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他”

于成换鞋走进男孩房,儿子躺在床上,小脸睡的红扑扑的。

“今天去幼儿园没哭吧?”,他问。

宋碧灵摇头,“他说认识了新朋友,有人陪着玩,再也不哭鼻子了,会被女孩子笑话”

“小家伙!”,于成刮刮儿子的鼻子,眼神慈爱。

“别磨蹭了,粥都凉了”,宋碧灵催促。

于成应酬多,每次喝酒回来,宋碧灵都会替他熬养胃粥。

“好”,于成揽住宋碧灵肩膀,低头在她耳边吻了吻。

“讨厌!”,宋碧灵嘴上娇嗔,眼中平淡如水。

俩人走向餐厅,大麦牛肉粥冒着热气。

于成尝了口,夸赞,“好香,老婆,你厨艺越来越棒了!”

“夸张!熬粥谁不会?”,宋碧灵递给他汤匙。

“我妈如果再提无理要求,你不用答应她!”,于成突然说。

宋碧灵愣了愣,旋即笑了,“妈会不高兴的,再说也没什么,也就偶尔陪她逛逛街,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肉麻”

夫妻俩调笑了会儿,于成问琪琪的病好了没。

“送孩子做个精密检查,看哪里出问题了,三天两头生病,怪让人担心的!”

宋碧灵眼睛流露温情,“小孩换季一般都会出现的小毛病,没事!”

“大哥大嫂照顾不过来的话,咱们把琪琪带回来吧!”

宋碧灵的手一顿,看着于成说:“哪有姑父姑姑养的道理,大嫂事多,估计会说我仗着有钱故意显摆。再说我爸妈也离不开琪琪!”

于成不再说话,低头喝粥。

宋碧灵感激于成为她做的一切。

“我去帮你放洗澡水,别总淋浴,泡澡能解乏”

“谢啦,老婆”

宋碧灵放好洗澡水,裹上披肩走到露台。

望着阑珊的夜色,她轻轻吁了口气,从花盆底下翻出一包女士烟,抽出一根,划亮火柴点燃,吸了口,吐出烟圈。

父母、丈夫、朋友都不知道她会抽烟,正如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秘密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每当快要窒息时,抽支烟,压力与焦虑感好像也随着烟雾消散。

她按亮手机屏幕,编辑短信:遥遥,没有人为你未来的生活负责,除了你自己,请守住底线,不要屈从现实,盲目结婚,否则时时刻刻都将备受煎熬。

手指最终没点发送,逐字删除,如同抹去深藏的秘密。

早上7:30沈琳带领医生查房,每进入一间病房,她都不厌其烦地询问患者的主观感受,查体阳性体征,分析各项返回辅助检查结果,更改医嘱,同时回答实习医生的提问,嘱咐他们做好病程记录。

实习医生廖青伸了个懒腰,“哎哟喂,累啊!”

其他人哄笑,“沈主任还没喊累呢,你这体格不行,趁早转骨科,干净钱多又轻松,搞什么临床呀!”

“沈主任,咱们团队今天几台手术?”,廖青问。

安哲明替沈主任回答,“10台”

廖青哀叹,“又是艰苦的一天!”,扭头问安哲明,“诶,安医生,‘摘心圣手’不是把你留心外了吗?怎么又跑我们大外科啦?”

沈琳也笑着看安哲明,大家都在等他的答案。

“科室轮转,轮到普外而已”,安哲明淡淡地说。

“我听说陆琛留心外了,怎么,你想去别的科?”,沈琳问他。

“我想参加神经外科的定科考试”

沈琳沉吟,“哦,那你好好准备,神外有青年医师海外研修项目,我觉得你应该争取一下!”

说完,心中不无遗憾,安哲明的业务水平在年轻医生中是最拔尖的,人品长相俱佳。

她原本有意把安哲明介绍给遥遥,谁知横生枝节,就算她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不得了啊安医生,你将走向高富帅之路,我辈*丝被甩在后面吃土,同人不同命哇!”,廖青捶胸顿足,演技极其辣眼睛。

沈琳挺喜欢这个活跃气氛的小伙子,“小廖,情况有你说的那么悲观吗?”

