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说到底,其实我们还不算认识呢。”

凌觉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仍然盯着荣浅,“对,我差点死的时候,还没见过你。”

“我叫荣浅,南盛市人。”

“我知道。”

荣浅眼角拉开,“我之前一直战战兢兢,有人找到我,要我交出青玉,我露面后,他们很快就找到南盛市来,现在我不用怕了,我总算能松口气。”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假装怀孕到带着颂颂,既危险又损害名誉的事…”

“因为凌老先生待我有恩,还有…宋清珏。”

凌觉眼神闪烁下,“宋清珏怎么了?”

荣浅端详着他的脸,想必他不知道,便噤了声,“没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只想说她救过我。”

凌觉笑了下,只是荣浅觉得他笑意并未达眼底,凌觉高大的身子仍旧靠着墙壁,“宋清珏是警方的卧底,她蓄意接近我,后来还有了我的孩子,我出行时被青涩会埋伏,全场十几个人就我活了下来,却成了两年的植物人…”

他目光盯住荣浅小脸不放,“你想必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清珏走前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自始至终认定你是好人,她说你是好人,那我就相信,凌家受到重创摇摇欲坠,全靠凌先生一人支撑,他唯一的希望是保住凌家的血脉。清珏是卧底的事当时已经不是秘密,黑道的人要对付她,以为她带走了什么不利的证据,你出事后,要她命的人就更多了。凌老先生无奈之下找我帮忙,他一方面宣布我是你未婚妻,另一方面高调承认我已经怀孕,我在明,清珏在暗,我去医院做体检,我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十月怀胎,我装得跟怀孕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等清珏生了孩子,我就能全身而退,可我万万没料到,凌老先生旧疾发作,走得那么突然,而清珏最终…”

还在月子中的宋清珏当时被发现死在她的公寓内,家里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唯一幸运的是,凌老先生为让这出戏更加逼真,孩子出生后暂时将他交给了荣浅,为应付家里长辈。

而凌老先生去世后,凌培南等几个凌家的长辈让荣浅交出孩子,她当时举目无亲,失去了凌老先生的庇佑,荣浅怕那些人再找上颂颂,更怕凌家的人对孩子不利,便抱着颂颂在佩安市消失了。

荣浅鉴宝的本事,全是凌老先生一手相传,他和宋魁是好友,早早也为荣浅铺好路,给了她宋魁徒弟这么一个名分。

荣浅带着颂颂躲避的一年多时间里,专心研究凌老先生给她的书籍,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才有了如今的本事。

凌觉目光凛冽,荣浅看她眼,“谁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过来,所有人的努力,都是想替凌家保住一个孩子。”

男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窗前,这儿不像帝景,有透净的落地窗,男人站在那,背影萧瑟。

荣浅看的出神,想到离开咖啡厅时厉景呈的模样,好像也是这般。

她不禁莞尔,现在凌觉回来了,她就可以将颂颂交还给她,她陡然觉得肩头轻松很多。

男人猛地回身,方才的压抑恍如一扫而空,“我要住在这。”

“啊?”荣浅不解,凌家家大业大,她这就一小土窝。

“既然那些人为青玉而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凌家我暂时回不去,一晃两年过去,公司现在也不在我手里,”凌觉瞅着荣浅的面色,“你都躲起来了,还回来做什么?”

“警方找到我,让我跟他们合作,他们还说黑道上的人即将要查到你的落脚地,我犹豫再三就回来了,”荣浅笑着摇摇头,“你说我是不是跟诱饵似的?”

“他们不是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吗?”

荣浅摸了摸两边肩膀,做出害怕的模样,“那也很恐怖好不好?”

凌觉不由失笑,“那我也跟警方合作,等抓到那些人,我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你,你到底好人还是坏人?”

“你不说你相信宋清珏吗?况且,有谁会说自己是坏人?”

“你少来,你敢跟警方合作?”

荣浅这话一说出口,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可宋清珏一个女警,她既然能到死都相信凌觉,最起码他这人不会是十恶不赦吧?

