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孤独的、沉默的、冥想的、忙碌的、苦恼的、严肃的、生气的、悲伤的、快乐的、欣慰的……他从不知道,一个人会有这么多种多样的情绪,并且,将这些情绪聚结起来,一张张地看,总会有不同的领悟。

看完素叶的这些照片后,年柏彦的手指顿了顿,点开了隐藏的文件夹,里面的照片,令他寒了眉梢。

是曾经被石城死攥在手拿来威胁他的照片,被坤哥的人如数搜到。

全都是素叶小时候的惨状,每次看到,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想要找出这个凶手,就要去一遍遍翻看照片,然后,再一遍遍承受小小的素叶被糟蹋的痛苦。

照片中都是以素叶为重点,线索很少,但年柏彦不相信一点线索都搜不到。

只是,每次在他翻看了这些照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恨不得将电脑砸了。

这一次,已经是他第七次翻看这些照片。

忍着满目疮痍,忍着心像是被刀子拉扯的痛,忍着愈发强烈的杀人欲望,他看得愈发仔细。一张一张地翻过,他几乎听见了素叶在哭喊着,在喊疼,在喊救命,小小的她像是砧板上的肉,无助、迷惘、恐怖和绝望。

年柏彦的面色越来越沉重,眼里的暗沉越来越明显。

英俊脸颊冰冷地紧绷着,还有他的唇,与下巴形成了锋利的弧度,两眉之间的寒意亦令人望而生畏。突然,光标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住了。

他暂停了动作,锁定了眼前的这张照片。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又迅速地看了其他照片,没什么发现后,又重新将视线落回这张照片上。

这张照片的角度有一点点的偏移,拍到了一面镜子,很小的镜子,之前他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他的目光扫过照片上的镜子,那镜子里面赫然映照出一只怀表,一只,精致的怀旧型怀表。

☆、是时候了

这只怀表,如果不仔细看,必然会跟高脚桌的颜色混在一起,从视线上达到了混淆的效果。这也是之前年柏彦没有看见的原因。

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键盘,照片被放大。深棕色的怀表,朱砂雕刻的罗马数字,怀表的四角设计得十分讲究,应该是出自皇家设计师之手,低调又奢贵。从整体看上去,这只怀表应该有一定年头了,更像是拍卖行的藏品或祖上传下来的。

年柏彦点了一支烟,云雾吞吐间盯着照片上的那只怀表,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探身弹了弹烟灰,一丝狐疑就凝上了眉心。

这只怀表,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

来藏区的第二周,发生了些情况。如果第一周彼此都是陌生的话,那么到了第二周就进入了相互了解的阶段。

而这个阶段,因为藏区的条件有限而迅速地拉近了磨合期,又意味着,矛盾升级。这种矛盾不单单是存在于孩子之间,就连心理医生团队的成员们也会相互之间偶有摩擦。

就拿方倍蕾来说,她其实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心高气傲不说,还十分不听安排,这跟她平日来在联众的工作性质有很大关系。素叶安排她要跟顾琳相互配合,但很显然的,方倍蕾更喜欢独断独行,每每给顾琳气得要死。

所以,很多时候顾琳宁可去找别的心理医生进行工作配合,也不愿多看方倍蕾一眼。

程军和何明相比较来说就好一些了。

毕竟男人不像女人,在一些时候还是能够忍下性子的,虽说素叶很清楚这两人其实都是冲着所长的位置去的,但两人最起码没有在表面上闹得不愉快,不像是方倍蕾,处处争业绩。

如果换做是在联众,素叶早就跟方倍蕾翻脸了,但现在是在藏区,这里的条件本来就苦,她也想着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别影响工作就行。

相比藏区隐藏下的勾心斗角,北京这边似乎更加风云诡谲。年柏彦在南非那边的订单走得很顺,当一个人早先集中精力铺垫,再从原地爬起来的时候就犹若神助,东山再起并非难事。许桐依照年柏彦的要求,

