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就是这个小箱子,是刘大哥的,记得从前,每一次他回老家都会带这个箱子回去,他不再了,当年那些警察也没有把这些东西带走,刘大哥家里没其它人,他就是一个独子,以前听他说过,有一个老父亲,可是,我写了几十封信让他爸来领,那信一直石沉大海,我估计他那老父亲说不定已经不再人世了,前段时间,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照片,几翻辗转,我托人打听才找到了你的地址,想不到,你已经是咱们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了,侬真是了不起啊,沈小姐。”

起初老板娘在报上看到随心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可是,长得真与沈静好一模一样啊。

她不相信静好小姐就那样死了,所以,她才决定去打听的。

“老板娘,谢谢你。”

“不用谢,咱们是有缘,所以才会聚到一起,噢,对了,沈小姐,你的孩子长得还好吧?”

“孩子?”

随心咬重着这两个字,她的孩子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好会呢?

“当年,你在这房里痛得死去活来,差一点儿难产啊,要不是我跟你一些鸦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老板娘的话让随心忆起也曾经那段艰难的岁月,尤其是在生孩子时,她痛得昏天黑地,整整痛了两天两夜,要不是她拿了鸦片给她止疼,她根本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老板娘,你看到过我的孩子对不对?”

老板娘点了点头,满面笑容,幽幽回忆:“见过,是个女娃儿,长得很漂亮,鼻子,嘴有些像你呢。”

“你…你知道是谁抱走我的孩子吗?”

提起孩子,随心又激起起来,一个母亲丢了孩子,心里有多着急啊!

她不知道孩子在哪儿,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没了,或者是正在受着坏人的虐待,那样的画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地狱般的煎熬。

“不…不知道。”重提当年之事,老板娘也有些恍惚。

“我在家里做针线活,听到你的尖叫声,我就跑出来,结果只看到你像疯了一般追出去,我腿脚不好追了几步,实在追不上,又怕你出事,所以,才急忙给刘坤打了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总之,她真的没看到是谁抱走了沈小姐的孩子。

老板娘也是个聪明的人,更是善良的人,她怕许多事藏着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她也想让坏人得到惩罚。

所以,她才保存了刘坤的那个箱子。

她深怕有什么证据被落下了,所以,想在离开之际,把遗物转交给相关人士。

本来她都不报任何希望,想把小箱子送去公安局了,没想就在这时发现了登上报刊的沈静好。

当然,她也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告诉了随心。

随心道完谢把箱子拿了回来,仔细翻看,箱子里除了一堆刘坤的衣物外,在箱子底她发现了一封信,信是刘坤亲自写的,他没多少文化,只有小学生水平,写的字歪歪扭扭,笔峰也极其难看。

这信算得上是一封遗书吧。

这封信是他给家乡的老父亲所写,写上有斑斑泪迹,甚至把最后两排字都染花了。

信的大概内容是说,他又寄回了两万块钱,那是他所有的心血,他让父亲不要记挂,他在外面一切都好。

他还说他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儿子,没能给父亲美好的生活,来生愿再报答父亲的恩情。

然而,这封家书最终是没有寄出,他就死于非命了。

而且,这半封家书根本没有写完,后面的字迹甚至是越来越潦草,模糊,重要的是,没有落款,下面也没写上刘坤的名,要不是随心与他处了那么久,曾经瞧见过哥哥的笔迹,也不敢说是刘坤写的。

未写完的半封家书说明刘坤当时被遭突袭,未写完家书就遇害了,很显然,丫儿的母亲,那个自称是刘坤青梅竹马恋人的女人说了谎,刘坤并没有去找藤瑟御替她报仇,刘坤的死成了一个谜。

随心回家就把丫儿叫过来,亲昵地笑着问:“丫儿,你觉得阿姨对你怎么样?”

“白阿姨对丫儿最好了。”

“那你喜欢阿姨吗?”

“当然喜欢啊。”

“丫儿,你妈妈与刘叔叔真是恋人?”

“我妈妈说,她曾经很爱刘叔叔,我爸爸死后,她一心想让刘叔叔成为我爸爸,可是,刘叔叔好像不愿意,有一次,她们还为这事吵架了。”

“都吵了什么?能给阿姨说一下吗?”

