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想一下,她试探道:“要不把卫衣盖身上,裹着羽绒服就好?得先去医院处理伤口才行。”

“我不去医院。”

童桐自己扣了内衣,抬头看她一眼,摇头道:“我可以穿衣服。”

“你这身上?”

姜衿迟疑半晌,晓得这会也说不通她,只得道:“那卫衣得反着穿,里面都是毛料,钻进伤口里很难处理。”

“嗯。”

童桐点点头。

姜衿无奈,却也只得搭把手,帮她勉强套好了衣服。

她扶着童桐下床,动静很小,却也惊动了外面的江卓宁。

江卓宁抬步刚到门口,看见他的童桐却下意识往回缩了一步,第一时间低下头去。

发生那样的事,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只觉得自己脏。

她退,江卓宁却无法置之不理,抬步到了两人跟前,直接朝姜衿道:“谢了,我抱她出去。”

“我可以自己走。”

“听话。”

江卓宁已是身心俱疲,说出两个字声音都沙哑,也没再和她继续僵持,一俯身,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在怀里,直接朝门外走。

外面一众人自然站了起来。

姜衿看了孟佳怡一眼,目光又在刘樱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乔远身上。

这两人都是孟家人,刘樱还是孟佳妩的母亲,她其实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觉得童桐和江卓宁不能白受苦,是以左右为难。

可——

无论如何,她总得确保这两人日后安全无虞。

想了想,她开口发问道:“这两人日后能不为非作歹吗?”

“你!”

她说话间完全无视了刘樱和孟佳怡,刘樱自然气急败坏,咬牙切齿蹦出一个字,却不知说什么好。

江卓宁和童桐在云京没什么背景,这姜衿可不一样,先别说晏家,那就姜煜和宁锦绣两人也绝非等闲之辈,一人从政,一人在商,眼下的她根本招惹不起。

更何况——

还有个毫无底线维护她的乔远。

想想啊,这人连她的朋友都能维护上,更何况她呢。

真是够够的!

一个城中村回来的贱丫头,眼下竟能对她的命运指手画脚了!

她偏偏毫无办法。

刘樱气得要死,姜衿不理她,她只能朝乔远看过去,一脸不满道:“这丫头眼下不好好地出来了吗?三个人里面两个都被她折腾废了,还想怎么样?”

“那是他们活该!”姜衿猛地扭过头去,“你觉得没什么,要不我找十个八个人来给你试试?!”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

“晏三少!”刘樱看向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晏少卿,气急败坏道,“晏孟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放任她如此目无尊长?”

“有何不可?”晏少卿个子高,低头睨她一眼,淡声道,“你也当不起这尊长二字。”

“……”

刘樱简直咬碎一口牙。

乔远有点不耐烦了,看也没看她,直接朝姜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有劳了。”

姜衿话音落地,和晏少卿一起往出走。

这种地方她也着实不想多待,免得动胎气。

江卓宁抱着童桐走在前面,李敏几人一直跟在边上,眼见她一直埋头在江卓宁怀里,李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抹眼泪。

她恨死江卓宁了,顺带恨死孟佳妩了。

他们闹他们的,干嘛非得每次都捎带着童桐。

没错,童桐是喜欢江卓宁,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况且——

她喜欢江卓宁在先,碍着孟佳妩什么事了。

先前在学校里孟佳妩对童桐冷嘲热讽带打压,从一开始掐下巴到最后逢说话必呛声,是个人都受不了啊,也就那个人是童桐,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为争一口气也会想方设法给她下绊子。

童桐做什么了?

她大多时候隐忍情绪,总有疏漏的时候,那么深那么重的感情,那也并非说放下能放下,她一直在努力了,还得要她做到哪一步?

再说江卓宁,求个屁的婚啊,让童桐平白受了这许多的苦神偷狂妃。

要她说,十个江卓宁也配不上这么一个童桐。

李敏重重吐了一口气,心疼又煎熬。

身后——

姜衿也是一路眉眼冷凝。

一行人很快到了外面。

童桐察觉到出来,一只手扯着江卓宁的袖子小声道:“我不想去医院。”

“你身上有伤,不去医院怎么行?”

