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咬牙,谦虚的说道,“六少奶奶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程芸珠几步上前,指着兰姨娘的骂道,“唱得比说的还好听,什么折煞你了,我看兰姨娘倒是享受的很,指着当家主母不要脸面的说起自己是贵妾的事情,做了人妾侍那就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身份,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也是!你们家为了和闵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扯上关系,好好的闺女,正头娘子不当非要进来给人做妾,可见虽然挂着书香世家的名头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程芸珠毫不客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和兰姨娘总是要扯破脸皮来的,今日这种时候不给大奶奶徐氏撑腰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奶奶徐氏明知道程芸珠这话有几分的不妥…,说的也太直白了些,可是看着兰姨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决的无限的舒爽,似乎这几年的恶气都出了不少,她咳嗽了一声假装说道,“芸珠,兰姨娘毕竟是八少爷的生母,你总是要给她留些体面。”

程芸珠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心中想着,大奶奶徐氏总归没有糊涂到底,这会儿这话确实说的漂亮,“母亲,是我僭越了,不过看着兰姨娘也太没规矩了些,母亲怎么说也是主母,一个姨娘怎么能对主母这般的不恭敬?当初我还听说兰姨娘是一位知书达理,颇有文采的女子…,是不是知书达理我不知道,我看倒是要回去把女戒,女训,都要重新读一遍。”

兰姨娘再好的表面功夫这会儿也破了功,气道,“你们…”

看着程芸珠和大奶奶徐氏话,心中冰凉,红着眼圈,差点落下泪来,她虽然嫁入闵家做妾,不过闵醇待她不薄,齐老太太也是多有关怀,又加上徐氏像是面团一般的好揉捏,自然是过的风生水起,没曾想,这次进门的程芸珠竟然是这样一个泼辣货?

程芸珠看着兰姨娘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说道,“怎么,兰姨娘,你还不回去好好读下女戒?难道母亲说的哪里不对?”

兰姨娘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示弱,可是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激怒程芸珠和徐氏,便是忍着一口气哭着回了。

看着兰姨娘走了,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大奶奶徐氏瘫倒一般的坐在炕沿上,艰涩的说道,“芸珠,真是叫你看笑话了,母亲太不中用了,可是…,你知道老爷他说什么?说要把兰姨娘生的那个小混蛋记到我的名下。”这几个月以来,大奶奶徐氏已然把程芸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说话毫无顾忌,就连管家的事情的也分出去大半,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以后这家估摸着要程芸珠这个嫡长孙媳妇来管了。

程芸珠让余春草把食盒端了过来,亲自盛了一碗汤出来递给大奶奶徐氏说道,“母亲,您早上还没吃过饭吧?有句俗话说吃饭皇帝大,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要保重身体才是,这是儿媳早上让人炖了的,到现在火候刚刚好,您尝尝。”

看着还散发着热气的鸡汤,大奶奶徐氏眼中了露出动容的神色来,窝心的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不枉我这么疼你,你说的对,要保重身体,我还得看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说完便是笑着接过那汤碗,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等着大奶奶徐氏喝了一碗,程芸珠便是抽出手帕递给大奶奶,温声道,“母亲,我觉得有些奇怪,记名的事情,父亲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时候说?”

大奶奶徐氏眼中迸发出几分恨意,“还不是那个兰姨娘,一看那小混蛋过了年马上就十五了,想着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闵墨尘和闵墨成不过差个二岁,却是一个庶子一个嫡子…,两个人的婚事自然是天差地别,像闵墨成这种没有功名,母亲又是姨娘的庶子,最多也不过娶一房同是庶女的女子,也无怪乎兰姨娘开始着急了。

“那兰姨娘可是有看中的人选了?”

