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多想,那女孩替你做了决定不是吗?你就当春梦一场,不必自责,也不必内疚,因为那女孩压根就没想追究,作派那叫一潇洒大气,你也看开吧!”

与其说潇洒大气,不如说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就好像怕他讹上她似的…叫人心情不好。

看开?说得容易,回国后,扬帆远寄情于工作,接了新项目,规划设计一座酒庄,前期少不了和客户接洽应酬,白天投身红尘俗事,可以一时忘记马尔代夫发生的事,晚上就没办法骗自己了。

那一晚就像破坏力巨大的病毒,蔓延全身,令他夜不成寐。

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意志,记得那一晚所有的细节。

海风中的盐味,轻烟似的纱帐,女孩微凉的*,她在耳边细细的喘息。

他情难自禁地回味,放任自己在星隐月沉的深夜里沉溺。

他不止一次内省,为何与陌生人产生了身体上的契合感挥之不去?他原本不是耽于感官享受的人。

那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像洪钟大吕一般常常回响在脑子里,重新定义他的*,强悍地在他生命中打下烙印。

他一边鄙视自己,一边打算忘记,却又莫名觉得愧疚。

无论是那个女孩,还是简素怡,他都对不起。

假如还想和简素怡在一起,就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同时也求个心安。

犹豫了许久,又一个黑夜来临前,扬帆远拨通了费林林的电话。

“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订了日落别墅的人,你抽空帮我查一查”

“没问题,我认识的兄弟中有专门干这个的,寻人小菜一碟,你且等信吧!”

费林林并没有说大话,很快他给了回复。

扬帆远刚好开完会,走回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接听费林林的电话。

“怎么样?”

“预订日落别墅的人名字叫宋碧灵”

宋碧灵,扬帆远默念这三个字。

“兄弟,我劝你打住,别再追查了!”

“为什么?”

费林林有些为难,迟疑地说:“宋碧灵结婚了,她老公是几个奢侈家具品牌的代理商,挺有钱的!”

“结婚了?”,扬帆远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

和他过夜的女孩绝不可能是已婚身份,这点他无比确定。

“你朋友会不会查错了?”

“我朋友又不是第一天入行,他很专业的好不好”,费林林突然记起还有重要的没说,“宋碧灵的婆婆和你妈都是一家贵妇沙龙的常客,我想她俩多半会认识吧,不信,你向你妈打听下,那位夫人的媳妇是不是叫宋碧灵,哦,对了,宋碧灵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都为人妻为人母了,我看你算了吧,怪不得她不留名就走了,情况不允许呗!”

放下电话,扬帆远彻底混乱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那一夜真的是一场梦?

第十幕·不能说的秘密

“迢遥的牧女的羊铃,摇落了轻的树叶。秋天的梦是轻的,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哦,现在,我有一些寒冷,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秋天的梦》,戴望舒”,中年美妇合上诗集,按在胸口,闭眼轻叹,“真美”。

家政徐阿姨站在草坪上为难,金女士读诗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可老太太那里又催得紧。

“太太——”

徜徉在诗歌美妙的意境中,金铃子万分不情愿地张开眼睛,回归现实。

“老太太找我?”

占地六亩的大宅子,工人们各司其职,除了没事找事的婆婆,确实也没人找她。

徐阿姨点点头,“正闹脾气呢!”

“走吧,看看去”

都说老小孩,年纪越大,性格越像小孩,她这个婆婆尤为任性,老想一出是一出,令照顾她的人头疼不已。

天下哪有亲如母女的婆媳呢?

凑巧的是,凤姑也如此想。

天下的媳妇哪有亲闺女贴心呢?

可恨她只有一个儿子,又摊上一个不合她心意的媳妇,一辈子净生闲气了。

她实在看不惯儿媳妇拿腔拿调的劲头,年纪一大把了,还矫情得要命,动不动就迎风抹泪,活像老扬家欠了她一样。

能怪谁呢,怪就怪当初家里穷,聘不起好媳妇。要是家里条件宽裕点,哪怕多一头牛呢,就能跟村东头的老潘结亲家,他家的翠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家里田里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体格壮实,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嫁到外村,一年抱俩,婆家乐得逢人就炫耀,可给老潘在村里长了脸。

再看金玲子,身子骨弱得跟村边的细条柳似的,日头一晒就晕,还不如她这个老婆子能扛。生孩子那更是指望不上,结婚六七年了,肚子愣不见动静,街坊邻居有意无意打问的,她一张老脸都没处搁。

好不容易怀上了,她这不吃那不吃的,营养跟不上,那孩子能不弱吗,帆远生下来跟小鸡崽似的,医生一瞧,握住她的手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唉哟,把她心疼的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

祖宗保佑,老扬家唯一的孙子平平安安长大,眼瞅着就奔三了,媳妇连个影都没有,她这个当奶奶的着急上火,嘿,她当娘的一点心都不上,成天就知道念酸诗!

