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料不到,那人的弹夹里还剩几颗子弹,若他手上拿的是普通手枪,那还好,估计他也就剩下一两颗子弹了。可他若是拿的是经过改装的别的手枪,就料不准这还剩几颗子弹了。不行,他不能被动了!

这车是上不去了!

他得把那枪给抢过来,这是最重要的!

只有这样,才能给梦梦迎来一丝生机!

他的心里有了决断,所以在感觉到那人几乎就在他的身后的时候,他猛地放下了林梦,忍着身体发出的巨大的不适,咬牙,不管不顾地先一拳朝后面挥了过去,同时身体跟着困难地转了一下,让那一拳朝男人砸了过去。

那人没料到江破浪都中了这么多枪,还能这样顽强,这猛然的一拳袭来,他还真是没防备,肩膀处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刹那间,江破浪面上一狠,用尽最后的那股气,像是猛虎一般地朝那个人扑了过去。

他本身就有武艺在身,而且还勤打篮球,虽然此刻身中多弹,但还是有那么一股牛劲,最后愣是把那个人给扑倒在了地上,死死地压住了她。这边他又连吐了两口血,这边手也耽误,急忙就要去夺那人手里的手枪。

那人到了这个时刻,也生了一股猛劲,知道这枪绝对不能被夺走,否则,他就可能反倒被打死在这儿。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人心里恶念一生,也不管这是最后一颗子弹了,也顾不上最后能不能杀死林梦了,急忙手腕一转,扣动扳机,冲着江破浪的胸口,就来了一枪!

江破浪身子一震,手在半空之中,无力地垂了下来。一时间心跳急速,砰砰砰地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流了出来。那人趁此推开了江破浪有些发软身子,咬着牙,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手上已经没有子弹了,但随身一直有带着一把小刀的,靠着那小刀,要是拿得稳,可以一下子割掉林梦的脖子。

那人急忙把枪塞入兜里,另一只手则急忙去掏小刀。他左脚刚迈出去,右脚就被江破浪给死死地抱住了。

那人气的破口大骂。“妈的,赶紧给我放开!”

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都这样了,还有着力气,简直是怪胎!

那人气恼地拿脚去踢江破浪的头。

江破浪靠着为数不多的力气,死搂着他的腿,咬牙忍着。一边,勉强扭过头,看向林梦,虚弱地朝她低吼:“上车……快……上车……”

他瞪她,失去光彩的眼睛,却掩饰不住他对她的关切!

林梦摇头,惊慌失措,但还是凭借着本能,罔顾自己那不停流血的伤口,咬牙,朝持刀男人跑来。

“梦梦!求你!”江破浪哑声低吼,声音悲切。他所作的这一切,无非就是能保住她的平安。

林梦惨白着脸,眼眶微红的,跟着嘶声低吼:“要死,就一起,我不怕!”

要她就这样丢下江破浪,却是万万不能的!

江破浪见无法说服林梦,心里又急又悲又感动,他知道自己怕是要不行了,呼吸开始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可是那个男人手里有刀,这万一他来了那么一刀,把林梦给结果了……

他想都不敢想!

狠狠地咬牙,几乎是把自己的唇瓣都咬出了血,他嘴里恐怖地低吼了一声,抱着男子右腿的两只胳膊,猛然用力一拽,一推,愣是将那个男人给拽倒在了地上。林梦正好跟进,急忙抬脚就去踹那个男人,嘴里急促地低吼着:“阿浪,你快走!”

江破浪眼中猛然掉下了泪,他自己的情况他还能不知道,颤声回道:“梦梦……我……不行了……你快走……当我求你……他的目标……是你……”

林梦死命地踢打那个男人的动作一顿,惊愕地转头去看江破浪,一脸惨白,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耳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有人从大客上下来了。那些篮球队员看到那人收了枪,却掏出刀,也猜测大概是没有子弹了。再则说,一个弱女子都不怕被伤害而往歹徒身边凑,他们这些比较强壮的男人却站在车上干站着,也未免太过耻辱了!

持刀男子也是听到了脚步声,心里急。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原来是轻轻松松地杀一个女孩的事情最后会变得这么麻烦。不行,他得赶紧逃。否则,一旦被抓,他就死定了!

急中生智,他猛地掏出了那把已经收起来的枪,指着江破浪的脑袋,大喝了一声:“别动,谁敢乱动一下,我就让这小子脑袋开花!”

林梦踢打的腿,僵住了!

几个下了车,才不过跑了两步的少年,也僵在了那里。

那人不敢恋战,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同时左腿用力,猛地踹了江破浪一下,右腿跟着使力,趁此从江破浪的胳膊中抽了出来。那人腿脚一得自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卯足劲,像只疯狗一般地窜了出去。

林梦急得想追,隐约地感觉到自己大概是上当受骗了。

“梦梦……”

江破浪却叫住了她,声音虚弱。

她没法走开!

“阿浪!”她急急忙忙地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的,看到他流了那么多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唰唰地往下流!

