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熟悉的脸令她安心,轻轻点头。

“梦见什么了?”他弯身,拾起地毯上的书。

素叶想了想,很多细节都已经想不起来了,良久后说,“帮我那面镜子吧。”

男人疑惑,但还是照做。

素叶接过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心里总算是落下了,还是她所熟悉的脸,还是她所热衷的长发,只是,额前的发丝有点湿了,是被汗水打湿的。

“我梦见我成了另外一个人,脸都不是这张脸了。”她低低道。

男人笑了。

素叶照着镜子,半晌后抬起手,手指轻抚眼角的部位,有很浅很浅的纹路的痕迹,轻轻上拉,纹路没了,再放手,又有点纹路的影子。

轻叹一口气,“东岩,我是不是老了?”

他抽走她手里的镜子,抬手穿过她的发,轻轻箍住她的后脑,笑着打量着她,“不,你一点儿都没变老,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

素叶迷惘。

他唇角的笑扩大,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下,“这几天你看上去很累,要不然下午的讲座先取消吧。”

“不行,有很多外地学生赶来听我的课,这次的讲座很重要。”素叶坚持。

他便妥协了,“好吧,谁都知道你素大医生的权威,我呢,也只能纡尊降贵做你的司机。”

素叶轻轻笑了,推了他一把,“那还不快去开车?我这次的讲座要是砸了,你纪氏就白投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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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地点设在北大。

作为国内权威精神分析专家、梦境知名研究学者的素叶,她的这次讲座吸引了不少商家的关注,其中就包括纪氏,作为最大的投资商纪东岩的出现,让众多媒体为之追逐。

讲座是围绕着梦境的理性分析,及对弗洛伊德理论延展性拓展等话题展开。这一讲座受到了广泛的好评,这也要源于之前的宣传始终温和地跟进,很多专家学者、心理学在校学生、心理诊所的就职人员都来听了这堂讲座。

因为谁都知道,素叶是国内心理范畴的翘楚,能听她的讲座,胜读十年书。

讲座很成功,完毕后素叶被媒体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她只是简单地接受了两三家媒体的采访后就急匆匆地钻进了纪东岩的车,连带的,手机也关了机。

车子离开北大的校门后,素叶才彻底放松了下来,脱了高跟鞋,双脚蜷在车座上,舒缓着脚趾的倦怠。纪东岩笑着搂过了她,“累了吧。”

她靠着他,懒洋洋地点头。

“你该放个长假休息了。”纪东岩叹道。

素叶的目光变得悠远,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轻声道,“是啊,我该好好休息了,很累。”

纪东岩搂紧了她。

某国际幼儿园。

纪东岩和素叶正好准点到达校门口,素叶一改倦怠,站在车旁等候。一个个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叽叽喳喳的,欢笑个不停,又各自拜拜。

素叶一直朝里望,在见到那个小小身影时,唇角上扬。而那个小家伙也看见了素叶,欢呼着朝她这边跑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我很想你,真的

是个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美丽的公主裙,发丝细腻,披在肩头,头戴着精致的发卡,温润的珍珠和细细的小钻搭配适宜,一看就是纯手工镶嵌。小姑娘有着细腻白嫩的小脸儿,那双眼像极了素叶,只是笑起来有一点点的狡黠。

她腻在素叶的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的模样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素叶的心头肉,也是她找急忙慌从北大出来拒绝采访的原因,不管有多么大的事儿,不管自己有多忙,她总是要准时来接女儿放学的,对于接孩子回家这件事情上,素叶从不假手于人。

纪东岩接完了电话后也绕到了车前,见眼前一幕后,会心地笑了笑,轻声唤道,“佳佳。”

佳佳抬眼,在见到纪东岩后显得更是高兴,放开了素叶后一下子又窜到了他面前,撒娇叫着,“爸爸!”

纪东岩抿唇,一把将佳佳抱起。

佳佳便黏在了他身上。

“爸爸,今天你怎么跟妈妈一起来接我了呀?”佳佳奶声奶气地问。

纪东岩亲了她一下,满眼宠溺,“那你喜不喜欢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你回家呢?”

