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彦高大的身子微微一僵,面色愕然,他竟不知道她做了措施,怎么可能?

“在孩子没的时候,我……采用了避孕针。”当时她一心想要逃离年柏彦,因为伤心因为绝望,更因为自己的残缺,可她也不确定年柏彦会不会就此罢休,万一他不放她走,万一他再……所以她央求着医生,以防万一,她不是不能怀,而是不能生。

当时医生死活不同意,刚做完手术怎么可能扎这种针?但素叶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差点逼得医生上吊自杀,最后没办法,才只能给她扎了针。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骗年柏彦,当时她告诉他她避孕了,这是实话。

而年柏彦也似乎想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一时间,莫大的痛涌上了心头,他不是气愤,更不是怪她的隐瞒,相反的,他是心疼。

他已经给她逼到了那步田地?

想想,他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收手臂,将她圈紧。

他想好好爱护这个女人,好好疼爱他的妻子,就这样。

素叶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所以刚刚在交代这件事的时候有点战战兢兢,但见他搂紧了自己,眼睛里有点湿了,看着他,却被他眸底深处的怜惜所动容。

柏彦……柏彦……

她在心底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

这一生,被他这样的男人爱着,足矣。

Ry Strnd博士的助理走进来,带来了相关的检查结果,Ry Strnd博士拿过,逐一仔细来看。

素叶就紧张起来了。

但很快地,年柏彦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攥在手中,给予她极大的安慰。

那份紧张感,就奇迹般地消散,清晰感受到他手掌心的力量。

Ry Strnd博士看完了结果后,看向素叶,“有一点可以肯定,你采取避孕措施是正确的,但日后想要避孕的话,我可以安排零副作用的药物给你。”

素叶闻言,心咯噔一声。

声音就那么不争气地消失了,一肚子的问题,转化成了无力。

还是年柏彦开了口,“Ry Strnd,结果怎么样?”

Ry Strnd博士放下结果,神情严肃,“其实国内的诊断没有问题,你的太太怀孕的话的确太危险。”

“什么意思?”素叶终于找回了声音。

年柏彦轻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这么紧张。

Ry Strnd博士说道,“年太太,你的身体受孕没问题,会正常受孕,但供养胎儿的子宫条件不大好,也就是说,你可以怀孕,但一旦怀孕,胎儿越大你就越有生命危险。医学上的事,我们不敢说百分之百,只能将存在的最大风险性告诉你。”

素叶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似的,然后拧了一个劲儿,呼吸变得急促,“Ry Strnd博士,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怀孕?”

Ry Strnd博士示意她冷静下来,清晰地告诉她,“你可以怀孕,但很危险,年太太,你的问题是在这危险性上。”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怀孕的话,这种危险性能在多少?又或者说,有什么办法能保住孩子?”素叶直截了当问。

Ry Strnd博士一愣。

年柏彦闻言后皱眉,将素叶的身子扳过来,压低了嗓音说,“叶叶,一切都听我的,好吗?”

素叶不知道他要怎样,但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年柏彦便看向Ry Strnd博士,“我需要最先进的避孕措施,我用。”

“柏彦!”素叶惊愕。

而Ry Strnd博士也没料到年柏彦会这么说,惊讶地看着他,良久后眼底赞许,“很多中国男人都不会委屈自己。”

年柏彦淡淡笑了,看着素叶,“我太太她身体不好。”

话只说了一点点,却足够令人震撼。

“不,你不能——”

“嘘……”年柏彦示意她不说话。

素叶听见自己的血液都在逆流的声音,全身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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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夜晚,素叶在盐湖上看见满地的星子。

这里,到了晚上更加圣洁。

没有污染的夜籁,星光格外璀璨,而眼前这面巨大的镜子,也像是揉了无数的星光进去。

从盐湖回到酒店,直到激情过后。

素叶静静地窝在年柏彦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胸肌的力量,耳畔还是他在激情中喃喃叫着她名字的声音,沉醉磁性。

她闭着眼,呼吸着他的呼吸。

然后,脑中是白天在医院走廊里的画面。

他们结婚匆忙,一直没做婚检,在她检查的时候,年柏彦也顺便做了一次检查,这是出于对彼此的负责。她看见他去拿了结果,听见医生跟他说,先生,你的京子存活率高,活动力很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话她没再听了,想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心如刀割。

还有,他知道孩子的真相……

入夜,当她被他抱在了床上,她近乎主动,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疯狂。她想用力地感受他的存在,因为他是那么完美,那么令她觉得……配不上。

她的主动令年柏彦惊喜,这一场情爱,更是淋漓尽致。

睁眼,看着搂着自己的粗壮手臂,她拉过,与他十指相扣。其实,这段时间她想得很清楚,她想给他生个孩子,这种想法愈发地强烈。

可是,素叶清楚他的决定,要怎么说服他才是问题。

想了想,她没直接说。

目光再次不经意落在了他的手臂上,那道疤痕异常显眼,便想起之前与他地对话。

“你手臂上的伤,像是很久的了。”

“是很久了,小时候落下的疤痕。”

“看来,不是件小事。

“算是为了别人受伤的。”

“别人?”