盯死了文森的钻矿,那边的人在南非一举一动都在许桐的眼里,一五一十报告给年柏彦听。年柏彦会不动声色地叮嘱许桐下一步的行动,目前不要打草惊蛇。

许桐提议年柏彦以公司的形式对外进行贸易往来,这也是年柏彦这阵子所想的,他要许桐盯紧南非的情况,他打算筹备新公司的相关事宜。

而就在年柏彦忙活新公司成立的事物时,素凯找上了门。

见他风尘仆仆而来,年柏彦多少能够猜出他的目的。

年柏彦将素凯请了进来,因为都是家人,所以没必要将他请进会客厅,年柏彦示意素凯随便坐,自己则为他沏了上好的乌龙茶。

茶暖时,有淡淡的香气游离,又配合着水果的甘甜气味,使人身心愉悦。

自从素叶去了藏区后,小雅又被年柏彦放了假,只会固定几天来这里打扫就行。他是一个喜欢独处的男人,单独的环境有利于思考。

素凯喝了一口暖茶,驱散了体内的凉意。

“我姐在那边怎么样?”

年柏彦回答,“一切都好。”他的话总是少而精。

素凯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半晌后又将茶杯拿在手里,把玩着,却很明显的心思不在上面。抬眼看向年柏彦,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那么一幕记忆,看见我姐姐遍体鳞伤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都说小孩子记不起那么久的事,但意外的,我就记得很清楚,可能是印象太深刻了不容易忘记,并且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长大后我一定要做警察,抓到伤害我姐姐的坏人。”

素凯很少跟年柏彦提及以前的事,在年柏彦面前,他不是那个擅于嬉戏打闹的素凯。而今天他主动提到了小时候的事,这令年柏彦觉得,他此行更不简单。

但他未动声色,只是淡淡喝茶,沉默倾听。

“等警察来查案时我才知道,姐姐是被毒贩集团掠走,所以,我选择了缉毒警的动作。”素凯接着说。

年柏彦若有所思点头。

“其实我很想知道我姐姐当年究竟怎么了,她只是被抓走那么简单吗?”素凯一下子问到了事情关键。

年柏彦放下茶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素凯皱眉,半晌后盯着他,“既然如此,那么我问你,你觉得我姐姐被人抓走只是个意外吗?”

“当年叶鹤峰在商场上如日中天,得罪的人也必定不少,有可能是他的竞争对手,有可能是他的仇家,这都说不准。”年柏彦给出了个答案。

素凯将身子倚靠在沙发背上,“姐夫,当初你跟我一样,对阮雪琴百加怀疑,现在,你的态度似乎晦涩了很多。”

“我怀疑阮雪琴,只是出于她对叶家所做的事,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推断没有错,她的确从中作梗,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可我认为,她跟堕天使的关系最为密切。”素凯一字一句说。

年柏彦点了支烟,说了句,“素凯,你是个警察。”

言下之意,他是在劝他一切都要讲求证据。

“警方将阮雪琴缉拿归案,再加上叶鹤城,基本上案情都已经梳理明白。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警方已经找到了证据,叶玉被杀那晚,偏巧有个摄像头除了拍到了叶鹤城的离开和阮雪琴来精石这条路上的身影,在证据面前,阮雪琴也终于承认是她杀了叶玉,当晚叶鹤城只是失手打晕了叶玉,他以为她已经死了,就惊慌失措地想要运走叶玉,岂料那天晚上下大暴雨,他又无法将叶玉转移到车上,只能先藏于灌木丛中再去开车想办法运走,而在这个空档,阮雪琴尾随来到灌木丛,因为大雨的缘故,叶玉有一点点意识清醒,她看见了阮雪琴,虚弱地向她求救,可阮雪琴非但没有救她,还直截了当地杀了她,将这一切罪行全都算在叶鹤城的头上,而叶鹤城开车经过想要处理尸体时却见有人经过,为避免嫌疑,只能匆匆忙忙的离开,等他再想去处理时,警方已经发现了叶玉的尸体。那一晚,利用叶澜毒瘾发作而作案的人何止叶鹤城一人?还有阮雪琴,她聪明地利用了时间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叶鹤城都不知道原来她出去过,如果不是同事们日以继夜地排查监控资料,也永远查不出这件案子原来还是峰回路转。”