“你别说话,我去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转头,她冲着向他们跑来的少年哭求。“你们谁有手机,拜托,帮我叫辆救护车,拜托……”

立刻有一个声音传来,说已经打了110,也已经叫了救护车了。

几个少年急急忙忙地把江破浪给围了起来,脸上有焦急,七嘴八舌地安慰他。“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江破浪的嘴唇开始发青了,他抖着唇瓣,虚弱地轻哼着:“梦梦……”

无力的手躺在地上,发白的手指在那抖动着,却没有办法抬起。他急切地想要抓住她。

“嗯。”林梦哭着,一把握住了江破浪的手,嘴里慌乱地喃喃。“阿浪……阿浪……”

“梦梦有……伤……替她……包……包扎……快……快……”

他挪眼,散乱的眼,没有目标性地瞄了一眼周围的伙伴。大家这才注意到林梦也是流了血的,一人急忙返回车子,要去拿急救箱。他们这些篮球选手,平日里也没少哪块磕到碰到的,所以急救箱随身带着的。

“我们先把阿浪抬到车上吧……”林梦哭得急了,“等救护车太慢了,咱们给他送过去吧,路上就是和救护车碰头也好啊……”

她看着他,情况显然不太好,那血都快流了一地了。

她怕……她好怕……

几个小伙子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急忙伸手要把江破浪给抬到车上。

江破浪却费力地摇了摇头,唇瓣困难地抖了几下,没有精神的眸子,执着地盯着林梦。

“……梦……”

“嗯。”林梦急匆匆地抓住江破浪的手,哭得像个泪人儿。“别说话,你别说话……”

他一说话,嘴角就冒出一大摊的血,她看着心惊肉跳的!

不能说话,不能让他说话。

她急切地拿手去抹江破浪嘴角的血,小手抖的厉害,也冰冷的厉害。

唇瓣被她的小手给碰到,用一种淡淡的温情流入了他的心底,江破浪暖暖的笑了笑。

“梦……要……好好……地……活着……活着……”

林梦唰唰地往下掉泪,她不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交代遗言的样子。

“阿浪……阿浪……”她慌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答……答应……我……”

他的手指用力地动了动,显得有些焦急。她紧握住了他的手,拼命地点头,哭着回道:“答应……我答应你……阿浪,你会没事的,你肯定会没事的,咱们上车,上车……”

那边几个小伙子又伸手要去拉江破浪。

“猴子……”

“哎!”林梦曾经的同班同学马猴哽咽着应了一声。

“找……找……我……哥……护……护好……梦……梦……”

这一番话说出来,江破浪已经是气喘如牛了!

马猴急急忙忙地应下了!

江破浪疲倦地垂下了眼,略发地气息微弱,他深知自己要支持不下去了。只是去之前,他还想坚定地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就只是告诉她!

“我……喜……喜欢……你……”

拼劲最后的那点力气,他用无名指,深深地勾了勾林梦的小手。多么地可惜,没法用无名指将她牵住,给她一生的幸福。但,能够护住她此时的平安,他也满足了!

林梦心头一颤,哭得眼泪像黄豆一样地往下砸落,嘴里无措地回应道:“知道……我都知道……都知道……”

江破浪心头一松,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浅很淡的笑,勾着她小手的无名指,却无力地松开了。眼皮也紧跟着,缓缓地垂了下来,直至完全闭合上!

只有那一抹淡笑,僵在他的脸上!

“阿浪!”林梦尖叫,急忙抓紧了江破浪的手,一手抖着,匆忙地往他的鼻下探,几乎是感觉不到什么呼吸了。

“阿浪,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林梦疯了一把拽紧江破浪的手,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横流,嘴里胡乱地哭嚷着。

“你别吓我……别吓我……”

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也是呆住了,一人急忙伸手,往他的脖子处探,皱着眉哑声说道。“脉搏很弱,情况不妙……”

一人急了,不由分说,立刻抱起了江破浪,急匆匆就往大客上跑。林梦踉踉跄跄地紧随其后。

上了车,司机也是变了脸色,将油门打到最高,连忙把大客开了起来。

林梦跪坐在江破浪的身边,抓着他的手,疯魔一般地边哭边低喃着:“阿浪……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我陪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陪着你……陪着你……你别吓我……我陪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其实江破浪的身体已经发冷了,脸色苍白到没有血气。但是车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说江破浪已经死了,生怕会刺激到林梦!同时,也是心存一丝希望,江破浪最终还是能靠医学手段被救回来!

江破浪迅速地被转移到了救护车上,采取急救。接上心电图设备,采取电压急救,但却再也没有丝毫的回应。心电图上的那一抹没法跳跃的横线,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刺眼!