十来岁的小孩子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如今,就只能攀着白阿姨这颗大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妈妈骂刘叔叔变心了,说忘记了曾经那段初恋美好的时光。”

随心沉思片刻,又问:“你妈妈讨厌我吗?”

对于这个问题,丫儿没有回答,丫儿的沉默让随心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丫儿的母亲恨她,恨她夺走了刘坤对她的爱。

这样看来,女人对她所说的话都可以相信了。

丫儿的母亲已经把她当成是情敌,仇人了。

在这一场阴谋中,也许丫儿的母亲也参与了,她还真是大度,居然帮一个谋害自己的仇人养孩子。

可是,望着丫儿那张白嫩的脸蛋,乌俏俏,怯生生的大眼,如果把她赶出去,她又觉得于心不忍,毕竟,孩子何其无辜。

随心突然的不言不语吓坏了丫儿,小姑娘赶紧求情道:“白阿姨,别怪我妈妈,我妈妈也挺可怜的,她是为了叔叔才没有那条腿的,结果,叔叔不喜欢她了,所以…”

丫儿姑娘没有说下去,但是,她出口的这两句让随心觉得一切都明朗化了。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随心打开了手机,点了照相薄,照相薄里即时就弹出一张女人的玉照,照片上的女人漂亮如一朵鸢尾花。

“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是的,她是仙女姐姐,曾经来我们家两次,白阿姨,她长得真漂亮,与你一样漂亮啊。”

丫儿拿过她手机,仔细地审视,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她的睫毛好长,嘴唇漂亮极了,她第一次来我家时,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来了。”

所以,她就那女人仙女姐姐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五根手指收握成拳,随心的眼睛里迸射出绝烈的火花。

只是知道她又怎么样?她没有任何证据,说这一连串的阴谋是出自于她之手,人家去丫儿家里做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关键是,丫儿的母亲死了,死无对证。

随心找不到证据就没办法控诉她。

一个男人真的就那么重要,让她不惜设计了这么多,设计了她痛不欲生的四年,还让刘坤跟着陪葬。

她不会让那个坏女人这样一直逍遥下去的。

现在,她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孩子。

清晨,今天没有太阳,天空雾气缭绕,空气稀薄,仿若有雨下。

每天阴雨天,白老太的疯湿病就好犯,膝盖处冷冰冰的,她拿了一个护膝戴上,穿了裤子,外面响起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好像是皮鞋接触地面的声音,这声音太刺耳了,连走路都感觉得出主人的不可一世的气势。

‘吱呀’,她转出卧室,来自客厅,伸手将大门打开。

扬首,视野里就看到了一抹高挺的人影,男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黑色皮鞋擦得铮亮,眼上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染一粒尘埃,左手拄着一支拐仗,一副成功企业家的派头。

看到门口伫立的白老太,中年男人镜片后的眸子渐渐就失了平时的犀利。

白老太没想他会来,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厉声一喝:“你来做什么?”

几十年过去了,她们还是这样剑拔弩张,她与从前一样,还是不给他好脸子看。

“我…以为你们搬走了。”

他一直以为她们搬走了,所以,他就一直不曾来过这儿。

“傅长青,你害得我们还不够吗?你给我滚。”这辈子,白老太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让她们姐妹吃了这么多的苦,她最恨的也是这个男人。

姓傅的男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他是怎么将妹妹抛弃,让她们家家破人亡的。

“别这样,大姐。”

“谁是你大姐,傅长青,你这个不要脸的负心汉,你还有胆子敢来,我打死你。”

白老太回家拿了一把扫帚,那扫帚一下又一下如雨点般落到了企业家身上,然而,男人就站在那里纹丝未动,面上也几无表情。

这样的一幕吸引来了无数邻居观望。

“白老太果然好厉害啊。”

“是啊,她就那性子,一辈子逞强。”

“寡妇不强势一点,容易招惹上色狼的。”

“可是,那男人衣冠楚楚的,也不像色狼啊。”

观看热闹的街坊,你一句我一句肆无忌惮地聊开。

气得白老太只差没有吐血,她咽下了喉头那浓烈的苦汁,扔了手上的扫帚,见男人的身上那件灰色的昵子大衣上沾满了尘灰与一些难堪的印记,冲着他冷哼一声进了屋子。

说也奇怪,被白老太太这样欺负,男人居然气得拂袖离开,而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进了屋子。

白老太浑身都是怒气,这委屈憋到了心里几十年,她觉得自己活得太苦了,这个世上,没人能理解她的苦。

“大姐,我想知道丁香在哪儿?”