“呸,可不是,她看中了余翰林家的小闺女,不过就是看着余翰林最近几年颇得皇帝陛下的看重,皇帝陛下还曾经当着文武百官夸奖过,说是余翰林正直忠厚,刚正不阿,是难得的,如此很多人都附议,说余翰林入内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可是你想想看…,余翰林一个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家的嫡出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庶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奶奶徐氏愤愤不平的说道。

程芸珠笑,宽慰的说道,“所以,其实母亲也没有什么生气的,记到您名下这事成不成还不一定,不过就算父亲坚持记到您名下,也摆脱不了他是庶子的身份,难道那些太太,夫人都是眼瞎的?自然是会去细细的查看未来女婿的家世背景,除非是那种为了攀上我们闵家而自作睁眼瞎的,不过,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就让他们把女儿嫁进来,也翻不出花样来。”程芸珠说道这里轻轻的帮着大奶奶徐氏捶了捶背,见徐氏听的入神,便是接着说道,“再说,相公才名远播,又是嫡长孙,老太太喜欢,父亲看重,谁能越过他去?”

大奶奶徐氏越听心里就越舒坦,忍不住握着程芸珠的手说道,“还是你贴心,总算当初老爷还算顾念旧情把你娶了进来,当初我还担心你…。哎,真是惭愧,总之有了你,我这日子才觉得好过了些。”大奶奶徐氏本就不擅长管理中馈,这几年被老太太逼着管理,着实长了不少的白发,这会儿程芸珠愿意帮着她分摊,自然是乐的当甩手掌柜,如此,这几个月竟然是养的珠圆玉润的,颇有世家太太的派头。

程芸珠娇嗔道,“母亲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帮着你您分担不正是儿媳该做的事情?”

大奶奶徐氏看着程芸珠撒娇卖乖的神态,觉得就像是看着自己女儿一样的妥贴,便是笑着说道,“是,母亲说错了。”这会儿被程芸珠这么一分析,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也是多余的,就像是程芸珠说的那般,闵墨成就算是记到她的名下也掩饰不住他本身是姨娘生的身份,说道这里忽然就担忧起刚才见她生气便是气冲冲的去找闵醇的儿子,不会和闵醇吵起来吧?

这一边程芸珠和大奶奶徐氏和乐融融,另一边书房内闵墨尘和闵醇却是相对无语,屋内流淌着压抑的气息。

好一会儿,只见闵醇叹了一口气说道,“墨尘,男子正应该把眼光放远些,不要整日想着这些宅内的事情。”

闵墨尘却是没有顾忌的反驳道,“父亲,孩儿有些不明,既然男子应该把眼光放到外面的事情,您又怎么参合起八弟的事情?这分明该是母亲才能决定的事!”按道理来说,女主内男主外,这种记名和抚养,都是宅内的主母说了算,即使是闵醇作为丈夫也不应该干预。

闵醇显然没有想到闵墨尘竟然会这般的直接顶撞,只是又想到他看似温文尔雅,其实桀骜不驯的脾性,便是忍了又忍,努力用温和的语调开解道,“墨尘,这里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早晚有一天你就会懂了。”

闵墨尘却冷冷的看着闵醇,眼中却是难掩的伤心失望,“我本不想这么对父亲说话,可是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这样冷待母亲?整日的宠着妾侍…,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过母亲偷偷的哭了。”闵墨尘说道这里激动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干涩,“您宠着姨娘,我做儿子的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您怎么能让八弟记名到母亲名下?您这不是朝着母亲心窝捅刀子吗?”

闵醇终于被闵墨尘激怒,他手一挥,低喝道,“够了!你怎么敢这么对父亲说话?”

闵墨尘却没有被吓到,而是眼眶微红,语气艰涩的说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生了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您觉得太失望了?我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世界上,是不是?”

闵醇看着闵墨尘伤心的表情,心中动容,收敛起自己的脾气,语气微软的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虽然身子不争气,但一直是为父的骄傲,别气坏了身子,上次宫里赏下来的清心丸有没有继续吃?”说道后面却是关心起闵墨尘的身体来。

闵墨尘看着闵醇无限关爱,可是眼中担忧恐惧多过情感的神情,心中慢慢的沉了下来,难道那件传闻是真的?父亲真的是…,想到这里闵墨尘突然间就站了起来,把闵墨尘案桌上的笔洗,几只狼毫笔,写到一半的奏折都推倒在地,任性的喊道,“我死不死的,父亲还是会担心吗?其实我死了倒是痛快,您就不用整日的担心我给您闯祸了!”闵墨尘说道这里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闵醇哪里还敢在意他的前朝的笔洗是否摔坏了,价值连城的狼毫笔和拼尽心血写的守奏折是否完全毁掉了,赶忙转过身给闵墨尘顺气,几乎像是求着一般的说道,“你就别闹了,总归墨成也是你的兄弟,把他记到你母亲的名下不过希望以后考取功名娶妻面上好看些,以后父亲去了,你们好彼此有个照应,这也是为了你好。”

