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一方面不敢依附于这份感情,而另一方面又无法割舍这份感情。

等年柏彦说出他会娶乔伊这句话后,素叶才知道自己,其实再伤心再难过都好,她还是在贪婪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关心,她在痛苦和纠结中享受着受他关注的那刻幸福。

所以,她无法忍受他娶其他女人。

甚至可以说,她自私地觉着,她不能得到的,别的女人也不能得到。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一切转变得又太快。

年柏彦察觉她在盯着自己看,瞄了她一眼,低笑,“想什么呢?”

素叶这才从神游太虚中出来,嘴巴张了张,思忖了下道,“我们的婚礼,是不是太仓促了?”12号,也就一周的时间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个这么精准的日子。

“舅妈说得对,早结晚结都一样,那还不如早结。”年柏彦含笑。

素叶看着他,“舅妈的这句话是在你定了日子后才说的。”

逗笑了年柏彦。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早点结婚挺好的。”年柏彦方向盘一打,趁着拐弯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是,12号的确有点赶,但正好是个周末,也挺方便的。放心吧,婚礼的一切你都不用管,该忙你的忙你的。”

素叶抿抿唇,“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情坐享其成。”

年柏彦沉默片刻,牵过她的手,目视前方,“别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像是在说舅舅的事,又像是在说他们两个人的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婚礼是两个人的,她什么都不做不好吧。

年柏彦拉着她的手送至唇边,轻轻一吻,“两件事,一是想想要请哪些亲朋好友来参加婚礼,拟份名单给我,至于通知和接送这些事交给我,我只要你拟好详细的名单就行。”

素叶的手指被他下巴的粗粝胡茬扎得刺痒,抽回手,嘀咕了句,“这口吻真是上司啊。”

年柏彦忍俊不止,“别小心眼儿。”

“谁小心眼儿了?”素叶瞪了他一眼,“第二件事呢?”

前方路况见好,年柏彦开始提速了,两旁的建筑物嗖嗖往后跑。

“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这辈子都好好爱我就行了。”

素叶心脏也跟着车速飞快地掀了一下,撇开眼,别别扭扭说道,“我嫁你可不是因为我爱你,如果不是舅舅的事,我才不会嫁给你。”

人总会在最紧急关头做一些离谱的行为。

比如说今早她光着脚就冲进了会议室,跟他说,不要他娶乔伊。

那一幕真丢脸啊,会议室还有其他人,一定认为是她在跟他求婚。

而眼前这个男人呢,典型一副得了便宜就卖乖,她以为她这么说了,他就会大喜,或者有其他更激烈的表现行为,哪知,他的情绪就跟他的行为一样,平平稳稳过渡,那股子淡定劲儿就好像是他早就料到了似的。

她讨厌他的无动于衷!

既然行为上吃亏了,但口头上占占便宜总行吧?

年柏彦听了这话意外没恼,而是抬手,冷不丁就给了她一个脑瓜镚儿,疼得素叶龇牙咧嘴,捶打了他一圈当成还击,高声控诉,“你打女人?!”

☆、似梦又不似梦

年柏彦忍不住笑了,“你这算是恼羞成怒吗?自从你跟我求婚之后,心里这口气就没咽下吧?”

“年柏彦!”素叶瞪大了双眼,“谁跟你求婚了?”

“今早,当着会议室里众人的面儿。”年柏彦语气轻松。

素叶急了,“那不是求婚,不是!”

“哦?不是求婚是什么?”年柏彦反问。

素叶一时语塞,连她自己事后都觉得是在求婚似的,就别怪别人误会了。舔了舔唇,为了给自己长点脸便咬牙道,“我结婚不是因为爱你,不是。”有重复刚刚那句。

年柏彦却难得地好脾气,点头,“行,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不爱你也行?”

年柏彦扬唇,“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这种成就感盖过了一切。”

素叶的脸“蹭”的就红了,下一刻就对着他一阵连环掌。

他躲闪不开,干脆腾出只胳膊将她搂紧。

“小丫头,我在开车呢,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素叶便不动了,心脏砰砰地狂跳,任由他这么搂着自己。

见她老实了,年柏彦才松手,攥紧了她的手。

“心情好点了吗?”他低低地问。

素叶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鼻头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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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柏彦将她送到舅妈家的这一路,手机就不停响,刚开始他没接,后来一个接着一个,只能接听。素叶让他先回公司忙工作,他有点不放心她,但又碍于公事繁忙不能耽误,只好哄劝她说,要她好好睡一觉,等他一忙完就来陪她。

素叶知道秋季新品的事迫在眉睫,点点头,要他别分心在她身上。

年柏彦便驾着车走了。

素叶进了门,房间里安静极了,不再有舅舅唱着小曲儿和舅妈操着大嗓门儿让他消停会儿的声音了,向来热闹的家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的,着实令素叶难过。

素凯打来了电话,简单聊了两句,素凯说今晚他会在医院里陪着,要她放心。素叶是放心了,但同时又担心素凯这么做会引来舅舅的怀疑,素凯则说,没事的,我爸那个人就喜欢热闹,我陪他下棋。