廖青来精神了,“沈主任,你可问对人了,你们那一代人包分配工作,包分房子,组织还帮助介绍对象,过着‘均贫富’的生活,幸福感爆棚。我们这一代人那可惨多了,除非啃老,父母给买房子,不然工资的涨速跟不上房价的涨速,靠自己四十岁前都甭想买上房,买不上房就找不到对象,找不到对象就结不了婚,结不了婚就生不了孩子,谈恋爱花钱,办婚礼花钱,养孩子花钱,没钱怎么办,统统放弃,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在沉重的生存压力之下,我决定做个独身主义者!”

众人唏嘘。

沈琳默然,想起舟自横说,有条件帮女儿就帮一把。能不帮吗?看她被生活压弯腰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安哲明挑眉,“看来廖医生打算为医疗事业无私奉献,大家听好了,换班值班都找廖医生,毕竟工作是他的全部!”

“别偷换概念,两码事!”

廖青吹胡子瞪眼虚张声势的熊样又一次娱乐到大家。

医生们带着愉悦的心情开始一天的工作。

舟自横接到扬振民的致歉电话,另外说两家见个面,商议下孩子们结婚的事。

他起初一头雾水,后来弄清来龙去脉,心里挺高兴。

老实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单身妈妈,太苦,太累。

假如那个男人负起责任,再好不过。

未经舟遥遥的同意,舟自横替她答应了婚事。

沈琳下班回家,听说后,也觉得男方提的建议合理。

为了女儿,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结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好反对的。

举手表决,二比一,舟遥遥完败,当单身辣妈的计划终止。

半夜她躲被窝里给肇事者打电话,“他们是法西斯主义,怎么能不征求我们的意见,自作主张?”

扬帆远微哂,“在我们决定留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我和你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我说过,结婚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别无选择!”

舟遥遥撅嘴,“哎呀,搞得我心情好紧张,都睡不着觉,要失眠了,好讨厌!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催眠那种!”

扬帆远咬牙,“舟遥遥你不要得寸进尺!”

“小气,唱首歌而已,算了,我睁眼困死得了!”

扬帆远轻轻咳了声,“喂,事先声明,我不是唱给你听的,我唱给宝宝听”

“好好好,随便谁”,舟遥遥不耐烦,“我把手机放枕头边,你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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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帆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唱着,舟遥遥闭上眼睛,模糊地想,真好听。

手机听筒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扬帆远静静听了会儿,微笑着挂断。

舟遥遥是他见过入睡最快的人。

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人怎么可能失眠!

第二十幕·绵里藏针

舟扬两家约在华尔道夫四合院见面。

金玲子悄悄问老公,“安排在自己家酒店不好吗,又方便!”

凤姑白了儿媳妇一眼,“你怎么就不通人情世故呢,员工准以为领导视察工作呢,到时候闹的人仰马翻不说,亲家怎么看我们?肯定觉得我们家成心显摆炫富呢!”

扬振民点头,“我让人查了下,女方的父亲我认识,首经贸大学经济学院的舟自横,舟教授,他是长江学者,我曾听过他的讲座”,顿了顿说,“对待知识分子应当抱着尊重的想法,岂能傲慢地擅自作主?我们本来就有愧于对方,自然应放低姿态,以对方的意见为重!”

金玲子不吱声了。

“哎哟,可别忘了打电话提醒帆远,叫他别去晚了!”,凤姑叨叨,“昨晚住家里多好,今天一家人一起过去,非要住外边,劝都劝不住!”

金玲子为儿子辩白,“帆远的公寓离上班的地方近,他又经常加班,昨晚夜深了,我让他不要回来,今天直接去就行!”

凤姑心疼孙子,对于儿媳的说辞,也就没表示异议。

舟家正准备出发。

沈琳替舟自横打上领带,又抻了抻衣角,上下打量,点点头,“手工定制的西服就是不一样,穿上显得人精神!”