凌觉笑了笑,“你登上了这个戏台,这场戏就必须唱下去,在那帮人没有被干掉之前,你走到哪都有危险。”

“你不也是他们一伙的?”

“黑吃黑嘛。”凌觉朝荣浅走近,两人几乎要撞到一起了,荣浅忙往后退步,“在这期间,我们要住在一起,谁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们要做的比真夫妻还真。”

“我做不出来。”荣浅转身。

“那些人害死了宋清珏,你就不想她能死得瞑目吗?”

荣浅背影僵住,她旋身对上凌觉的视线,“那你呢,她尽管是警察,却爱上了你,你爱她吗?”

“现在你是我老婆,你问我这个问题?”

“我总要知道,宋清珏为你怀胎十月生下颂颂,她背负得这么多值不值得。”

凌觉避开荣浅的目光,“那你应该记得她是怎样相信我的。”

荣浅垂下眼帘,宋清珏怀孕期间,能陪着她的也只有荣浅,宋清珏对凌觉用情至深,她让荣浅无论怎样都要帮助凌家,如果凌觉有天能醒,而她如果不在了的话,让荣浅一定要替她守护好他。

荣浅觉得这就跟做梦似的,精彩得好像活在言情小说里,但她有她的义无反顾,她帮了凌家两年,就势必还会帮下去。

凌觉的手掌落向荣浅肩膀,“刚才那个人是你老公?你们还有个女儿。”

“是。”

“我们的事,对任何人都别说,越是亲近的人,反而越会害了他们。”

荣浅一早也认清到了这点。

厉景呈开着车,四肢都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荣浅所说的那个男人这会真真实实地站在了他跟前,厉景呈没法说服自己,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颂颂不是他亲生的,那人一出现,口口声声就喊荣浅老婆。

这里面的关系,还需要探索吗?

荣浅说她当年遇到事,被人救了,那人八成就是凌觉。

厉景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车开回帝景的,铁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时,男人觉得前面的宫殿像在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光,又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吞噬掉。

他脚步沉重地下车,两腿僵硬,厉景呈抬了抬手臂。

踩在平整的道路上,人有些虚晃,盛书兰站在门口等他,厉景呈走近了些,抬起眼帘睨她眼,“你怎么在这?”

“刚才听见喇叭声,我知道你回来了。”

“吃过了没?”

“没有,在等你。”

厉景呈看着跟前的这个女人,盛书兰站在门前,一盏蜜色的灯光笼罩在她头顶,显得整个人安静而温婉,她是沈静曼从小带出来的,按着厉家媳妇的标准带大的。

她比他要更爱他自己,对他又百依百顺,厉景呈不知道他一直在追求的那到底又是什么?

盛书兰双手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厉景呈疲倦地抬起脚步,“进去吧。”

“景呈!”

厉景呈斜睨她眼。

“我们订婚的事…”盛书兰心里有千万个舍不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她真的不敢赌那一把,厉二少那人阴险得像条毒蛇,万一在订婚宴上真得拿出什么不堪的东西来,到时候不止是自己下不来台,厉景呈又该怎么办?

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订婚的事怎么了?”

盛书兰眼睫微垂,那天厉景呈和沈静曼的话她也都听见了,既然要等着厉景呈说,还不如她自己开口,“要不,就算了吧。”

“为什么?”

盛书兰眼里氤氲出水雾,“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荣浅,可能也是一时置气。”

厉景呈看着盛书兰压下脑袋,“你不想和我订婚吗?”

“我想,我当然想…”

厉景呈没再说什么,颀长的身子往里走。

盛书兰讶异,看着厉景呈的背影大步进去,按着他的脾性,这种顺水推舟的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厉景呈又改变主意了?

