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劲按了按喇叭,“嘀嘀,嘀嘀嘀——”

厉景寻靠坐进椅背内,抬起视线时,看到一个气球从车队中挣脱出来,上面系着的彩带随风飘摇,粉色的气球猛地撞到挡风玻璃,被挤压成椭圆形,厉景寻仿佛都听到了砰的声响,气球滚了几个圈后,又朝着空中而去。

厉景寻松了松领带,觉得心慌气闷。

透过后视镜,看到气球飘到了遥远的半空中。

车轮缓缓向前,就跟走路那速度似的。

好不容易挪到了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厉景寻身侧的男人一捶方向盘,“他们不会也是那家酒店吧?”

那回去的时候都能被堵死。

厉景寻按着眉宇中间。

他探出脑袋,目测远方,远远可以看见高耸入云间的酒店标志。

谁都没有注意到,前面那些车内的驾驶员,都穿着统一的黑衣黑裤,黑超墨镜遮面,且靠着一蓝牙耳机在接听指令。

一道醇厚性感的男音送到诸人耳中,“一二并排,三四车直上,其余见机行事,保持住车速。”

厉景寻双手抱在胸前,“应该打个交警的电话。”

边上的男人笑了笑,“人喜事嘛,交警也是懂情的,嘿,什么情况?”

原本两个车道,被占满的,忽然车子都往路两边靠,露出一个间隙,男人摩拳擦掌,“良心发现了,我们冲吧?”

厉景寻点点头,“先过去。”

为首的劳斯莱斯冲入车阵中,厉景寻看眼身后,发现另外两辆车紧随他们其后,硬生生将后半截车队给堵住了。

现在的局势,是厉景寻的婚车被包围在中间。

“赶紧冲过去。”

“好咧!”

男人加速,到了前面一看,“不好,前面怎么摆了四辆车?过不去啊。”

厉景寻食指放到嘴边,轻咬下。

“不对劲。”

“出也出不去了啊,景寻,怎么回事?”朋友开始着急。

那些彩色的气球灼痛了厉景寻的视线,车队中,一道指令再度下达,“停!”

厉景寻的司机猛地踩住刹车,“我去!”

车道就这样被占满,厉景寻再度看了眼时间,“我下去看看。”

“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也说了,这是厉家的地盘。”

厉景寻推开车门,他穿着锃亮皮鞋的双腿迈向前。

而在某处,男人利如鹰眸的双眼正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他手指落向某个键,修长的中指上,戴着个银质戒指,很细,似乎和他的高贵冷艳也不相符。

这是他方才从一个女人,不,确切来说是女孩的脖子里,强行拽过来的。

他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几下,见时机成熟,指尖猛地敲了下。

这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厉景寻也会有紧张的时刻,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传到耳中。

忽然,花团锦簇的一幕令他猝不及防,成千上百的气球挣脱了束缚朝他飘来,厉景寻仿佛置身于一个花的海洋中,他往后退了两步,鲜艳的气球撞到他脸上,一点不疼。

而他完全看不到的是,前面堵着的口子已然豁开,车子又变成了两队。

厉景寻的婚车也被数不尽的气球团团围住,司机骂了声,“太他妈邪门了,什么玩意!”

一辆车忽然从反方向冲过来,厉景寻挥开眼前的气球,太多,就显得应接不暇。

等到他视线总算清晰,可那辆不知何时进入包围圈的夏利车已经到他跟前,厉景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也没觉得有多疼。

婚车内的司机按着喇叭,可车顶猛地传来一阵巨响,劳斯莱斯的顶往下塌,甚至撞到了他的头,年轻男人被吓得不轻,他抬头看向天窗,却看到了厉景寻胸前别着的那朵玫瑰。

来不及尖叫,更来不及做出一点点情理之中的事,他眼睁睁看着厉景寻白色的身躯从车顶滚落,又从引擎盖上摔到了地上。

坐在电脑跟前的男人听到一声,“老板,搞定了。”

他伸手合起电脑,削薄的唇在烈日炎炎的渲染氛围下越发突出了精致的潋滟,他站起身,双手插在兜中来到落地窗前。

夏利车并没逃走,司机呆坐在里面不动,片刻后,忽然再度发动引擎。

厉景寻的朋友赶紧下车,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厉青云的电话,“伯,伯父,不好了。”

他看到对方似乎还要有所动作,“你,你做什么?”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两辆越野车冲开了车队开进来,刹车声震破耳膜,夏利车主见状,赶忙熄火。

越野车上的人,都是厉青云弄来保护厉景寻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

几人下了车,为首的男人蹲到厉景寻跟前,“二少,二少!”

地面斑驳着零星的血迹,看在眼中触目惊心。

厉景寻的朋友只觉口干舌燥,他看到那个车队飞速组成有序的两排后,绝尘而去。

“你们站住!”

他吞咽了下,喉间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荣浅坐在副驾驶座内,沈静曼和厉青云还在家里,她和厉景呈要先去酒店,确认一些事宜。

知道那条路肯定堵车,厉景呈抄了小道。

快要到酒店的地方,荣浅不由惊奇出声,“景呈,你看,怎么会有那么多气球?”

