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年坐下来,解开围巾搭在身边,第一句话是:“女朋友没带来?”

金宪誉愣了一下,笑起来:“谁见初恋带上现任的?”

戚年一僵,朝他挑了挑眉:“我怎么记得你的初恋在幼儿园就发生了?”

金宪誉似乎是没料到戚年会这么回答,朗声笑起来:“几年未见,嘴皮子功夫渐长啊。”

戚年勾勾唇,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从迈进酸菜鱼馆就开始蔓延的后悔渐渐地侵占了她全部的情绪。

金宪誉从他幼儿园的初恋一直细数到现任女友,更是拿他大学时丰富的感情史当谈资,说得戚年哑口无言,完全接不上话。

这都什么鬼!

她装作在听的样子,刷开微博,吐槽

“曾经追过我几年的男生现在正在我面前炫耀他的‘集邮史’,要怎么不动声色地脱身?在线等,急!”

她原本只是开玩笑,并未指望小天使们能解救她,正思索着找什么借口打断他,手心里握着的手机响起。

戚年低头看去,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浑身跟通了电一样,抖了抖。

这、这么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戚年看到来电显示上纪言信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是四处张望。

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或低声交谈,或朗声大笑。更何况,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美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戚年自嘲自己多疑了,可又忍不住猜测。

毕竟这个电话来得时机委实太巧妙了一些。

金宪誉这番话说下来,早已经口干舌燥。灌了口温水润润嗓子,见戚年盯着手机发愣,疑惑地问:“不接吗?”

戚年这才回过神,晃了晃手机:“那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话落,不等给金宪誉说话的机会,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临近过年,深冬的寒冷已刻入了骨髓,身体像是四面透风的载体,冷得空洞。

戚年没穿外套也没系围巾,一脚踏出酸菜鱼馆,就被迎面兜来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一大片。

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戚年握着手机往坐着泊车大叔的避风处躲了躲:“纪、纪老师。”

纪言信正准备挂电话,手机刚离开耳边,就听见她冷得发抖的声音,皱了皱眉,又把手机贴回耳边:“在哪?”

戚年对上下打量自己的泊车大叔尴尬地笑了笑,背着风口掩住手机:“我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

“有时间吗?”纪言信问道。

风声太大,纪言信的声音戚年听得并不真切,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多走几步去卫生间接电话。在餐馆外,真是太受罪了。

她呼出一口气,点头:“有。”

纪言信握着笔的手指轻轻一转,语气闲适:“我有一份紧急的文件落在家里了,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给我传真过来?”

他解释:“邵醉也不在国内,只有你”

戚年听懂了,立刻表态:“没问题,我现在就去你家。”

她实在冷得受不了,跺了跺脚,干脆返身回餐馆。刚往回走了没几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又猛然停住脚步:“可是我没有你家的钥匙啊。”

纪言信沉吟片刻:“有。”

“在装七宝零食的收纳箱夹层里。”

戚年急匆匆地回了家,在七宝装零食的收纳箱夹层里找到纪言信的公寓钥匙时,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微妙。

七宝在桌下高高地仰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从刚才听到戚年翻包时听到零食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它立刻抛开最近疯狂热爱的怪叫鸡在这里蹲点。

见戚年只是找出了一把钥匙,一把搂住她的脚脖子低声撒娇。

“回来喂给你吃”戚年蹲下去,拉开它的两只前爪。

奈何,她刚用力拉开,七宝就立刻圈上来,死死地抱住。脑袋胡乱地蹭着她的小腿,沾了她一丝袜的狗毛。

搞不定,她只能发短信给纪言信求助。

“纪老师,七宝抱着我的脚不给走今天能破例用零食满足下吗?”

纪言信回复地很快:“我记得零食收纳袋的最底层放了七宝的浴液,你找找。”

戚年一头雾水地去翻包,刚拿出浴液,死皮赖脸讨零食吃的大金毛霍然一脸严肃地站起来,夹着尾巴溜了

就这么,

几秒后,纪言信问:“解决了?”

