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点沉,慵懒又无力。

许桐转身,这才瞧见他虽松开了眉心,川字纹却依旧深刻。

抿了抿唇道,“是素医生给您的东西。”

“她来过?”年柏彦一听到“素医生”三个字又下意识地皱眉,语气稍有不悦。

“是,又去找您弟弟了。”许桐如实汇报。

年柏彦紧皱的眉稍稍松动,面色却平静吓人,他伸手,修长手指刚刚碰触袋子时微微停了下,若有所思,又收手。

“那个人查出来了吗?”

许桐很快递上一份资料,很薄。

“那人叫蒋彬,今年三十岁,未婚,目前在国土资源局分局工作。”因为时间太短,她只查了个初步的。

年柏彦接资料的手指没由来地抖了一下,资料“啪”地掉在了办公桌上,惊得许桐愕然地看着他。

“出去吧。”良久后,年柏彦才淡淡说了句。

许桐心里没底,但也不敢多问什么,轻轻点了下头出了办公室。

室内,静得只有时针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朝着他的心口撞,生疼。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年柏彦才缓缓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薄薄的资料介绍,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上午传给许桐的,另一张是个证件照,上面的男人眉目清朗,眼角微微含笑。

他死死盯着照片,盯了良久,眼底渐渐腾起一丝阴凉。

蒋彬?

年柏彦拿起一张照片,大手蓦地一收,照片于掌心中缩成了一团。

唇角微微挑起,那股子寒从眸底迸发,蔓延周身。

他年柏彦才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又或者,从那么高的山峰上摔下来还能存活的奇迹!

将蒋彬的资料拿起,起身走到碎纸机旁,按下开关,那张薄薄的人物资料便被机器一点点吞噬,证件照上蒋彬的笑脸也被尽毁。

你敢叫蒋彬,我年柏彦就敢查你个底朝上!

桌上的手机响了。

年柏彦将最后一张纸也一并放进了碎纸机里,走到桌前接通电话,那端,女人的声音温柔诚恳。

“柏彦,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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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要要睡到了自然醒,一觉醒来竟是大下午的了。

懒洋洋进了厨房找吃的时候,林母便在身后开始唠叨,说她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知道睡懒觉,这么好的天儿应该出去约会才对。

林要要透过厨房的玻璃瞧了一眼天空,哪么好的天儿了?全都是雾霾。

“我爸又去找棋友下棋去了吧?”她趿拉个拖鞋打开冰箱,懒洋洋道,“您也没事儿去打打麻将之类的,前两天于阿姨来找您好几趟您都不去,跟老街坊们出去玩玩,省得总盯着我。”

“没良心的丫头,我是你妈,我不盯着你谁盯着你?人家叶渊倒是想盯着你,你倒是理人家呀。”

“妈,我打算吃饭了啊,吃饭的时候听您的唠叨会影响健康。”她嘀咕了句。

林母见状,气得伸手拍了下她的头,转身去了客厅。

林要要这才吃口安生饭。

可还没等吃到半饱时,就见林母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手舞足蹈的,“快去接电话,叶渊的。”

林要要简直对母亲的这种兴奋叹为观止,她的妈妈呀,该多么恐怕她嫁不出去?懒洋洋起身,下一刻却被林母推出了厨房。

在林母的监督下,她只好以“箭一般”的速度接起了客厅的电话,那边是叶渊性感的声音。

大抵就是问她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吃东西等寻常问题,林要要逐一回答,又询问他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他说已经回家调养了。

正当林要要以为他就是打通问候电话时,叶渊切入正题了。

“圣诞节精石会放两周的假期,那时候我正巧要飞罗马,跟我一起去吧,好吗?”

林要要的脑袋放空了好久,才想起精石的确会跟着总部的节奏在圣诞节那天放假,因为在总部任职的很多人都是老外,需要回国过节。想了想,“罗马啊……”

“对,那边的空气很好,我们好好玩两个星期。”叶渊有些兴奋。

不经意的,林要要又想起上次与他在国外相遇的情景,心里不知怎的多少有点抵触,抿抿唇,“还有很长时间呢,我……现在定不下来。”

“要要。”叶渊转为由衷,“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

这边林要要选择了缄默。

她何尝不知道跟他去了罗马意味着什么?

良久后轻叹一声,“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好。”叶渊很好说话。

挂断了电话,林要要陷在沙发上沉思。

林母觉得奇怪,手里还拿着抹布,走上前问道,“这就通完电话了?”

她抬头看着母亲,眨巴了两下眼,点点头。

“哪有你们这么谈恋爱的?”林母不满地嘟囔了句,弯身开始擦茶几。

林要要拎了只抱枕,无奈地看着林母,“妈,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每周都有小时工过来,您就别忙了。”

“有那钱省下来吧,万一你嫁不出去还能备用!”林母甩了下抹布,瞪了她一眼。

林要要吃了瘪,更是无辜。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林母一惊一乍,“肯定还是叶渊。”

林要要也以为是他,接起电话,没等那头出声这边就开了口,“叶渊,你给我考虑的时间太短了。”

那边沉默。

“喂?”林要要倍感奇怪。

那边轻叹了一口气,“要要,我是司承。”

林要要陡然愣住。

“明晚有时间吗?一起吃饭行吗?”