厉景呈抬头,天空犹如结满了五彩斑斓的盛夏果实,也为这天气的炎热增添了一抹奇异的色彩,不少气球逐渐消失掉,厉景呈落下车窗,“应该也是有人结婚。”

酒店跟前很堵,车速只能慢下来。

荣浅百无聊赖看向窗外,一辆车从她跟前驶过,坐在后车座的人,她看得清清楚楚。

荣浅下意识倾起身,“唉——”

“你喊谁呢?”厉景呈冲她看眼。

那分明是霍少弦,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荣浅不由蹙眉,“没,可能是我看错了。”

男人手指轻敲方向盘,“谁都能看错,只要别认错自家老公就行。”

荣浅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听到手机铃声,她替厉景呈拿过手机,“接吧。”

厉景呈伸手接通,“喂?”

那边,声音很是急促,只不过荣浅听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观察着厉景呈的神色,男人眉尖皱着,看不出喜怒,嘴角也绷成了一道直线,眼里的幽暗也显得有些模糊,荣浅朝他眨眨眼,厉景呈示意她别闹。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

荣浅看眼前方,“到了。”

她却发现厉景呈加快了车速,“怎么了,不是要去酒店吗?”

“老二出事了。”

“出什么事?”

“车祸,急救。”厉景呈丢下几字。

荣浅闻言,大惊失色,她猛地坐起身,身子侧过去后想要找方才的那辆车,可哪里还有踪影。厉景呈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你刚刚看到了谁?”

“在哪出的车祸啊?”荣浅似乎没听到厉景呈的问题。

“就在前面。”

她手脚瞬间冰凉,浑身一点点力气都使不上,荣浅想到霍少弦以前说过的话,X对她和他造成的伤害,他一直记得呢。

他隐忍这么久,就是要让厉景寻血染他自己的结婚日!

警方接到消息,前面的路已经封了一半。

厉景呈经过时,看到那辆夏利车的引擎盖都撞凹进去了,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

霍少弦开着车,他方才看到了荣浅。

一个电话适时打进来,“对不起,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就出事了。”

霍少弦掐断通话,嘴角勾起抹冷魅至极的笑,怪只怪厉景寻坏事做尽,谁都想要他的命。

赶到医院时,厉青云和巩裕都到了。

巩裕守在手术室外哭哭啼啼,沈静曼坐在走廊的青色长椅上,厉青云满脸的严肃,也令人一步都不敢亲近。

荣浅坐到沈静曼身侧,“妈。”

“来了。”沈静曼朝她看眼,这个时候,即便平时再不和睦,沈静曼都不敢显露出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厉景呈走到厉青云边上,巩裕看眼,忽然失控般冲过去,“老大,这件事肯定跟你有关对不对,你要害景寻,你把儿子还给我!”

沈静曼一听,肯定不乐意了。

她满脸怒意,准备起身,荣浅按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

这个时候,厉景寻生死未卜,巩裕就是弱势的一方,跟她吵,反而会显得不近人情。

厉景呈手臂推挡下,“小妈,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他出这样的事,我事先毫不知情。”

“不知情,你们都把我姐姐送进去了,还要害死我的儿子,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巩裕今天穿了身枚红色的旗袍,颈间那串珍珠项链,还是厉青云好几年前送给她的,她今天化了一小时的时间准备行头和妆容,就是因为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的结婚之日。

厉青云一把推开巩裕扑过来的身子,“他们兄弟两个闹得再凶,景呈也不会要老二的命,现在儿子还在抢救,你给我闭上嘴!”

盛书兰是最后一个接到电话的,应该这样说,大家都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只有她被孤零零抛在酒店内。

儿子生死未卜,新娘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盛书兰得到消息前,她已经在酒店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厉景寻的电话打不通,她穿着白洁的婚纱,等啊等啊,等那个属于她的新郎手捧玫瑰来接她。

直到,一个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盛书兰婚纱都没换,就这样冲去了医院。

走廊外,她看到坐满了人,盛书兰飞快上前,“爸,妈,景寻到底怎么了?”

巩裕用帕子捂着口鼻在哭,根本顾不上答话。

沈静曼看眼,“老二被车撞了,挺严重的,正在里面抢救呢。”

盛书兰眼泪忍不住,刷得往下淌,她紧咬着唇瓣,“怎,怎么会这样?他说好半个小时就到的,我等不到他,我都快急死了。”

荣浅看到她哭得妆都化了,这一路上,肯定也流了不少的眼泪。

她虽没有过盛大的婚礼,但做新娘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一天,注定要成为今后生活中能回忆出的最最甜蜜的一刻,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灾难。

盛书兰蹲到地上,抱住膝盖痛哭,一层层的裙摆在地上铺开。

巩裕狠狠朝她瞪眼,“哭哭哭,要不是因为你,景寻会变成这样?你这个灾星,祸害不了别人,你就来祸害景寻,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个扫把星。”

现在,这些话落到盛书兰的身上,她已经不觉得疼了。

真的,一点点都不觉得疼。

话虽伤人,却不会真正地触碰到人的,她只要选择不听,那就真的没有丝毫伤害。

沈静曼过去,强行将盛书兰拉起来,“你还怀着孕,别受凉。”

巩裕这才意识到,盛书兰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擦着眼泪,只好忍下了谩骂的话语。

盛书兰坐到荣浅身侧,也没再大声哭,声音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嘴唇被咬出血色,脸庞则犹如浸在了泪水中一般。

荣浅看了她半晌,将包里的纸巾放到盛书兰手里。

盛书兰双手捂住脸,“他一定要没事,一定。”

手术进行到傍晚,医生出来时,他们并没见到厉景寻的病床被推出。

医生摇下头,盛书兰当场崩溃掉,“不!”

