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意外…”

“接吻还有意外?”

荣浅跺了跺脚,“我没想到他会凑过来。”

霍少弦把那幅画用力砸到地上,手撑向桌沿无意中碰触到荣浅雕刻到一半的泥像,他仔细看了眼,居然发现刻的并不是他,而是厉景呈。

荣浅忙要解释,“他让我还他一个人情。”

霍少弦右手扫向石像,荣浅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料撞翻了放在边上的另一尊,盖住的布头飘落,霍少弦的脸部轮廓已然成形,却在顷刻间落向地面摔得个四分五裂。

荣浅手里的也没接住,两尊石像都碎在她脚边。

霍少弦面色铁青,精致五官因愤怒而渗透出阴鸷,“你居然为了保住他的石像而撞倒我的?荣浅,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你第一幅成熟的作品是要送给我的?”

“我记得,”荣浅嗫喏着,“我真是为了不想欠他…”

霍少弦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到一边,蹲下身摸向摔得不成样的泥像,本来,霍少弦的只差嘴巴和眼睛就能完成了,她花了多少心思,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荣浅手指不住抚着,眼泪夺眶而出,她冲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喊道,“霍少弦,我讨厌你,我恨你!”

霍少弦脚步停住,她话里的哽咽他不是听不出来,可她说恨他,他不能每次都这样无法无天地惯着她,男人最终还是狠了心离开。

15年来,他们中间没有插足过第三者。

当厉景呈以这样一种慢慢渗透直至瓦解的姿势强势挤入,就连尊贵强大如霍少弦,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惶恐感。

同样是男人,厉景呈眼里的占有欲他不是看不到。

09再次帮忙

荣浅蹲在那,腿都酸了,却还是不肯起来。

霍少弦以往都会宠着她,哪怕真闹出什么矛盾,先妥协的一方也是他。

可是这次他走了,却没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始终处于冷战。

荣浅在女生宿舍换好校服,林南坐在何暮的床边,“木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就是,”荣浅将衣物塞进袋子,“要不今天你别出操了,反正就是个仪式,缺个人谁管得了。”

“我没事,”何暮坚持,“不就是跑两圈吗?”

大学里本来一星期才出一次操,但这回据说是为了欢迎某个慈善人士,捐款所造的图书馆今天要剪彩,就把她们这些学生拉来充当亮丽风景线。

荣浅她们在操场上集合,高高的看台坐得都是校领导,而那个被簇拥着坐在中间的男人,竟是厉景呈。

荣浅轻咬下唇肉,真是哪都有他的影子。

她们穿着超短裙,露出两条腿,在哨子的指挥声下有秩序地绕操场跑。

林南喘着气,“我们怎么跟小鲜肉似的,你瞅瞅,这腿,”林南朝跑在身侧的荣浅看去,“那慈善家没准是个色狼。”

“对,很有见解。”

跑了一圈之后,前面的何暮忽然栽倒在地。

荣浅收不住脚,被绊倒在跑道上。

人群中开始乱作一团。

荣浅看到何暮腿间汩汩淌出的血,砖红色的跑道被印湿,她面色惨白,人已经昏迷。

“木子,木子!”荣浅推着她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

“好多血…”

同学们指手画脚地议论,荣浅吓得心脏都慢了半拍,“叫救护车啊!”

一道黑影陡然投来,厉景呈看着何暮还在急速流淌的血,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的腰,然后一把抱起。

荣浅立马跟着男人飞快跑去停车场。

车内,荣浅抱着何暮的脑袋,“木子,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啊。”

厉景呈不断闯红灯,荣浅抬头,看到男人白色的衬衣,肩头部分沾染了极致的红,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也都是血。

她视线被氤氲得模糊,“木子,我好怕。”

“别怕,”厉景呈沉着冷静的嗓音充斥在狭仄空间内,“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何暮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送进医院,厉景呈和荣浅守在外面,抢救进行到一半,有护士出来。

荣浅焦急万分,“我朋友怎么样了?”

“她刚做过流产手术不能剧烈运动,居然这么不小心!”

荣浅惊愕万分,“流产?”

护士行色匆匆地离开。

厉景呈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医护室,荣浅的手和膝盖都有擦伤,厉景呈接过护士手里的棉球给她擦拭。

男人垂首,狭长的眸子带了点桃花眼的魅惑,鼻子高挺,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透出种凝固的美。

荣浅思忖开口,“何暮的事,你不会告诉学校吧?”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院方很快会派人过来,推出手术室后医生就会告知的。”

“不可以!”荣浅急得想站起来,“何暮学习很好…”

厉景呈压着她的膝盖,目光扫向她,“学习好会堕胎?”

“她好不容易说服家里才上得这个学校。”

厉景呈替她清洗着伤口,“那又怎样?”

“你想干嘛!”

