是我这辈子喜欢的第一个人,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只有你。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讨厌你,你长得那么漂亮,家里又那么有钱,什么事情都有人帮忙,根本不用自己操心。不像我,长得普普通通,家里更穷,除了拼命读书,我没有别的选择。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唯一喜欢的男生却偏偏喜欢你,你说我气不气。”

“…” 桃芝努力回忆着几乎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她依稀记得夏茴喜欢上韩昭时,她还和林夕打过赌,赌他们两人会不会在一起。那个时候,韩昭对夏茴很温柔,但是现在夏茴却说,那时韩昭喜欢的是她。

虽然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时候,韩昭喜欢的是我?他明明对你更好。”

“这种事情不需要证据,我能感觉得到。” 夏茴望着桃芝:“那个时候,他是对我很好,他会陪我说话,我有困难他也会赶来帮忙,但是,你难道没发现,他对其他女孩子也是一样亲切吗?”

桃芝愕然。

“他只对你一个人凶,那就证明,你在他心里是不同的。对我们,他会有种疏远的亲切,或者说,礼貌。但是在你面前,他就不一样了。你知道的,有些男生根本不会表达,越是喜欢的女孩子,就欺负得越厉害。”

和夏茴聊了许久,两人才分开。回家的车上,桃芝头痛欲裂。陈年的记忆像河底的泥沙被翻搅出水面,在她脑海里几欲沸腾。她强行压抑着自己,不去想,不能去想,不能打开那扇已经封死的门。

到家之后,她往床上一倒,拿被子蒙着头,强迫自己入睡,然而,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回响着夏茴那句话: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只有你。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已经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在时差导致的汹涌困意中睡去。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初和韩昭的那场婚礼,顺利举行。他们成为夫妇,住在一所小房子里,过着柴米油盐的简单日子。生活并不宽裕,但她感到满满的幸福,因为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笑着,只要看到他就嘴角上扬。

直到闹钟尖锐的响声刺破了美梦的肥皂泡。她张开双眼,欧式大床的四根柱子映入眼帘,证明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她忽然觉得晨光刺眼,便用右手手背挡住眼睛,只是在眼尾处,有泪水沉默地滑下来。

转眼天气就入了冬。林夕敏锐地发现,桃芝这段时间似乎有点异常,比如谈工作的时候她偶尔会走神,开始会说有点累。林夕觉得,她这位工作狂的挚友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和往年一样,她邀请桃芝到家里来过圣诞节。吃过晚饭之后,向南遵照林夕的嘱咐,带着女儿和江煜博去外面玩,剩下她们两姐妹单独在家。林夕开了瓶上好的红酒,和桃芝席地坐在暖炉前,单刀直入:“好了,小鬼们都不在,说吧,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桃芝抿了口酒,视线有些闪烁,仍是佯装不知:“什么事儿?”

“你说呢?” 林夕反问:“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你不对劲能瞒得过我?”

桃芝露出个也是的表情,低头晃着杯里的红酒,安静须臾:“前不久我遇见夏茴了。”

“…” 林夕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遇见夏茴,也就是说,她们应该谈起过韩昭,不然桃芝不会这么情绪波动:“然后呢?”

“没什么,我们就聊了会儿。”

见她似乎不愿意多谈,林夕也没有过多地追问什么,直到现在,桃芝都没办法坦然地谈论韩昭的事:“你还是放不下他。”

桃芝呼吸一滞,似是被戳中心事。她不得不承认,那天她梦见和韩昭一起生活,醒来时的第一反应,是她多希望那不是一个梦。

林夕轻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对叔叔的事感到自责,这些年来你那么拼命,就是为了不让叔叔留下的基业因为那件事毁掉。但是已经十年过去了,敦煌现在发展得很好,完全上了轨道,而你牺牲了十年光阴,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还替他养育了一个孩子,我认为你已经偿还够了。”

桃芝怔怔地望着她。是吗?她已经,偿还够了吗?做了这么多,可以得到原谅了吗?

“你难道,不恨他吗?如果不是因为他,你爸爸不会现在还在里面,你妈妈也…”

“我曾经恨过。失去理智的时候,甚至也想过让韩昭一命换一命。” 林夕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后来,我有向南,还有了女儿,我不想因为无意义的仇恨,放弃眼前的生活。就算我杀了韩昭,也换不回我妈的命。更何况,他也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吗?他的父母是缉毒警,为了抓捕毒贩牺牲的。那样的家庭养育出的孩子,本来就很难背叛自己的价值观。而你爸跟我爸,都是犯了错的人,就算不是韩昭,也会有别人来搞垮他们。”

“所以,你是要我原谅他吗?”

