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夏这时才隐隐知晓,这个叫安平之的安家男人竟得了她如许多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呢?

是了,娘信任安家,有一回在佳姨和她说这天下英豪说到安家时,极少插言的娘却突然说了一句,‘这天底下谁都有可能为了利益互相背叛,唯独安家不能。’

这样的人家,就差在身上写上‘正派’两字,只要不和他们站在对方面,本就是值得信任的,对,一定是如此。

迷糊中又被人喂了药,耳边还有人在温声软语,桑夏安了心,彻底昏睡过去。

“公子,给。”宝珠双手捧着汤婆子递上,这么精贵的东西,她头一回见着,小心翼翼的生怕摔着。

“放到毯子里面,给她捂捂脚。”

“是。”东西放好,又将毯子捂严实,宝珠抬头飞快的看了安睡在公子怀里脸红扑扑的小姐一眼,立刻退了开去,心里却忍不住寻思,这两人,该不会是私奔的一对儿吧,看起来像又不太像,不过…两人看起来真好。

至于怎么个好法,她却形容不出来。

桑夏一觉睡醒就感觉身上松泛了许多,毯子里暖呼呼的,后背亦然。

“醒了?感觉如何?”

手腕被人捏住,桑夏乖乖的任他号脉,“应该没事了,我想去净房。”

确实好转了许多,安平之扶着人坐正了身体,他起身揉着肩膀道:“宝珠,你来侍候,动作慢些。”

总算有用武之地的宝珠连忙上前,麻利的拿起毯子上一并盖着的外衫给小姐穿上后才扶着人起身,待注意到她走路缓慢,且双手会下意识的摸索时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个长得极好的小姐,眼睛竟真的是看不见的!

净房早在桑夏未醒时就被母女两人好生拾掇过,虽难免仍有股异味,好在也还能忍受。

不过桑夏并未因为有了丫鬟就依赖他人,而是仍如之前一般只让宝珠引她过去,其他的一切都自己来,这些,她总归是要学会的,若是…若是眼睛无法恢复,她也不能当个废人。

她还想着要多学点东西,眼睛看不见了,心不能盲。

收拾妥当,桑夏坐回去时安平之就捧了碗粥递给她,“还有点烫,小心些。”

桑夏口里淡得很,这粥却放了少许盐,让她很能入口,不过确实有些烫,她吃了一口就先不急着喝了,“怎么还熬了粥?方便吗?”

“很方便,你要吃些热食才行。”

050章 惊天秘闻

桑夏只是眼睛瞎了,并未失去神智,又岂会不清楚以眼下的情况是真方便还是假方便,她此时捧着的又哪是一碗粥,分明是安大哥待她的一片赤诚好意。

把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又添了一碗,把心里胃里都撑得熨帖了桑夏才放下碗,擦了擦嘴,道:“安大哥,我们还需在此停留多久?”

安平之想到外面的景象,点头,“最少还需三日。”

“灾情很严重?”

这方面安平之也不瞒她,“整个太要县除了地势高的北面尚算安全外,其他地方都被淹了。”

“这么大灾情,死的人怕是不少。”这样的问题也无需答案,桑夏又道,“城中乱了吧。”

“衙门反应还算快,虽然生了些乱子,倒也还在控制内。”安平之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心,“小心烫,城中的事你无需多想,我恰逢其事,总要尽两分心意。”

她也只能想想啊,一个瞎子,能做什么,更可能是因为眼不见为净,她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担心,倒是生出了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

眼睛瞎了,心像是也跟着变得狠了。

“闲着也是闲着,安大哥给我讲讲这苍云国吧。”

安平之好一会没有说话,桑夏也不催,只是慢慢的啜着茶,仿佛一点也不着急。

一阵水声过后,“为何突然想要知道这些。”

“我只是这些时日才瞎了,之前所见所闻却并非一并就不记得了,关潘许三家和娘皆有关系,抛开许家不说,关潘两家是真的灭了门。以几百条人命逼我娘现身,无视王法,甚至没将朝廷放在眼里,这样的事岂是等闲人做得出来的?还有许家,秦沛和张瑞分明参与了其中,这两人何等身份,一个是一府之尊。一个是钦差大臣。能同时使唤这两人的得是何等人物?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我不能和娘并肩做战,总得知晓我桑家的敌人是谁,避免有朝一日拿仇人当亲人。将自己卖了个干净不说,还连累了娘。”

“你的眼睛定能治好。”

