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和年柏彦的事?

不能吧……

蒋彬放下咖啡杯,看着她,“但从那么高的山峰上掉下来,他不可能还活着。”

素叶的后脑像是被人狠狠拍过似的,蓦地起身,失声,“你……”

周围客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素叶。

但她已经全然不顾了,只是盯着对面的男人,如同盯着只怪物,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蒋彬示意她不要紧张,又见周围人全都投过来目光后便起身,绕到她面前,将她按坐下来,他则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当家人把你的照片拿给我看时,我就认出你来了,素叶,当时珠峰攀岩队队长。”他声音悠慢,“我是无意中看到了尼泊尔当地的报道,报纸上有你的照片,所以印象十分深刻,报纸上刊登了你男友从山峰掉下来的事件。”

素叶只觉得大脑乱糟糟地成了一团无头的麻,抬手使劲按了按太阳穴,又警觉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看到当地的报道?”

“因为当时我也在尼泊尔。”蒋彬的态度十分诚恳。

“你在尼泊尔干什么?旅游?”

蒋彬闻言笑了,“我跟你一样,十分喜欢攀岩,尼泊尔境内的山峰我基本上都已经征服了,除了马纳斯鲁峰,也就是你当时攀登的那座,原本我去尼泊尔是想攀登马纳斯鲁峰,岂料刚到尼泊尔境内就看到了有关你的报道,知情的当地人也跟我说马纳斯鲁峰出了事,警方封锁了马纳斯鲁峰,禁制攀登者近期前往,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回程。”

素叶听得全身发了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待他话音落下好久才喃喃道,“你说你……喜欢攀岩?还去过尼泊尔?”

“是啊。”蒋彬笑道,“当看到照片上是你时,我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当时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时我就在想,是怎样的女孩子能这么大胆攀登那么高的山峰,查了你一些资料才知道,原来你是资深攀岩爱好者,很厉害。所以,今天说不什么我都得见你一面。”

“不可能……”素叶心里惶惶的,“你那么爱好攀岩,为什么之前我没见过你?”这个圈子很窄的,谁攀过哪座山峰,什么时间攀登的,大概攀登到了几米相互一打听就知道。

蒋彬叹了口气,神情转为无奈,“我是独生子,我父母极力反对我去攀岩,这不,连工作都是他们给安排好的。在上学的时候我的时间还算是自由,但攀岩都是偷着去的,也不敢大张旗鼓,总是独来独往,直到现在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征服过尼泊尔境内的山峰。今天如果不是你,换做其他相亲对象,我绝对不会跟她说我会攀岩的事。”

眼前的男人,跟她所认识的蒋彬有惊人的相似,虽说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但……

她开始惶恐,太阳穴更是一鼓一鼓地疼。

世间的事怎么会这么巧?他也喜欢独来独往?

“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末了,她问了这么一句。

蒋彬十分肯定摇头,“没有,怎么了?”

素叶的呼吸有点急促,但还是不停地深吸气来缓解莫名的紧张,张了张嘴巴,“我男朋友他,也叫蒋彬。”

她说这话的目的不是怀疑对面的男人失了忆,她很肯定他不是蒋彬,但为什么,他跟蒋彬的经历那么相似?

蒋彬听了后征楞,好半天才道,“这世间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他也喜欢独来独往的,所以跟圈子里的人都不熟悉。”她提及了过往。

蒋彬的嘴巴圈成了“O”型,良久后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感觉像是在说我似的?”

连素叶也开始迷惘了。

“也许……”蒋彬隔了好一会儿,看着她,目光灼热,“是缘分。”

呃?

素叶不明白他的话。

他轻轻笑了,“我曾经也看过一个报道,说有这么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姓名相同,兴趣爱好也相同,结果两人在某一天意外相遇,然后酒逢知己就成了挚友。我想上天让你在我生命里出现是有原因的,老天想让我代替曾经的蒋彬来照顾你。他给了我和那个蒋彬那么多的相同点,原因就是让我再出现你面前时,你会更容易接纳我。”

素叶愣愣地看着他,她相信缘分,可不是他口中说的这种。

迟疑间,蒋彬抬手,白希修长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轻声道,“在尼泊尔见到你照片时我就心生怜惜了,现在再见到你,我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手略有点凉,尤其是指尖,覆上她手背时她的后背都爬上了凉意,她不知道这是上天捉弄还是因缘巧合,总之,她有点懵。

窗外,树影重重的位置,年柏彦静静伫立。

他离得她不算太远,沉默地看着窗内的她。

秋风中,年柏彦的身形高大挺拔,此时站得更加笔直了,隐隐中透着一股子沉沉的压力。

他的脸依旧棱角分明得英俊完美,紧抿的薄唇绷得成了一条线,深暗的眸却静如死水,幽幽的,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

☆、风轻云淡的谎言

风是凉的,沁着人心也是凉的。

窗子里,女人的侧脸柔美婉约。

窗子外,男人的脸陷入大片光线中,侧脸半明半暗。

年柏彦看到了那个男人轻轻覆上了素叶的手,神情柔和眼神痴迷,同样身为男人的年柏彦,太明白那种眼神的含义。

可,素叶竟没甩开他的手。

年柏彦的眸愈发阴冷沉默,半晌后掏出手机,按下。

而室内,正头脑发懵的素叶被突如其来的铃声给救了,她一激灵,这才意识到蒋彬还握着自己的手,赶忙趁着接电话的动作摆脱了他的碰触。

手机那边是年柏彦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也微微透着点温凉。

“还在逛街吗?”