“抱歉!”救护人员一说这话的时候,林梦就疯了,崩溃了,尖锐地哭吼,双眼瞪得大大的。“说谎,你们都在说谎,阿浪没事的,他好着呢,他没事的,你们快救他啊,给他输血啊,他流了好多血的……”

救护人员上来强压着她,要给她输血的时候,她却疯了一般地挣扎了起来。

“别管我,我没事,把血给阿浪,你们救他,快救他,求你们了,快救他,快救他……我不能没有他的,救他……求你们了,快求他啊……我知道他没死,他没死……救他……救他……”

救护人员为难,让林梦别这样!她自己身上还流着血呢,应该立刻进行急救。可林梦癫狂地抱着江破浪,根本就不让别人近她的身子,执着地就是让救护人员救江破浪!

其中一男救护员无奈,胳膊一紧,一个手刀被迫劈向了林梦。

林梦眼前一黑,脑袋缓缓地垂了下去,就着满眼沉重的泪,靠在了江破浪的胸前!

这世界,昏暗了!

。。。。

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江彦诚看着林梦的目光,恨不得撕裂了她。

他已经接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面对的却是自己儿子那冰冷的尸体。身中五颗子弹,其中两颗具有致命性的。他明白自己儿子的身手,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的,他以前受过的一些训练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再则说,也没人和他江彦诚的儿子有仇,即使有仇,也没这个胆子和他江彦诚作对。他一了解,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为了保护林梦而走上死路的。

今天是四中的篮球队从领市打完球回来的日子,一干篮球队员坐着学校包下来的大客,刚下了高速,是江破浪眼尖,瞄到一个人很像林梦,就急忙让司机停了下来。定睛一看,果然是林梦,江破浪就兴奋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的那些队友们暧昧地笑着,也没阻拦,更没有凑趣到一起从车上跳下来,笨到去当电灯泡,只是站在车上凑热闹地看着,指望着江破浪最终把林梦给拉上车,他们也好趁机埋汰埋汰江破浪!

可谁能想到,后来会出这样的事情!

显然,那个持枪的男人是冲着林梦来的;显然,江破浪是为了救林梦硬生生地被人给打死的!

江彦诚恨这个女孩子,前所未有地恨!

他老江家的人,个个都是宝,少一个都不行!

江破浪死了,相当于硬生生地从他的心头挖了一块肉下来!

那种撕心裂肺、鲜血淋漓的痛,必须得找个发泄途径!

尾随着手术推车,他跟着林梦进了单独的病房。林梦出了这样的事情,联系不到家里人,这所有的费用目前还都是那一干篮球队员给垫付的。等江彦诚来了,他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就做主给林梦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不让她和别的病人混居于一个大的病房,他就是想让这个女孩死,他要替他的小儿子报仇。

哈哈,说什么喜欢你!

那小儿子临死前,最后的一句话,就是说喜欢这个女孩!

既然这么喜欢,喜欢到为了这个女孩连死都不顾,那好,那他便杀了这个女孩,把她送到地下,和自己的儿子凑对。自己这小儿子为她做了那么多,让她下去陪他,也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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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剂的药力在林梦的体内流窜,她全身虚软,不能动。随行医护人员将她搬到了床上之后,挂上点滴,就走了。留下江彦诚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梦,那眼神,阴狠之中不掩饰杀气。

林梦的眼眸中透露一种灰色的悲伤,她已经被江破浪的死打击到快要绝望。那个人,离她这么近,就那样死在了她的怀里,最后到底是没有被抢救回来。

他就这么去了,留下她!

可她,到底有什么价值存留在这个世上?!

本来就该是多余的,可却让那个年轻的生命为了救她,而奉献了出来!

江破浪说让她好好活着,可他死了,让她怎么活?!又让她有什么面目来面对他的家人?!

“对不起……对不起……”

虚弱到无力,所以看着江彦诚,只有喃喃不断的“对不起”,以及那怎么都无法拦住的泪水!

“对不起?!”江彦诚一声冷笑,脸上布满了浓浓的痛苦。“若是对不起有效,能把小狼的生命给挽救回来,那我宁可对你说一千句,一万句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泪流,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想不到其它的字眼了。

“哼!”江彦诚伸手,恨恨地摸了一把眼眶,将那没来得及滑落的眼泪给抹掉。

“血债血偿!你给我等着!”

他就是明着警告!

要这个女孩死,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病房门户大开,不用他亲自动手,他都能让银狼组的人再来杀这个女孩一次!这一次,她躺在病床上,逃无可逃!他想象着她也一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地任凭身体发冷,直至失去温度,心里就生了莫名的快感!

“爸!”冷厉的一声,猛地扬了起来,一人推门而入。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犯糊涂!”

“什么叫做犯糊涂?!”江彦诚沉声低喝,双眼布满血色地瞪着赶来的江乘风。

江乘风的脸上再也没有淡淡的笑容,他抿着唇,眼角、唇瓣竟然也染上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

“爸,小浪是心甘情愿的,你别和林梦过不去!”

“我和她过不去?!”江彦诚悲愤到面色铁青,手臂一扬,差点忍不住一巴掌朝江乘风的脸上甩过去。“小风,死的这个人可是你的弟弟。你要还当他是你弟弟,就别说这种话!”

“我当他是我弟弟,我才说这话。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比我更了解他!”

