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底里的,许多人都不愿再起变故,不说其他,换个人坐那个位置,战场上的那几位恐怕就不会听调听宣了。

今日是大朝会,桑夏养足了精神来到朝元殿,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夏元昊脚步顿了顿,旋即笑了,看样子二弟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夏元昊也不急着奏事。等其他人都说得差不多了,范冬一句退朝都到舌尖了他才出列,“臣弟有事奏。”

桑夏声音明显软了几分,“道来。”

夏元昊拱手抬头,“近日有传言称皇上容不下臣弟,将臣弟排除在朝堂之外,禁锢于贤王府之中。臣弟本不想理会。哪想传言越传越广,如此败坏皇上名声,臣弟岂能容忍。请皇上允臣弟彻查此事。”

“无须,本君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谁爱折腾就折腾去。于本君来说不痛不痒,不过皇弟若是身体已好是该入朝来为本君分忧了。”

夏元昊笑容轻淡。轻抚眼睑道:“臣弟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弟的眼睛无恢复的可能,瞎子又岂能入朝理事。”

桑夏猛的站了起来,皇冠上的旒冕晃动带出珠串相撞之声。“哪个庸医说你的眼睛恢复不了?一会你随本君回宫,让温神医和伍草为你治。”

“皇上忘了,臣弟一直是由温神医在医治。办法想了很多,臣弟依旧什么都看不见。臣弟也看过其他大夫,同样无用,臣弟…就是瞎了。”

不待桑夏回话,夏元昊又道:“可是臣弟很高兴,眼睛瞎了,有人就是再上窜下跳也翻不起浪来,臣弟对这朝臣中的事也不感兴趣,皇上便让臣弟做个悠闲度日的王爷吧。”

“二弟!”

夏元昊一撩下摆跪了下去,“请皇上成全。”

满堂死寂。

谁也没想到贤王唯一的一次上朝却是为了退出朝堂!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叹息好,本该是对立的两人,关系却好得比亲姐弟还亲,先皇在天有灵不知多高兴。

僵持片刻,桑夏到底不忍二弟久跪,示意范冬去将人扶起来,“二弟的意思本君知晓了,你的心意本君记在心里,既然你已做下决定,本君也不强求。”

仿佛是笑了一笑,桑夏又道:“其实和之前也没有差别,你还是本朝唯一的王爷,还是本君的兄弟,这些都不会改变,总不能因此你便从此不再进宫,本君还是能见着你,暂时且这样吧,你若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到时再做安排也不迟,行了,你也别跪了,身体刚好少些折腾。”

夏元昊深深弯下腰去。

一散朝,夏元昊就被请去了御书房。

桑宜容已经不管事,在桑夏的要求下搬入甘泉殿和她同住,御书房就恢复成了皇上处事的地方。

温成和伍草都被请了过来。

“给二弟瞧瞧。”

两人早通了气,不过检查得也非常认真,温成的结果早就给了,这时候伍草的检查结果才是桑夏看重的。

伍草摇头,“王爷身上的毒已经全部清干净了,眼睛也没有受其他损伤,我找不到病因,这方面师兄比我强,他说恢复不了怕是真的恢复不了。”

“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上也不用着急,这事谁都说不好,说不定休养一段时间就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呢?”

可未知的事哪里有个准数,桑夏揉着眼角来回踱步。

已经恢复五成的夏元昊看着为他愁眉不展的姐姐越加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这样就很好了,他退得心甘情愿,也断了某些人的念头,姐姐则稳坐江山,将苍云国带去一个他一定不可能达到的地方。

“我当时也是因为中毒导致失明,温大哥将我治好了,没道理二弟的就治不好,二弟你别着急,温大哥不会一直呆在鲁山国,我再去封信,让他赶紧把那边的事了结了回来,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

“臣弟不着急。”夏元昊话锋一转,“还有不到半月就是皇上的大婚之日,可都准备好了?”