男人眉头微蹙,“搞大她肚子的可不是我。”

荣浅垮下双肩。

厉景呈替她贴好纱布,“你放心,我不说。”

荣浅细如蚊声,“你还要帮她瞒过学校。”

他不由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做事向来都这么理所当然?我为什么帮她。”

“要不是你来学校,我们也用不着跑步,那她也不会出事。”荣浅想了下,还真是这样,她挺起胸膛,眼神不再闪躲,神情变得理所当然,“你说说,是这样吧?”

“你这张嘴…”

“我嘴怎么了?”她下巴一扬。

厉景呈笑了笑,“要瞒住学校还不简单,晚上,你请我吃饭。”

“行啊。”

荣浅包扎好后回到急救室门前等。

她靠着墙壁入座,紧绷的神经令她的疲惫感加重,厉景呈看向她时,她闭紧眼眸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荣浅是惊醒的,心里惦记何暮,醒来时吓出身冷汗。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走廊内一片空寂。

她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竟置身在厉景呈的怀里。

荣浅可没记得她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男人左手霸道地环住她,完全一副将她禁锢的姿势,荣浅耳根处烧了起来,厉景呈下巴搁在她肩头,她痒得缩了缩脖子。

侧过头,男人的俊脸近距离呈现在她面前。

这般亲昵,实在不适合他和她。

荣浅轻咳声,男人没反应。

她伸出手指,在他腿上掐了把。

厉景呈手里用劲,似乎要将她捏扁,荣浅晃动着两腿,“放开我。”

他脸同她厮磨着,厉景呈手臂微松,荣浅蹭地跳到边上。

他神情自然,忽地站起身,“手术结束了。”

与此同时,急救室的门打开。

荣浅走上前,“医生,怎样了?”

“幸亏送来的及时,”医生摘掉口罩,朝身边的护士吩咐,“刚才情况危急,你把接下来的手续跟他们补办下。”

“好。”

荣浅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护士拿了一个本子递到厉景呈跟前,他看也不看,“做什么?”

“签字啊。”

“我来吧。”荣浅伸出手。

“不行,要么通知家属,要么就由孩子的父亲签字。”

这是什么规矩?

荣浅冷不丁冒出句,“孩子的干妈签字成吗?”

护士瞪她一眼,厉景呈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何暮的家里人是肯定不能找的,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荣浅朝他看去。

厉景呈眉一皱,“你想都别想,把你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我吞回去。”

她露出狗腿一样的表情,荣浅平日里再怎么高高在上,甚至有些公主病,但对于朋友,她是真心诚意的。

“你就当练签名嘛!”这话说出来,荣浅都想鄙视自己。

10自作多情

护士催促声,“再不签的话,我们没办法安排病房。”

荣浅双手合起,简直要拿厉景呈当神拜,狗腿表情更明显了。

男人抿紧唇线,拿起签字笔快速地签上大名。

“厉景呈?”护士惊诧,瞪大眼睛端详着他。

这个名字,对于经常关注新闻的人来说不会陌生。

荣浅也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拉着他直奔何暮的病房而去,到了没人的地,荣浅扬声,“你傻啊,让你签名你还真签了自己的名,你写个张三李四,她们谁知道呢。”

厉景呈心里想的却是,不豁出去这一道,怎么让他有机会靠近?

何暮因失血过多还在昏迷,护士让荣浅去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医院这边需要有人陪夜。

霍少弦不止一次告诫她要远离厉景呈,可不管是有意无意,他出现的时机总是在荣浅没法拒绝的时候。

医院旁边就有购物广场,荣浅拎着两大袋卫生巾和内衣请厉景呈吃饭。

并没刻意选高档餐厅,一道道色泽鲜美的川菜上桌,荣浅拾起筷子,“我待会要在医院陪何暮,学校那边就麻烦你了。”

“你不回去行么?”

她含糊地点点头。

饭吃到一半,荣浅有些话还是憋不住,“厉景呈,你是不是在打我什么歪主意?”

男人挑高眉头,“为什么这样问?”

“不管是不是,我是霍少弦的,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厉景呈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拒绝,他嘴角展开抹嘲讽,“你是怎么成了他的人的?”

她紧咬筷头,“这是我和他的事。”

他胸腔内燃起一簇火焰,厉景呈掏出烟抽了口,“你是以什么断定我在打你的歪主意?仅仅是因为我帮了你?”

他一句话,就好比在骂她忘恩负义。

荣浅压下眼帘,似乎,也是,厉景呈至少没做过强迫她的事。

要不是他,她在X就凶多吉少了。

要不是他,朱婷婷可能也死了,何暮也毁了…

荣浅端起酒杯,“我这人吧,有点自作多情,来,我敬你。”

荣浅不知,彼时的厉景呈,为了得到几乎花尽十辈子的忍耐力,也只有在撕开羊皮的刹那,她才能够认清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最后的结账,自然还是男方,越是有钱的男人越不容许女人买单。

荣浅拿着两个袋子,跟在厉景呈旁边一甩一甩地走出购物广场。

男人单手插进兜内,“你是不是觉得拎着这些玩意倍有面子?”