江乘风眉峰一挑,压抑着悲痛的眼,带着一丝冷厉,狠狠地刺中了江彦诚。“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是难辞其咎的。如果不是你往外放出风声,那银狼组的人怎么会想到找林梦的麻烦,更不会发生枪杀林梦的事情来,小浪也不会因为救林梦,而被人活活地给打死!”

“这么说,你这是把事情都怪罪在了我的头上了?!”江彦诚低沉的声音中难掩伤心。“难道,还是我把我自己的儿子给杀死了?!”

“爸,我不是指这个意思!”

“我听你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江彦诚暴吼,眼中的血丝更加的浓厚了,眼眶周边更是浮上了微微的泪花。“小浪是我的儿子,我保护他还来不及,我会愿意看到他去死?!如果他不是被林梦给迷惑了,他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早就说,让他不要和这个女孩来往,她就是一个祸害,谁惹了她,谁就要遭殃,可他偏偏不听。还有,还有你——”

江彦诚伸手,恶狠狠地拿手指在虚空之中戳了戳江乘风。“还有个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一门心思地护着这个女孩,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这世上比她好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他妈的看上谁,也不能看上她,我也永远都不会让她进咱们江家的门。我告诉你,江乘风,这个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她杀死了我的儿子,我就让她用命来陪葬!”

江乘风悄然地握紧了拳头,强忍心中的那一抹悲痛,仰起了冷毅的下巴,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江彦诚。“爸,你要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那你就尽管动手!”

“你——”江彦诚声音一堵,觉得不可置信。那一张略带儒雅的脸,此刻几乎是铁青成了一旁,看着江乘风的眼神,愤恨到几乎想把他拽过来给狠狠地暴打一顿。

“爸,无论你心头有什么打算,都放下。这事,在林梦这儿,我说了算,到此为止。可是是谁杀了小浪,又是谁指使的那个人,我是铁定要追查到底的。你看你是派人把这个病房给保护起来,还是我去求别人、欠别人的人情,让人把这个病房给保护起来?!”

江彦诚的脸庞,猛烈地扭曲了起来,带着令人心惊的阴狠、冷厉。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都给看透了,最后,他猛地一声冷笑。

“好,很好,你们都长大了,都翅膀硬了,都开始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父母给忘在脑后了。行,你要真是能忘记你弟弟是怎么死的,你就尽管去保护这个女人!我江彦诚就当没生过你们两个混蛋!”

说完,他大手一挥,猛地推开了江乘风,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可是,病房的门一关上,出了病房的江彦诚,却猛地掉下了两行眼泪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时间上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了!

心中那么的恨,却偏偏没法发泄,世上最窝囊的事情,也莫过于如此了!

病房内,江乘风久久伫立,面皮也跟着急剧地抽dong了好几下,终究握拳强忍下了心头的波动。他微微张开紧抿的唇,无声地吐出胸口憋着的那口浊气,再缓缓地将唇瓣抿上。挪眼看着病床上怔怔流泪,除了流泪,几乎是一动不动,像个活死人的她,腿没法迈开,没法靠近!

这世上,最了解江破浪的,自然莫过于他这个大哥了!

他明白自己的弟弟对林梦的情意,所以当时退出,所以当时劝说父亲不要阻止江破浪和林梦的交往。他这人看东西绝对不浮于表面,往往都具有前瞻性,他早已经预料到了林梦和容凌的不能长久,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的过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更是……搭上了自己弟弟的一条命!

江破浪临死前,让马猴来通知他,让他护好林梦,因为无论是江破浪,还是他都了解自己父亲的性子,父亲这个人护短,必然会因为江破浪的死,狠狠地折磨林梦。所以,他赶了过来,不惜伤了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垮掉的父亲,也说出了那一番可以刺伤父亲的话,表明要保护好林梦。

这是江破浪心甘情愿的救下来的女孩,是他愿意拿命来保护的女孩。他不能看着自己弟弟的心血和心意白流,无论如何,哪怕他心里也有恨、也有恼、也有伤,但也得保护好这个女孩。

最终,他在林梦的身边坐了下来。

林梦瞄了他一眼,喃喃地说了几声“对不起”,就闭上了嘴,只默默地流着泪。

他看着心疼,到底没法忍心看着这个女孩如此这般模样,可——他说不出劝慰她的话来!

自己的弟弟,到底是因为这个女孩而死!

他还没有被这份好感给冲昏了脑袋,不可能因为好感,就可以全然不顾自家弟弟的死!那种血缘之人的死,让他没法释怀。

怨恨,是此时必然的情绪!

所以,他没法安慰她!

真的没法!

她哭,他也哭,只是他的眼泪,是流在心里,所以一腔的酸涩,无处可去,只能囤积在他的心里,折磨他、鞭笞他!

也许,早些的时候,他就不该置身事外!

若是他早些果断的出手,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悲剧!

他、她、父亲、母亲……

都有罪的!

都是逃不开的!