舟遥遥放下花果茶,笑了,“妈,你和我爸穿得太隆重了吧,压箱底的好衣服都翻出来了,不就双方家长见个面,你们至于吗?”

舟自横附和女儿,“是呀,老沈,别看扬振民是个大企业家,为人却特别随和。当初我给企业家班上课,他交论文交得可积极了!听其言而观其行,不像那种拘泥小节的人!”

“就是,真的没必要把见面地点定在华尔道夫胡同,找个离咱们两家都近的饭店,边吃边谈不好吗?”,舟遥遥说出自己的见解,她打心眼里就没重视这次会面。什么商量婚事,分明是赶鸭子上架,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逼婚这一套。

“你这丫头——”,沈琳看着舟遥遥,语重心长地说,“他们要是一般人家,你妈我也懒得费钱费心思,还不是为了给你长脸?没听你爸说吗?那人的父亲是企业家,富豪榜上数得着的人物,偏偏你有了孩子,谈婚论嫁的顺序不对,人家怎么看你?会不会认为你别有心机,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妄想攀龙附凤,嫁入豪门?”

舟遥遥立刻眼睛瞪得圆圆的,“搞搞清楚,是扬帆远他们家求着娶我,不是我哭着喊着要嫁好吧?豪门了不起啊,中国的有钱人多了,又不是他们一家,追我的小开排队能排到五环外,扬帆远算老几?妈,扬家要是敢给咱们眼色看,咱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听到没?”

沈琳觉得自己和舟自横智商都还可以,怎么就生出舟遥遥这么一个二了吧唧的傻姑娘,不得不叮嘱她,“到时双方长辈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别让扬家觉得我们舟家家教不严,谨言慎行知道吗?”

舟遥遥老大不高兴,撅起嘴巴不回话。

“去,把衣服换了,你身上这套显得人轻浮!”,沈琳拿出替女儿订做的套装,递给她。

“哎呀,妈,你懂不懂时尚呀,皮衣搭配纱裙切尔西靴挺好看的,怎么就轻浮了?”

话虽如此,舟遥遥还是乖乖换上母亲准备的衣服。

换装后,舟遥遥别扭地走出衣帽间,“差顶帽子,我就能cos英国的凯特王妃了!”

沈琳歪头端详,“不错,优雅得体大方——记住,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你不能在长辈面前失礼,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一家三口收拾妥当,开车出发。

舟遥遥做过一档寻找中国高逼格酒店的专题节目,其中第一家就是华尔道夫胡同四合院。

明代传统四合院式建筑,朝南坐北,大门居于正中,筒瓦屋顶,油饰鲜亮。

穿过古色古香的庭院,去往地下一层的四合堂。

舟遥遥一路张望,被沈琳敲打,“走路要目不斜视,哪有你这样的?让人看了不庄重!”

这话听着耳熟,貌似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怪让人心情不好的!

希望见面早点结束,那样她就有时间在酒店独自逛逛,拍拍照片,上传到微博。

四合堂环境私密,格调高雅,深色调的中式新古典风格。

侍者将他们带到,“请入内”

扬家四口坐在长桌前,看到舟家三人进来,扬振民急忙起身,上前几步与舟自横握手,“舟教授,别来无恙哇!”

“扬先生,我倒是一直关注贵集团,最近海外动作频频啊!”,舟自横笑呵呵地说。

“房地产泡沫化,逐步消减房地产业务势在必行,将资源投资到有增长潜力的领域,作为企业要开拓新思路嘛!”

“居安思危,明智啊!”

俩大男人寒暄起来没完,凤姑提醒儿子,“帆远他爸,赶紧请人家坐下,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聊!”

“哎哟,瞧我,舟教授,沈主任,请入坐!”

两家人面对面,分坐长桌两端,舟遥遥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欠身向长辈一一问好,“奶奶好,伯父伯母好——”,轮到扬帆远,她眦瞪一眼,鼻孔朝天,坐下。

扬帆远哑然失笑。

“这姑娘长得讨人喜欢,叫什么呀?”,凤姑眉开眼笑。

“奶奶,我叫舟遥遥!”