“那些事自有礼部去操心,父亲刚刚大行,我只要求他们尽量节俭。”

“可惜不能看到姐姐穿吉服的样子。”那天的姐姐必是美艳无双吧,可这个人不能属于他,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人同行成双。

桑夏只以为他是因为失明才看不到,安慰了他好些话。

次日一早,贤王府后门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行两人从后门走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夏元昊,亦步亦趋跟着的自然是元青。

城门一开,马车顺利出了城,稍走远了一些马车便停了下来,元青转身待要去扶马车里的人,夏元昊已经自个跳了下来。

等在不远处的人忙牵着三匹马过来见礼,“殿下。”

夏元昊从他手里分走一匹,“段洪,你回吧,等皇上下了朝再将信送进宫。”

段洪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已安排妥当,请殿下允许属下跟随在侧。”

“我就想做个闲人,跟着我有什么出息,回吧。”

“属下愿跟随殿下。”

夏元昊回头看向巍峨的城墙,“那就跟着吧,这里总归随时可以回来。”

“是。”

ps:好像只有大婚没有写了…

146章 完结

今日是小朝,如今其他事情不多,谈的都是战场上的事。

换上常服,桑夏觉得一身都轻了,转了转脖子接过珍珠递来的帕子盖在脸上,闷闷的声音从帕子下传出,“立春不少日子了,怎么还是这么冷,也不知道对春耕有没有影响。”

珍珠沏了茶放在御桌上,边回话道:“奴婢记得往年这时候也冷得厉害,不是有倒春寒这个说法吗?有时候冷的时间长一些,有时候好像几天就过去了。”

“不会有影响就好,江南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今年可不能再有灾情,小灾小难的能承受得住,再来场大的人心就要慌了,得找安大哥占卜算算才行。”

安平之特别不经念叨的从外进来,无需通传在宫中来去自由是桑夏给他的权力,对他,桑夏毫无设防。

桑宜容就和冷佳说过,要是安平之是个好的,那自是什么都不用多说,可要是安平之起了其他心思,夏儿不知会被伤得多重,不过就算有这样的担忧,她也什么都不曾说过。

有时候某些事情其实并不会发生,可外因若多了,本来没有那个心思的人也会想到那上头去。

人的野心是最经不起撩拨的,桑宜容深知这一点,索性把这一点交给了老天,在这个时空,夏儿能遇上平之已经是她的幸运,至于以后如何,就看他们两个人的造化了。

好在安家的大环境不错,说不定夏儿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

安平之走近拿走她脸上的帕子,“这时候就想到我了?”

桑夏眼睛没有睁开脸上已满是笑意,“这样的本事当然要在关键时候才用。”

握着她的手浸入热水中,两人离得极近。睫毛都能数得清了,“今年会风调雨顺。”

这话从别人说来是恭维,可安大哥姓安啊,桑夏笑弯了眉眼,“那就太好了。”

看着这样的持恒,安平之真不想说让她不高兴的事,可这事哪里是瞒得住的。

暗暗叹了口气。拿过帕子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安平之对上她的视线,从袖中取出信递给她,“贤王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桑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接过信匆忙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神情茫然,“安大哥。我总觉得是我逼走他的。”

“是他自己想离开的,因为放心所以离开。要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别人,他不一定能放心的一走了之。”

“要是…”

“没有要是。”安平之也不去看那信,将之折起来收回信中,“要不是不想让人借题发挥。说你容不下他,他昨天也不会特意上朝告诉所有人他眼睛失明一事,足见他并不是一时冲动做的决定。若真是你逼走他的,他怎会这般为你着想?”

“我有点担心他。明明眼睛不便,离开京城干什么,在这里,谁能动得了他一根寒毛。”叹了口气,桑夏有点无奈,她也知道比起任何时候的皇权更迭,他们姐弟间已经算是顶和谐的,她不能贪心更多,可她本来就这么几个亲近的人,当然是巴不得他们一直生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当然得回来,不回来抓也得抓回来。”将信收进暗格中,桑夏气哼哼的道,“真是,我还盼着他赶紧入朝帮帮我呢,一天天的这么多事,要是他能分走一半我就轻松了。”

转眼就是四月十二。

冷了好些日子的天气总算回暖,虽然是在先皇孝期,又因为新皇不铺张的旨意而精简了程序,可整个京城依然显出了几分喜意,百姓自发的挂上红绸彩带,街上也做了妆点,一派喜气洋洋。