佳佳用力点头。

纪东岩笑了。

素叶在旁看着这一幕,亦淡淡地笑着。

她喜欢看着他抱着孩子的样子,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抱着孩子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她和他各自都很忙,他忙着运转企业,她忙着研究心理课题,每天都像是陀螺似的旋转个不停歇。而让他们两人都为之记挂的就是这个孩子,这个身上流淌着她和纪东岩血液的女儿佳佳。

佳佳很懂事。

打从出生下来就很懂事。

素叶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岂料,上天给了她这么大的礼物。她生佳佳之前,就千叮咛万嘱咐纪东岩,到了产房之后就算她疼得要死,就算她求着医生要改成剖腹产也不能同意,她一定要自然生产,一定是要将女儿生出来,而不是从肚子里直接拿出来。

她对于孩子的出生方式有着最执着和最原始的要求,她对纪东岩说,既然上帝给了女人一条产道,为什么不用呢。

进产房那天,纪东岩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甚至推掉了全部的会议,赶到医院来陪在她身边。他也陪同进了产房,她咬着牙,忍受着阵痛的痛苦,说,男人看了女人生孩子的场面都会留下心里后遗症的。

而纪东岩始终握着她的手,笑着跟她说,不,小叶,我爱你,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在你身边。

她生了佳佳。

历经了四个多小时。

数多次昏迷,一次次是纪东岩将她叫醒。

而纪东岩的胳膊上已经被她咬得伤痕累累的。

就这样,他们有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牵挂,佳佳,一个很像她,性格却鬼精鬼灵的女儿。

佳佳一出生就睁眼了,她哭得次数很少,饿了也顶多就是象征性地哭两声,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张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她的眼睛很干净,像是一汪湖水,每次素叶累了,倦了,或者是,陷入了对以往人和事的悲凉时,佳佳总会钻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佳佳想要听故事。

而每次问佳佳想听什么故事时,她总会告诉素叶,我要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妈妈,故事里说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那么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安徒生从来没有告诉世人,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了之后会怎样。王子会不会变心?公主会不会变老?他们两个会不会争吵?甚至分手?又或者,上天只给了王子和公主半生情缘呢?也许,公主先死去,再或者,王子先死去?

人人都期望刻骨铭心的爱情,可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为要面对失去,没有人会在身处幸福平淡中还能感觉到刻骨铭心的滋味,没有。

当然,素叶不可能告诉佳佳那么多,她只会一遍遍地告诉她,然后呀,他们就一直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结婚,还有了可爱的宝宝,他们一家都很幸福呢。

就像是爸爸和妈妈吗?佳佳天真地问。

素叶的心会揪痛一下,然后,是浅浅地笑,是啊,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佳佳用力点头,又问,那我们能一直一直这么幸福吗?

素叶搂紧了她,轻轻点头,会的,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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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秋凉。

纪东岩载着一家人来到墓园。

车子驶进了停车场,停稳后,素叶下了车,裹紧了披肩后,转身牵了佳佳的手下来。佳佳指着不远处的红叶惊叫,“妈妈,叶子笑啦,你看它们的脸都红了呢。”

纪东岩宠溺地抱起了佳佳,看着素叶说,“咱们女儿以后会是个哲学家。”

素叶笑得轻淡。

扫墓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上午来扫墓,下午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纪东岩在墓碑前摆了好酒,又有鲜花作伴,跟墓碑上照片中的男人聊了会天后才起身,素叶站在旁边始终没有说话,等纪东岩拜祭完毕后,她才拉着佳佳上前,轻声说,“佳佳,给叔叔鞠个躬吧。”

佳佳冲着墓碑鞠了躬,然后好奇地问,“妈妈,年叔叔还要睡多久呀?”