闵墨尘看着闵春极尽讨好的神情,心中越来越冷,闵醇这反应…,哪个父亲会这般的讨好儿子?他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不上鞭子抽就算不错了,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痛,一下子就感觉头晕目眩了起来,他扶着墙角,咬牙的想着,难道…,他真的是…是…

49

夜色暗沉,余春草打了个哈欠说道,“夫人,都这么晚了,要不要奴婢去问问少爷什么时候歇息?”

正在灯下看书的程芸珠抬了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去看看吧。”

余春草得了吩咐正要出门,就见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闵墨尘略带饶舌的声音“不要扶我,我能自己走。”

程芸珠吓了一跳,赶忙下地穿了鞋,撩开帘子去看,只见门口的青桐和几个丫鬟正七手八脚的扶着走路晃悠悠的闵墨尘,而随着走近,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显然闵墨尘喝酒了。

“你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来。”程芸珠对着青桐吩咐完,便是上前扶着闵墨尘说道,“夫君,你怎么喝了这许多酒?”

闵墨尘眯着眼睛看了眼程芸珠,忽然笑道,“原来是娘子,你也来看我这个病秧子的笑话是不是?”

程芸珠皱眉,“夫君,你喝多了,我扶着你进去。”说完便是要拉着闵墨尘,结果却被他狠狠的甩开。

闵墨尘精致的面容因为喝了酒染上了嫣红,在橘红色的灯光下,有种惊醒动魄的美,“我知道你也是瞧不上我,你们都瞧不上我,巴不得我早点死了。”闵墨尘眼眸中藏着愤恨,上前抓着程芸珠的衣袖,恨恨的说道,“你也一样,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要是跟着舒瑾楠,不知道要比我这个病秧子好多少倍?”

程芸珠胸口强烈起伏着,她朝着四周看去,只见惯会察言观色的青桐已经带着余春草和几个丫鬟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她和闵墨尘,那种涌上心口的怒意慢慢沉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柔软的说道,“夫君,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扶着你去睡觉。”

闵墨尘却毫不领情,冷冷的看着程芸珠,眼中藏着惊涛骇浪一般的怒意,“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的,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过想着从我这里拿着好处,便是曲意逢迎而已。”

饶是程芸珠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气的直打哆嗦,只是她毕竟是聪明的女子,把心念一转,想着闵墨尘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说他对自己不满意?这显然不是,这几日来,两个人时常会在一起喝茶闲聊,闵墨尘写字,她会红袖添香,倒是比起刚成亲那会儿要亲密的多…

“你说话啊!是不是说道你心坎里去了。”闵墨尘不依不饶的说道。

程芸珠深吸了几口气,冷静的问道,“夫君,难道你娶我就没有所图?当时你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推了这婚事,可是为何后来有改变主意?”程芸珠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闵墨尘,见他神色一僵,便是继续说道,“芸珠自问嫁入闵府之后循规蹈矩,上孝敬公婆,下疼爱幼小,对夫君更是尽心尽力,没有做过错事,夫君如果是觉得我是失贞的女子,嫌弃碍眼,索性一纸休书就让我下堂去,又何必这样羞辱于我?”程芸珠说完便是低低的哭了起来,刚开始说还不觉得,说道后面却是想起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就算她故作老练坚强,也不过是才十六岁而已。

屋内流淌着压抑的气息,闵墨尘觉得头疼欲裂,觉得酒醒了几分,他扶着墙角想着程芸珠刚才的话,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谁要休了你。”

“既然不是要休了我,那就不要这般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我喊丫鬟过来伺候夫君去书房歇息吧。”程芸珠冷着脸说完就准备撩开帘子去喊人,结果她还没走几步,身后就贴着一个温热的身体。

闵墨尘带着桂花香的酒味在程芸珠的耳后环绕,他带着几分绕舌头的酒醉词语说道,“我不要一个人去书房睡。”说道这里,忽然就摸到了程芸珠脸上的泪水,他心一下一软,“你怎么哭了?”