年柏彦闻言后多少有些愕然,但很快地便恢复冷静,“事情真相大白了就好,但不论怎么说,叶鹤城阮雪琴夫妇两个都是罪有应得。”

“梳理整个案情,阮雪琴声称为了利益做出了这些事,听上去倒是有理有据,令人相信。”素凯抬手,倒了一杯茶。

“你不相信?”

素凯看着年柏彦,“我始终在怀疑阮雪琴对你和我姐姐赶尽杀绝的目的,还有就是,当年我姐姐被绑架,是不是跟阮雪琴也有关?”

“我也很想尽快找出绑架你姐姐的凶手,但可惜的是,我从阮雪琴口里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线索,很显然,她的确是为了叶家利益做出以上行为,至于她到底跟毒贩集团有没有关系,我真的一无所知。”

素凯微微眯眼,“你知道吗?还有一点,也就还差一点就可以对阮雪琴盖棺定论,那就是,她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要能查出这个人,我深信,距离剿灭堕天使组织也不远了。”

年柏彦淡淡地说,“很抱歉,关于这点我帮不了你。”

“你真的帮不了我,还是,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素凯狐疑。

年柏彦风轻云淡,“对不起,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素凯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那好,如果你想起什么来记得打我电话。”话毕起身,在快离开时又补了句,“还是那句话,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待素凯离开后,年柏彦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拨了通电话,待对方接通后,他清淡开口,“东岩,是时候撇开BRIGH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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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区。

因为灾区所在的地势险要,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有余震发生,随着天气愈发转凉,灾区接到南移的通知。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了后,素叶连同其他心理医生又开始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去。媒体记者对灾区南移事件进行了全程的报道,引发了不少社会关注。

民间各个组织开始进行筹款筹物活动,所以这阵子有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进来,打破了灾区的困境,只是交通还是个问题,大多数物资运输还都是靠直升机。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新迁移的位置信号极佳,所以灾区的电话此起彼伏,来这儿的工作人员可以与家人随时取得联系,而外界也能随时打进来询问情况。更让素叶感到宽慰的是,有了信号塔,这里就可以上网,孩子们可以通过电脑来了解外界对他们的关心和祝福,这对他们的心理抚慰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一切安好

这个期间,素叶接到了不少电话,来自北京的,还有看见新闻报道后从国内国外打来的同学朋友们。方笑萍看了他们南移的消息后说什么都要去藏区,吓得素叶一天之内连续打了12通电话劝说方笑萍打消念头,最后不得不又打电话给素凯,让他说什么都要看住舅妈,绝对不能让她赶过来。

素凯为难的要命,说自己人微言轻,每每开口劝说都会遭到一顿神骂,现在就连老爸的话都得靠边站。无奈之下她只能打电话给年柏彦,让他劝说舅妈。

这是素叶来到藏区后第一次主动给年柏彦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后,她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两人没有喋喋不休,素叶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后,就陷入了沉默。只有年柏彦在问她,好不好,习不习惯,缺什么少什么。

而素叶也只是轻声回答,挺好的,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

像是平常之言,却又深含情意。

在快结束通话之前,素叶终于说了句,“我……在闲暇的时候看到了媒体对你的报道,你现在很忙吧,要……注意身体。”

她看到了媒体报道了年柏彦的动静,他现在将视线落在了二三线城市,自从开发钻矿后受到了不少经销商的青睐,而年柏彦这个字俨然就是活字招牌,以前他在精石的时候,谁人都知道他亦是研磨钻石的高手,经他甄选的钻石质量必然是上乘的,所以如今他单干,订单自然滚滚而来。