。。

容凌的到来,必然是迟了。容三伯设下杀死林梦的局,必然有很多种办法拖住容凌的步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梦没死,死的却是江破浪!

但是,林梦挨了一枪,被江破浪奋不顾身地救了,这过程,足以让容凌警觉!

他不是笨蛋,在尖端部队特训过,又在商场的尔虞我诈中浸染,有些事情,只需要些微的苗头,他就能猜到一些。

“为什么要走?!”

病房里还坐着江乘风,容凌就直接开问了。这样的时刻,他没这个资格赶江乘风出去。

林梦的眼泪已经哭到红肿,但依然在不间断地落泪。她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三伯和你说了什么?”

他紧追着问,犀利的眸子,几乎要刺穿她!

透明的泪,扑簌簌地滚出了她的眼眶。她开口,声音沙哑地仿若七八十的老妪。

“我若是还和你在一起,他就会杀了我的家人,还有我!”她悲悲地眨着眼,看着那洁白的天花板,望入眼底的却来回不过是虚无的空白。“容凌,你放过我吧,我是生是死,你都不要管我了,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玩不起的,玩不起的……”

轻轻的呢喃,破碎的呻yin!

原来等到全部都被毁灭,才能懂得真正地去拒绝!

原来只有等到被彻底伤到,才会学乖,才会认清那种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怨恨,怨恨容三伯,怨恨他,也怨恨自己,怨恨就这么害了江破浪!

怨恨……无法释然……怨恨……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他问,冷漠闪烁,犹如孤星,清冷、寂静,沉淀着亘古的冷!

她没回答,流着泪,却不看他。

他微微垂下了脸,不知道算是苦笑,还算是自嘲,嘴角略弯了弯。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可……你总是如此,总是不信我!”

他将双手插入了兜里,轻声一笑,却让人听不出这笑声中有什么热情。

“算了,如你所愿吧!”

他扭身走人!

其实也并非非她不可!

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干嘛要将自己折腾地这么厉害!

早该放手的东西,又干嘛要这样的执着!

他是容凌,无论离了谁,只会活的更好!

只是不能再这样被愚弄,再这样被人威胁着,再这样被人指手画脚着!

也许,在合适的时机,他该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是容凌,决不能永远让人压在他的上头!

他不会去质问容三伯,这是愚蠢的,也是不明智的!

只是,他没法再傻到为了容家鞠躬尽瘁了!

。。

江彦诚虽然说了不认江乘风为儿子的话,但那绝对是气话。他有多么地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他心里清楚的很。小儿子已经死了,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大儿子。所以,再恨林梦,他还是抽调了警员过来保护林梦。

另一边,他疯了一般地开始对付银狼组。他再也没法忍耐了。这个人,略带儒雅的外表下,藏着的也是一个嗜血、嗜杀戮的心。平和,慢悠悠地蛰伏着等待猎物上钩,那是因为还没有人真正地惹到他。但是江破浪死了,银狼组是真正地惹到他了,并且,惹毛了!他像一只凶狠的猛虎一般,朝银狼组扑了过去,为此,调动了他一切可以调动的人力、物力极其其它的资源。

半个月,以J市为中心的扫黑行动,几乎席卷了周边的好几个省。风声鹤唳,几乎人人自危,就连平日繁华的街道上,都少有人走动。大家都是行色匆匆,因为都感觉到了那几乎是一触即发的紧绷状态。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一场暌违了几乎有十多年的特大爆炸发生了。那巨大的爆炸声几乎惊动了半个J市,连带震垮了以银色夜总会为中心的,方圆近五六百米的地方。此后,在呼猎猎的北风中,大火顿起,开始嚣张地吞没周围一带的建筑物。此次大火,足足烧了将近三天三夜,才被消防车最后给扑灭,最后统计死亡人数的时候,官方对外公布的伤亡者更是多达几千人,这几乎是骇人听闻的。

同一时间,各大报纸更是洋洋洒洒地报道了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银狼组的崛起,以及最后的毁灭,声称大爆炸发生的原因,是源于银狼组内部的争斗。在被警方步步紧逼的情况下,银狼组的神秘组长怀疑内部已经有了警方的卧di,在被警方严密督查着不能逃亡外国的情况下,银狼组的几个高层深知已经无路可逃,最后做出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也算给底下的那庞大的小弟队伍一条生路。

据警方打入银狼组内部的卧di传出来的消息,当时与会的几乎囊括了银狼组的大部分高层,有几个因为个别原因没有参加会议的高层人士,最后也全部被警方给逮捕归案。

树倒猕猴散,银狼组的其他一些小喽啰们,则该逃的逃,该躲的躲,该藏的藏!

但是最后抓捕归案的人数,还是相当的惊人!

这算是本国这么些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黑社会事件了。这当中,不得不提一下劳苦功高的J省公安厅副厅长江彦诚。此次活动,几乎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报纸上刊登出了江彦诚的照片,几乎所有的报纸都无一例外地对他进行了歌功颂德。只是照片上所照的江彦诚,无论是在案发现场,还是在受到表彰的时候,都是神色冷厉,不苟言笑,媒体戏称他为“冷面神探”。可只有知道内情的的人,才能知道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的冷厉!