因为是女皇,没有前例可巡,礼部花了不少时间制定的章程全被桑夏否决,连着两次皆是如此,还是冷佳的到来解了他们的困境。

可以说虽然是由礼部准备,可章程全是由桑宜容一手定下。

于是过程简便得让礼部都觉得心惊胆颤,呈给皇上过目时中衣都汗湿了。

好在桑夏还真就是桑宜容的女儿,看完就高兴的当场准了,不过是成亲,对她而言实在是无需做那么多与她成亲无关的事。

婚礼定于坤宁宫举行,在坤宁宫西面摆好了祭台,先祭祖后拜堂,这一点和普通人家成亲并无不同。

第二步是接受百官跪拜道贺,最后一步则是乘御辇绕城一圈受百姓礼。

这是桑夏继位后头一次面对百姓,不管是桑宜容还是桑夏都将重心放在了这上面。

这些天京城有不少流言,针对她女子之身的就不少,虽然还未到人心不稳的地步却也人心惶惶,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安稳人心,桑夏的表现就尤其重要。

安家人早就被接进宫中,安平之的父母不敢坐高位受礼,安重阳倒是安之若素的坐下了,桑宜容坐在另一侧。

今日的桑宜容穿上了正装吉服,剑眉入鬓,衬得她越发冷俊,气势无双。

见着的人无不感叹,不愧是能让男人都服气的桑首领!

而此时,安平之正坐在高头大马上从东城安家出发,经、午门入宫,喜糖撒了一路,可到底没人敢放肆,欢呼声都是压着的。

他今日穿着不同于普通的新郎,而是一身大红广袖长袍,仔细看就能发现红袍上用金线勾着龙纹,当在宫门看到等在那里的持恒时,安平之不由得笑了。

桑夏今日未着龙袍,而是和安平之同样的衣着,连暗里的纹路都分毫不差,脸上添了些许妆容,衬得那双灼灼生辉的眼睛越加明亮,整个人明艳得能同太阳相媲美,和皓月争辉。

不要说安平之,就是安家其他人也都看得出婚事细节上的用心,费尽了心思的平衡,无非是不想让安家人觉得被轻视,不想安平之觉得娶妻像入赘。

可安平之又岂会如此。

持恒本就是他想求娶之人,只要能娶到她,何种形式他都不介意,便是他迁就一些又如何,他无需逼着持恒退让来证明他的重要。

他要是那么无用的男人,持恒也看不上他。

因为他的妻是持恒,他必须更优秀,一定不能被抛下太远,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久之后,当持恒需要时,他都要有站在她身后给她支撑的力量,甚至和她并肩,不让她独自面对一切。

这是他的誓言,赌上安家的名誉。

翻身下马,走到持恒面前朝她伸出手,安平之温声道:“持恒,我来了。”

桑夏眨眨眼,将眼中的湿意压下,将手放到他温热的掌心。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可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相信他和父亲不一样,而她,也不是娘亲,她和安大哥一定能走出和上一辈不同的路来。

她是桑夏,她的夫婿,是安平之。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女皇,而他,是要陪伴她一生的人。

“今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ps:正文就到这里啦,后面的接受百官朝拜还是拜堂其实都没什么好写的了,有些累赘。

番外暂定为:夏榛明和桑宜容,桑夏和安平之的两年后,这一章会同时交待战事以及孩子,然后就是古溪镇会写上一写,大概就这几个,明天开始更,要是还有其他想看的,大家不妨在评论区说说,我要是觉得有内容可写就写。

番外一

安和三年,僵持了将近三年的战事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沙门国临阵换将,苍云国将士一股作气连着拿下两城,终于彻底占据上风。

十五日一次的大朝会早被桑夏改成五日一回,这封战报正是在临朝会时收到的,桑夏大喜之下亲自在朝堂之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自从雁阳城和北辛城夺回来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喜报了,刘尚书,古尚书。”

两人当即出列,“微臣在。”

“前军将士辛苦,你们二位费心,想办法送上一批肉食过去,量要大,他们拿命拼回来战功,就当这是额外的嘉奖了。”

“微臣遵旨。”

“平之,兵源缺口不小,军机处和兵部配合处理妥当,另外,牺牲的将士抚恤要到位,绝对不能寒了人心,若有人敢往这事上伸手,只管给本君砍了。”

安平之出列,躬身应是,朝臣也习惯了这夫妻两人在朝堂上公私分明的作派。

自从女皇即位至今,国内虽然还是有小灾小难,可真正的大灾却从未发生,再加上皇上颁布的极为惠民的政策,苍云国前所未有的积极向上团结一致,如今的苍云,说是国富民强兵强马壮也不为过。