“不想去。”

“童桐……”

“她不想去就算了。”姜衿耳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道,“请个医生去家里看看吧,她基本是外伤,在家里养应该也是可以的,嗯……”

她扭头看了晏少卿一眼,征询道:“要不我们送送他们?”

江卓宁也开了车,可他得护着童桐,自然没办法再开车回去,许明乐帮他们开车正好。

李敏等人都是实习生,明天要上班,大晚上也实在不能继续折腾了。

姜衿略微想了想,也就劝了他们回去,让许明乐开了江卓宁的车,晏少卿开了他们车,几个人先一起返回枫林香舍小区再说。

童桐眼下这状态不好,江卓宁手指也伤了,状态也不好,她实在担心。

路上——

晏少卿找了相熟的外科医生,发了枫林香舍的地址,再扭头看看边上唉声叹气的姜衿,无奈道:“没事的,你也别想太多,影响身体。”

“我就觉得气愤。”

“这世上糟心的事多了,你能气得过来吗?乖。”

“唔。”

姜衿窝进他怀里,“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

晏少卿这人可一贯不怎么喜欢管闲事。

“怎么会?”晏少卿闻言揉揉她头发,笑道,“毕竟是朋友,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帮也是应该的。”

“嗯,你真好。”

姜衿在他怀里鼓了鼓,觉得困,闭目养神了。

到了地方已经十点多。

晏少卿找了一个外科女医生过来,来了也没耽误,和几人打了招呼,医生直接去了楼上,因为童桐的缘故,江卓宁只能和晏少卿一起在楼下等。

差不多半个小时,医生才检查完下楼。

送了她出门,江卓宁松了一口气,先上楼去。

房间门口遇到了姜衿。

姜衿低头看他一眼就蹙了眉,不悦道:“你的手不预备管了?”

“明天吧,明天有时间再说。”

“肯定是越早越好!”

“我知道,”江卓宁声音低低,带着点沙哑,看着她道,“可是现在这样,我走不开欢喜田园之金牌厨娘。她怎么样?”

“就那样。”姜衿有些无奈,声音也低,“童桐的性格你知道,看着挺软弱的,有时候又执拗,现在她情绪不好又受了伤,你得多体谅。”

“我明白。”

江卓宁点点头,看着她道:“晏先生还在楼下等你呢,赶紧回吧,大恩不言谢。”

“嗯。”

姜衿一应,江卓宁就叹着气往房间里去。

下意识扭头看着他的背影,姜衿突然出声道:“喂。”

江卓宁停下步子侧过神来。

姜衿走两步到了他跟前,抿唇一笑,张开手臂道:“来,抱一个。”

江卓宁愣了一秒,看着她的笑,突然觉得熟悉。

是了,国外参加长跑比赛之前曾经有过这一幕,当时两个人彼此鼓励,最后都拿了不错的成绩。

他也笑了,微微俯身,环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姜衿瘦,怀孕了其实也没怎么长肉,肩膀始终给人一种瘦削的感觉,可,这一刻,这样简单的一个拥抱,却好像突然间就能让他松口气。

“谢谢。”

江卓宁郑重的两个字落在她耳边。

姜衿从他手臂间退出,看着他,同样是一脸认真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江卓宁定然晓得她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并且一去不复返,未来所有才恍若新生。

江卓宁点点头,没再说话。

“加油。”

姜衿拍拍他胳膊,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身下楼去。

江卓宁抬步进了房间。

童桐伤口都上了药做了处理,此刻穿着宽松的上下两件睡衣,靠在床上打点滴,抬眸看见他进来明显愣了一下,却避无可避。

江卓宁坐到了她床边,良久,开口问,“饿吗?”