嗯解决了

大约半小时后,戚年就到了纪言信的公寓里。

从鞋柜里找出鞋子换上,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声,一路直奔书房。按照纪言信之前的指示找出放在书桌左侧,压在最底下封存在档案袋里的文件传真过去。

没有一丝人声的书房里,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空旷又寂静。

还是中午,窗外却乌云沉沉,冷风肆虐。如果不是戚年知道时间,恐怕都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正午还是傍晚了。

呼呼的风声里,树影摇曳。

戚年莫名地觉得心底泛起了凉意,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又会半路夺门而逃,低头给纪言信发短信。

“读取进度条20%”

“读取进度条40%”

“读取进度条60%”

第四条短信刚编辑了两个字,就收到纪言信的回复:“z市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戚年删了,重新编辑:“不怎么好,早上还有太阳,中午的时候天就阴下来。风大,还冷。”

纪言信了然:“害怕?”

戚年:“”承认了会不会有些丢人?毕竟大白天的也能把自己吓出一身汗来的人,实属少见啊。

不料,没等戚年回答,纪言信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戚年顿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窘迫感。

纪言信丝毫没提短信的事:“纪秋想去北巷古城,攻略都做好了,问你是不是要一起去?”

戚年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转移:“北巷古城?”

纪言信扣住笔帽,低垂的眼眸里漾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嗯,初九。”

“要去要去!”

北巷古城还是戚年和纪秋提起的。

按照原定计划,戚年下一个坑的梗是前世今生。只是遇见了纪言信,就临时改成了《美人宜修》。

前世今生的故事盘亘在戚年脑海里已经有很多年了,当初因为一时的共鸣,对这个故事一执着就是好几年。可惜几年前和路清舞还是基友的时候,戚年不设防地和路清舞说起过,决裂之后,路清舞没皮没脸地盗用了她的故事她的创意。

无论是出于避嫌还是别的原因,戚年都无法再写这个故事。哪怕依旧是前世今生这个梗,可到底,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了。

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遗憾。

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纪秋就是其中之一。

传真机的声音把戚年拉回现实,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纪老师,你去吗?”

纪言信不答反问:“我去不去很重要?”

戚年无意识地咬住手指,含糊着回答:“对我而言,很重要。”

除夕夜,失联了大半个星期的纪秋终于给她发来了视频通话。

戚年刚放完烟火进屋,身上还带着寒冬的清冷之气,纪秋就看着她又是抱暖手袋又是垫着七宝暖脚,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正想提醒她注意形象,她堂哥就坐在电脑后

话还来不及说,就听戚年贼兮兮地问:“你哥在不在?”

纪秋眉头一挑。

电脑后翻书的人抬起头来,清冷的眉眼静静地盯了她一瞬。

纪秋轻咳了一声,“在”字还未说出口,便听戚年又问:“相亲的结果怎么样?”

这一刻,

纪秋好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立刻掩唇咳嗽了几声,挤眉弄眼:“戚姐姐,我哥就在这呢你是不是有话要跟他说?”

戚年:“”

片刻沉默后,戚年秒速关掉视频通话。

捂着烫红的脸一低头,就看见七宝抬起脑袋看着她。

炸了炸了

同一时间的美国。

窗外是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室内却在瞬间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纪言信翻过书页,目光随着书页上的文字移动,缓慢得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微毫未受戚年刚才那两句话的影响。

只有始作俑者坐在电脑前冷汗淋漓。

她哪知道

纪言信说不去就不去,态度强硬得连老爷子以身体不好为由也坚持拒绝。

再说了,他没收了她的手机。

她想实时直播也没有通讯工具好嘛!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一次的视频通话后,戚年再和纪秋联系时,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不是没想过询问纪言信但每次要发短信或是想打电话时,那晚的尴尬依旧历历在目。想着想着,就没勇气问了。