“死了。”老人口气很冲,眼前的男人是衣冠禽兽,害了她最漂亮的校花妹子,把她的父母生生气死。

两个字让傅长青的心跌入冰欲,沉默了一会儿,他哑着嗓子又道:“我能去看看她手墓么?”

“不能。”白老太脱口而出的话太无情冷酷,然而,多年前,是这个男人对她的妹妹太残忍无情了。

“大姐,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那样对丁香,大姐,随心是我的女儿吧?”

“不是。”

白老太吃惊不小,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她不知道傅长青是怎么认识老三的,总之,她不会承认的,老三是她一手拉拔大的女儿,她绝不会承认。

“可是,她长得与丁香一样,你告诉我,丁香是不是还活着?”

“傅长青,我说过了,丁香被你害死了,当年,你那样对待她,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你生下女儿?”

“你走吧,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可是,她长得太像丁香了,而且,我算了算年纪,应该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大姐,我知道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们家,尤其是丁香,我想着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狠不得拿把刀活刮了自己。”

“别说了。跟我滚。”

白老太激动起来,随手拿了一个苹果狠狠砸向了他。

“姓傅的,你跟我滚,否则,我报警了。”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弥补你们,真的,大姐,我只是想弥补丁香,如果她还在人世,你记得要向她转告我的话,跟她说,长青知道错了。”男人的话说得有些幽伤,当年,他为了事业,为了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将丁香抛弃,但是,他不知道那时候丁香怀孕了啊,如果知道,他不会赶她走的。

“不用了,我们担不起,你滚吧。”

见白老太一脸冷若冰霜,傅长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也是一个公众人物,在这儿呆久了影响不好。

傅长青走了,白老太却陷入了悲情的回忆中。

这一生,她过得非常艰苦,老公多年前就去世了,她是家里的老大,全家最疼爱的妹子被傅长青那个禽兽给诱骗糟踏了。

父母死后,她就一个人担起了所有的重担,照顾妹妹,养育一家儿女的重担。

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日历,数了数日子,今儿又是初八了。

每个月的今天,她都以借口回乡祭祖,避开儿女们的注意,其实,她去的不是宜兰乡下,而是一间非常隐蔽的精神病院。

妹妹最喜欢吃米糕,她昨天晚上就做了好多,家里留一些,剩下的全给妹子提过来了。

“白婶儿,又来看你家妹子啊?”

某医生笑着与她打招呼,几十年了,她与所有医生护士都混熟了。

“嗯,张大夫,来,吃块米糕,挺新鲜的。”

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米糕递到张大夫手里,张大夫咬了一口夸赞着:“白婶儿,你这米糕真甜,手艺很好啊,你可以开一间小吃店了,包准你有生意,我们也会来光顾的。”

“谢谢张大夫,我妹子在里面吧?”

“在呢,这两天都很安静,不吵也不闹,看来从美国进口过来的药有效果了呢,你去看看她吧。”

“好的,谢谢。”白老太拎着篮子走进了病房,窗台边坐着一抹人影,大大的病号服把她整个纤细的身子淹没,头发笔直地披散在肩头,手里正拿着一本《红楼梦》翻看。

“丁香,姐给你带米糕来了。”

每次见到妹妹,白老太心里都有说不出来的兴奋,她们家就只有三个孩子,她下面的那个是个弟弟,可惜当年因为家里穷,活活饿死了,妹妹丁香是老幺,由于中间死了一个儿子,父母也格外地疼爱,将她宝一样来疼。

当年,在念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台湾老板看中了她,想娶她过去享福,可是,丁香却说,她配不上人家,怕嫁过去融不进富豪之家,所以,她选择留在内地,其实,白老太许多时候都在想,如果妹子嫁去了台湾,是不是又是另一番结局呢?