“一个孩子。”

“女的?”

“女的。”

“看不出啊,从小就掉进温柔乡里了。”

轻抚着他手臂上的伤疤,没由来得想起了自己梦中的一幕,那个小男孩儿拉着她跑呀跑的,最后被一群大人追上。

然后又想起在海洋馆时的那幕,当他护住自己的瞬间,这种感觉好熟悉。

她在想着曾经的一幕又一幕,梦境中的。蒋斌的脸变成了年柏彦的,那个小男孩儿似乎也受了伤,还有,她到了现在已经分不清他和蒋斌在感觉上的差别了……

“柏彦。”素叶转过身,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迟疑地问,“我们……小时候见过吗?”

☆、晦涩不明的世界向她敞开

头顶上有一度沉默。

因为年柏彦是阖着眼的,那侧脸的轮廓也不见丝毫波动,所以,令素叶一时间误认他是睡着了。微怔了下,她轻轻碰了他一下,轻声,“喂。”

然后,年柏彦慢悠悠地开口,“没见过。”依旧闭着双眼。

素叶就迷茫了。

伸手抚了他手臂上的伤疤,咬着唇正在研究时年柏彦却睁眼,伸过手将她的手拉至唇边,轻吻,十分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继续研究的可能。

她仰头,“你说过这道伤疤是在你很小的时候救人留下的,还是个女孩儿。”

年柏彦低低笑道,“我说你就信?”

“当然。”他没骗她的必要啊。

他悠闲地玩着她的手指,声音始终柔和,“逗你的,这道伤疤是在一次下矿时留下来的。”

素叶愕然,脱口,“你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不能开玩笑吗?”年柏彦笑着反问。

素叶哑巴了。

是啊,他能开玩笑,但她认为,年柏彦不是一个轻易开玩笑的人,而且那天,她明明记得他说那番话时挺认真的。

完了,她一时间又辨别不出来了。

“真的是下矿时弄伤的?”素叶不甘心地抓起他的手臂,盯着那道伤疤。

年柏彦抽出胳膊,无奈道,“真的。”

素叶一时间又感到头晕目眩了,趴在他胸口上不动弹了。

“怎么了?”他捏起她的下巴,笑问。

素叶的眉头皱得都能拧出水来了,年柏彦见状,更忍不住笑,唇角上扬,伸手将她两眉之间压平。她让怅然若失说,“可能你不会相信,我在梦里总梦见一个小男孩儿,他提着青灯走在长巷里,哦对,那条长巷特别像千灯镇的那条石板街,像极了。我就蹲在巷尾,很害怕,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儿朝我走了过来,他拉着我不停地跑,但还是被一群人追上,小男孩儿好像受了伤,应该是在手臂上。”

她说这番话时没看着年柏彦,自然的,也没看见年柏彦眼中愈加凝重的神情,可等她说完后,他掩住了眸底深处的神色,轻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那个小男孩儿是我,我跑你梦里了?”

“如果不是梦呢?”素叶突然大胆地想到了这点,“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呢?”

年柏彦唇角的笑微微滞住了,但也转瞬即逝,“你想多了。”

“舅妈说我在四岁那年走丢过,可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一直是空白的。”

年柏彦叹气,“人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很正常。”

“可我能记得四岁之前的事啊。”

“你确定你记得的就是四岁之前的事吗?”年柏彦反驳。

素叶一时语塞,这倒是,记忆是可以消退的,尤其是小时候的记忆,除非是你要刻意记住的,否则那些各个年龄段所发生的事情就仅仅成了一片混沌的画面,在你脑海中闪过时,会被你自以为定格上发生的时间。

良久后,她才说,“丁司承说我的脑袋里藏了个潘多拉盒子。”

年柏彦却摇头,“要我说很简单,没有所谓的潘多拉盒子,顶多就是你走丢这件事,你忘记了,也许是这段记忆真的没什么,也许你遇上了你认为很可怕的事,毕竟你那时候很小,小孩子跟大人走失,在心理上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素叶想不通,她还是觉得小男孩儿跟她有点关系。

“在海洋馆你护着我的时候,让我想到了那个小男孩儿,觉得那一幕发生过,好熟悉。”

年柏彦抬手拢了下她的头发,“别瞎想了,太钻牛角尖会把自己逼疯,你是从事心理的,要知道有时候记忆也不能百分百相信。”

素叶轻轻点头,是啊,她倒是清楚这点。

半晌后,又轻轻笑了,睨着他,“你说你就是那个小男孩儿该多好呀,然后我们又相遇了,这才叫缘分呢。”

年柏彦眸底深处滑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拍了拍她的脑袋,“在酒吧相遇也是缘分。”

“那也不及青梅竹马。”她抱着他的胳膊,几乎横躺在他怀里。

年柏彦也任由她腻着自己,“你这么说我会吃醋。”

素叶抿唇笑了,看着他,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其实吧,我一想到那个小男孩儿就总能想到你,很奇怪的感觉,可能是觉得,你很会照顾人。”

这话令年柏彦微微挑了眉,“经常骂我对人太严苛的可是你。”

“你呢,对别人情绪上的照顾是差了点儿,但我觉得,你是那种能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就好像,有你在身边的话什么都不用愁什么都不用想,你自然而然就会安排好一切。”素叶懒洋洋地说。

“如果是赞誉,那我先谢谢年太太了。”年柏彦轻轻笑道。

“是实话啊。”

年柏彦的大手覆上她的脸颊,“今天怎么专拣我喜欢听的话来说?”