盛书兰忙小步跟上,反正这个男人的心思,她从来没有猜透过。

翌日。

荣浅起得很早,昨晚颂颂是在凌觉房间睡得,她怕两人都睡不好。

走到客厅内,荣浅伸了个懒腰,猛地看到凌觉雕塑似的杵在窗前。

他个子很高,一米八肯定是出头的,身形精瘦,但长期锻炼打下来的底子并未令他看起来有多单薄。

荣浅看得微微出神,这样的凌觉,是她一点点都不熟悉的,她也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心思更是比海底还要深。

她举步上前,男人收回神,面容有些清冷,“起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

“突然可以不再躺在病床上,很怀念这种太阳升起的感觉。”

“清珏也说过喜欢日出…”

“别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荣浅看着凌觉蹙起的尖锐眉峰,她抿紧唇瓣,凌觉又看她眼,她头发还是乱的,没有经过梳理,男人抬起手指自然地替她梳着。

荣浅后背僵直,“我自己来。”

“你要习惯我这样对你。”凌觉扳过荣浅的脸,“你长得真好看,说不定哪天我们能假戏真做。”

荣浅拉下他的手掌,“我还是习惯用梳子梳头。”

她转过身,凌觉一把勾住她手臂,他脸埋向她颈间,“你说,你那个老公会不会出来坏事?”

“坏什么事?”

“他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又以为颂颂是我们俩的孩子,他不会搞破坏吧?”

荣浅这点了解还是有的,“我带着颂颂后,对他说了不少很重的话,况且昨天那样,他都亲眼见过了,更加确定颂颂是我和你的儿子,他还有个十来天就要订婚,这次是彻底死心了,不会再出来阻碍的。”

“这就好,我上网随便查了下关于他的资料,还不简单,他要非横插一杠,那事情还真难做了。”

荣浅心想,肯定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厉景呈被这一刺激,估计她要见小米糍就更难了。

脑袋被人摸了摸,荣浅回神看向凌觉,“别摸我。”

“我也没摸你别的地方,都说了要让你习惯。”

“对了,叔叔今天说好要来带颂颂去做亲子鉴定。”

“我都回来了,还做什么?”

凌觉走出去两步,看眼身上的衣服,“我先送你去上班,待会还得去商场买些东西。”

拍卖行门口。

雾色很重,今天的天并不好,能见度很低,一眼望去,一二十米外的景物全部被遮掩,就算有人突然走近,你也会觉得有种不真实感觉,就好像对方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

厉景呈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经过,隔了一层后,似乎更加显得不真切。

他一早就把车开到了这,他没去荣浅的公寓楼下,怕亲眼看到凌觉和荣浅走出来的时候,自己心里不好过,没法接受。

既然是两人回了家,久别胜新婚,是不是会送荣浅来上班?

厉景呈心绪繁芜,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早上他起来时,小米糍还沉沉睡着,厉景呈望向女儿天真的小脸,冲动之下,就想问问荣浅,她爱颂颂,她既然能接受一个感情不深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将全部的爱只给女儿?

既然都不爱,她为什么不回头找他?

好歹他们也有个共同的孩子。

心里堵塞似的,他就开车来了。

厉景呈看眼时间,还早。

荣浅和凌觉出门,来到停车位前,荣浅看眼天色,男人从她手里接过车钥匙。

“唉,你行不行啊?”

“你一大清早问个大男人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荣浅发现现在的人脸皮怎么都这么厚呢,“不是,你两年没开车,确定自己可以?”

“总要重新上手的,我试试。”

凌觉说完,率先进入驾驶座,荣浅喊了声,“那你也别选择这种天气啊。”

凌觉系好安全带,油门一轰,荣浅见状,忙伸手拉住车把,“慢点开!”

都说男人玩起车来,那叫一个顺溜,可今儿大雾,再加上路况不熟,凌觉这车开得兜迷宫似的。

荣浅探出脑袋看眼,“开错了开错了,你压黄线了!”

一路往前,荣浅急得冷汗涔涔,凌觉却有越来越顺手的感觉,“放心,我会安全把你送到目的地的。”

好不容易看到前方高耸的办公楼,荣浅心里一松,“进门的时候当心,要不你就在路边放我下来?”