“小香,姐特意给你做的米糕。”

白老太走过去,将篮子放到了窗台边,女子听到了她说话声,渐渐抬起头来,浏海渐渐滑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容颜,她的面色很苍白,感觉没有一丝的血色,唇也泛着白,眼睛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却感觉有些迷糊之光闪耀。

按道理说,她应该有一把年纪了,可是,乍看,就感觉像一个未经人世的小姑娘,眼角没有一丝的鱼尾纹文,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沧桑,整个人显得十分干净。

二十几年了,她从未经历任何世间沧桑,一直就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思维中。

“嘘,不要闹。”

食指压在嘴唇上,她淡淡地笑说:“贾宝玉抱着林黛玉,她们在哭,哭得好凄惨。”

白老太不认识几个字,可是,也知道林黛玉与贾宝玉是书中的小说人物。

她不予理睬,轻轻抽走妹妹指尖的小说。

“小香,等会儿再看她们哭,你先把米糕吃了。”

拿了一块米糕塞到了她手里,白老太又从柜子里找了一把梳子替她梳头。

丁香眼神迷茫,满脸凄迷,慢吴吴地细咀嚼着米糕,吃得非常优雅,因为,她是裴家最有品位的女孩子,品学兼优,老师与父母最喜欢她了。

然而,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却毁在了傅长青手中。

白老太真是恨哪,当年,父母一心希望丁香能够飞黄腾达,让她们裴家所有人跟着沾光,可谁曾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啊。

医生说她的状况要好一些了,可是,对于白老太来说,只要她不吵不闹就已经足够了。

为了自己那一大家子,她也没有经常来探望她。

她昂贵的医药费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父亲临死之前,把妹子托负给了她,让她答应一辈子照顾她。

头梳好了,疯女人那张白净的轮廓看起来更清晰,更有韵味。

“阿香,你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然而,你可知道,真正苦的那个人是我,今天,他来了,他说要赎罪,我用扫帚打了他,没心没肺的臭男人,我只要一想到他那样对你,我就狠不得拿把刀把他砍了。”

白老太就是气不过,她们裴家最看好的妹妹被他毁了,她这辈子与姓傅的不共戴天。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心里充斥着怎样的恨与怨,妹妹的面情永远都是茫然的,因为,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境界是最好的。

白老太回家之时,才发现家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丫儿与囡囡也不见了,房前屋后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她们半个人影。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大呼‘救火’的声音,‘救火”,白老太对于这两个字是敏感的,赶紧拔腿跑出去,便看到一股火焰从屋墙边的电线杆上直窜过来。

刹那间就烯成了一片火海,天啊,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双腿打着哆嗦,她赶紧跑回屋子去拿水桶舀水扑灭,跑出来时,只见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屋檐边。

“白婶儿,没用的,火太大了。”

隔壁的胖婶儿将桶里的水泼出去,只扑灭了一小股的火苗,便向着跑出来的白老太疾呼。

“快点,打119。”

火势越来越大,白老太感觉全身的血液迅速往脚底下沉,双腿打着颤,她从衣袋里摸出手机,平时也不太喜欢给人打电话,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再加心谎手指抖瑟,按了几次,都没将号码按正确。

“救火啊,大家来帮忙啊,起火了。”

胖婶儿吓得面如土色,因为火焰经一阵东风吹袭已向她家那边蔓延而去。

转眼间,小宅院就成了一片汪洋火海,一根燃烧的木头从屋檐下垮了下来,打中了白老太的额头,手机从白老太指尖甩了出去。

“老三,豪城…囡囡…”

呜呜,你们在哪儿?

老三,你快回来呀,你女儿在哪里?

“白婶儿,哎哟,你怎么了?”胖婶儿急忙奔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抱起,招来了两个小伙子,将她抚出了庭院,然而,整章庭院已经着了火,这场大火来势凶猛,令人措手不及。

消防车呼啸而至,车刚停,所有消防人员就立即下车,拿了水管,拧开了开关,银白的水花四处飘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