透明袋印出的护舒宝三字又大又明亮。

“干嘛?”荣浅扬了扬,“是个女人都要用的,说不定以后你还要给你老婆买呢。”

厉景呈别过眼,让他买这玩意,杀了他吧。

后面的荣浅忽然安静下来,她初潮时,坐在霍少弦的副驾驶座上,屁股底下染出一块血色,那时霍少弦也不过20来岁,荣浅死活不肯回家,霍少弦就径自走进荣家,对顾新竹说,“给我一条荣浅的小内内,她流血了。”

为这事,荣安深差点冲过去抽他。

后来,他带她回家,又偷了霍妈妈的卫生巾给她用。

荣浅抱住他说,“别人都有妈妈给准备,可我没有妈妈。霍少弦,我所有第一次都是你陪我度过的。”

青梅竹马,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深情。

厉景呈当晚回去了,荣浅回到病房时,何暮正好转醒。

“浅浅。”

“木子,饿了吗?”

“学校是不是要开除我?”

“没有,他们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失血晕倒,病历单上不会提到你流产。”

何暮眼里迸射出一股清澈的希冀,“浅浅,谢谢你。”

荣浅摇了摇头,一个举手之劳,却有可能关系别人的一生。

所幸,几天后何暮就出院了。

荣安深去了A市大半月都没消息,走前一再保证会赶在荣妈妈忌日前回来。

荣浅小口喝着粥,“妈,爸今天会回来吗?”

“回不来,有笔大生意需要洽谈。”

荣浅搅着碗里的粥,“可他答应的。”

“浅浅,又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你爸回来,再说如果真的十万火急,你爸会记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生意永远摆在第一位。”

荣浅噤声,明天就是妈妈的忌日。

顾新竹神色泰然地吃着早餐,她当然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就连这次荣安深不能准时回来,也是她托了朋友将他留在那的。

她夹起一个荷包蛋递到荣浅碗里,“多吃点,瞧你瘦的看着都心疼。”

翌日,荣浅跟学校请了假,独自一人打车去墓地。

雾色蒙蒙,天空随时会滴下雨来。

荣浅一袭黑色连体裤,头发绑成马尾扎在脑后,她生怕下雨,手里还拿把伞,跟荣妈妈讲了不少话,说到最后她委屈得道,“妈,霍少弦欺负我。”

一条手臂忽然搂住她的肩膀。

男人嗓音醇厚,“荣姨,你别听浅小二瞎说,她最近跟别的男人走很近,您要是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他聊聊天,让他离我媳妇远点。”

“霍少弦,你胡说什么呢?”她没想到他会来。

霍少弦睨她眼,“我猜到你会告状,去年忌日你也说我坏话,结果半路回去轮胎就爆了。”

两人上完香走出墓园,各自别扭着,霍少弦走在前面,他也不是真以为荣浅会背着他跟厉景呈有什么过分举动,只是气她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

霍少弦走到车前,单手将车门拉开,“要坐么?”

荣浅一听,这分明不成心,“不要。”

霍少弦点点头,然后坐进去。

荣浅鼻子泛酸,霍少弦等了半晌,行,脾气还是拗。

他推开车门下来,荣浅心里一松,嘴上还是说道,“霍少弦,谁让你来的,以后都不要你来这。”

霍少弦拍上车门,几步走到荣浅跟前,不怪她,是他愿意将她宠成这样的,“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荣姨说想我了,还想你和伯父。”

荣浅眼泪藏不住,一下往外涌,“霍少弦,我讨厌你!”

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把荣浅禁锢住,“讨厌就讨厌吧,我爱你就行了。”

11为你好

两人坐在山下的饭店内。

霍少弦翻着菜单,一边看向对面的人,“多大点委屈,哭鼻子。”

“谁让你把我泥像砸掉的?”

“这还赖我,分明是你砸的。”

荣浅端看男人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少弦,不管有没有人对我打主意,我要嫁的只有你。”

“啧啧,小嘴够甜的啊。”霍少弦很是受用,吃过饭,特意回市里陪她一下午,到了晚上8点多才把她送回去。

荣浅下车前,他不忘嘱咐,“荣伯没回来的事,你别和他闹,不然他仅存的愧疚反而被你闹没了。”

“我知道,”荣浅压下心里不快,“装嘛,谁不会啊。”

荣安深是第二天一早赶回来的。

荣浅洗漱好下楼,就看到客厅里摆着的行李箱。

荣安深脸上是拂不去的倦容,荣浅下楼来,不怒,也不怨,“爸,我昨天去看过妈妈了。”

“浅浅…”荣安深语气内疚,“爸爸耽误了一天。”

“爸,没事,妈妈都说这次原谅你了,只不过下次再忙都不许啊。”

“好好好。”荣安深忙不迭点头,顾新竹嘴角僵了下,但还是赶忙附和,“对,下次可不能忘记。”

何暮彻底恢复过来后,执意要请荣浅和厉景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