程芸珠甩开闵墨尘伸过来的手,“不是你一个人,还有你最喜欢的丫鬟碧桃。”

“不要,我就要和娘子一起睡。”闵墨尘这语气像是个孩子,他的贴着程芸珠的后背,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我就知道,你吃醋了…,不要吃醋,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碧桃,比起她,我更喜欢娘子。”

程芸珠听了这话,身子一僵,“夫君,你喝醉了。”

闵墨尘拥着程芸珠柔软馨香的身子,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洁白的脖子…,只觉得平时压抑在内心的渴望忽然间就蠢蠢欲动,难以自持起来。

程芸珠正要转身,忽然间就觉得脖子上贴过来柔软的…,她闻到越发浓烈的桂花酿的味道,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中没有了主意,就在这时候,闵墨尘的手已经不甘寂寞的摸到了程芸珠的胸口,隔着夹袄握住了她的丰盈。

屋内的气氛忽然间就变的暧昧而紧张,闵墨尘觉得似乎酒精给了他释放内心欲望的勇气,那些平时想要做的事情,这时候统统变成了现实,他嘴里喘着粗气把程芸珠的转过来,便是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只是他哪里知道如何继续,只能热烈的舔着那唇瓣,那手更是从衣襟里摸到了里面,当他的手实打实的握住了丰盈,就觉得满手的凝脂一般,令人握着爱不释手。

程芸珠被吻的喘不过气来,只能任由着闵墨尘上下其手。

不过一会儿,闵墨尘就把程芸珠带到了临床的炕上,他急切的脱了外袍就压在程芸珠的身上,解开程芸珠衣服上的盘扣,脱去夹袄,然后是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程芸珠的身体一点点的在他面前展开,圆润的肩膀,纤细的腰肢,还有令人看着惊心动魄的丰满的胸,他简直不能自己…,低头就含住了她的。

不过一会儿,屋内就传来程芸珠细碎的吟声,还有闵墨尘粗粗的喘息声。

隔日,一夜未睡的程芸珠眼睛里满是血丝,她接过余春草递过来的帕子,敷在了闵墨尘的额头上。

“少夫人,您一晚上没有睡,这会儿有奴婢看着呢,先去睡一觉吧。”余春草心疼的说道。

程芸珠摇头,“没事,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余春草见程芸珠不肯歇着,无奈退了下去,想着是不是拿点粥过来让程芸珠填填肚子?想到昨天晚上,她现在还是觉得十分的惊险,那时候,她和青桐站在屋檐下,不敢进去,还以为程芸珠和闵墨尘要…,结果忽然间就听到程芸珠带着哭音的叫声,两个人匆忙的走了进去,只见闵墨尘脸色苍白,嘴里吐出血来,已经是晕了过去。

闵墨尘这一吐血,引得整个闵府也跟着闹腾了一夜,闵醇亲自在一旁守着,又让心腹小厮带着自己的名帖去请御医,大奶奶徐氏哭的差点晕了过去,程芸珠被数落的不行,就连老太太也是亲自过来看了一眼。

程芸珠异样的坚韧,无论大老爷闵醇如何责骂都是默默无语的挨着,直到后来大奶奶徐氏都看不下去,帮着程芸珠出头,这才让闵醇停止责骂,结果,闵醇倒是和徐氏两个人又互相指着起来,一个说是因为要给八少爷记名的事情,惹得儿子犯了病,另一个则是说是平时关心太少了,这才导致他犯了病之类的,总之…,这一晚上很是热闹了半宿。

程芸珠见余春草不仅端来了熬好的药汁,还有一碗鸡丝粥,本来不觉得饿,可是一闻到那饭香味,就觉得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余春草看着程芸珠的反应笑道,“少夫人,我伺候少爷喝药,您先喝点粥吧。”

程芸珠把目光从粥碗上挪开,摇头,“一会儿吃吧,先给少爷喂药。”说完就从余春草的手接过药碗,她盛了一勺,吹了吹便是递到了闵墨尘的唇边,柔声说道,“夫君,该吃药了。”

闵墨尘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脸色苍白,唇干裂的掉了皮,看着很是憔悴,见程芸珠要给他喂药,便是张了嘴,很是配合。

闵墨尘是一个很好伺候的病人,会按时吃药,也不会因为自己难受而折磨旁人,只会默默无语的自己承受,程芸珠看了一夜,被他这种体贴弄的越发心疼了起来,待他吃完药便是柔声说道,“要不要吃块窝丝糖?”