立了如此大功,江彦诚被升调为Z省的公安厅厅长以及党委书记,据相关人士推测,这公安部的大门已然为江彦诚打开,他进入公安部,不过就是个时间缓冲的问题了。

无论如何,江彦诚带着一身的传奇和满满的功勋,在众人的羡慕声中,离开了这个最终给他带来了无尚的荣耀却也给他带来了最深的伤的城市!

银狼组垮了,此后,再也没有银狼组了!

林梦也出院了,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再被人给枪杀了。

可她去无可去!

这个世界遗弃了她!

连她自己也遗弃了她!

她开始痛恨江破浪临死前吩咐她好好活着的话,如果她当时没有点头答应,或许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也就可以追随他而去了。可他似乎料定了她会这么做,当时一边嘴角流着血,一边那么执着地就是要得到她的承诺!

阿浪,你让我怎么办?!

她一次次地看着病房上那片虚白的天花板,可一次次无解!

都结束了,所有的人也都散了!

报纸上刊登出了萧翼的死讯,小幅度地登上了他的照片,以及其他的她见过的银狼组高层的照片。她记得这个男人曾自信地对她说,他会成功的,会让银狼组漂白的。可不过一夜之间,也天翻地覆了。

她抱着那张报纸,嚎啕大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在哀悼什么!

银狼组没了、萧翼也没了,这下她真的解脱了!容凌也不会来找她了,容三伯也更不会动不动地就拿人命来威胁她了,她自由了,她轻松了!可为什么,她的身体还这么地沉重!

一想到江破浪的死,她就跳不出这个局,跳不出这层罪恶感!

她觉得自己满身的罪!

没法以死来告罪,那么,她还能做什么呢!

游荡,仿佛孤魂野鬼一般地游荡!

游荡于街头,游荡于巷尾,或许在人海茫茫之中,在蓦然回首的时候,会猛地看见那个面带笑容的阳光男孩,用带着毫无杂质的仿佛山泉淙淙的声音,暖声叫她——梦梦,然后笑着走近她。

可是她走到快筋疲力尽,都没等来那一声呼唤,等来那一个人!

她还是一身的罪!

连黑夜都无法包容她!

失眠,她已经失眠很久了!

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江破浪的身影,他最后护着她的身影,他哀声求她走的表情,他最后满身是血躺在她怀里的样子!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里一下下地拉扯她的神经,让她没法入睡,就这样,睁眼到了天亮。然后等到天明,再继续游荡,在这个城市游荡,寻找着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的希望!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青春的面貌却染上了仿佛吸毒者的苍白和瘦弱,无神的双眼,染着一种快要崩溃似的癫狂。于人海之中,人们不会多看一眼,甚至有些避讳地躲着她。她一无所觉,她只想找到那个人,然后解脱!

日日夜夜,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日子。

她累了,今晚,走不动了!

于夜的漆黑之中,一抹暖色,幽幽地荡漾,仿佛召唤人归家的灯!她迷惘地看着,幽魂一般地迈动着虚软地步伐靠近!

——天阶夜色——

黄绿色的四个字,在夜色中,幽幽地散发着仿佛召唤游魂野鬼的光芒,令人联想到了传说中的枉死城。她看着这四个字,看着清醒的人进去了,迷醉的人出来了,没多少色彩的眼眸,突然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大概最后只有那些堕落的地方,才能收容她这罪恶的灵魂!

她走不出江破浪的死局,于是,就只能堕落!

堕落于一瓶瓶的酒精之中,也许,也只有酒精才能给她最后的救赎!也许在醉生梦死之际,才能再见到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跳出来替她挡子弹,质问他为什么要命令她好好活着,质问他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

辛辣的液体,终于麻痹了她的神经。这么久了,她终于可以睡着了。她吃吃地笑着,醒来的时候,脑袋像是被几个车轮子给滚过一把,炸裂一般地疼。

她躺在床上,下面柔软的幅度,不同于她这些日子一直住宿的小旅店的床,带着一股陌生。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散发着别人的气味,有阳刚的气息。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入眼的一切,捂着脑袋皱着眉头,慢了半拍,才晓得去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依然是之前的衣服,还算完好!

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醒了?!”推门而入的男孩,皱着眉头,却先是不由分说地训斥。“你搞什么,跑到那种地方胡来,幸好那地方还有点格调,出入的人没那么乱,幸好你昨晚碰上了我,否则,你肯定得**给某个乱七八糟的男人了,或者还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回来。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干嘛要在那种地方鬼混?!而且,你现在这是什么鬼样子,瘦的全身就只剩下骨头了!”

古健熙不赞同地瞪着林梦,口气极其的恶劣。

她呆呆地看着他,吁了一口气,又躺回了床上!

他猛地皱起了漂亮的剑眉,一张脸猛地黑了起来。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人了。回来了,却端着一碗热烫烫的豆浆过来。

“喝了!”