对于他这么快就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素叶一点都不奇怪,他就是注定活在别人眼里的男人,一举一动当然受到关注。

闻言这句话后年柏彦那边笑了,嗓音透过话筒愈发低沉好听,“你也一样,放心,我会劝服舅妈。”

素叶轻轻点头,攥着话筒,心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相思之情勒得很疼。

林要要打来电话的时候,素叶正好做完一天的心理辅导课程,夕阳西落时,有炊烟袅袅,远处是高原,再远处就是密密匝匝的林海,那片林海到底有多大谁都不清楚,只知道里面藏有众多珍贵药材,其中还有一种可以养在牛奶中就可以不断生长的白灵芝,十分罕见和奢贵。

当然,这些都是素叶听孩子们说的,那片林海谁都不会进去,因为太危险。

素叶接电话时就坐在里临时居所不远的地方,挨着湖边儿,湖边儿散落着羊头骨,湖面上被夕阳映得鲜红,她看着那片隐约的林海,听着林要要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林要要每每给她打电话来都哭,所以这一次,素叶在接起手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是再敢哭,我以后都不接你的电话了。

林要要便止住了,梗着嗓子跟她说,“那谁让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到藏区的原因了。”

“跟你说一万遍了,很简单啊,这里的孩子需要心理医生,所以我就跟着大部队来了。”每一次,素叶也只会这么解释。

这一次林要要倒是说实话了,“你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敷衍我吗?北京那么多的心理专家,怎么就非你不可?难道还有枪指着你刀架在你脖子非去不可吗?你要是没什么事儿能离开北京?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好骗!”

“你都为人母了,别动不动言行粗鲁,会教坏小孩子的。”素叶无奈。

“你到底说不说?”

“我已经说明原因了。”

林要要气得在那边直叫唤,良久后重重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我问你,你们这次南移后的条件怎么样?你有没有受苦啊?听媒体说还有余震,你有没有受伤啊?”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很充实,也很快乐,没有受伤,放心吧。”素叶看着在跑来跑去玩闹的孩子们,他们相互追逐嬉笑,笑声传遍了整个高原。

这种感觉很惬意,而这种惬意是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感受不到的。就好像从前的她向来懒得多走一步,出门必然是要开车,因为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这样,所以她也习以为常。

可在藏区这里,没有车子让你开。每天孩子们要喝的新鲜水源都是要靠大家走上半个多小时的脚程到雪山的裂缝间取回,那里的水没有受到污染,是大自然最纯净的水源,是山泉水,远胜于从远道运来的矿泉水,灾区的人多,用水量也大,有时候必然要自行取水。

素叶也加入了取水的任务,只要完成了手里的工作便会跟着一行人去雪山取水,去的时候他们会坐着牦牛车去,但回来的时候,牦牛车就需要装载水桶,他们就得步行回来。刚开始素叶不习惯,一来一回到了晚上脚已经磨得起泡,疼得要命,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运动量,似乎又找回在大学时经常攀岩的活力了。

所以素叶觉得,挺好。

“你是真好还是假好啊,我要不是挺着个大肚子一定过去找你。”林要要担忧。

“你可别来,否则我又多个人照顾。”素叶开着玩笑,“要要你知道吗,这里的温度奇怪极了,四季美景近乎都能被我看见。就拿我们取水的那座雪山吧,山腰下是春夏,山顶上是寒冬,而雪山的旁边就是林海,常年茂盛如春,而我们目前驻扎的临时住所,四周的胡杨林已经变成了金黄,你知道胡杨林吧,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我以为胡杨树只生长在西北关外和沙漠,因为我在北疆见过胡杨林,谁知道这里竟也有胡杨树,很神奇吧。之前我从来没在这个季节来过藏区,去藏区也只是去过拉萨,只知道西臧常年积雪,现在能看见这种大自然的美景,这就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

林要要哼哼,“等你回来我看改行做诗人得了。”

素年抿唇笑着。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风景再美也总要回家吧。”

素叶迟疑,“回程的时间还没定。”

“你生日的时候总能回来吧?”