听到他的嗓音后,素叶的心头不经意慌了一下,紧跟着心脏咚咚直跳,竟有种偷歼被捉的感觉。舔了舔唇,深吸了一口气才舒平不安的气息。

“是啊。”

手机那边默了几秒钟后才又问,“只有你和要要?”

素叶心神恍惚了一小下,淡淡又笑,“对啊,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嘛。”

“好。”

“嗯?”

“看好什么了?”男人的声音透过电波,沉沉的,又平静似湖面。

素叶抿抿唇,心口紧得有点难受,为这种荒唐的借口和卑劣的撒谎行径,但还是强忍着,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很轻松。

“正在逛着呢,还没选好。”

那边又不说话了。

素叶咬咬唇,试探问,“你……忙完了?”

“还在忙,先挂了。”

那边很快掐断了通话。

素叶只觉得这谎撒得太辛苦。

迎面对上蒋彬关切的眼神,“怎么了?”

素叶默默,良久后喝了口红茶,这才稍稍缓和心中的罪恶感和不安,轻轻摇头。

“刚刚的电话是……”

“我男朋友。”素叶直截了当告知。

蒋彬惊讶,好半天才问,“他……”

“是我新交的男朋友,我很爱他。”素叶觉得有必要将话说清楚,虽说刚见到这个蒋彬,她有些事情有点云山雾罩搞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蒋彬张了张嘴巴,又抿了口咖啡,这才道,“我以为你一直忘了不他呢。”

素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轻轻一笑,“人总要往前看的。”

“如果你真的忘得干净,心里不留一点遗憾,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敢去攀岩?”蒋彬却不依不饶。

拿杯子的手停滞了下,这个问题令素叶有点措不及防。

“我……”她迟疑。

蒋彬看着她的眼睛,总结了句,“所以,你压根就没忘了他。”

窗外,年柏彦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回了车子里。

独自一人。

大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目光比刚刚更加沉冷,脸色已是铁青,眉心间是匿藏的愤怒。

脑海中全都是刚刚通话时的一幕。

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她的神情是那么自然。

她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云淡风轻地跟他撒着谎!

年柏彦的心里翻江倒海,他自认为已经掏心掏肺地对她,却换不来她的一句真心话。

宽阔的肩膀紧绷着,使得整个脊梁都冰冷地僵直着。良久后他才重新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了,态度恭敬。

“许桐,给我查一个人,立刻!”他近乎冰冷,一字一句从唇稍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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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素叶就赶到了精石。

年柏彦的手机打不通,她只能先到精石来找他。

周末的精石相比平时要安静很多,大多的部门全都休息了,只有零散的员工在加班,见素叶来了后纷纷奇怪。

素叶只好跟他们解释说,今天她也是来公司加班的。

这些员工也听说了周五素叶试婚纱被年总当场抓个正着的事,并勒令她加班处理心理评估报告,所以也没怀疑她的话,只是其中一名员工便将她拉到一旁紧张兮兮道,“那你今天可得注意了,别有一丁点的差池。”

素叶不解。

另几位员工全都小心翼翼地跟她解释,“今天年总的脸色十分难看,已经批了好几位负责人了。”

素叶愣住了,貌似年柏彦在公司严肃归严肃,但怒气外露倒是极为少见的。

想着便打算去总经理办公室看看。

岂料经过会议室时,她就看到许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看上去有点为难。素叶感到奇怪,悄声上前,见许桐正隔着会议室的门玻璃往里面瞧,她也顺势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着实也吓了她一跳。

年柏彦坐在会议室里,两旁坐满了部门高层,许是文件里的东西不符合他的要求,只见他突然将手中的文件往桌旁一甩,那文件便狠狠砸在了其中一位经理的脸上,与此同时,响起了年柏彦近乎咆哮的厉喝声。

整个会议室都几乎晃动了。

所有的高层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尤其是被文件砸脸的经理,更是一脸惨白,即使是站在门外的素叶都清楚看到那个经理额角滑落的豆大冷汗。

许桐刚开始没看见素叶,见她冷不丁探头才察觉到,吓了一跳,看清是她后忙轻轻拍了拍胸口,“原来是素医生你啊,吓死我了。”

原来许桐也有胆小的时候。

素叶看着奇怪,“你怎么站在这儿啊?”

许桐长叹了一口气,“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呢,你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况,我真怕进去当炮灰。”

这是素叶第一次听到许桐以这种口吻和态度说话,平日来她都谨遵年柏彦的命令,像钢铁娘子似的天不怕地不怕,今天这个样子的她倒是挺罕见的。

不过,人之常情。

看到盛怒中的年柏彦,素叶都不敢进去招惹。

“他怎么了?”

