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事情都这样了,你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男人手指朝她点点,“你现在先想着怎么赔我的车吧。”

荣浅余光睇向四周,那伙人和凌培南的眼线说不定就布置在这,“你以后别来了。”

“这条路是你的?署名了吗?”厉景呈朝撞车的部位拍了照后,拉开车门坐进车内,荣浅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再看看自己的车尾,真是出师不利。

刚到公司不久,秘书便敲门进来。

“荣小姐,前两日来的凌先生想见你。”

“你把他带到会议室吧。”

“好。”

荣浅进去时,凌培南站在窗前,“孩子呢?”

“叔叔,你别急,待会有人想见您。”

“还能有谁?”

荣浅莞尔,“肯定是个您最想见的人。”

凌觉来时,完全换了身行头,笔直修挺的西服,头发也修剪过,发蜡固定后显得精神奕奕,完全是豪门总裁的范儿。

是秘书带着他进来的,凌培南看见凌觉时,吃惊不小,他摘下眼镜看看,“凌觉?”

“叔叔。”

男人大步上前,同凌培南一个用力地拥抱。

“凌觉,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荣浅也跟着站起身。

“叔叔,这两年你可好?”

“好,好,你呢?”

“我先前在国外养病,这会也全好利索了。”

凌培南神色激动,似乎是真心为见到凌觉而高兴,他拍了拍凌觉的肩膀,“那个孩子,真是你的?”

“当然,他是我儿子。”

“你这样说,叔叔就放心了。”

荣浅在旁开着玩笑,“叔叔,那我就不用带颂颂做亲子鉴定了吧?”

“看来这件事,以后要时刻被你放在心里了。”

凌觉看了眼荣浅,笑出声来。

孙佳麟接到厉景呈的电话后就出门了,他刚到酒吧,就看到门口停着的车。

男人吃惊,走进去看到厉景呈坐在吧台处,“你车被人撞了?”

“嗯。”

“谁脑袋上长毛,有这胆子啊?”

“你脑袋就没长毛?”

孙佳麟一听这口气,“荣浅撞得?”

要不然,厉景呈能话里话外帮着吗?

“嗯。”

“够可以的啊,把你车撞成这样,你怎么人家了?”

“她新来的男人撞得。”

“啊?”孙佳麟彻底懵了,“不是霍少弦吗?”

厉景呈抿口酒,现在觉得霍少弦那段都不算事了。

他简单跟孙佳麟说了个大概,孙佳麟惊讶地张着嘴,“够可以的啊。”

厉景呈垂下眼帘,手指拨弄着杯沿。

孙佳麟手臂轻碰他下,“都这样了,你总该死心了吧?我就说过,荣浅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女人咱惹不起,书兰多好啊?”

“这世上还没我厉景呈惹不起的女人呢。”

“不是,兄弟,你这太死脑筋了,”孙佳麟轻呷口酒,“她回来时,就够可以的,又让你以为那小鬼头是你儿子,现在那野男人都出来了,你还把她当宝干嘛?”

厉景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没说话。

孙佳麟替他满上,“那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至于追在她后面跑吧?我看她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

男人狭长的凤目斜睨向他,孙佳麟举起手来,“我嘴欠,行了吧?”

“我追她跑,追得都累了,这次我就安安稳稳坐在那,我看她会不会来找我。”

“得了,就她?”

“以前,我心里没谱,可我现在看清楚了这形势,那男人都出现了,我就变着法得让他好看,荣浅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他更不好过。”

孙佳麟嘴里的酒差点喷出去,“你够狠的啊。”

“更狠得你还没见过。”

“不是,”孙佳麟没法理清楚这里面的必然性,“荣浅现在是想跟他过日子,才会把他带回家吧?她都这样了,你整那男人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我让他穷困潦倒,做什么事都做不成,四处碰壁,到头来还要靠个女人养家,我再略施小计,让荣浅在拍卖行也举步维艰,当他们为了生计开始不停争吵,就知道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多么可怕了。”

孙佳麟挑眉,“然后你再照单回收?”

他怎么觉得厉景呈心理这么阴暗呢?

“然后,我也不要了。”厉景呈说完,将手里的半截烟丢在酒杯中,听着里面传来刺里啪啦的响声。

孙佳麟没再说什么,凡是厉景呈想做的事,没一个能能阻止得了的。

凌觉到拍卖行这么一趟,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和荣浅的关系。

送完凌培南,凌觉开着荣浅那辆瘪了后尾的车去买车,荣浅看着销售来来回回奔跑的身影,“你有钱了?”

“我是凌家少东,你这话是寒碜我吗?”

凌觉替荣浅选了辆霸气的白色款宝马X6。

刷卡时,荣浅忙拉住他,“你真买?”

“当然,怎么了?”

“我有车,那辆修好就行了。”

“那辆小破车怎么配得上你凌家少奶奶的身份?”