素叶咬了咬唇,“不知道啊。”

“老天,那你过年总能回来吧?”

“也不知道啊。”

林要要想要吐血,“你不会是等我生完孩子都回不来吧?”

“那不能啊,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医院陪着你呢。”素叶信誓旦旦。

“这么说还算你有良心。”

“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顾好你自己才行,别操心我的事了,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精神百倍的,放心吧。”

林要要这才稍稍把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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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前一天,上班族的心总是飞的。

但叶澜还好,许是经历了太多事,让她觉得工作场所反而是最佳的避难场所。不过让她意外的是,临下班前她接到了乔伊的电话,乔伊问她晚上有没有约人,想邀请她一起吃饭。

这令叶澜挺愕然的,她跟乔伊素来没什么来往,除了上一次在电梯里见面说了几句话。

晚餐地点乔伊早就预定好了,看样子,给叶澜打电话询问是否有时间也不过是客套说辞罢了。下了班,乔伊就直接拉上叶澜到了位于海淀区紫竹路上的香格里拉,到了新阁一楼后就到了她们今晚用餐的地方:蓝韵吧。

蓝韵吧是号称全北京最地道法味的餐厅,这里最出名的当属来自法国Bretgne群岛(布列塔尼)的蓝龙虾,以极致美味着称,餐厅的名字蓝韵二字就是取自蓝龙虾的品种之一。

一进门,叶澜就能看见那座赫赫有名的从法国运来的蓝色龙虾雕塑,而餐厅里的灯光也以蓝色水晶灯为主,犹若海水的鳞波浮动,又有优雅懒散的爵士乐,能够畅享Bretgne海岛之乐。

乔伊除了点了他们家的招牌蓝龙虾外,还点了鲨鱼,做法也尽量保持鲨鱼的原汁原味,吓得叶澜连刀叉都不敢动。

她对鲨鱼肉不是很感兴趣,顶多吃吃龙虾,喝喝蘑菇汤之类的。

刚开始,乔伊只是问她一些工作上的事,例如有没有困难,跟同事们相处怎样等等问题,然后两人又聊了些女人间的话题,比方说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对其他珠宝首饰怎么看,平日喜欢逛什么商场,喜欢什么颜色,相不相信星座等等。

女人总会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而拉近距离,等吃到甜品时,两人已经很是亲密了。

然后,乔伊言归正传。

“其实今天我找你来吃饭,主要是传达一下总公司的意思。”

叶澜心里咯噔一下,停下叉子,“不会是要开除我吧?”先赏个红枣再打三巴掌,这种做法也不是中国人的先例。

乔伊闻言后笑了,“怎么可能呢?总公司的意思是,珠宝鉴定这个职位很重要,而珠宝鉴定师更是重要的角色,鉴于你表现很好,总公司决定派你到法国进修相关课程,当然,这还要看你的意思,因为进修需要三年,时间很长,你可以好好考虑。”

☆、重组年氏

回到家后已经是入夜了。透过窗子,外面唯一亮的霓虹,相反的,夜阑上的星子晦涩不明。在深秋末尾游离的北京,因为雾霾的缘故,已变得不再色彩斑斓。这个季节雾霾又回来了,将会一直陆陆续续笼罩着接下来的整个隆冬。

当敲门声响起时,叶澜正在试图寻找天际那颗本应该就很明亮的星,但可惜努力了半天都没找到。开门,是素凯。她没有惊讶他能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侧身让他进了屋。