“想喝粥。”

童桐看见他就觉得不自在,索性有了要求。

“那我去给你熬点粥。”

江卓宁这会也不知道说什么,等了几分钟,给她换了第二瓶药挂上,又下楼去熬粥。

他熬粥的过程很慢,准备好材料全部放进去之后,几乎一直站在厨房里盯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他终于回神,一锅粥都熬得就剩下一小碗,十分浓稠。

他用小瓷碗盛好,端上楼去。

童桐的点滴也差不多挂完了,正尝试着撕掉手上的胶布。

“我来。”

江卓宁下意识喊停她,快步到了床边。

暖气还没来,这时候挂点滴其实挺受罪,童桐一只手冰凉极了,被他握在手中,还有点僵硬。

江卓宁低着头,小心翼翼帮她拔了针。

“你手怎么了?”

江卓宁左手小拇指断了半截,此刻用纱布缠了伤口,倒也看不明白里面怎么回事。

那会在酒吧里情况混乱,她又精神涣散,根本没注意到。

意识到她没注意到,江卓宁反而轻松了,笑道:“采访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伤着了,没事。”

“哦。”

童桐咬咬唇,略微想了一下,又道:“很晚了,你去洗澡吧,早点睡。我已经没事了,喝了粥就准备睡了。”

“我一会睡过来?要不你睡过去?方便我照顾。”

“不用。”童桐连忙摇头道,“我真没事,医生也说了,都是皮外伤,上次受伤的地方也没影响到,伤口多半在背上,我一会趴着睡就行了,也没什么不方便。你明天还上班呢。”

“我……”

“还是别请假了。”童桐似乎晓得他要说什么,打断他又道,“上次请假那么久,你们领导都没意见啊。三天两头这样不太好,我不想影响你工作,最多请个阿姨照顾我。”

她说话显然已经事先考虑过,神色间也没有以往的小心卑微,倒有几分强装的疏离镇定。

是怕他担心吗?

江卓宁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在她眼神里找到答案。

童桐低头笑了,“已经没事了。你快过去洗漱吧,我先喝粥。”

“那你有需要叫我。”

“嗯。”

江卓宁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转身走了。

童桐在他走出房间才仰起头,看着虚掩的房门,喉头哽咽了一下。

想远离他,这个念头从未有这么强烈过。

江卓宁……

她想起多年前那个夏天,公交车上那一幕,人声吵闹、气息燥热,他这样好的少年突然用自己的气息将她包围,自那以后,她就弥足深陷了。

这是太长久一个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胡思乱想着,童桐又觉得饿。

坐起身看一眼床头柜边上放着的粥,正想喝一口,胃里面突然一阵排山倒海。

“呕!”

她飞快地跑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一阵干呕。

好半天,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偏偏很恶心。

那恶心的感觉突如其来,便怎么也排遣不掉,她睁着眼,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五大三粗的两个男人,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无法舒坦了。

太脏了。

又脏又恶心入戏温柔。

她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可她已经拿起了牙刷,一边灌着水,一边使劲地刷着,到最后,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她没力气了,趴在盥洗台上急促喘气。

很快,牙刷又塞进了嘴里,忘了冲水。

她低着头,只一个劲刷,好像也感觉不到疼似的,将嘴里都刷出了血。

那些血滴答滴答落在光亮洁白的池子里,将她眼睛都映红了。

世界了好像就剩下刷牙这一件事。

江卓宁简单洗漱了一下,再回来,就听见洗手间动静不对,心下一惊,他快步过去将里面情景尽收眼底。

吓了一跳。

能不吓一跳吗?

童桐嘴角都是血,掏出来的牙刷上也全是血。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攥得嘎嘣响,江卓宁压低声音唤,“童桐?”

童桐那只牙刷又塞进了嘴里去。

江卓宁直接伸手去夺。

“我刷牙呢。”童桐不让,往后退一步低头到边上去,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道,“你别阻止我,我要刷牙,刷完了就干净了。”

“出血了你不知道吗?!”

江卓宁觉得自己要疯了,猛地一下,将牙刷从她嘴里拽了出来。

“出血了不要紧,刷干净才好,给我。”

“童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