素叶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纪东岩出声,“佳佳,到爸爸这来。”

佳佳听话地上前,纪东岩拉过她的手,“我们让妈妈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佳佳点头。

纪东岩来到素叶身边,轻声说,“我们在车上等你。”

素叶没看他,眼睛只是放在墓碑的照片上,纪东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带着佳佳先行离开。

风吹过,浮游在脸颊上,毛孔都跟着清凉薄冷。

素叶轻步上前,然后,在墓碑前坐了下来。

“东岩每次来看你只知道拿马蹄莲,其实他是不清楚你喜欢什么花。你这个人呢,向来不懂得浪漫,所以什么花在你眼里怕是都一样了。”素叶将怀里一直抱着的睡莲和雏菊放到了墓碑前,轻声说,“柏彦,你只送过我两次花,一次是紫莲,一次是雏菊,所以说,你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浪漫两个字怎么写呢,不过你说的挺对的,紫莲真的很难找啊。”

放下花,素叶没起身,而是目光柔和地落在墓碑上,看着年柏彦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子星眸明亮,薄唇微抿,唇角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上扬弧度,看上去依旧疏离。素叶抬手,轻轻抚摸照片,抚过他的脸。

淡淡的惆怅泛起眼眸。

“已经十年了。”素叶放下手指,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柏彦,你有没有后悔为我挡那一枪呢?如果你还在,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我很好,只是会经常梦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有那晚,你中枪还护着我的那一幕。”

时间总会残忍经过,不停歇,毫不留情。

她记得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得知年柏彦的死讯后骤然崩溃,怎么参加的年柏彦的葬礼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在年柏彦的灵堂里一待就待了一周,足足七天七夜,她以为他的魂魄会回来,但是没有。

最后还是纪东岩将她拖走的,告诉她,年柏彦已经死了,你这个样子如果他在天有灵的话见到一定会难过的。

“所以,这么多年我活得很好。”素叶淡淡地笑着,眼眶却红了,“我不敢辜负你的心愿,你用命来换了我的命,所以,我要替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柏彦,佳佳也来看你了,这个孩子很喜欢你,整天问我年叔叔的事。如果你还活着,你猜我们会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会不会像佳佳似的可爱?”

“东岩他对我很好,我嫁给他你会生气吗?我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每次来这儿我都不敢跟你说过多的话。”

“柏彦……”素叶说到这儿,嗓子已经堵住了,盯着他的照片,“我,很想你,真的……”

“妈妈,你怎么哭了?”佳佳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了她身边,见她流了泪,伸出小手来擦她的脸。

可素叶,哭得更厉害了。

心里的伤口像是被人重新撕开似的,疼痛迅速扩散,她平静了这么多年,尝试去忘记了这么多年,甚至用工作来让自己试图走出从前,但在见到年柏彦照片的瞬间,所有的疼痛全都又回来了。

让她,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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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前,丁司承盯着躺在床榻上的素叶,眉头皱得紧紧的。

丁教授在来回来地踱着步子,纪东岩在仰头盯着天花板想事情,而年柏彦坐在最靠近素叶的位置,一手紧攥,眉心也聚拢,却在看见阖着眼的素叶流出了眼泪,他的眸底一亮,陡然起身唤道,“叶叶。”

素叶没有反应,依旧躺在那儿。

丁司承无奈摇头,“没用的,是她一直不愿意醒过来。”

☆、也只能面对了

人最大的悲痛,不是你经历了人生多么大的波折,不是你遭遇了多少冷言冷语,不是亲友的背叛,不是众人对你的口诛笔伐,真正的悲痛,是内心的坍塌,是你的精神世界彻底地荒芜,寸草不生。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从来都不是来形容你的物质处境,而是在讲究你的精神你的内心,当一个人彻底失去了目标,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理由,那么才叫做生不如死。

而素叶选择逃避现实的办法就是,沉睡。

这是在医学上都难以解释的课题,在无伤无痛的情况下,病患还会自行选择长睡不起,相关专家会形容这是精神受损,即使生理上有强烈苏醒的意愿,但还是要看人自身的意志。

人有自愈能力,在受到刺激时,人的大脑会自动屏蔽到有可能伤及自身的记忆,又或者,当一个人生病了,睡觉反倒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素叶在经历那晚的事情后,昏迷直到现在,她不是没有反应,她的眼皮会动,她的手指也偶尔在动,甚至此时此刻,她的眼角渗了两行泪下来。