闵墨尘暗哑的说道,“不用。”说道这里便是苦笑了下,“对我来说,吃药已经算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根本感觉不到苦了。”

程芸珠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就难受了起来,“御医说,只要挨过今天就好了,明天可以吃点东西,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亲自给做,吃了饭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程芸珠说完便是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闵墨尘的手。

闵墨尘看着程芸珠心疼的眼神,用力的回握了下程芸珠的手,在药味弥漫的屋内,两个人第一次觉得心靠的这么近。

50

喝了药之后闵墨尘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程芸珠在余春草的伺候下用了一碗粥,吃了几个金玉馒头便是又回到了床边,一会儿给他察汗,一会儿换冰帕子忙的不可开交…,等着闵墨尘终于退烧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行,不自觉的趴在床沿边就睡过了过去。

睡的迷迷糊糊之中,程芸珠似乎听到了自己公公闵醇带着几分恭敬的声音,“您看,已经好了很多,太医说烧都退了。”

好一会儿,程芸珠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好了就好。”

程芸珠想要醒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撑不开眼皮,她想看看是谁…,当她努力的半天就睁开了一条缝隙,随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看到一双崭新的宝蓝色长靴。

闵墨尘这一次病的不轻,休养了近半月才能从床上下来走路,大奶奶徐氏忧心儿子之余便是把程芸珠拉到一旁面红耳赤的叮咛了半天,无非就是一句话,停了房事…,子嗣的事情虽然重要,总不及闵墨尘的身体重要,搞的程芸珠也觉得很尴尬。

大奶奶徐氏叮咛完又见程芸珠人都瘦了半圈,很是心疼…,把自己库房里的血燕等补品都拿了出来让燕娘炖了给程芸珠和闵墨尘端过去,程芸珠劳累之余颇有点欣慰的想着,总算自己遇到了一个好婆婆。

自从闵墨尘病了之后,关于把八少爷闵墨成记名到大奶奶徐氏名下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只气的兰姨娘在房里对着大奶奶徐氏的方向直直的骂了不下一个时辰。

这一天,程芸珠给闵墨尘穿戴整齐,闵墨尘在屋里憋了半月嚷着要去外面走走,程芸珠劝不过,便是给他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服,又披上兔毛做的披风,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个圆球一样的,程芸珠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一旁的丫鬟也抿着嘴笑。

看着程芸珠娇俏的笑容,还有明亮的眼神,闵墨尘心中温暖,勾了勾程芸珠的鼻子说道,“娘子,你可真不厚道,我这会儿这摸样自然见不得人,想当年为夫穿着缂丝的宝蓝色团花长袍,头戴紫金玉头冠,手持折扇站在那里,谁不说是丰神俊美,无人可及?就是路过的姑娘们也都忍不住红了脸丢来帕子什么的。”

程芸珠看着闵墨尘自卖自夸的摸样,浅笑变成了大笑,“你就哄着我玩吧。”

闵墨尘却正色道,“不哄着娘子,难道还要去哄别人不成?娘子定是不知道,你可是嫁给了京城第一美男子。”说道这里又见程芸珠笑个不停,眼眸明亮如星辰,熠熠生辉,只觉得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指着门外说道,“娘子,这会让正下着雪,意境正好,你要不要陪着京城第一美男子去逛逛?”