不行,血压要升起来了,念段清心咒平平气!

金玲子和徐阿姨进屋交换眼神,提醒彼此小心,老太太瞧样子不大高兴。

茶几上摆着的虫草炖乳鸽一筷子也没动,料想不合她胃口。

金玲子陪笑,“妈,补品您不喜欢,我让厨房的人给您另做”

“不必了!”,凤姑啪的扔下佛珠,“我老婆子贱命好养活,用不着吃补品,身体也康健得很,你们以后不用白花钱买什么虫啊草啊的,人要想不生病就得吃米面!”

“冬虫夏草是滋补名药,振民特意买来孝敬您老的——”

“帆远他爹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他顾得上我?买点补品就算尽心啦?”,凤姑虎着脸,吓得金玲子一哆嗦,心里胡乱猜测她老人家今天又哪里不对劲了,听意思连自己儿子都埋怨上了,她一当媳妇的还是谨言慎行,乖乖服软吧。

“孩子他妈,我问你,帆远今年多大了?”

这是唱哪出?金玲子咽咽口水,老实回答,“虚岁28”

凤姑拍大腿作痛心疾首状,“他转眼就三十了,女朋友又吹了,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以前人们穷,讨不起老婆,没办法才打光棍。现在咱们家大业大,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他偏偏自愿当光棍!”

“妈,光棍多难听,流行的说法是单身贵族”,金玲子偷觑婆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帆远的岁数不算大,现代的年轻人结婚都晚,咱们不用为他担心!”

“晚?那怎么老唐家的孙子比帆远还小三岁呢,人家媳妇都快生了,是,他年轻,他有的是时间,我老婆子可没时间跟你们耗,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看见重孙子的那一天,唉,我命苦哇,成亲没几年就守了寡,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振民拉扯大了,儿子忙孙子也忙,剩我老婆子孤家寡人一个,唉哟,没命享儿孙福啊!”,凤姑说着掏出手绢擦眼睛。

金玲子心说,得,又要痛说革命家史。就算明白她装样子,做媳妇的也要把戏做全,“妈,你别伤心,我认识不少太太,我托人打听,碰到合适的就介绍给帆远,凭咱家的条件,不难找的”

风姑眼睛一亮,当即笑了,“是这么个理儿,门当户对咱不强求,至少要找个家世清白,人品好的姑娘,帆远之前谈的那个,我是不满意的,看着心思活络,不像安分的。早结婚早安定,时候到了再生个孩子,给这幢大宅子添点人气!”

“妈,我听您的!”

风姑满意了,挥挥手,“你们做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管我”

“妈,那补品我给您倒了?”,金玲子试探。

“就搁这儿,倒了多浪费,这回我吃了,下回可不要再弄了!”

嗯,就知道您老借题发挥。金玲子冲徐阿姨使眼色,俩人结伴出来。

“老太太那里你多费心,我去花园走走”

“好的,太太”

徐阿姨目送女主人离开,为她打抱不平,女人到了更年期,情绪原本就不稳定,还要照顾刁钻的老婆婆,挺难为人的。

金玲子扯了扯披肩,裹紧自己,走进薄雾,她呼吸着清晨微冷的空气,感觉又活了过来。

她蹲下摸摸百合花瓣,指尖被露水浸湿,主持沙龙的何教授曾引用过作家马克斯·弗里施的一句话,“一个人什么都能说,唯独不能讲述自己的真实生活;之所以不能,是因为我们只能去批判它”

细想真有道理,何教授还说人需要超越生活,而非忍受生活,不能被琐碎不堪的生活打败,顺服于它,要学会抽离得看待生活,将种种痛苦的情感升华,收获内心的平静。

平静也是一种力量。

“妈——”

金玲子回头,儿子正迈着长腿走过来。

她赶紧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早餐吃过了吗?我让徐阿姨给你准备”

“不用,我吃过了”

“走,咱娘俩回屋好好聊聊!”