她懒洋洋地看着,却不动!

他直接扶起了她,然后强行灌了下去。她张开嘴,这才配合。

他收了碗,沉声命令。“行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她的耳朵大力的动了动,伸手,她狠狠地抹了一把唇,将嘴角的豆浆给抹净。

“我谁都不跟!”

出口的声音染着病态的沙哑和干涩,但是她口气中的坚决,是不容忽视的。

她下了床,套上鞋,作势要走。

古健熙伸手猛地拉住了她。“你这鬼样子,要去哪里?!”

她眯眼,有些恍惚地想了想,半晌,自己也搞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于是惯性地回了。

“出去走走!”

古健熙瞪眼,却入不了她的眼。

她出了房,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地乱转,没有终点。

古健熙在她后面跟着,她却一无所觉。就这么走着,过了一条条的街,走了一条条的道,跨过了一个个的十字路口。等到入夜,秋风萧瑟,卷起她身上的衣服,吹入一身的冷气,她却依然一无所觉。

古健熙搞不懂她,他隐约地觉得她大概是病了。她原本就瘦,此时消瘦到脸颊深陷,全身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架子,那本来就不大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就像挂着一个大布袋一般,更是让人感觉到她的瘦弱,仿佛风再大一些,就能把她给刮跑一般。

他没忍住,几步上前,抓住了她,问:“你不饿吗?”

她摇头,带着一抹恍惚!

他在心里一声低咒。“你在想什么?!是被男人给抛弃了?!就算被抛弃,你也不该这个鬼样子。告诉我,是哪个男人,我带你去找他,然后好好地揍他一顿!”

报纸上传她被包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她眯了眯眼,眼泪突兀地就流了下来,在他慌乱无措、干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的时候,她却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古健熙自然急忙跟上。

“天阶夜色!”

她报了这个名字,闭上了眼。

她想去喝酒,想去喝醉,然后什么都不要想,就那样沉沉地睡过去,仿佛死亡一般地沉沉睡过去。

下车,扔了一张五十元大钞,没等司机找钱,她就像幽魂一般地下了车,追随着那黄绿色的幽幽色调,进了店。叫了两打啤酒之后,她一手拿着启瓶器,一手拎着瓶口,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辛辣的味道儿,却似乎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味道儿。那股辛辣味猛地冲入到她的胸口,然后又冲到她的大脑,她恍惚地笑了起来。抱着酒瓶,恍惚地似抱住了救命丸,迷醉地笑着,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

古健熙眯眼坐在那,一言不发,就像是昨天无意间发现了她,然后把她身边的那几个别有用心的男人给赶走,最后自己坐在她身边的样子。

这个女孩尽管现在没个人样儿,衣着凌乱、头发散乱,带着浓浓的落魄,但是喝着酒,在那像个满足的猫咪一样咧嘴傻笑的样子,却还是魅惑人的,还是可以很轻易地拨动一部人的心弦的!

最后,她一把倒在了沙发上,在那偶尔嗤声傻笑,处于半醉半梦之间,他无奈重复了昨晚同样的动作,将她打横抱起,带走!

没看到她,她就算再堕落,也与他无关!

可是见到了她,她就在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他就没法不管她!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伸手,不由自主地去摸她那没多少血色的唇瓣。唇瓣虽然有点干,但依然带着软,那种可以钻入人心底的软!他垂下了眼,盯着她的唇,最后还是受了蛊惑,低下头,贴上了她的唇。

一枚吻,香软的触感,依然动人心扉!

他的眼,猛地亮了那么一下。

如果她无处可去,如果她找不到出路,如果她只能这样活着,那么,就凑合着和他一起过吧!

“以后,跟我混吧!”

她次日醒来,他这么说,然后,积极地带她进入了自己的交友圈,不给她太多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荡街头的时间。

他是堕落的,游走于各种酒吧、舞厅、网吧、俱乐部,他交的那些朋友,也是如他这般的年纪,迷乱地堕落着,游走于灰色地带之中。

她可有可无,被他强拉着,进入他们的圈子。看着那些人唱啊、跳啊、玩啊、恼啊,吵吵嚷嚷的,她坐在那里,清冷地看着,也不参与,但也就这么跟着了。同是堕落的,走在一起,本来就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们递给了她一只烟,嬉笑着说是好东西,让她抽,不等她伸手,却被古健熙给一把抽走,拍掉,碾碎!

“去去去!别拿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

他面色阴沉,几个女孩怔怔,后又嬉笑着,一哄而散,离林梦远去。

古健熙坐在了林梦的身边,咬着她的耳朵低喃。“这里除了酒,你什么都不许动,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沾上、上了瘾,就会毁了你!”

那边,男孩女孩们径自拿着装着大麻的烟点着了,开始抽了起来,神情很快就恍惚了起来,再然后便是兴奋,脱了衣服,摇摆着白瘦的躯体,男的、女的,像是蛇一般,yin乱地缠在了一起。抽cha声、呻yin声、还有叫好声、碰酒声撞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坐在那看着,分明想要拒绝,想要逃离,可似乎她的灵魂已经抽离了,她的身躯却动不了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木偶一般地看着,看着这仿佛沼泽一般的堕落池,恍惚地想着,是不是她今后也会这样?!