程芸珠笑完了腰,随即上前扶着闵墨尘,青桐和余春草在身后跟着,一行人出了正门,院子里的雪一早上就扫了个干净,可是这会儿正在下雪,很快就盖上一层薄薄的雪层。

空气冷冽而干净,程芸珠扶着闵墨尘在抄手游廊里走着,看着游廊外雪花纷飞,游廊内却相当的安静,偶尔只能听到两个人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个人享受着难得的宁静,程芸珠觉得闵墨尘握着自己的手温暖而紧实,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就好像这个人会一直站在她的身旁…,一直会握着她的手,这么一起走下去。

闵墨尘似乎也喝程芸珠感同身受,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决然说道,“娘子,我想过了,明年我要参加秋闱,我得给你挣一个功名回来。”

程芸珠吓了一跳,一般参加科考就须要在贡院呆上三天,吃喝拉撒都在那一个小小的地方,就是正常人进去就会脱去半层皮,何况是闵墨尘?“夫君,你身体可是熬不住的。”

闵墨尘却坚持道,“整日呆在家中这样的被小心翼翼的看护着还不如出去看看,我不过苟延残喘的活着而已,还不如搏一搏,兴许能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娘和娘子就可以挺着腰板走路,再也不会有人以为能踩到你们的头上去。”

程芸珠听了这话才明白,闵墨尘是因为上次八少爷记名的事情…,觉得受了侮辱。

很快,闵墨尘这一举动又在闵府引起了骚动,他身体刚好不久就想着参加科考…,闵醇忧心忡忡的过来劝了半天,大奶奶徐氏,就连闵老太太都来劝了好几次,想着能让闵墨尘打消念头,可是闵墨尘是谁?那是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回头的人,到了最后他索性把大门一关,谁也不见,弄的程芸珠也很是无奈。

夜里程芸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对着一旁的闵墨尘说道,“夫君,一定要去考吗?万一你身子骨吃不消…”

夜色中闵墨尘的声音异常的坚定,带着几分隐忍的感情,“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总是要去搏一搏。”说完便是握住了程芸珠的手,“娘子,我知道你和娘都很担心,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程芸珠心中一凛,想着别人在闵墨尘这个年纪正是生机斑斓,一个人最好的年岁,可是他却犹如在暮年一般什么都做不了…,空有一身才华也没有办法施展,倒是让自己的母亲维护他,他自尊高傲,又怎么能受的得了这个?也怪不得做这样的决定。

夜色中传来程芸珠一声叹息,她想,如果真有什么,这就是命吧。

如此日子慢慢的过去,程芸珠嫁入闵府也有四月有余,这一日闵墨尘身子大好,便是一大早拖着程芸珠去给闵老太太请安,布置的华丽的堂屋内坐满了闵家一家大小,闵老太太见到闵墨尘略瘦的面孔,心中大为心疼,只喊着我的心肝,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直到上了早饭,这才放手,只是却固执要和闵墨尘坐在一块吃。

程芸珠便是挨着大奶奶徐氏坐在一处,很快饭菜上桌,大奶奶徐氏让一旁布菜的丫鬟夹了一筷子的酒糟鱼给程芸珠,笑着说道,“我记得这是你爱吃的菜。”

“多谢母亲记挂。”程芸珠夹起那鱼便要吃,结果忽然间就觉得一阵恶心,她捂着嘴忍了半天,结果一放开手,又闻到那味道…,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直接吐了出来。

51

程芸珠被闵老太太安置在次间的暖炕上,一旁的大奶奶的徐氏坐在炕沿上,一脸期盼的望着窗外说道,“御医怎么还不过来?”

燕娘正端了燕窝粥过来,听了这话笑道,“我的夫人,这人刚去多久?太医院在西大街北角,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您着什么急?”

徐氏却说道,“我如何不急…,这可是我…”说道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程芸珠,见她神色平常,这才隐忍住后面的话,咳嗽了一声掩饰一般的说道,“身子不舒服,总是要看看的。”

别看程芸珠这会儿看着如常,可是她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很不平静,大家虽然都没有点破,但是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她们的疑惑…,她心里无限的期盼着这是一场虚惊一场,因为她和闵墨尘根本就没有圆过房,真是有了那就是…

当初和舒瑾楠之后,程芸珠每次都会去吃药,后来又算了安全的日子,这才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前几次,只是到了最后一次,却是在那花轿中,她却没有吃药…,一是因为嫁入闵府,一切陌生多有不便,还有一个便是她算了算那日子,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很焦急,徐氏是因为迫不及待,对于闵墨尘如此病弱的身子,尽快留下子嗣是多么重要,自然不言而喻,而对程芸珠也同样焦急,她焦急的是想要尽快知道这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不过一会儿,一个胡子白须的老者被簇拥着走了进来,他对着程芸珠说道,“请少夫人把脉。”

程芸珠便是把手伸了出去。

这位御医姓王,是一位有名的妇科圣手,就连太后娘娘的病都是他看的,能请到可见闵府这次对这件事的重视度。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不过片刻,那王太医便是收回了手,随即捋了捋胡子,一副沉吟的摸样,大奶奶徐氏忍不住问道,“王太医,您看到底是?”