徐阿姨端来热茶,扬帆远含笑对她说:“徐姨,谢谢”

“往后常回家看看,老太太天天念叨你”,徐阿姨说完,笑着退下。

金玲子撇了撇茶沫,看向儿子,“她这是提点你呢,待会儿去你奶奶屋看看,陪她说会儿话,不然又成了我的不是,责怪我教子无方!”

“知道,妈——”,扬帆远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和素怡分手的事?”,金玲子苦笑,“与你奶奶不同,我觉得素怡这孩子不错,你们俩从高中就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能放得下么?”

母亲误会,扬帆远无意解释,淡淡地说:“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素怡那孩子就是太要强,你俩早点结婚的话,就不会有波折了”

扬帆远岔开话题,“妈,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金玲子好奇。

“宋碧灵”

“她是我们读诗会会员于太太的儿媳妇,你打听人家干吗?”

扬帆远心里咯噔一下,良久才勉强笑着说:“有朋友和于太太儿子谈生意,想了解一下他夫人的喜好,以便准备称心的礼物”

“哦”,金玲子松了口气,“还好你来问我,不然你一个未婚男人打听已婚女人传出去多不好听!”,顿了顿说,“于太太这人谱儿大的没边,经常叫儿媳妇来立规矩,我见过几次,长得漂亮,人又和气,见了长辈,脸上带笑,不知多讨人喜欢,你以后结婚,老婆有她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也许是错觉,金玲子说完话,觉得儿子有点心神恍惚。于是关切地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嗯,刚谈下一个项目,筹备期有点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去看奶奶”

风姑看到孙子眉开眼笑,拉着扬帆远的手夸他分手分得好,不厌其烦地嘱咐他快点寻摸媳妇,催他结婚生孩子。

“钱挣得再多,房子住的再大,没有儿孙,一切都白搭。国家提倡生二胎,你只管生,三胎也没关系,咱们家养的起,你没时间不打紧,奶奶替你带!”

扬帆远自然应下,对待盼孙心切的老人家,阳奉阴违是他的一贯对策。

终究不死心,联系了费林林,驱车离开。

费林林哈欠连天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翻出一张照片扔给扬帆远,“自己看是不是她,照片后边写着她儿子幼儿园的地址和接送时间,你要是确定不了,干脆去现场瞧瞧,这年头照片里的人和真人反差大的很!”

扬帆远看着照片,感到一丝陌生,与他记忆中活色生香的女孩不太相符,当然他也无法断定,只是感觉。

一个人黑夜与白天差别有多大,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判断。

国际幼儿园的大门打开,背着黄色小书包,穿着统一制服的小朋友牵着父母的手走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黑色洋装,象牙白肤色,中长发,眉眼淡然,而非他印象中的灵动飞扬。

扬帆远闭上眼睛,倒向座椅,“够了!”,他对自己说,“事关一位已婚女人的名誉,不管住在日落别墅的是谁,这件事都必须画上休止符,死在心底,此生不再提起!”

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第十一幕·悲喜两重天

舟遥遥在海底捞请客,拿着菜单从头看到尾,每一样都想吃。

现在她胃口好的能吞下一头牛…要不点盘牛羊肉组合,香草鸡片也来一份儿,捞派千层毛肚,必点的,加上。

说来也怪,怀疑自己得艾滋病的时候,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愁得都快成白发魔女了,用心如死灰形容毫不为过。但获知检测结果为阴性的刹那,她的心立刻死灰复燃,灰色的世界重新焕发光彩,小鸟的鸣叫是那么动听,天空是那么蓝,路上的行人是那么可爱,饭菜是那么可口。

生命如此珍贵,必须好好吃饭才能续航呀。

再说,最近提心吊胆,下巴都尖了。

那仨人迟迟不到,舟遥遥饥肠辘辘,看着邻桌热气蒸腾的火锅,猛咽口水。

“过分了,哪有客人来迟的道理!”

她正抱怨,冯婧来了,嘴上嚷嚷,“帅哥让一下,美女,借过”,发挥优秀的过人技巧,从拥挤狭窄的小道挤过来。

冯婧放下包,坐到舟遥遥旁边,给自己倒杯凉白开,仰头一气儿喝完。

“小心别呛到!”,看冯婧灌水那架势,舟遥遥替她担心。

“遥遥,我气炸了!赵建平他妈和她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极品到一块去了!”

“她俩本来就是一家人”

冯婧瞪舟遥遥,“你站哪一边?干吗帮她们说话!”

“我当然站你这边”,舟遥遥把西瓜推到冯婧跟前,“来来来,吃瓜,消消气——你那婆婆和小姑子又怎么惹到你了?”