素叶心里一阵紧。

是啊,舅舅那个人向来爱热闹。

平时在武馆的时候装模作样的严肃,但回了家就像个老小孩儿似的,舅妈越是凶巴巴地对他,他就越呵呵傻笑。

简单地冲了个澡,给舅妈拿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装好了袋子后才觉得全身已没了力气。

五月初的天儿,阴晴不定。

窗外还是春梅团簇,但又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变了天降了温。

这就好比人生,上一秒是喜,下一秒是不是就成悲了。

素叶虽累,但脑子异常的清醒,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害怕,手机就揣在衣兜里,生怕医院那边来什么电话。

夕阳拖着尾巴,一点点沉在天际。

收敛了最后一点的光,只剩下近乎绛红的影子。

有人敲门。

素叶被小小地惊了一下,起身去开门,发现竟是许桐来了。

“年总吩咐我来给你送餐。”许桐晃了晃手里的包装盒,精致非常,不说是外卖,还以为她是提着两盒礼品来登门造访了。

“他怕你没胃口,特意在新红资为你点的餐。”进了屋,许桐又补了句。

素叶看着包装精致的盒子,轻轻叹了句,“排场也太大了。”

她知道新红资餐厅,曾经有幸去过一次。之所以用“有幸”二字来形容,是因为这家餐厅非预定不得入内,而去这家餐厅的吃客十有八九都是驻华大使或跨国高管之类的,平常百姓可能闻也未闻。餐厅的位置离舅舅家不算太远,在东四九条,如果不是去过这家餐厅,光是走那条四九胡同就能令人心生质疑,会打退堂鼓,对这家餐厅失去信心。

但就是那么一个黑瓦朱门宅邸,就算走到门前,也看不到任何标志,门前常年停有70年代的老红旗轿车。等真正进了四合院,扑面而来的全都是浓烈的政治气息。听吃客说,里面的沙发都是从中南海更新下来的,沙发很旧,当时她坐的那个位置经人介绍说,曾经毛、邓和江都坐过。

新红资是意为新红色资本家的意思,掌厨的身份更不容小觑,都是中南海前政要的家厨,味道嘛,因人而异,但素叶觉得还不错,可能是在那里找到了爱国热情,每吃一口都想掉泪。

待在北京自然就明白了个道理,北京的美食往往都深藏于胡同、宅门大院,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内有乾坤。而往往这种餐厅,固然是有着自己的脾气。菜价昂贵,只接受现金,不能刷信用卡。

一道一道的菜被许桐摆得精致,素叶不知道年柏彦在没有预定的情况下怎么做到的,想来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让许桐坐下来一起吃,许桐却摇摇头说,我还得回公司,年总是会开到一半儿就打发我出来的。

素叶觉得不好意思,许桐则笑着说没事,安慰了她两句后赶紧离开了。

吃饭的时候,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

素叶拿出一看,是年柏彦发来的讯息:吃饭了吗

应该是在开会,不便于电话,他甚至只打了这几个字,连最后的问号都没打。

素叶心里觉得暖,本想回文字,想了想撤销,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正在吃,挺好吃的。

马上那边又回文字:那就好。

素叶看着这三个字,眼眶发涨发酸。

入了夜,素叶躺在床上,愣神看着床头灯看了好久。

这里的安静胜过三里屯。

静得让她发慌。

眼神落回到手机上,想着年柏彦应该还在公司。打开,还是之前他发来的短讯,没再有任何消息,一时间有点失落无助。

有股冲动想给他打电话,跟他说,柏彦你回来陪我行吗?我觉得惶惶不安。

但,还是忍住了。

直到现在他还没回来,怕是也焦头烂额的吧。

心口压抑,她下了床,从挎包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叶鹤峰留下的。

翻开,她看着上面苍劲的字迹,联想他在写这些文字时的样子。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不过如此吧。

相爱的人天各一方,文字的怀念成了最痛的惩罚。

素叶翻到了最后几页,那几页上,叶鹤峰的文字变得愉悦:素秋还是那么地美,一如初见时的模样。我知道她原谅了我,所以才夜夜到我的梦里来。哦不,更像是现实中的,只要我睁眼,就能看见她坐在我身边,冲着我轻轻笑着。我将她搂过,她趴伏在我的胸口,长长的素发如绸缎般干净柔顺,我的呼吸里是她的清香,她跟我说,峰,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深爱的女人,请你等我。

素叶看着心里难过,阖上了记事本。

痛恨是因为爱过,无法释怀是因为期待过,她曾经那么那么地痛恨叶鹤峰,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那份父爱。

现在,他离开了。

失去亲人的痛楚,又是谁能代替的了呢?

想到了舅舅。

其实舅舅才是活得最明白的人,他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嘴上不说,但谁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将那么一个性格粗糙、没女人味的舅妈放在心里。没有其他男人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对于婚姻脚踏实地,面对她父亲的背叛,他也没说睚眦必报。从舅舅身上读到了最清晰的道理:简单是福。

可这么一个好人,为什么要遭受到这种事?

她开始不相信天理循环了,如果真有天理,为什么不是那些作歼犯科大歼大恶之人?