林夕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要你原谅你自己。你应该得到自由。”

我是结局(2)

不久后,便是暮景盛的忌日。桃芝像往年一样前去扫墓。清理完墓上的灰尘和杂草,放上鲜花,再燃上一炷香,她在墓前坐了下来,对着墓碑喃喃道:“爸,我又来看你了。”

墓园静悄悄的,只有雪花慢慢飘落。

桃芝对着那张小小的遗像说话,仿佛他仍活在世间:“敦煌现在很好,我把寰宇整合进去了,现在敦煌已经处于垄断地位,我想你一定会高兴。小博也很好,现在读小学二年级,就是偶尔有点想他爸爸。”

“夕夕和向南也很幸福,夕夕想再生个儿子,好儿女双全,但是向南不让,说她是高龄产妇了。” 说到这里桃芝难得地笑了:“就因为说了高龄两个字,向南被夕夕追得满屋子打。”

说完这些,她沉默了,半晌后才继续说:“我呢,也很好。” 至于哪里好,她一时说不上来,又语塞。

细碎的雪花飘落在她发顶,像结了一层霜。良久后,她才又慢慢地开了口:“爸,接下来,我该干什么呢?” 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敦煌已经做到最大,那么她下一个目标,该是什么呢?

“夕夕说,希望我得到自由。” 她小心翼翼地问:“爸,你觉得,我可以吗?”

回应她的,只有轻轻的风声。

那天,她在雪地里坐了很久,一动不动。晚上回到家后,开始发烧。大概是烧糊涂了,她看见了她爸,年轻时候的她爸。

他穿着立领的蓝色中山装,手上拿着一个公文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鞋。她和他面对面地站着,隔着好几米远,周围全是川流不息的人潮,她听见火车的汽笛声,才意识到身在火车站的月台。

火车是蒸汽式的,身边来往的人也都穿着几十年前的那种衣服,根本不是她的年代。她正疑惑,看见她爸冲着她笑了,笑容很温柔,跟着他抬起右手,朝她轻轻地挥了挥,像是在跟她说:再见。

哎?她下意识地想要喊:别走! 可是就在她张开嘴的那一刹那,她看见她爸回头朝某个方向望过去。顺着视线,她发现那是旁边停着的一辆火车,其中一扇窗户里,有个女孩探出头来,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妈妈?桃芝愣住了。下一秒,她爸回过头,再次对她挥手再见,嘴唇动了动,她听见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跟着她爸转过身,朝她妈妈走过去,然后登上了那辆火车。汽笛响起,火车开出了站台,渐行渐远…

后来的情节,桃芝记不清了,清醒过来之后,只记得她爸在月台向她告别这一段。而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她爸了。

爸,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在那个梦以后,桃芝感觉她爸真正地离开了她。以前她一直觉得,他仍然以某种形式陪在她身边,而现在,他是真的走了。但她并不感到悲伤,因为他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他所有的心愿都已经了却,所以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他和妈妈,应该一起去了一个很幸福的地方。所以,她并不难过,甚至,终于感到解脱。她想,她应该可以开始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她试着将手中的部分权力下放,还高薪聘请了一名职业经理人来替她打理公司,以后她只负责公司的重大事项。腾出来的时间,她都用来陪江煜博。因为这些年来,她最对不住的,就是儿子。他不是因为父母相爱而出生,这已经够糟糕了,在他出生以后,她和江川忙着争权夺利,基本没有时间带他,全都是奶奶在管。

而江川患癌之后,脾气变得古怪,阴晴不定,对儿子时而温柔时而狂躁。所以寻常人家的孩子享受的那种亲子之乐,小博很少享受过。桃芝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只是过去她根本无法停下向前奔跑的脚步。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慢速度,甚至是,停下来了。她开始花大量的时间陪伴小博,带着他四处旅游,参加他的家长会,去学校看他表演节目,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转眼就临近六一儿童节。

公司的公共关系(PR)部门每年都会组织公益活动,维持企业形象,今年又到了做活动提案的时候。由于桃芝把重心放到儿子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对儿童教育这方面增加了很多关注,所以她提议今年的公益活动,公司可以做贫困小学的捐助。

PR总监表示活动策划和执行没有问题,但是不知道中国那么多的贫困小学,她想捐助哪一所呢?

桃芝很快报了一所小学的名字。

因为儿子,她对公益活动比以前要热心,在微博上也关注了一些公益组织。那天在翻阅别人的公益活动时,意外地,一条评论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条评论的下方,是一幅图片,画的是夜晚的星空,黑色的天幕上,星尘浩如烟海,蔚为壮观。评论的文字部分,表示这幅手绘的画用于出售,所得的收入全部捐献给一所贫困小学,用于购买孩子们的儿童节礼物,末尾带了个通往淘宝的链接。而发评论的这个人,并没有实名加V认证。

桃芝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骗子,现在网络中利用别人的善心来骗钱的人不在少数。她本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她有点喜欢那副画,所以顺手点进淘宝看了下,标价1416。