“哼,我婆婆偏帮小姑子偏得厉害,我平时都长在便利店里,一个月才出门应酬一次,让我小姑子帮着看俩小时店,你听我婆婆说什么?”,冯婧清清嗓子,开始模仿她婆婆,“小冯呀,你怎么能让学习的人帮你看店呢,她还要备战司考,以后考上了,就是律师,全家都受益…我拜托,她考上就有鬼了,天天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起床,下午晃晃悠悠也没见她看过书!”

因为假孕风波,冯婧辞去广告公司的财会工作,被婆婆勒令在家打针吃药看医生备孕,折腾了一年,肚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一家子人全靠赵建平的工资养活。

眼瞅着快揭不开锅了,只能想办法找活路。

冯婧向亲朋好友借钱,盘下门口的便利店,干起了个体户,为了快点还清债务,没雇店员,进货、理货、看店,全靠她自己一个人。

小姑子又没眼色,难怪她生气。

“你小姑子不是考公务员吗,怎么改方向了?”,舟遥遥递菜单给冯婧,“她就不能边工作边备考吗?”

“她公务员考了三次了,次次不行,考的最高分那一次,能进区法院的面试,我们查了分数线,都觉得她行,谁知道人家偷偷报了省办公厅,看不上我们给她推荐的基层公务员职位,心倒是比天高,能力呢?切!你以为我没劝她找工作?我婆婆认准了她女儿是干大事的人,生怕一般的活耽误了她学习。我多说几句,我婆婆就哭天抹泪,说要给别人做保姆去,挣钱养她女儿,不给我和建平添麻烦,你瞧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指责我怪她们吃闲饭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舟遥遥一个外人,她也不好多说,一味劝冯婧点菜,“喜欢吃什么就点,哦,对了,我给你带护肤品了!”

冯婧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啊?”

“给你”,舟遥遥从包里拿出护肤品礼盒送给她。

冯婧打开盒子,“嚯,兰蔻!”,抬头感动地说,“谢谢你啊遥遥!”

舟遥遥笑,“朋友之间谢什么,再说国外买便宜!”

冯婧嗔怪,“便宜不花钱呀?”,忽然想起还有事要说,“瞧我这记性,宋碧灵让我告诉你,她晚会儿来”

“她干嘛不对我讲”,舟遥遥腮帮子鼓着,扛不住饿,刚刚点了小菜垫补,嘴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含混不清地说。

“她说打电话给你了,没人接”

舟遥遥翻出手机一看,有未接来电,“这里太吵,没听到。碧灵有事?”

“嗯”,冯婧点头,“她侄女生病了,说带孩子看完病再赶过来”

“琪琪病还没好?怎么三天两头闹毛病啊?”

宋碧灵之所以没去成马尔代夫,就是因为她侄女不舒服,这都多久了,还病着,难不成很严重?舟遥遥在心里寻思。

冯婧搁下筷子,感慨万千,“依我看宋碧灵的哥哥嫂子有点不地道,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就对养女不上心了,要不是有宋碧灵管,孩子不定多可怜呢!”

琪琪是宋碧灵19岁那年捡到的孩子,据她说回家的路上绿化带有婴儿哭,她守着等人来找,直到天黑都没有人来,她才确定自己捡到了弃婴。

舟遥遥家和宋碧灵家以前是邻居,后来发生的事,她很清楚。

宋碧灵把孩子抱回家,四邻八舍都轰动了,街坊们跑到碧灵家去看小孩,没有不夸漂亮的,更幸运的是小孩十分健康。

大家喜欢归喜欢,却没人提收养的茬儿,反而劝碧灵父母把孩子送福利院。

孩子养在身边,时间一长,就有感情了,碧灵父母不舍得把孩子送走。碧灵嫂子输卵管堵塞,要不上孩子,一家人合计了下,决定收养弃婴。

冯婧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说,“谁对孩子好,孩子跟谁亲。诶,你不觉得琪琪越来越像宋碧灵吗?都说侄女像姑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俩没血缘关系呢?”

舟遥遥附和,“确实有点像,琪琪的衣服都是宋碧灵买的,俩人经常穿亲子装,远看其实像姐妹,有人还闹过笑话呢,问宋碧灵父母是不是老来得女,哈哈”

“说起来,琪琪有七岁了吧。真神奇,眨眼就长大了!”

“羡慕啊,羡慕你也生一个!”

“人穷怎么敢生孩子,生出来让孩子跟着一起受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