她沉默。

“要要,我有话要跟你说。”丁司承的声音很轻。

林要要的呼吸微微加促,良久后才回答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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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附近的茶寮。

这个时间很少人来这里用茶,更何况赶上周末。

偌大个茶室就只有三人,不算上工作人员。

有飘逸的红灯笼,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还有古色古香的雕笼、屏风、纱灯,沉稳安静的古琴曼妙了整个空间。

曲艺局促不安地坐在年柏彦斜对面,待工作人员将茶具备好退下后,年柏彦将其中一个骨瓷杯递给她,她去接,手指明显发抖。

很快,又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发抖的手指。

是她身边的叶玉。

叶玉面对年柏彦时平静自若,见曲艺是如此的紧张,便轻声道,“没事儿,柏彦一早就知道我们的事。”说到这儿又补上了句,“他是唯一知道我们事的人,放心。”

曲艺挑眼,怯生生看了一眼年柏彦。

年柏彦面无表情,淡淡说了句,“如果不是因为如此,这场婚姻我倒是不敢接受了。”当初之所以同意假结婚,是因为叶玉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他能利用她阻挡外界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而她可以利用他掩藏同性恋的身份。

只是,这段看起来再相得益彰的关系,与素叶相遇后就变成了障碍。

曲艺看了他半天后才点点头。

“柏彦,我同意对外宣称离婚,但是你要保障我和曲艺的关系不被曝光。”叶玉精打细算。

“我可以安排你们定居国外。”年柏彦也直截了当。

曲艺和叶玉相互看了一眼。

“你在叶家没有实职,但有股份,公司每年的分红足够你衣食无忧。你我的关系解决干净后,我会想办法给你办好国外绿卡,你先过去。”年柏彦又平静地看向曲艺,“至于你,可以等风情浪静了之后再跟过去,我会重新安排一份工作给你,在国外的话你也能保障独立的经济来源。”

☆、又生事端

年柏彦的这番话令曲艺眼底惊喜,“真的?”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年柏彦语气温凉,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太好了。”曲艺惊喜地看着叶玉。

叶玉对这项安排也十分感激,不过又浮上担忧,“你我离婚后,怕是外人会对你我持有的股份产生纠纷,尤其那些股东,所以在夫妻共有财产上……”

“我只拿年家的那一部分,你我对外宣称解除婚姻关系后,我也没权利再去拿叶家的东西。”

“对不起……”叶玉没由来地内疚。

年柏彦没有过多表示,亦没去看她内疚的神情,淡淡的茶香于他指尖流转,他的眸底始终是风波不动的平静。

良久后,才淡淡说道,“精石是年、叶两家的心血,我明白你父亲当初要我们结婚的目的。你和叶渊都无心商业,你二叔又无经营头脑,所以你我一旦有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是精石集团的唯一继承人,等他坐上交椅时,精石集团也无所谓是年家还是叶家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总经不起太多的捉摸和考验。”

“当初,我们谁都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叶玉看着年柏彦,细细的眉眼有着感情之情,“总之柏彦,谢谢你,从知道我和曲艺的事情后就一直帮着保守秘密,我之前误会你了。”她曾经以为年柏彦将这件事告诉了素叶。

年柏彦轻轻摇头,放下茶杯,“我只希望从今天起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曲艺这边又陷入了隐隐不安中,轻轻碰了碰叶玉,“阿姨那边怎么交代?”

叶玉听了也略微担心,她实在是头疼自己的妈,下意识看向年柏彦,“怎么办?我怕她闹。”

这也是年柏彦要去提防的,他正要开口,叶玉手边的手机响了,在幽静的环境中格外刺耳,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叶玉一跳,手抖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用嘴型说了句,我妈。

年柏彦示意她接。

叶玉点点头,接通了电话。

那头,语速很急很快,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叶玉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等着阮雪曼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她就陡然瞪大了双眼,脸色“唰”地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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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空,不同地点。

素叶按照纪东岩给出的第二个地址一路找过来时,这才发现是一处旧的废弃场,里面存放了不少汽车零件和破损的车壳,仔细看过去,大部分都是废弃的赛车、跑车。

秋风紧,吹得地面灰尘乱飞。

她赶忙抬手遮眼,只觉得呼吸入肺的全都是残余的汽油味,刺鼻极了。

风停了,放下手时,目光不经意扫到了不远处坐在阶梯上的身影。

是年柏霄。

看到他的这一瞬,素叶惴惴不安的心才如释重负,紧跟着疑问又漫上了心头,他无缘无故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雾霾收敛了不少阳光,所以投放在年柏霄身上的成了阴凄凄的一团光影,似雾似光,他置身其中,眼睛看着前方,不知在瞅什么。

不知怎的,看着年柏霄的背影,她觉得他挺孤独的。

鞋底踩上沙石的声音惊动了年柏霄,他转头,对上了素叶的身影,眉间有一瞬的惊讶和迟疑,却很快恢复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冷哼一句,“是我大哥要你来的?”