“没事,我送你进去。”

厉景呈的车就停在拍卖行门口,他目光不经意看向前方,见有辆车歪歪斜斜冲过来。

荣浅捂住眼睛,“你干嘛呀,稳一点。”

“这不刚才有个人突然蹿出来吗?”凌觉一别方向盘。

厉景呈认出那辆车是荣浅的,只是这横冲直撞的,想做什么?

还没等厉景呈有所反应,凌觉那方向打得,他是想一个潇洒甩尾后直接冲进大门,冷不丁也没注意到厉景呈的车,厉景呈一看这草脚,他想倒车也来不及了。

荣浅的车尾砰地撞上厉景呈的车头。

荣浅看眼后视镜,再看看后面那车的标记,她推了下凌觉的肩膀,“完蛋了,你知道撞得是谁吗?维修费会赔死我的!”

凌觉探出头看眼。

“好像是你老公的车。”

------题外话------

亲们,我们荣浅素不素很乖啊,两人不认识,有木有一点意外捏?

所以,为了这么乖的浅宝,投月票喽~

月底喽,月票来喽,藏着捂着会发霉呦,嗯哼~

我该发动禽兽出卖一下他,来呐喊吗,哈哈

06一吻成灾!!

荣浅没看对方车里的人,“真的?”

“白色阿斯顿马丁One—77,四五千万的车。”

荣浅睨他眼,“你不昏迷了两年吗?”

“这车10年预售的。”

“那怎么办?”荣浅可不关心这些。

凌觉耸耸肩,“赔钱嘛。”

“我没钱。”

凌觉朝她看看,“我也没钱。”

厉景呈看着瘪下去的车头,再看看坐在驾驶座内的两人,凌觉率先推开车门下去,荣浅也跟着开门。

这一下,撞得还不轻,荣浅车身上的红色漆嵌进那纯白的颜色内,厉景呈将门打开,修长的腿裹在黑色西装裤中,凌觉瞅着相撞的部位,冲荣浅道,“走保险。”

拜托,大哥!

荣浅朝他一个白眼,走保险,卖了她也不够赔啊。

厉景呈沉声,看了看,目光咻地射向荣浅,“你全责。”

呃。

“你为什么停在这?”

“这儿有划停车线,谁规定不能停?”厉景呈反问。

荣浅朝凌觉看眼,闯祸的人别杵在那啊,她心里暗暗说道,你不凌家的少东吗?赶紧表示表示啊。

凌觉也猜出她话里的意思,他上前一把拥着荣浅的肩膀,“老婆,等我见到叔叔,我让他赔。”

“好好好。”荣浅不住点头。

这声老婆刺耳极了,厉景呈目光落向凌觉抱住她的那条手臂,他从兜内掏出手机。

荣浅看眼厉景呈,将凌觉的手臂扔下去,“对面就有商场,你先去吧。”

“你自己能处理?”

“能。”

凌觉转身走去,想了想,回头冲荣浅道,“别和他勾三搭四,想想颂颂。”

厉景呈眼里有了厉色,荣浅上前拉住凌觉的手臂,跟他走出去几步,“你有钱吗?”

“没有。”

荣浅从包里拿出卡,“给你。”

男人手扬了扬,“谢谢老婆。”

荣浅转身,见厉景呈双手抱在胸前,人斜倚着车身,“就他这样还救你,是你养的小白脸吗?”

荣浅想想,凌觉还真符合,但她当即沉下脸,“你别瞎说。”

“你是我老婆,荣浅,我给你结婚证了吗?”

“可我已经签字了。”

“签字算个X,我去办了吗?”

荣浅咬咬牙,“那你给我,我去办行了吧?”

“我还就不办了,就跟你耗着。”

荣浅看向厉景呈扬高的下颔,分明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到哪都是高大上的配置,傲娇总裁最上上等的一款,怎么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无赖到令你跺脚呢?

“你跟他这样明目张胆,很快整个南盛市的人都能知道,等到差不多时机成熟,我就把我们结婚的事公诸于众,还会告诉媒体,你是小米糍的亲生妈妈。”

“你——”

“你不想认女儿吗?”

想,她当然想。

可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别人知道她是厉景呈的妻子,十有会怀疑她和凌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