在与乔伊吃完晚饭后她回了自己家,看着这里还都是之前跟母亲去香港时的样子,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纵使再罪大恶极,关在牢里的都是自己的母亲,想到她一脸憔悴、带着手铐的样子,叶澜的心就像是被钉子扎了千疮百孔似的疼。

素凯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她告诉了他,于是,他便赶了过来。

室内的光线很暗,叶澜的脸就笼罩在阴影之中。素凯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句,“回家吧。”

叶澜的眸波在黑暗中轻轻震荡了一下,很快地,她点了点头。

车行一路,叶澜就沉默了一路,素凯几次想问她在想什么,但见她双眼无神地瞅着车外,神情寡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先由着她。到了家,素凯先去冲澡,等出来了之后见叶澜正在切水果,十分精巧地摆着果盘。

自从跟叶澜认识后,素凯能够明显感觉到生活中有女人和没女人的区别。比如就说眼前这个果盘吧,每一次她吃水果都很讲究。有一次他看见她洗苹果,先是将苹果用热水泡,然后再放上小苏打泡,单是洗苹果就用了近半个小时,苹果拿出来之后竟还削了皮,他实在是看不下去眼了,就问她既然都削皮了为什么还浪费那么多时间泡苹果。结果她说,现在的苹果皮上农药多、还打蜡,泡苹果是为了去掉苹果皮上的蜡,不让蜡沾在刀上,而苹果上的农药都渗透苹果皮里了,苹果皮当然不能吃了,这一番理论说晕了素凯。

但不论如何,因为有了叶澜,他才会感觉到女人精致可爱的那一面。

今夜她亦是如此,但让素凯看着,总是心情压抑。他上前到她身边,终于问出,“能跟我说你在想什么吗?”

叶澜切水果的动作停下了,继而将水果刀放了下来,冲了下手后擦干净,然后看向素凯,有点迟疑地说道,“其实今天,是乔伊跟我一起吃饭。”

“乔伊?”素凯挑眉,“你们老板的女儿?”

叶澜轻轻点头。

素凯轻笑,“你们两个还有共同话题呢?”

叶澜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乔伊在晚餐时提到的事情跟素凯说了一遍。素凯闻言后笑道,“三年?一看她就不知道你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现在都回国了,哪还会再往国外跑。”

他说得自然合理,要是平常,这也是叶澜的想法,但现如今……

“其实,我挺想去的。”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素凯正打算拿水果,闻言这话后愣住了。叶澜于心不忍,低头,拿过水果刀又继续切水果,“这个机会挺难得的,我挺想去。”

素凯放下手,心里涌上一股子难以释怀的滞闷,却压低了嗓音,说,“时间太长了,那可是三年啊。”

“三年能学到很多东西……”

“那我呢?”素凯反问。

叶澜咬了咬唇,没说话。

素凯也不再说话,盯着她的脸。半晌后她才放下刀,抬眼看他,“其实,是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太难熬了,我想,能够让我走出阴影的就只有时间。”

这是她的心里话,素凯又何尝不清楚叶澜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他不舍,一是怕她一个人在外会有危险,二是他真是不想让她再次离开他身边。他很想挽留,甚至强行将她留下,但冲动的念头闪过之后,就只剩下理智了。

他不能这么自私,这段时间她有多煎熬他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个孝顺的女孩儿,却又不得不去承认自己的父母罪恶滔天的现实,这对她原本就应该是简单干净世界的人来说是场灾难。一方面她思念心疼着父母,另一方面又因为道义痛恨着父母,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情哪是她个女孩子能够承受的?换做是个铁血铮铮的男儿,怕是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再加上,他还是调查她父亲、亲手抓了她母亲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认为走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素凯顿了顿,压住了心头的酸楚,说,“我会支持你的做法。只是,你在那边一切都要小心,如果缺什么少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三年,漫长的三年,三年之后会怎样谁都不清楚,这个世界发展太快,人与人之间的变数又太大,期待这个词已不是古时那么充满力量。

可他愿意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