素叶的长发如海藻般倾泻他的手臂,与男人结实的肌理轻轻纠缠。“我会把小男孩儿当成是你,说明你是个能带给别人希望的男人,而你现在的成熟稳重跟你的阅历有绝对的关系,就拿柏宵来说吧,从严格意义上来看,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是他大哥,但更像是位父亲,所以,在对待小孩子上,你是有足够经验的男人。”

年柏彦唇角的笑渐渐敛去,修长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描绘着她的眉骨,“你想说什么?”

他是聪明人,她知道瞒不过他,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

“我想……其实我们可以要个孩子。”

年柏彦的手指停了,少顷,语气坚定,“在没有治疗到百分百适合怀孕前,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危险也不行。”

“柏彦。”素叶用力地咬了下唇,“可是我想要孩子。”

“但我更想要你。”年柏彦的态度很坚决,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如果你和孩子只能二选一的话,我会放弃孩子。”

素叶的心口被他这句话狠狠撞击了一下,震荡着,又如惊涛骇浪拍过。

“可是……”他不能没有孩子。

“我们先以治疗为主。”年柏彦生怕她有心理压力,缓和了态度。

素叶思忖,然后闷闷地说,“如果治疗之后也不行呢?”

年柏彦低头看着她。

她对上了他的眼,神情有点痛苦,还有点失落,“你始终没有孩子,会被外界说三道四。”

“叶叶,婚姻是我们自己的。”他语重心长地强调了句。

她知道,也从来都认为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让人说好了。可年柏彦不行啊,她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他被外界耻笑,那样,她会生不如死。

沉默了良久后,她才轻声道,“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的话,那么……柏彦,你考虑……代孕吧。”极艰难才说出这两个字。

艰难,是因为想到了她和他的孩子要从另一个女人的肚皮出来,素叶的心就如同刀割,想到孩子一旦跟代孕女亲,想到那个代孕女一旦以生母的姿态介入到她和年柏彦的生活里来……

如同一场灾难,但如果,避无可避呢?

如果真的无法避免,找代孕也好过让年柏彦去找其他的女人吧?她难以忍受年柏彦跟其他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更难以忍受看着年柏彦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诞生。

“胡闹!”头顶上倏然严厉的口吻打断了素叶的悲凉。

她抬眼看着他。

年柏彦却皱眉一把将她推开,起身进了洗手间,高大的背影也匿藏着不悦。

不知是喜还是悲,总之,情绪复杂得要命,拧成了一股绳似的缠着素叶。她起身,裹着薄毯靠着床头,想起他刚刚蹙眉的样子,有点无助了。

过了一会儿,年柏彦才出来,他简单冲了个澡,宽阔的肩膀还有水珠。

见她无声无息地靠在那儿,满腔的烦躁化成了心疼。

上前,从背后轻轻将她搂住,重新纳入怀里。

“叶叶。”年柏彦轻喃着她的名字,温柔说,“不要去替我做任何决定,我比你多吃了7年盐,所想所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远比你要成熟。”

素叶使劲咬着唇。

年柏彦看见后,伸手拯救了被凌虐的唇瓣,低头,鼻梁凑近她的耳畔,“这辈子不会有别人,没有其他女人,没有所谓的代孕,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否则我会生气。”

下一秒,素叶转过身来,用力地抱紧了他。

柏彦,我是深爱你的,一直,就这么痛得深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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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是恩惠的,能让所有负面情绪随风而逝,不去想不代表不存在,但至少,在面临着旅途中所见的新奇事,将烦恼无限押后也不错。

在乌尤尼的日子是轻松自在的,为蜜月增添了不少美腻的记忆。

婚纱照究竟拍成什么样子素叶难以想象,摄影团队在那天拍摄完毕后就离开了,她连一眼都没机会看到,央着年柏彦时,他便笑着说,急什么。

能不着急吗?

这辈子她就打算拍一次婚纱照,等人老珠黄时再看看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倒也欣慰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

就这样,离开乌尤尼的日子到了。

也意味着即将返回俗世,又要过着峥嵘的岁月了。

素叶以为他们回直接回北京,岂料,途径美国的时候,年柏彦停了脚步。

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美国有公事处理,倒也没多问,直到花店的工作人员将一大束的天堂鸟送到酒店时,素叶才觉得奇怪。

谁会喜欢天堂鸟?

只有,死人。

她猜得没错。

那是一处公墓。

躺着无数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