年柏彦始终守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由昏迷后的一动不动到一点点有了知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反应,他都会马上叫来医生,奈何医生看后便摇头,说无济于事。医生始终怀疑是她的脑细胞受损,因为在那样一个场合下,虽说没有皮外伤,但在逃命的过程中难免会遭受一些震慑或是剧烈摇晃,所以会有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也实属正常。

接下来一系列的检查全都做了,从头到脚,没有发现明显症状。

后来,年柏彦又请来了丁教授。

纪东岩对于年柏彦的行为不甚了解,年柏彦没时间跟他解释丁教授曾经对素叶做过的事,丁教授来了医院后,在观察了素叶后叹气摇头,说人在惊吓过度后的确会选择睡熟的方式来保护生理机能,这是人的生理反应,同时,这也是精神世界重新构建和调整,什么时候能够醒来,那要看她自身的情况。

年柏彦岂会是被动等待的那一个?近乎是逼着丁教授来想办法,丁教授一脸的为难,想了想说,他倒是不怕素叶沉睡,就怕她是自我催眠,以梦境的形式来逃避现实。

年柏彦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丁教授说得就更简单易懂些了,“人之所以思想复杂完全是取决于大脑的复杂构造,人的大脑就像是一部十分精密而神秘的机器,让医生和心理医生都会遇上难解课题。我们所说的长眠,这在文学上是指一个人的死亡,但在心理学和生理学来说,这这是大脑所支配生理的一种状态。人在现实生活中如果经历了最惨烈的打击,而这种打击已经远远超出生理及心理所承受的范围,大脑就会自动选择一些方式来进行屏蔽,比如说昏迷不醒。而经过数多年的临床试验,陷入昏迷的人并非是没有意识,相反的,昏迷者的意识是很强烈的,在昏迷的世界里他们也会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但这些梦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进行梦境分析的话,那么这些梦一方面是能预兆着昏迷者逃避现实的渴望,一方面又能预兆着昏迷者潜意识的提醒,也就是说,陷入昏迷状态中的人,她的梦境总会是挣扎的,迷惘的。她想不想醒来,想不想从梦里解脱回到现实,就要看她想不想面对她认为的惨痛了。”

年柏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良久后他才哑着声音问道,“如果,她一直醒不来呢?”

在一旁的纪东岩的手指也抖了一下,他紧张地盯着丁教授。丁教授看着病床上的素叶,轻声说,“那就是医学上所讲的,植物人。”

“不!”纪东岩上前,看着丁教授说,“请你想想办法帮帮她吧,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植物人了?”

丁教授一脸的为难,“我也很想帮她,但是,我真的力所不能及啊。”

年柏彦坐在床头,轻轻拉过素叶的手,她的手温热柔软,手指绵软无力,他攥在手里,爱怜非常,黑眸始终落在她的脸颊,沉着嗓音说,“丁教授拜托你,再想想办法。”

丁教授想了很久,说,“也许司承有办法,他对梦境研究很有造诣,而且他还是小叶的导师,听说之前小叶找过他做过一次催眠,说不准他会有不一样的见解呢。”

“找他?”纪东岩皱眉,看得出他对丁司承有所迟疑。

他有点排斥,这很正常,因为他知道丁司承对素叶有意思,丁司承是个催眠大师,又在心理学上有着非常深的造诣,他怕丁司承再在素叶身上使点什么手段怎么办?他不懂心理学,所知的心理学范畴也不过是看小说或电影里得来的,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丁司承说不准暗自使用点什么催眠手段让素叶醒来不认识他们了,这都是有可能的。

可年柏彦起了身,淡声说,“我去请他来。”

纪东岩瞪大了双眼,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道,“你疯了?他对素叶——”

“只要她能醒。”年柏彦一字一句打断了纪东岩的话。

纪东岩见他心意已决,只好放手。

丁司承很快就赶来了,而事实上,纪东岩将丁司承的本事想象得太厉害了,又或者,是他太不了解心理行业了,丁司承在见过素叶这般模样,特别是见她流出眼泪的时候,他摇头,说了那句,“没用的,是她一直不愿意醒过来。”

年柏彦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而纪东岩愣住了,几秒钟后急急地跟丁司承说,“你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那种类似什么催眠引导,或是能够进入到她的意识世界里把她叫醒之类的办法?”