奇怪的价格,她想。如果真是纯手绘,这个价钱倒是不算贵。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又不是什么名画师的画,她至于感兴趣么?要知道她家里挂的壁画,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价格昂贵,但是贵有贵的道理,艺术品也可以增值。

在她关闭淘宝页面之前,她扫了眼评论,还真有人买这家的画,虽然销量并不高。评论里带图片的,每一幅画都不同,有风景画,也有各种色块胡乱混合在一起的油画。画不重样,起码证实那的确不是量产的廉价品。

桃芝并不觉得这些画的画工有多么好多么专业,只是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很舒服。犹豫片刻,她还是关掉了页面,因为她并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会把卖画的钱捐给那所学校。

但是因为这个小插曲,她记住了那所贫困小学的名字。随手在网络上查了一下,那所小学还真的存在,并不是杜撰出来骗人的。然后在看过学校的照片之后,那极为简陋的环境令桃芝当下就决定,今年公司的公益活动,就去那所小学。

本来她不必亲自参加这个活动,但桃芝想让儿子去看看贫困地区小朋友过的生活,这样他才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那所小学在三百多公里开外的一个村子,桃芝他们的车队下了高速以后,还开了一百多公里的山路才到。

前晚刚下过雨,山路崎岖泥泞。开到那所贫困小学前面的空地上时,车身已经溅得满是泥点子。桃芝下车时有一点想吐,她已经很久没走过这么颠的路了。

村长和校长都已经等候多时,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校门口翘首以盼。

桃芝一行人和他们寒暄完之后,举行了捐赠仪式,因为无法直接捐钱,所以带了衣物食品学习用具等物资。仪式完成后,按照计划,接下来的活动是科学启蒙实验。

校长让两个支教的年轻老师带着桃芝的PR团队去小学五六年级的班级做实验,年纪太小的孩子怕他们听不明白。桃芝让江煜博也跟着去看,给小孩子演示的实验都比较有趣,例如怎么把鸡蛋塞进瓶子里,雨水是酸性还是碱性的。她想儿子应该会对这些感兴趣。

她自己则和村长以及校长商量修缮学校的事宜,如果可行的话,她甚至想新建一所学校,更宽敞,更明亮,设施更完善。三人慢慢地在教室外面散步,校长大概介绍了下学校的情况,有118名学生,加上他自己,一共有四名老师,四间教室。

“四名老师?” 没记错的话,她刚才只见到两位。

校长解释道:“还有一位老师今天病了,所以没法出席。”

桃芝点了点头,示意校长继续刚才的介绍。原来到这里读书的,几乎都是村里的留守儿童,父母为了生计,大多去了城市打工。桃芝他们来的路,是进山的路,而这些孩子们,住在山里更深的村子。

顺着校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桃芝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他们来的那条路还是泥巴路,崎岖不平,然而从学校门口开始,到通往大山深处的路,却是平坦的水泥地。

校长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那条水泥路是陆老师捐的,就是病了的那位,他还给孩子们买了自行车。”

桃芝笑了笑:“陆老师人一定很好。”

“没错,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如果不是他,这所学校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我觉得很遗憾,今天没能和陆老师见上一面。”

“你要是想见,我这就去叫他。” 校长对桃芝的需求格外热情:“他平时就住在学校里。”

桃芝连连摆手:“不用,既然人家病了,那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见的。”

听见她这么说,校长这才作罢。

活动结束后,PR团队收获了满满的视频和照片资料,用于企业宣传。桃芝和村长谈了新建学校的意向,但后续事宜还需要双方进一步沟通协调。

临走之前,校长拿出礼物送给桃芝,以表谢意。一份是学生们亲手写的祝福和感谢卡,另一份,则是一幅画。当桃芝打开卷好的画纸时,她愣住了。那不正是之前她在微博上看过的那幅星空么?

她问校长:“这幅画是谁画的?”

“陆老师。”

“这么巧…” 桃芝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随后想起什么,问:“这幅画之前不是挂在网上卖吗?现在这样送给我,可以吗?”

校长一脸茫然:“是吗?这画之前在网上卖?”

“原来你不知道啊…” 她还以为,卖画是学校的意思。

校长摇头:“不知道。这画都是陆老师的私人物品,他怎么处置我不清楚。”

桃芝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私人物品,为什么要送给她?就算是为了表示对她捐赠的感谢,也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吧?再说把画送给她,那孩子们的六一儿童节礼物怎么办?当时卖画不就是为了筹钱买礼物么…

她忽然有了种莫名的冲动,想见这个神秘的陆老师一面:“校长,我想跟陆老师当面说声谢谢。” 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她愿意高价把这幅画买走。

校长点头:“我带你去。” 跟着就转身朝教室旁边的一座小房子走过去。显然,陆老师就在那里面:“那是我们的宿舍。支教的老师平时就住在这里,到周末才回县城。”

走到房子前面,校长敲了敲门,大声喊:“陆老师,我们进来了啊。”

里面没人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