桑夏摇头,“不管眼睛能不能治好,有些事我都当知道。娘其实也并没有特意瞒我,只是我从不曾问。她便从不曾主动提及,如果我从他人之处得知,她必也乐见其成,我的娘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好日子过不久,才会纵容了我的前十六年过得肆无忌惮,要是真将我养成了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现在怕也只能在家瑟瑟缩缩的等着被保护,又岂会有胆量在外行走。更不用说瞎了眼会如何,安大哥,我娘没有你安家会卜会算的本事,可她的深谋远虑不逊于任何人,以不变应万变是她的行事之法,她绝不会在事到临头时连反击之力都没有,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我现在才了解了娘为何从小到大只要求我看书,却并不约束我的行为。”

宝珠死死低着头,要不是不敢有所动作,她恨不得捂上耳朵拒绝再有任何话入耳,她无法想像,她跟的是个怎样身份的小姐,她害怕知道得越多对她越危险,对于刚认的主子,她还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相信。

取走桑夏手里的杯子续了茶又递回给她,安平之头也不回的吩咐,“守着。”

“是。”

又是一阵沉默,安平之才开口说话,“你想知,我便告诉你知道,虽不知桑夫人作何想,我却认为你该知道。”

“苍云国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当年一帮志同道合之人仅用五年的时间便立国,结束了多年乱世,然后领头之人理所当然的坐上了最高的位置,其他人论功行赏,共同治理天下,年轻的帝皇和同样年轻的臣子皆是意气风发,苍云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安稳下来,并且治下清明,那个时候,虽然是初初立国,却有盛世之像。”

“据我所知,现在的苍云国虽算安稳,却也远谈不上盛世。”

“是,现在的苍云国远比不上立国之初,只因…当年一人离开,跟随者众,官员的大缺口让朝廷乱了数日,皇帝匆忙间起用了不少臣子才勉强稳住局面。”

桑夏用力抠紧手中的茶盏,僵硬的端起喝了几口,却怎么都不敢去追问这一人是指的谁。

“关慎,便是其中之一?”

“对,许晋也曾是。”

“他们曾官至几品?”

“关慎为中书令,许晋曾是左谏议大夫,在当时皆为正三品,按现在的来算,应是正二品。”安平之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没看出她心中的惊疑,“他们都是立国功臣,当时挂印离开的,基本都是与国有功的这一批人,现在的朝官基本都是后来所起用,更能被皇帝掌控,论本事却差远了。”

喝了口寡淡无味的茶水,安平之语声悠悠的又道:“一个国家的立国根本律法,行之有效的政令,衙门的建制等等皆是出自那一批人之手,而当年离开朝堂的正是最有本事的那帮人,你说,得是一个怎样的人,才有那样的本事让他们连前程也不要了去追随?”

便是心里惊涛骇浪,桑夏的脸上也波澜不惊,“那人,为何要离开?”

“自是有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若她有意,当年她振臂一忽,这天下未必姓夏,可她却不愿再起干戈,追随她的人也随之隐匿,我祖父当年便是追随她的人,据我祖父说,当年的许多有识之士是因她才愿意出山,那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那人,后来如何了?”

“后来?退让也不过给她换来十多年的安稳罢了,那人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出山,至于结果如何…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多年过去,她的身手还剩几何,她的头脑可还有当年好用,她的身体可还能支撑,还有当年愿意把命给她的人,现在是不是依旧能交付后背?十七年,足以改变一切,人走茶凉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持恒说是不是?”

桑夏闭上眼,再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把杯里的水喝尽,杯子往外递,人往下躺,“我歇一会。”

宝珠颤抖着双手接过杯子扶着人躺好,卖掉自己的第一天就听到这天大的秘闻,要是可以,她真想晕过去装什么都没听到。

051章 秘闻续

桑夏又哪有可能真睡得着,便是闭着眼睛,也可见眼皮底下眼珠子在乱转。

她从未想过她还有那样一个身世,她从未曾谋面的父亲却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并且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将娘逼走,而现在,又使尽手段逼娘现身,以娘最不能容忍的方式。

是了,是了,只有是他才能支使得动秦沛张瑞,只有他才能给出足够的好处诱惑许晋背叛,只有他,才能让潘家那样的武将世家一夕灭门。

那是他的臣子,在立国前还曾并肩做战,给他打下一个天下,他却灭了人家满门!

这就是君王。

最是无情帝王家,半点没错。

桑夏蜷起身子,她觉得冷,从心里泛出寒意,盖再厚的毯子都没有用。

娘为什么要给她起名桑夏呢?用那个男人的姓氏为名,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可要说她没忘,自她有记忆以来便不曾见过娘有过为爱缅怀的时候,倒是在翻看那一匣子东西时会露出怀念的神情,而那些,与那个男人无关,便是有关,也不过是数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那个男人,设下一个如此大的局逼娘现身,是想要娘的性命吗?这么多年过去,还如此紧追不舍,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并肩时的感情呢?人,果然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吗?

等等!