凌觉将卡递出去,荣浅还想阻拦,男人双手捧住她的脸,这样亲昵的举动使得荣浅动弹不了,“荣浅,我想买给你,以后我给你的好,你乖乖受着就行了。”

车子当天下午就办好了,凌觉开着新车,到了家里,将另一张卡交给荣浅,“改天他要找你,你就用这里面的钱赔他。”

“这是?”

“不管怎样,就算我现在没有回凌家,但我依然是凌家的少东,我们暂时不回去,就待在南盛市,那些人好不容易找来,换来换去得反而惹人怀疑。”

荣浅握着那张银行卡,凌觉去将买来的东西都塞到冰箱里。

吃过晚饭,荣浅回房看资料,颂颂这两晚都睡在凌觉那边。

她不知不觉翻看着书,感觉到口渴,拿着水杯起身往外准备倒水。

走出房间,看到凌觉的房门敞开了一道缝。

荣浅握着水杯蹑手蹑脚走去,也不知道颂颂跟着凌觉会不会吵闹,她站在门口,里面只开了盏壁灯,温和柔美的灯光下,颂颂趴在小床内睡得正香甜。

荣浅放了心,目光往下移,却看到凌觉坐在地板上。

旁边,滚落着五六个啤酒罐。

她掩饰住讶异,白日里看凌觉心情很好,这会,荣浅却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这股忧伤和哀凉。

凌觉单膝屈起,头往后仰,枕着床沿,荣浅看到男人喉间轻滚,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这样的悲怆和感伤,看在眼中令人动容。

凌觉脚边是个钱夹,敞开着,荣浅并不能看真切里面放了什么。

她轻轻将房门带上。

荣浅转身靠着墙壁并没立马离开,她觉得手里捧着的水杯就好像和她的心情一样沉重,荣浅抬起小脸,出神地盯着某一处。

她想象着,她离开的那年,厉景呈最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度过的?

心情颓废到极点,身边却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需要照顾,他一旦垮了,孩子也就垮了。

他高傲、绛贵,最初的难以承受显露于人前后,一次次嗜人的想念会不会也令他和凌觉这样,只能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守着女儿独自舔舐伤口?

荣浅眼眶内酸涩滚烫,不敢再往下想。

七年前的伤口一点点被时间抚平,或者说,是被厉景呈慢慢在抚平,荣浅有时候那么无奈,无奈到自己都会不知不觉心疼厉景呈。

他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那么那么爱她?

关于订婚的事,厉景呈既没表明要继续,也没说要取消,沈静曼自然不会去提醒他,可盛书兰心里藏着事,一天逼近一天,她惶恐不安,终日都感到恐惧。

厉景呈躺在床上醒来,看到女儿抱着枕头,居然已经醒了好一会了。

厉景呈头靠过去,“让爸爸睡下。”

他枕着女儿的腿,小米糍咯咯笑着推他,“痒痒。”

厉景呈随手将她抱起。

“爸爸。”

“嗯。”

“我想和妈妈过生日。”

厉景呈微怔,“小米糍生日早过了。”

“妈妈呢?”

她仰头看他。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荣浅的生日就在明天,他只是没想到小米糍会突然这么问。

“为什么要和妈妈过?”

“爸爸,我妈妈在哪里,我不要书兰做我妈妈,我有自己的妈妈啊,每个人都有,爸爸也有,可就是小米糍的妈妈不见了。”

厉景呈最听不得女儿的这些话,“妈妈没有不见。”

“那她在哪呢?”

厉景呈端详着女儿的小脸,他总不能说,荣浅有了新的家,还有了她的孩子。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妈妈一起过她的生日?”

小米糍眼神黯淡,抱住厉景呈脖子,“因为囡囡的生日已经过了,爸爸的生日我们也过过,我想妈妈…”

小米糍说到最后,喉咙口溢出哽咽,眼底有迷雾般的水汽,厉景呈心疼得不行,这个遗憾,也不知道能不能替女儿抚平。

“你喜欢浅浅阿姨吗?”

“喜欢,可喜欢了。”

厉景呈抓住女儿的双臂,“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荣浅接到厉景呈电话时,以为是为撞车赔偿的事,“喂。”

“阿姨,”没想到,说话的居然是小米糍。

荣浅惊诧,“小米糍,是你。”

孩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阿姨,明天是我生日,你陪我一起过,好吗?”

荣浅越发诧异了,小米糍的生日应该早就过了,但她并没揭穿。

小米糍的声音紧接着又说道,“阿姨,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荣浅刚要脱口而出,“我生日…”

她猛的反应,明天居然是她的生日。

“阿姨,”小米糍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生日过完了吗?,明天跟我一起过好吗?”