“听听,这姑娘嗓音甜的哟!”,凤姑说着碰碰儿子,耳语,“咱家撞大运了!”

本来嘛,单凭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女孩的家世如何,扬家都会无条件接受。然而舟遥遥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外科主任,论出身,高攀的反倒是扬家。

听了母亲的话,扬振民笑容满面,他是泥腿子出身,白手起家,免不了被人称为暴发户,儿媳妇出自的话,倒可以改改老扬家的门庭了。

金玲子霎霎眼,冲沈琳矜持地略一点头,“按说儿女私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定,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少不得我们做父母的替他们出面解决!现在的孩子呀…”,她掩住嘴轻叹了声,留下余音袅袅。

听者有心,沈琳压下火气,笑着说:“自然是儿女乐意,我们做父母的才能坐到一起,婚姻大事,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扬振民咳了一声,给儿子使眼色。

扬帆远站起来,向舟遥遥父母郑重地躬身一礼,“叔叔阿姨,我本应亲自登门拜访,向你们说明情况,但又怕唐突,后来跟遥遥商量后,觉得还是正式见面比较符合规矩!”

舟自横大感欣慰,“你和遥遥能为了孩子担起责任,叔叔很开心!”

凤姑担心金玲子又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赶紧搭腔,“都快成一家人了,咱们不说客气话。关于俩孩子结婚的日子,二位卖我老太婆一个面子,由我来定,如何呀?”

沈琳和舟自横没意见,“您是长辈,自然由您来定!”

“你们都是文化人,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但结婚是喜事,我找人算个吉祥如意的好日子,讨个彩头!”

征得舟氏夫妻的同意,凤姑继续说:“婚礼就定在览御山庄,到底是自己家的地方,好调度。现在都是扎堆结婚的,别的酒店临时订估计也订不到,当然,二位有不同的看法可以提,按你们的意思办也行!”

舟自横不好意思道:“有劳老太太了,我和遥遥她妈工作上的事比较多,孩子们操办婚礼方面也搭不上手,您老看着办!”

凤姑满意地点点头,“至于宴请宾客名单,座位安排,等结婚日子定了,咱们两家再商议!”

沈琳对扬家老太太刮目相看,觉得比扬帆远的母亲更能谈得来。

金玲子清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们家房子挺大的,帆远也有自己的公寓,小姑娘到时候拎上包住过来就行,这事也没多复杂!”

扬帆远勃然变色,母亲话说的太难听了。

舟遥遥克制着走人的冲动,悄悄瞥了眼扬帆远,发现扬帆远也在看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求她别动。

她转开视线,等老妈出马。

“扬夫人,结婚是大事,该由我们女方准备的,我们一样也不会落下,既然你提到房子了,那我们也实话实说,遥遥在市中心也有一套房子,我和她父亲一早给她买的。我们不希望她因为物质或经济上的原因,影响自己的择偶观!不过和帆远结婚后,小两口可以换房子轮流住,也不错!”

金玲子一噎,这个沈主任嘴巴够厉害的,绵里藏针,一点亏都不吃!

扬振民听得脑门冒汗,脚在桌子底下踢金玲子,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凤姑心里也直冒火,双方又撑着聊了几句,食不知味地吃完饭,互相道别。

扬帆远拉住舟遥遥对两边的父母说:“我和遥遥还有事谈,待会儿再走”

“咱们给小两口时间培养培养感情”,说完坐进车内,开心地走了。

“遥遥别太晚,早点回家”,沈琳嘱咐。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把遥遥安全送回去!”

舟氏夫妻也驾车离开。

舟遥遥抱着胳膊冷笑,“遥遥?叫的还挺亲热!还有,我怎么不记得你跟我商量过,说上我家登门拜访又怕唐突的鬼话?啧啧,简直谎话连篇!”

“那你希望我叫你舟遥遥,还对父母们说咱俩不熟?”,扬帆远看着舟遥遥气鼓鼓的模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