三年看下来,所有人都得承认,先皇的眼光没有错,皇上虽然十七岁仓促即位,可她于政事上天生的敏锐让她极少出错,她也敢于放权,虽有军机处分权,可比之从前,六部九卿的职权比之先皇在位时反倒更大了。

不过想到皇上挺着大肚子上朝的场面,他们依旧觉得心酸,哪家女子有孕不是好好养胎,可皇上一直到分娩前一天还在上朝,不管是孕吐最严重的前面几个月还是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后两个月都不曾间断,就凭这股子韧劲也能将一众男人给比下去。

那九个月却也是朝堂最平稳的时候。最自私自利的人好像也都突然良心发现,没敢给她添太多麻烦,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安大人在那几个月表现出来的强势狠辣震住了那些人。

离皇上生产已一年有余,不知道皇上还没有再生的打算。于皇室来说,只生育一对双生子还是显得太过单薄了些。

桑夏对怀孩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怀上了就生下来便是,于她也没有多大影响,顶多就是不方便了点。

可安平之和桑宜容却都有志一同的断了念头。

桑宜容觉得女儿还太过年轻。她也心疼她要边理政事还要怀孩子的辛苦。

安平之则是觉得有一双儿子就够了,而且刚刚好,皇室孩子多了反倒是个麻烦事,他可不想以后烦心这种事。

两兄弟虽是双生子,长得却并不像,哥哥长相随了父亲姓桑,弟弟像母亲则姓安,安平之和祖父一起推算了好多天才定下来的,姓氏等于是定下他们将来要走的路,他们不敢轻易做下决定。

好在两兄弟的感情特别好。才出生的时候本来在哭的两人一看到对方就都不哭了。一直到如今都是哭的时候一起哭,笑的时候一起笑,特别让人喜欢。

更让两家惊喜的是两兄弟都继承了安家占卜的本事,且天份不低。

当然,这些内情两人都没打算昭告天下。

下了朝,桑夏在前面等着,没多会安平之就快步走了过来。

一如成亲时一样,安平之伸出手,桑夏自然而然的将手放进去,帝夫二人相携回宫。

自从有了孩子后。两人都是要去看看孩子才会再去御书房理事。

乾清宫内,桑宜容正支着脑袋眼神柔和的看两个孩子在软呼呼的地毯上爬来爬去,两个小家伙早就会走了,可他们就喜欢爬。接受过另一个时空教育的桑宜容知道多爬爬对孩子有好处,也就纵容了。

桑夏倒是想管,可被桑宜容一句‘你当年爬到一岁半’给堵了回来。

听到脚步声,两个小娃娃好像知道是谁回来了似的,齐齐调转方向往门口爬去,他们刚爬到。桑夏和安平之正好走进来一把将他们抱起抛了个高高,逗得两人咯咯直笑。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将近三个月了,宫里的众人都看惯了,可每回看着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桑宜容也就是最开始的一年会指点女儿,到后来看桑夏不再有问题就甩手不再管,两母女现在已经极少谈及政事了。

换上常服,桑夏坐到娘下首,“伍姨,娘今天身体如何?”

每天都会问上一遍的话,一问一答的两人也不嫌烦,“还是老样子。”

也就是说虽然没变坏,可也还是没有好转,桑夏失望得多了,已经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心情大起大落。

向来不参与她们对话的桑宜容突然道:“夏儿,我打算回去一趟。”

“回去?”桑夏恍然,“古溪?”

宜容垂下视线,她的身体最近衰败得厉害,伍草被她严令封了口,可夏儿细心,只怕瞒不了多久,等她发觉了岂会同意她离宫,可是啊…

她在这个时空二十余年,想过的日子却是在古溪那个小地方实现的,那个家比这诺大的皇宫更像她的家。

无论如何,在死之前她也想再回去看看。

“娘去住些日子就回来,你现在行事稳妥,娘也走得放心。”

这话听着好不吉利,桑夏去看安平之,安平之微微摇头,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想着,他脑子一转道:“不如由我们陪娘一起回去,如今朝堂安稳,又有信得过的臣子坐镇,离开些日子也不碍事。”

桑夏眼神顿时发亮,她在古溪生活了十六年,在她心里那里就是家乡,要是可以她当然也想回去,那里还有她几个好姐妹呢。

“这主意好,娘,我这就去做安排,珍珠,你和佳姨一起去做出行准备,记得不要大张旗鼓,免得平添变数。”