厉青云也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吊着一口气,“怎么样了?”

“送入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乐观,肋骨大腿骨都断了,最重要的还是头部,虽然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要在ICU里一段时间,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

盛书兰泪眼朦胧,已经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厉青云退到边上,一下坐进了椅子内。

在重症监护室外,诸人看到了厉景寻,盛书兰趴在墙上哭出声,沈静曼拉过厉景呈,“浅浅还怀着孕呢,既然老二都这样了,你们先回去吧。”

厉景呈点下头。

来到停车场,荣浅心不在焉地上了车,厉景呈发动引擎,车水马龙的热闹没法排挤掉荣浅心头的不安。

她看眼厉景呈,见他俊脸蒙了层晦涩,厉景寻这样,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或者快慰,此时的神情令荣浅压根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前面的路很堵,厉景呈的双眼看向内后视镜中。

从方才开始,她就很不对劲。

男人注视前方,手肘支于车窗外,他屏息凝神,“浅宝。”

荣浅看他眼,“嗯?”

“刚才在酒店外面,你是不是看到了谁?别瞒我,你瞒不过我,”厉景呈一手忽然抓住荣浅,她惊了下,“浅宝,跟我说实话。”

荣浅没想到,她的一个眼神都没能从厉景呈的眼里逃脱。

霍少弦出现的地方,距离厉景寻的出事地只有短短几公里,而今天又是厉景寻的特殊日子,霍少弦出现在那,绝不可能是偶然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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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

女人的X道直通她的心?

她分明就…

好吧,她承认,

她…是!

什么?要她xi白白爬床上等他?

“不是说要…人工…受…额…”在某公子冰冷的眼神下,林沫立刻明智地把要吐出来的话吞进肚子里。

“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敢!”林沫很没骨气地摇头。

“过来!”某公子勾了勾手指,腹黑地眯起精眸。

“我…坚持…人工…”

林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拽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以为她不会再爱,没想到最终还是丢了一颗心。

59为我搭上你,值得吗?

荣浅一路上没再开口。

到了家里,已经是大晚上了,这一天,几乎谁都没吃多少东西。

荣浅走过去歪倒在沙发内,厉景呈将车钥匙丢下茶几,“快去楼上,洗个澡,吃点东西。”

荣浅虚软地轻哼两声,眼睛眨巴两下,愣是起不来。

“我让佣人给你做点吃的。”

“不想吃,我就想睡觉。”

“就算要睡,也要到楼上,再说在医院一天了,你闻闻,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荣浅不满地撅起小嘴,挥手朝他拍去,厉景呈伸手握住,荣浅打个哈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洁癖。”

厉景呈一把抱起她,“你不肯走,我抱你总行了吧?”

去到卧室,荣浅精神稍稍好些,洗个澡出来,看到床头柜上摆了些刚下好的饺子。

厉景呈坐在床沿,手里翻着本不知名的杂志。

荣浅走过去躺到床上,厉景呈看她眼,“自己吃还是我喂?”

她乖乖坐起身,将碗接过去。

荣浅知道,厉景呈肯定还是要问方才的事。

她将一口饺子送到嘴里,“老二变成那样,你,你心里怎么想得?”

“你还是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吧。”

荣浅不想隐瞒,“我看到霍少弦了。”

厉景呈沉吟片刻,“霍少弦?”

荣浅因着男人这般严肃的语调而如鲠在喉,“他,他可能正好路过呢。”

“霍家的产业都在南盛市,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吏海,心里在盘算什么,当我不知道?”

荣浅捧住手里的碗,她心里一点准都没有,她觉得霍少弦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种事,“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想怎么办?”

厉景呈盯住她的脸半晌,“老二,好歹是我弟弟。”

荣浅的心一沉,瞬间有种跌入谷底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亲手足的意义?

她强牵起抹笑,“我估计也是看错了吧,当时那车开得很快…”

厉景呈知道她心里的担忧,还是怕他们厉家对付霍少弦。

“老二虽然是我弟弟,他开X,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只要不和我扯上关系,平日里的争闹之后,生死关头,厉家人还是会保他…”

荣浅食欲全无,眼帘微垂。

一只手掌抚向她的脸,厉景呈指尖在她颊侧摩挲了几下,“但是,他犯下了对我来说不可饶恕的罪,生死由命,挺不挺得过都是他自己的事。”

荣浅顺势将脑袋枕向厉景呈的肩头。

翌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厉景呈大清早就接到厉青云的电话,让他过去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