许桐摇头,“年总在工作中是出了名的冷静,今天里面的几位经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一个接着一个地挨骂,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素叶缩了缩头,当着许桐的面倒也无所顾忌,晃了晃手中的礼品袋子,“我还给他买了东西呢,看样子也不足打消他的怒火。”

“连年总的弟弟都挨骂了,素医生,你得小心点。”许桐无奈叹道,“今天年总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火了。”

素叶一听惊愕,怎么还牵连年柏霄了?

许桐这时拉着她的手来到一边,压低了嗓音,“一小时前年总的弟弟来公司,不知跟年总说了什么,年总原本就一肚子气,结果在办公室里就把他弟弟骂了,我当时进去的时候正好见到年柏霄气冲冲地往外走。现在我还挺担心那孩子的,素医生,你跟年柏霄接触过,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他没回家吗?”

许桐摇头,“打过电话,不在四合院。”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其实年总挺关心弟弟的,可能就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一来二去的就总愿意滋生矛盾。那孩子就一声不吭地跑掉了,年总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实际上挺担心的,能帮他的就只有你了。”

素叶想了想,又朝着会议室那边看了一眼,里面的年柏彦还在痛批手下,刚毅的侧脸像是镀上了一层青腊似的严苛冰冷,吓得她一缩头,冲着许桐点点头,“行,我去找年柏霄,你帮我把这个给年柏彦。”说着,把手中的礼品袋交到许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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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精石,素叶才觉得一头雾水,连许桐都不知道年柏霄去了哪,她怎么能找得到?

抬眼看了一下天空。

灰蒙蒙的。

秋风有点紧,吹进了衣衫里凉梭梭的。

她收紧了衣服,这个周末的天气还真是像足了年柏彦的脾气啊。

山穷水尽时,素叶一下子想到了纪东岩,年柏霄跟纪东岩的关系向来很好,说不准他会知道这小子跑去哪儿了。

赶忙拨打纪东岩的电话。

接通后才知道他又出了差,人在外地,好像也在开会,她听到他对着别处说了句,先散了吧。

纪东岩先安抚了素叶的紧张情绪,想了想,“手机打不通吗?”

“他不接。”素叶低叹。

纪东岩的语气状似无奈,“牛脾气又上来了。”

“连你也想不到他能去哪儿吗?”

“他那么大了,不会出事的。”

“但是他人生地不熟,中文说得又烂,身上还没带多少钱,我怕他会出事。”

纪东岩沉默了一会儿,“那这样,我给你两个地址你去找找看,那小子八成是在其中一处。”

“好。”素叶赶忙从挎包里掏出日记本记录。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计程车停在了八宝山公墓大门处。

素叶给了钱,下了车。

又有客人顺便上了车,离开时,车尾卷着落叶在她脚底打了个旋儿。素叶看见大片大片的白菊后,一股子清冷也顺着卷进了心尖。

她万万没想到纪东岩给的第一个地址竟是这里。

墓园。

如果年柏霄来了这里,他是来看谁?难道,是他的父母?

素叶不敢耽误时间胡思乱想,按照纪东岩给出的墓碑号一路沿途寻找。

☆、你敢叫蒋彬

午后的阳光有点暖了。

顺着墓碑一路走去,等找到地方时素叶竟出汗了,额头上湿哒哒得难受。

素叶没料到文佳会葬在这儿。

墓碑上的照片清新可人,文佳的笑如同三月梨花,沁人心脾。只可惜她被刻在冰冷的石碑上,长眠于此。素叶看着上面的照片心中唏嘘感慨,多么年轻的女孩儿啊。

鞠了三下躬,她和文佳也尚算是有缘,虽说活着的时候没能认识,但死后因为年柏霄而无意找到了她的墓碑,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墓碑前放有大束的白菊。

她蹲身,仔细看了看,白菊的花瓣还鲜明湿润,秋风拂过入肺几缕清香,是新鲜的白菊,说明这束花是刚放这儿没多久的。

依照许桐所讲应该不是年柏彦,他上午到了公司就在开会,再说,他想来拜祭文佳也没必要瞒着她;纪东岩更不可能,他人在外地;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年柏霄了,文佳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能来墓前探望的人屈指可数。

素叶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年柏霄的身影,那么就是,他送完花后又走了。

轻叹了一口气,她打算到纪东岩给出的第二个地址看看,临走之前又对着文佳的墓碑拜了拜,“文佳啊文佳,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天有灵,保佑我和柏彦能够幸福快乐,还有纪东岩、年柏霄,大家都要快乐啊。”

风吹乱了她的发,迷乱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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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彦开完会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回了办公室,一身疲倦地坐在宽椅上,待许桐进来后也没太多反应,头靠着椅背,阖着眼,眉心却蹙紧。

还是给人不敢造次的威严感。

许桐很少见他这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素叶递给她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正打算转身去帮他磨杯咖啡时,就听他开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