王太医瞥了眼徐氏,好脾气的笑了起来,拱手道,“恭喜夫人,贵府六少奶奶是喜脉。”

大奶奶徐氏忍不住惊喜道,“真的是喜脉?”

王太医点头,他最喜欢诊这种脉了,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给的红封也不少,“是啊,已经三个月多月的身孕了。”

大奶奶徐氏听到,忍不住更加惊喜到,“三个月多月,那不就是成亲没多久就有了?”

正在这时候,闵老太太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她听到了大奶奶徐氏的最后几句话,也忍不住惊喜到,“阿弥陀佛,六子媳妇真的有孕了?”

一旁的黄氏笑道,“可不是,母亲,我可是听的清楚着呢,都三个月多了。”

闵老太太几步上前,握住程芸珠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有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老太太我今天看着有异,是不是等着肚子老大才知道?哎呦,真不是个省心的。”

程芸珠这会儿脑子蒙蒙的,旁人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自己竟然有身孕了!

其实这也能怪程芸珠粗心大意,有些人显怀,有些人却是不显怀,即使快生的时候也不过大了一个小小的球一样,程芸珠便是这种不显怀的,是后位子宫,如今这肚子远远看去,不过看着略微胖了些,又加上她之前没有妊娠反应,小日子又向来混乱,曾经半年都没有来过,如此这几个月没有来她倒是没有在意,所以倒是到了现在也还毫无察觉。

大奶奶徐氏却是眼角含泪,忍不住说道,“老天保佑,我们墨尘终于有子嗣了。”

一大家子都是欢欢喜喜的摸样,正在这会儿,门帘被人掀起,进来的是一脸苍白的闵墨尘,他看了眼大家喜悦的神情,最后把目光定在程芸珠的脸上,颤抖的问道,“她们说,说你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

程芸珠神情木木的,见到闵墨尘却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中的愧疚如潮水一般的涌了出来,她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好不容易慢慢的消除偏见,渐渐的融洽,昨夜他握着自己的手,那温暖的感觉似乎还留有余韵,这会儿却是异样的讽刺,忍不住一下子就流了眼泪出来。

闵墨尘看到程芸珠这表情,忍不住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暗哑的说道,“竟然是真的…,你…”

大奶奶徐氏上前握着闵墨尘的手,无奈道,“老太太,您瞧瞧,墨尘高兴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说完还不忘敲了敲自己儿子的脑袋,忍不住说到,“墨尘,你傻了?芸珠可是有了,这下娘亲终于可以放心了。”

“娘…”闵墨尘恨声道,“你听我说。”

大奶奶徐氏却抢话道,“这会儿听娘说,当初你就是七个月的出生,那么瘦瘦小小的,娘看着你那摸样心都碎了,还以为熬不过去…,后来你倒是有惊无险的长大了,可是太医却说你先天不足,恐怕活不到十三岁,娘简直觉得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结果到如今,你娶亲不说,这会儿连我的小孙子都在你媳妇的肚子里了。”大奶那徐氏说道这里,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一副又是高兴,又是悲伤的样子。

闵墨尘看着大奶奶徐氏惊喜的神情,又看了眼程芸珠呆呆的神情,那句孩子不是我的话,竟然是说不出口。

程芸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一路上浑浑噩噩的,一会儿忍不住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想着哪里正孕育着她的孩子就觉得满心的柔情,可是一想到这孩子不是闵墨尘又觉得坐立难安了起来,觉得这孩子来的可恶。

她歪在临床的暖炕上,枕着绵软的枕头,想着往事…,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开始是小声的抽泣,到后来竟然是越发大声。

闵墨尘走进来的时候,程芸珠正歪着哭,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泪珠,他那些怒火忽然间就有些消散,只是想到她肚子里竟然…,那点不忍又被怒气取代,“你干的好事,现在要怎么办?”