一个磕了药的女孩,光裸着上半身,摇晃着胸前的柔软,扭着腰往古健熙身上靠,但被他毫不客气地推开。女孩缠了一会儿,见古健熙不为所动,粗声咒骂了一句的,开始灌起了酒,就维持那样的姿态,懒洋洋地喝起了酒……

她想,这算是地狱吗?!

可,怎么还是没看到他呢?!

*

“哝,你的酒!”

天阶夜色的包厢里,女孩将酒推到了林梦的面前的,带着漫不经心的调调。

林梦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今晚古健熙不在,被人叫出去了,似乎有事,但是不妨碍他的朋友圈和她相处。事实上,和这些人相处也有些日子了,可除了古健熙,林梦叫不出他们中的哪怕一个人的名字。熟悉的只是那张脸,就算是认识,但是没法记住名字。

酒精很快在她的体内窜烧,带着有些与众不同的热度,也不知道这个女孩递给她的是什么调成的酒。她喝了,一杯接一杯,几乎是来者不拒。她从不和这些人说话,唯一交流的机会,就是和他们喝酒。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她知道这是快要醉了。身体比平日要燥热的多,有些迫切地渴望冰凉。她站了起来,往洗手间去,随手拎着一瓶酒。她需要保留大概一瓶酒的清醒,好找个地方过夜。古健熙不会来,没人会在她醉了的时候扛她走人,那她需要自己走。她的神经纵然在堕落中麻醉,但是也难以忍受在醉的糊里糊涂地时候和莫名其妙的人发生关系!若真是那样了,那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讽刺!

看着她走出去了,包房里响起了嘀嘀咕咕的女子声音。

“喂,就这样看着她走啊?!”

“她自己要走,那就走呗。”

“可是,那药……”

“什么药……”故作不解的声音顿了顿,冷哼。“看古健熙把她给宝贝的,明明也是出来玩的,这也不许她碰,那也不许她碰,好似她多轻清贵干净似的。我瞅着也不过是个烂货,等她一会儿欲火难耐了,和男人搞在了一起,看古健熙以后还怎么护着她……”

“嘻嘻……我看你是嫉妒了……”

……

那头,林梦摇摇晃晃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成了一片了,连人的脸都大概看不清了。身体的燥热,不是往脸上扑冷水就可以冲下去的,这感觉似乎熟悉而又陌生。她重重地甩了甩头的,走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就这么撞上了人。

“干什么的?!”

粗重的男士嗓音低喝,那人跟着重重地推搡了她一下。

她晃了晃,脚跟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手上拎着的酒瓶子,哐当一声,也脱离了她的手,在红色的地毯上滚了滚,滚开了。她眯了眯眼,抬眼去看推她的那个男人。男人的面目有些看不清,高高大大的!

她摇了摇头,从地上困难地爬了起来,闷头闷脑地往前走,往一大堆人那里撞过去,耳边听到带着厌弃的语调在那飘着:“醉了……醉地不清……别管了……”

她眯眯眼,再度抬眼去看,脑袋胡乱地晃动,想要聚焦的时候,就隐约地似乎看到了一张带着熟悉的面孔,清清冷冷的,如印象中那般的面无表情,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晃了晃脑袋,踉跄着朝他走去,呼吸略有些急促,因为喝了被下了春药的酒,瘦巴巴的面庞难得地染上了迷人的娇红。

似乎横空伸过来一只胳膊,将她拦了下来。

“一边去!”似乎有人不客气地命令,阻止她向那个男人靠近。

她伸出娇软无力的手,打了一下那只胳膊,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你谁啊?!”

那人脸上一黑,正要揪住林梦,直接把她给扔掉,却被一边的兄弟给拉了拉。他不解,扭头去看那兄弟。那兄弟却努了努嘴,以眼往容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人一看容凌正以深邃的眼眸看着这醉酒的女孩,虽然眉头皱着似乎带着不耐,但是紧抿的唇瓣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命令,他想了想,收了手。他只是负责保护容凌,但是也得有眼见地看自己的老板的眼色行事!

于是,林梦得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容凌的面前,伸手,扶着他的胳膊,勉强支撑住自己!

“你……”她眨了眨眼,原本没多少血色的唇瓣已经被春药给染红。“你是容凌……对不对?!”

她晃了晃,不等他回答,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

前一刻,她还有那么一股气势凌人的样子,下一刻,却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唰唰地往下掉眼泪,一边哭,一边用绝对称不上好听的干哑的声音控诉。

“你怎么不来救我……我的心好痛……快死了……你怎么不来救我……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为什么要留下我……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好累啊……好痛啊……我快死了……可又不能死……答应阿浪了……要好好活着……可是怎么活啊……我不知道怎么活啊……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