左右人也好端端地在美国,过完年就能见到,也不急着这一时了。

初六傍晚。

李越提前从j市回来,戚年跟戚爸爸借了车去接他。

不过小半个月,可再次见到他,总觉得他又长高了些,气质上稳重成熟了不少。尤其穿着深色的大衣,那面容白皙,棱角分明,竟透着些冷意。

戚年一看李越端出这个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

李越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唯二的两次一次是戚年弄坏了他的模型,一次是高中的时候有男生欺负刘夏,上课的时间把刘夏反锁在学校的杂物间里。

第一次他和戚年差点绝交,第二次,他把欺负刘夏的男生拉到小树林打了一架,差点记了大过。

不过戚年至今还能回想起,当年她和刘夏知道这件事赶去劝架时,那不可一世的男生鼻青脸肿的样子真是,太可怜了!

想到这,戚年不由苦着脸。无比后悔自己因为好奇李越求婚成功了没有,而殷勤地来接人的这个决定。

走了一段路到车库,李越转身朝戚年伸出手来。

戚年刹住脚步,愣愣地回看着他:“干、干嘛?”

李越不太想说话,简单两字回答:“钥匙。”

戚年立刻把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作为新手戚年对自己的车技还是很忐忑的。

上了车,李越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转头看了眼戚年,提醒:“安全带。”

戚年边拉了安全带扣上,边问:“你怎么了?跟夏夏闹不愉快了?”

李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启动车子后,才“嗯”了声。可具体闹了什么不愉快,却一点想要告诉她的*也没有。

这就是刘夏和李越之间的差别。

如果是刘夏和李越闹矛盾了,这会肯定拉着她上酒馆子,边喝酒边骂街,什么委屈都跟戚年倒了个干净。

但李越明显不愿意多说

车汇入车流,李越烦闷地看着前面因为红绿灯而排起的长队,说:“戚年,陪我喝酒吧。”

好吧。

戚年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其实他们的本质还是非常一致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戚年悄悄给刘夏发了微信。

刘夏的回复很冷淡,显然也在气头上:“吵架了。”

戚年头疼地闭了闭眼,回复:“具体情况啊,大小姐!你家李公子都拉着我去买醉了,我不想喝到醉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吗?”

刘夏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你看着他点。”

带着戚年,李越还不至于混到去喝酒吧。东拐西绕的,竟然到了学校附近的大排档。

李越要了个包厢,点了一箱啤酒和几道下酒菜,也不管戚年,坐下来就开了酒瓶狠狠灌了几口。

戚年在心里又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往上升了两级,红色预警。

李越灌了一瓶酒后,似乎清醒了一些:“戚年,刘夏”

他才刚说了这两个字,就是一阵无言。

戚年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往李越伤口上撒盐,就开了瓶酒,陪他喝了几口。啤酒的苦味呛得她皱了皱眉,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几分涩意:“情侣之间闹不愉快是常有的,别往心里去啊。”

尤其是刘夏这种不着调的,欺负李越那是常有的事。

李越摇摇头,神色忽然有些落寞:“她说要分手。”

顿了顿,声音更加低哑:“你知道,她从来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戚年一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明前不久,刘夏还在和她吐槽,李越竟然想要靠罐头向她求婚。怎么这年一过,两个人就要分手了?

夏夏有时候脾气急,可在李越的面前愿意压制忍耐。李越又是个性子温和的,最能包容。所以平日里,连大小声戚年都没听见过,怎么矛盾一升级就闹上分手了?

但等戚年细问,李越又不说了。只一口口地灌着酒,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戚年头疼得直揉眉头。

这种情况,她瞎搀和不行,不掺和似乎也不行。

两头探了口风,皆一无所获后,戚年愁得也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解解渴。

结果,戚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酒量不足以支撑她喝酒解渴的程度,没一会,就觉得头重脚轻,晕乎了起来。

包厢里酒气扑鼻,戚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这时再嗅着酒香,脑子跟僵住了一般,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她推开酒瓶,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大麦茶灌了几口,这才清明了几分。

李越已经半醉,戚年夺过他手里的酒瓶,看他撑着额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