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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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疲累后,哭过痛过就只有休息。

素叶睡得很沉。

几乎一夜没梦,实则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额头痒痒的,像是有人在吻她。

她抬手蹭了蹭发痒的额头,呢喃了句,翻了个身。

低低的笑,落在她的耳畔。

然后,那吻沿着她的鼻梁,轻轻落在了她的唇畔。

被人打扰的感觉很是糟糕,熟睡的素叶又翻了个身作为抗议。

可那人的大手十分耐性地轻抚她,嗓音很好听,“你的户口本放哪儿了?”

户口本……

处于睡眠之中的素叶,思维还不是那么清晰,哼唧了一声,没理会这话。

“叶叶。”低沉的嗓音在唤着她。

她睁眼,可处于半梦半醒的她,瞳仁里还是迷离,不带焦距的。

“户口本放哪儿了?”那人轻笑。

“柜子……”她随口说了句,又睡着了。

有脚步声离开。

于是,素叶开始做梦,梦见有人进来翻户口本,一个陌生人,她便冲着他大喊,你干嘛翻我户口本?那人不说话,拿起户口本就跑了。

她便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喊,你是小偷,偷什么不好偷户口本?你把户口本给我,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这么一喊,倒是把自己给喊醒了。

阳光洒进了房间,是暖暖的金色。

天亮了,她也彻底醒了。

等等,是不是真有人在她耳边问了户口本的事啊?怎么觉得似梦还不是梦呢?

☆、今天就成我老婆不好吗

人的梦境,是很神奇很微妙的东西,所以才有研究的价值。老一辈迷信的说法是,梦是你的灵魂在你睡着后四处游荡,灵魂的遭遇就是你的梦。当然,在科学高度发展的如今,这种说法也不过是种笑谈了。但梦的神奇之出还是无法让人忽视。

其中最有意思也是最明显的神奇特征就是,梦境与现实的联系,往往很多时候,你的梦境会帮你延续现实,是潜意识的一种想象。说的简单点就是,当你在半梦半醒时,与现实的某件事或某个人发生了联系,比如说,某个人叫你,以为你醒了便跟你说一些话,或让你去做一些什么事,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的你只会有短暂的记忆,当再次沉入睡眠中时,这种记忆就会被你的梦境取代,而你的梦境大多数都是跟这个人说的话或叫你去做的事情有关。

这就好比是一种补偿,你的潜意识在提醒你要去做完成这件事,以梦境的形式来告诉了你。

所以,在素叶从梦中惊醒时出现短暂的迷惑后,就马上判断出,现实中一定是有人问了她户口本的事。

作为梦境研究者,第一时间判断出来梦境与现实的联系实属正常。

却令素叶脊梁骨发寒!

像是有人叫了她一声叶叶,能这么叫她的就只有年柏彦。

但问题是,舅舅家的门不是密码锁,就是正常需要钥匙才能开门的保险门,年柏彦没有这里的钥匙,他怎么能进的来?

难道,她听错了,其实叫的不是叶叶?

……不会是,遭贼了吧?

素叶越想越心惊,她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了。

一骨碌起了床。

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客厅里很安静。

素叶的耳朵像是雷达似的四处搜索,又迅速环顾四周,没有人影。

她的心凉了一截。

要真是年柏彦的话,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开啊。

赤着的脚丫粘着地板上,她踩得每一步都小心。终于踱到了舅舅和舅妈的卧室里时,眼前的一幕令她的心彻底凉透了。

主卧斗橱的抽屉是敞开的,抽屉里的东西全都放在床上,像是被人翻过的痕迹。闪过素叶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舅妈会不会把贵重的东西放在抽屉里了,有没有现金什么的被盗了,就像她上次似的。

出事了出事了!

她想冲上前看看,但又怕破坏现场,便擦着边儿蹲在了门边儿,摸着床头柜上的座机,拿起话筒,迅速地拨打了电话。

很快,那边接通了。

“喂?素凯。”她压低了声音。

“姐?”素凯略感惊讶,“出什么事了?”

素叶赶紧道,“家里被盗了,你快点回来。”

“啊?”素凯震惊,“被盗?什么情况现在?”

“主卧的抽屉被人翻了个遍,丢没丢东西我还不知道呢,所以让你回来看看。”

“你先别着急啊,我先问清楚。小偷进门的时候你在家吗?现在你确定小偷已经离开了没有躲起来吗?你的处境危险不危险?”

“我没看见小偷,我还巴不得这小兔崽子在呢!胆儿肥了,要我看见他非废了他不可,我——啊!”话说到一半时,素叶手里的话筒就被一只大手给夺了过去,吓得她发出一声惊叫,紧跟着回头,却在看清身后的男人后顿时哑口。

素凯被她的这声惊叫吓了一跳,“姐?”

“素凯。”年柏彦对着话筒平静开口,却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素叶,“你姐大惊小怪,不用搭理她,家里没事。”

素凯一听是年柏彦的声音,便也放心了,问了句,“怎么回事儿啊?我姐一惊一乍的。”

“她就那样儿,一大早起来闲着无聊跟你闹着玩呢。”年柏彦四两拨千斤,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