桑夏猛的坐起来,那天追杀他的男人说二弟是什么身份来着?大皇子?是大皇子吧,皇帝的儿子才能叫皇子,也就是说,她和二弟本身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并且,二弟还对她这个亲姐姐有…爱慕之情?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二弟知道有她这么个姐姐吗?有这样一层身份,以后还有什么脸再相见!

“持恒,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这种事她要怎么说得出口,桑夏苦笑,“怎么好像眼睛瞎了,世界就天翻地覆了呢?”

安平之勾起唇角。桑夫人果然将女儿教得很好。不管是失明还是知晓这样的身世,竟然都让她短短时间就接受下来,这样的承受力。不要说女子,便是男子里都少见。

有这样能包容一切的性子,何事没有可能!恐怕就如持恒所言,桑夫人是有意将她养成如此性子。好经得起世事锤炼,遇上再大的难事也是迎难而上。而非退却。

“或许,世界本就如此。”

桑夏也不躺了,往后靠在墙上,宝珠忙上前给她拾掇。让她靠得舒服些。

“活了十六年,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如此了不得的身份。”

“确实了不得,且你的身份瞒不久。”

“你…卜算过了?”

桑夏的头发有些乱了。安平之从包裹里翻出梳子上前坐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解开梳顺。让她一会躺也能躺得舒服些,虽然他依旧盘不好发髻扎不好头发,梳一梳还是学会了。

“世上本就无秘密可言,你和桑夫人若是一直呆在太溪乡自没人会注意你们,可桑夫人已经走出来,你也和许多人打过照面,断无再瞒下去的可能,秦沛当年并不是桑夫人手底下的人,应是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且当年桑夫人总做男装打扮,后来被起用也是桑夫人离开后的事,而你在三贤府一直做的女装打扮吧?”

桑夏点头,“确实如此。”

“祖父曾说过,你和桑夫人的相貌有七分像,只要和桑夫人熟识之人,你便是做女装扮相也会认得出来,你们的脸,很有辩识度,只是气势上你要差上许多。”

“安大哥你太客气了,我和娘差的又何止是气势,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便是不知道娘的过去,在我心里也无人能比得上娘,我是娘的女儿,更比不得。”

“无关于比不比得。”安平之还是小的时候见过桑夫人一面,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他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气势最强的女子,不用言语,不用动作,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

就因为这,当年祖父还曾想过将他留在桑家,他清楚的记得桑夫人就回了祖父两个字,‘带走’,安家人向来倨傲,祖父尤甚,竟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要留下他的话。

后来他问祖父为何,祖父却是笑着回他的话,‘要是能留你,宜容不会拒绝,她不留就必有不能留的理由,别看她硬气,其实最软的就是她。’

他好几年之后才明白了祖父最后那句话,有些人在心里竖起了一道墙,墙面坚硬如铁,足以抵抗来自外界的各种伤害打压,而墙的内里却柔软如泥,能包容万物,只有被允许靠近的人才能看到这一面。

而眼前这人,现在有其形,却无其骨,“你差的,是经历,据说桑夫人当年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而你,现在还太过简单。”

桑夏再次苦笑,何止是简单,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和娘哪里有得比。

“往后,你也会有你的经历,可能比桑夫人更甚。”

“更甚?我?”桑夏指着自己的眼睛,“就我这个连照顾自己都不行的瞎子?”

“你不会瞎,只是暂时失明。”安平之声音沉了几许,“持恒,我姓安,早在几年前我便强于祖父,得了安家一半的权力,你应该多给我几分信心。”

“对不起,安大哥。”桑夏捂住眼睛,最后索性连脸一起捂住,不让人看到她此时的难过,怎么能不难过呢?这样一个身世,被亲生父亲步步紧逼,为她撑起一个安稳世界的母亲,偏偏这时候眼睛还看不见,让她的信心一垮再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恙,心底又怎能真的无恙。

看她如此,安平之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持恒眼睛失明才几天,又让她知晓这些,一事垒一事,她承受住了,却一定不好受。

“持恒,是安大哥不好,明知道你现在心思重还和你说这些,你放心,我总归会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要是可以,安平之甚至想伸手抱抱她,给她安慰,给她支撑的力量,可他不能这么做。

一无资格,二则,疼痛让人成长,持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ps:退烧一天又发烧,生个儿子做什么啊,折磨死我了啊!!

052章 红鸾星动

洪水总会退去。

时有庆幸欢呼声入耳,放在往常桑夏也会替他们高兴,可现在,她却连扬起唇角都觉得勉强。

三餐照吃,该休息时也能闭上眼睡着,人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心里的焦虑感快将她逼疯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不知道要怎么变得强大,不知道要如何替娘分担…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做不到。

“持恒,我们该离开了。”

今日天气好,风也不大,桑夏已经在外面坐了好一会了。

本来伏在栏杆上的人侧过头来,“能走了?”