程芸珠擦了擦泪珠,好一会儿,暗哑的说道,“打掉。”

52

52、堕胎...

眀国公府,舒瑾楠面色肃穆的对着一旁的张琦说道,“张先生对于这一次漠北的战事如何看?”

张琦想起最近朝中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北漠守将三日前传来紧急的奏报,说是峡谷关被鞑子十万骑兵围攻,自己血战多日,已经是支撑不住…,朝中震动,皇帝却犯难了起来,自从三年前名将许春病史之后,朝中竟然无将可用,不是年纪太小没有经验,就是已到了年迈的年纪,太子党和雍王业便是暗自争起了兵权,谁都知道,这一次派出的大将军便是能掌握二十万人马的虎头军,“虽然世子爷小时候和国公爷在漠北历练过一段时间,但是这许多年了…,何况此次出征太是危险,还请世子爷三思。”

闵墨尘摸着手中的碧玉扳指,沉声道,“我又何尝想去,可是你也知道皇帝陛下的身子越发的不如以前,咱们明国公府看着花团锦簇,但实际却是大不如前,因我太过张狂,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牙想看我的好戏,可是让我窝窝囊囊的活着还不如战死沙场,再说,大丈夫所求不过就是有一日能报效朝廷,血染战场,死有其所?”

“可是世子爷,太子那边不是…”

舒瑾楠抬手,制止住张琦后面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一次也是太子希望我去的。”

张琦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一定是定了下来,“既然这样,世子爷您还是趁早把婚事定下来,等世子爷去了漠北,这府邸还不知道要被二公子和柳姨娘…”

舒瑾楠不耐烦的皱眉道,“我的婚事我自由想法,你不要再提了。”说完便是端了茶。

张琦自然站了起来,只是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叹息一般的说道,“世子爷,那程小姐,既然嫁入了闵家,您就不要再想了。”

舒瑾楠的脸上带出几分冷冽的神色,手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忍不住对着张琦骂道,“滚!”

张琦看着舒瑾楠的神色摇头离去,好一会儿,舒瑾楠的脸色才恢复如常,他对门外的侍女喊道,“来人,给我换上朝服。”

夜色深沉,舒瑾楠坐的轿子很快就到了皇帝御书房外。

刚下过一场雪,天气寒冷,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气体,舒瑾楠跪在皇帝面前,神情认真的说道,“陛下,瑾楠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这几日也没睡好,他把朝中能出战的将领想了个遍,但是却没有合适的,这会儿看到舒瑾楠自动请缨,心中大慰,只是想到病逝的胞妹,便是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去,哪里太危险。”

程芸珠看着余春草拿来的药问道,“这就是那药?”

余春草眼中含泪,忍不住说道,“夫人,您真的忍心…,这可是您的骨血。”

程芸珠看着屋外暗沉的夜色,抚摸着腹部,心中酸楚,“我也不忍心,可是他来的不是时候,不要说了,你出去药熬。”

“夫人,您可要三思。”余春草含泪说道。

程芸珠露出决然的神色,“去吧,我已经想好了。”

余春草磨蹭了半天,也不见程芸珠改变主意,无奈的拿着药走了出去,因为闵墨尘常年需要熬药,他们院子另外开了小厨房,倒是不需要惊动别人。

青桐一边打扇子生了火,对着发愣的余春草说道,“你就是主意太大,要知道我们做奴婢的自然是听主子的话,你却总是劝着夫人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余春草无精打采的,“我还不是为了夫人好,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走错路不成?”

青桐却不认同道,“你怎么知道夫人的决定就是错的?咱们可是都知道这孩子…,六少爷对夫人多好,你难道没看见?没有把夫人休了那就是宽厚的人了,你还想着让夫人把孩子留下来?”

余春草嘀咕道,“我自然知道这对六少爷不公平,可是…,你有没有听过,都说咱们六少爷是不能…”

青桐诧异道,“不能什么?”

“我只问你,你说夫人和六少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圆方?”两个人作为程芸珠的最信任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这种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