素叶在他身边停住脚步,他的开场白虽不友善,但至少免去了她酝酿好久都觉得不妥的见面语。年柏霄问完这话就将头扭了过去不去看她,她便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可想而知你还是希望得到你大哥的关注。”

一句话激怒了年柏霄,冲着她扯着脖子喊了句,“胡扯!”

“这句话你如果能用中文骂出来会更解气。”素叶十分平静地说了句。

年柏霄憋得脸通红。

良久后气呼呼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看来,你大哥也知道你能在这儿。”她含沙射影。

年柏霄眼底隐隐亮起的期待如烛火般倏然熄灭,从鼻孔里再度哼出一声不客气,“原来是纪东岩告诉你的,我还以为心理医生有多手眼通天。”

“别小瞧心理医生,至少我知道,其实你最希望是你大哥告诉了我你的行踪。”素叶也不生气,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声音也懒洋洋的。

年柏霄瞪着她,神情愈发地抵触和不友善。

她却不以为然,小孩子嘛,脸皮都薄,被说中了心事难免会恼羞成怒。

果不其然,下一秒年柏霄爆发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我大嫂?年家长媳?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哥的情妇,他才不会对你动真格的!”

素叶笑米米地迎上了他的愤怒,活动了下手腕,“年柏霄,英文说得挺爽快啊,又忘了我对你以武服人的滋味了?”

年柏霄一听抿紧了嘴巴,目光却冷冷盯着她,如刀子似的锋利。她看得仔细,这孩子以沉默示人时还挺像年柏彦的,活脱脱一严肃坯子。

隔了好长时间,他才操着蹩脚的中文道,“我怕你没有,我书上看过因为,不是女人用来对抗,而是尊重的。”

素叶仔细捋了一下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大抵是想表达,他不是怕了她,而是因为他在书上看过一句话说,女人不是用来欺负的,而是用来疼爱的。

抿唇笑了笑,“虽然有些词翻译得不大准确,但孺子可教。”

“兔子可教?”年柏霄的中文听力不错,但不是说成语或文言文也能听得懂。

素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他急了。

她近乎前仰后合了,见他真急了,便抱着肚子笑道,“说你像是兔子一样乖,很容易教。”

年柏霄狠狠剜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很奇怪。”总算说了句完整的中文,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就要走。

“喂。”素叶在身后叫住了他。

年柏霄转头皱着眉看着她。

她冲着他一伸手。

年柏霄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走上前,不情愿搭上她的手,稍稍一用力将她扯起来,嘴里还不忘嘟囔了句,“麻烦!”

素叶穿的是高跟鞋,他的手劲又大,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晃,年柏霄眉眼紧张了一下,伸手将她搂住,她惊叫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个头跟年柏彦一样高大,所以扑怀的瞬间她的鼻子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疼得她眼泪在眼圈。年柏霄许是没料到会弄疼她,原本是想把住她不让她摔倒,没料到会弄得她红了眼,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一手依旧搂着她的腰,一手赶忙按在了她的鼻子上,“对不起、对不起。”

距离太近,男人的气息快速钻进了素叶的鼻腔里,与此同时,女人芳香的气息和丰满的身体也弄得年柏霄满脸涨红。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他的胸膛也宽阔厚实,这令素叶才意识到,年柏霄已经不是个孩子了,20岁的他足已经拥有成熟男人的骨骼了。

见他满脸通红,她赶忙将他推开,自己捂着鼻子皱眉呵斥,“你纯心是不是?就算讨厌我也不至于打击报复吧?”

年柏霄一脸的内疚,忙摆手,“不,我没有,我报复,不想你。”

“你想说你没有报复我吧?”她翻了下白眼。

年柏霄头点得都快掉了。

“可是你伤害我是真的。”素叶故意生气,指着揉红的鼻子,“我的鼻子很疼,十分疼!”

他忙摆手,神情焦急。

见状,素叶透着乐,清了清嗓子,“让我原谅你也行,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年柏霄闻言脸色一变,性子又开始了别别扭扭,“为什么说原因,我?”

素叶勾唇,“因为你得罪了我。”

他紧抿着唇,不语。

“你很喜欢车,所以那天开着你哥的跑车上了街,结果被警察抓。”

年柏霄盯着她,不悦。

见他始终不吭声,素叶耸耸肩膀,“好吧,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换个问题问你。”

年柏霄像兔子似的警惕地盯着她。

“你为什么回国?”素叶凑到他跟前,双臂交叉怀抱胸前,上下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略显烦躁了。

“你回国却迟迟不肯进精石帮忙,看来不是跟工作有关,你到底是什么原因?”她追问。

年柏霄的嘴巴抿得更紧了,好半天才恶狠狠地来了句,“你的鼻子假的不是,我不用负责!”话毕,气汹汹地转身离开。

素叶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什么,见他走得干脆,冲着他背影恶意大喊,“你怎么知道我鼻子不是假的?我告诉你啊,为了勾引你大哥,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