“洪水已经退去不少,还是早走为好。”

桑夏站起身来,眼睛看不见了,感觉自然就要灵敏不少,今日一二楼的氛围明显要比昨日好,时有道别声传来,显然太要县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那日我听说有一处必经之处桥断了,淌水能过?”

“过是能过,却不安稳,侍从借了船,找了两个极有经验的稍公,比淌水安全。”安平之上前极自然的将她的外衫理了理,转过身蹲下,“上来,安大哥背你。”

桑夏想了想,顺从的趴伏上去,这个阁楼她确实是不想呆了,早些离开的好。

安平之直接将人背到了马车里,低声说了两句便退了出来,指着旁边另一辆小马车对候在一边的母女道:“今日便启程,你们母女就在这里道别吧。”

妇人紧紧抓着包裹,一脸不安。

反倒是在这三天里知悉了不少秘闻的宝珠越加果断了,扶着母亲对着安平之跪了下去,“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婢母女感激不尽。”

“你且安心,你娘会过得安稳。”

“是。”宝珠扶着娘起身,将偷偷四处打望的娘亲送上马车,低声道:“他已经不在这里,我听小姐说他昨天就被人怂恿着离开了,未有记挂我们母女半分,你莫要再惦记他。也不要挂念我。我会过得很好,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囡囡…”妇人强忍下心中的不安抓着女儿的手,“那小姐看着就是富贵人。娘瞧着也不是那难侍候的,你要上心些,莫耍奸,说不定…说不定他日小姐好心会给你配上一门亲事。你的日子也就有盼头了,啊?”

“这些我比你懂。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就更不会,你只管放心。”宝珠心里也酸涨得难受。她这娘再软弱,对她却是真的掏心掏肺,母女相依为命多年。想想这还是头一回分开,怎会没有不舍。

看向车辕上坐着的壮汉。宝珠有些不安,她担心娘吃亏。

不过此时她也没表现出心里的想法,而是对着壮汉福了一福,“劳烦大叔一路多费心。”

那汉子摸了摸头,也不敢上前扶,只是憨笑道:“姑娘放心,这是县令大人亲自吩咐的活计,我万不敢耍滑头。”

原来是父母官亲自出的面,宝珠心里一松,对想得周到的安公子更是感激不已。

她哪里知道,安平之怎会因这等小事去找人帮忙,那县令也是有些见识的,普通人不知的安家他却知道,当日得了话立刻二话不说就照做,第二日那地方便淹了,他心下庆幸,立刻亲自来求见,被安家的侍从打发了回去。

昨日又来,安平之索性就让他帮了这个忙,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父母官的话最管用,就当是了断这桩因果,也好让那小丫头更用心照顾持恒。

没了后顾之忧,又马上要离开没给她留下什么美好记忆的太要县,宝珠满身都是劲,可惜她的新主子心情不太好,一直就不太有精神,根本没给她表现的机会。

坐在布置精致的马车里,宝珠努力不缩手缩脚战战兢兢,让自己看起来小家子气,下人是主家的门面,她要尽快适应,不能丢小姐的脸。

透过晃动的窗帘往外瞧,走的应是没有淹过的街道,街面上还算干净,行人匆匆,看远一些便能看到不少人脚上都还沾着泥,一家老小背着家当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的也比比皆是。

宝珠悄悄的吁出一口长气,若非遇上贵人,她和娘只会比这些人更惨。

一直到出了太要县城,宝珠才真正有一种已经脱离苦海的真实感,有生之年,她竟然真的摆脱了她的生身父亲,真好。

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多久,迷糊中宝珠听得公子的话声传来,“持恒,我们需弃车坐船。”

宝珠立刻坐了起来,上前去扶打算起身的小姐。

下了马车,宝珠才发现眼前是一条宽敞的河,浪头不大,但是因为范围过大,仍是让人心生惧意。

岸上停着两条船,安平之抱着桑夏上了其中一条,船身有些晃,桑夏下意识的抓紧了安平之的衣襟。

看她努力掩下惊慌之色,安平之扶着人坐下后也没有松开手,示意被侍从抱过来脸也吓白了的宝珠坐到另一边,两边都有依靠,持恒会觉得安全些。

“船行稳些。”

“是。”稍公诚惶诚恐的应了,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将船驶了开去。

也是因为河水虽没有完全退下去,水急却不急了,稍公才敢猛着胆子接下这桩生意。

河上的风有些凉,安平之将人揽紧了些,他更凝神静气,一旦船身不稳就随时准备抱着人冲身而起。

而在他人眼中,两人此时互相依偎着的样子倒有些像是刚刚成亲的恩爱小夫妻。

安荣看着浑然不觉表现得有多亲密的两人,默默转开头去,老爷不知道有没有算到公子红鸾星动,且动的还是桑夫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