“好。”这样的要求,荣浅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太好了!”小米糍高兴得不行,“明天我让爸爸买一个大蛋糕。”

荣浅知道,小米糍的这通电话肯定是厉景呈让她打的,但他就是知道,她肯定会答应。

挂了电话,荣浅心绪繁芜。她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了,更没给小米糍过过。

翌日。

下班后,荣浅先去对面的商场买了礼物,小米糍中途给她打过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荣浅立马就赶去了。

进入餐厅,荣浅才发现整个餐厅被包场了。

小米糍看到她,不住挥手,“阿姨,我在这儿。”

荣浅过去,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女儿,“小米糍,生日快乐!”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荣浅自然知道,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真巧,其实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真的吗?”小米糍开心的拍着小手,“爸爸,好巧哦。”

厉景呈坐在那没动,小米糍跑过去,将椅子上的一束花抱起后走向荣浅,“阿姨,这是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荣浅接过花,端详着手里这束娇艳的玫瑰,艳红的颜色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谢谢小米糍。”

女儿爬到厉景呈的腿上,男人这才抬起眼帘看她眼,“坐吧!”

荣浅今天穿了件玫红色的小洋装,头发干干净净地束在脑后,脖子里还是那条项链,厉景呈瞅着她的颈间出神。

荣浅将花放到桌上,厉景呈已经点好了餐。小米糍在爸爸的腿上动来动去,“阿姨,你有妈妈吗?”

她冷不丁这样问了一句话,荣浅想到过世的妈妈,她莞尔,“有啊。”

“那你妈妈去哪儿了?”

“她,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小米糍眼神陡然一亮,语气中透着喜悦,“是跟我妈妈在一个地方吗?”

荣浅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米糍紧接着道,“爸爸说,我妈妈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阿姨,你改天问问婆婆,她见到我妈妈了吗?有我妈妈的照片吗?”

荣浅张张嘴,却根本不知道,当着女儿的面还能说什么?

厉景呈垂下眼帘,眼里有对女儿的疼惜。

服务员过来上菜,也打断了小米糍一连串的问题。

荣浅心里更是愧疚,她取过厉景呈手边的餐盘,将小米糍那份牛排切的很细,等弄完后,这才将盘子放回他们跟前。

厉景呈看了眼,又将另一份推到她手边,“把这份也切了。”

碍于小米糍在场,荣浅只好乖乖照做。等切完后,厉景呈理所当然地跟女儿一起享用美食。

尽管没等到妈妈,但小米糍今天还是很开心,她也喜欢荣浅,还收到了她的礼物。

用餐时,谁都没说话,小米糍只顾着吃,厉景呈也没多看荣浅一眼。

这已经出乎荣浅的预料了,她原本以为,厉景呈不会再让她看孩子一眼。

荣浅很珍惜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厉景呈抬头,看到她嘴角边挂上的笑容,他却觉得有些刺眼。

她的笑容越来越深,眼底里有了灼人的亮彩,荣浅猛地一抬头,目光对上厉景呈,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对了,你的车?”

“在修。”男人简单给她两字。

“哦,维修费我们会赔给你的。”

这句话,却换来厉景呈的冷笑,“赔?用那个男人的钱赔给我?”

荣浅握紧手里的刀叉,“不管是谁的钱,赔给你就是了。”

“我可以不用你赔钱。”

荣浅听到这话,眼里有了防备,“算了,我还是赔你钱好了。”

这话,是在怀疑他的人品吗?

小米糍好奇地瞅着两人,大人的世界真不好玩,总是钱啊钱的。

良久的沉默后,厉景呈到底忍不住,他抬头看着荣浅,“这几年,你的生日都是谁陪你过的?”

“凌觉。”

“也就是说,你们儿子的生日,都是你们陪着过的。”厉景呈嘴角扬起抹讽刺,“真好,真好。”

荣浅如鲠在喉,目光不由看向厉景呈边上的小米糍,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嘴边涂上酱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时不时看向两人。

她越发觉得内疚,三年的亏欠,让女儿喊一声妈妈都成了奢望。

厉景呈越发有气,可当着女儿的面不好发作,荣浅喉间轻滚,等凌觉得事过去后,她一定要好好抱抱女儿、亲亲女儿。

“爸爸,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阿姨吗?”小米糍冷不丁插句嘴。

厉景呈伸手从座椅上拿过个首饰盒。

荣浅猜里面应该是条项链,那是个长形的绒布盒子。

她轻抿下嘴角,喉咙口干涩,“谢谢。”

厉景呈一声不吭,将首饰盒塞进了她包里。

“阿姨,爸爸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我们待会一起吹好吗?”

荣浅莞尔,“好。”

没多久,厉景呈打个手势,服务员推了个蛋糕出来,很夸张,足足比小米糍的人还高。

蛋糕周边点缀着玫瑰的圈花,今晚,荣浅的眼中充斥着太多的浪漫。

小米糍从厉景呈的腿上滑下去,她拉过荣浅的手,“阿姨,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小米糍。”

“这都是爸爸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