丁司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了句,“你当是在拍电影吗?谁有那么厉害能进入到昏迷者的意识世界里啊?”

纪东岩噎住。

丁司承接着说,“别说她是处于昏迷了,就算她是清醒的,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我也不可能对她贸贸然使用催眠治疗的方式,一来这是违反行业条例的行为,二来强制对当事人施行催眠术只会适得其反,催眠治疗方式能够有效,这要源于个案与催眠师的配合,她要完全相信催眠师才行,否则就算催眠师有天大的本事都无法进入她的意识世界里。”

纪东岩闻言这话后多少有点尴尬。

“另外。”丁司承看向大家,面色凝重,“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我想是因为她在逃避现实。”

年柏彦沉默不语。

而丁教授在皱眉思考。

“我之前给素叶做过一次催眠术,发现其实在她脑子里藏着一个潘多拉盒子,这个盒子里面一定是藏有重大的秘密,而她是在规避这个秘密,可她的潜意识不会说谎,总是以梦境的形式来提醒她,这也是她常年被梦境惊醒的缘故。我试图解开她脑中的秘密,却发现在她大脑中有一道锁,我进不去,她的潜意识也释放不出来。她的记忆被人篡改过,但这道锁应该是她自己强加进去的,她是个心理医生,更是梦境分析师,所以,她很清楚明白用怎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让潜意识的记忆来伤害自己。当然,这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下意识地排斥和遗忘。现在,她昏迷不醒,有可能是在梦境中构建另一个世界,人在受伤了后就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点是生物界的共性,而人的精神上受了创伤,梦境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丁教授闻言这番话后,赞同地点点头。

丁司承转头看向素叶,床榻上的她脸色苍白,唇亦无颜色,素黑的发披散身旁,白色病服的她看上去惊人的憔悴。

他的眼流露心疼,半晌后叹了口气道,“这只能说明,她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而这件事,一定是令她痛不欲生的。”

丁教授别过脸去,而年柏彦讳莫如深。

纪东岩不解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事?”

丁司承没出声,而年柏彦开口了,声音很淡,“有什么办法让她醒过来吗?”

纪东岩质疑地盯着年柏彦,而丁司承看向年柏彦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思量,良久后他才说道,“没办法,只能等,如果换做平常人可能苏醒的几率大一些,但素叶是专门研究梦境的人,可能在构建梦境的本事上高于常人,所以,醒来的时间会晚一些,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她耳旁说话,我想她会听见的。”

连丁司承都束手无策,等他离开后,病房里的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久,年柏彦才开口,嗓音很紧涩,“丁教授,还有其他补救的办法吗?”

这句话问得无头无脑的,最起码纪东岩没有听懂,但丁教授是明白的,摇头叹气,“该想起来的时候就一定会想起,只能说一定是有什么触动了她的记忆,所以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那道锁,也只能面对了。”

☆、内疚是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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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教授离开后,纪东岩久久地没有说话,而年柏彦也始终沉默。他坐在病床,只是在静静地关注着素叶,看着她紧阖双眼躺在那儿,一时间,心像是被大手狠狠揉捏撕碎似的疼痛。她那么安静,却又像是苦苦在梦境中挣扎,他很想能有一种能力,能有可以进入到她梦境里的能力,这样一来,他就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又或许,他可以在梦里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跟他走吧,不要再继续睡下去,只要她能够醒过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年柏彦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指尖亦有刺痛,是锥心的痛,这种痛一直蔓延在了手指尖。或许是他要求太多了,能够在那场枪林弹雨中活下去已经就是万幸,他要求她醒过来跟平常一样,是不是真的就是奢侈了?

那一晚,当他找到了她的位置后,当他冲进那片树林时,他是多么惊恐,惊恐失去,惊恐看见她时只剩下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